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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話 詭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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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話 詭事

阿撿的意識很恍惚,他又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他夢見自己是青州英招山後面那片瓜田裏的一株秧苗。有人給自己澆水,還一下一下地摸著自己的腦袋。

那手兒軟軟的,還有些燙手,不過是很舒服的那種燙。被它順著腦袋,身上好像沒有那麽疼了。

邊上隱約有一個聲音在喊:“師父,師父,那人好像被你打得沒氣了。哎哎,又有氣了。沒事沒事,你看,沒斷的那根手指還能動……”

“哎,師父,你幹嘛去……”

“什麽,不幹,我堂堂……你就算打死我,我也不幹那麽沒身份的苦力活,我是很有骨氣的,我……”

“……師父,搬來了,放哪啊……”

……

轟隆的雷鳴和雨聲讓一切都顯得恍惚不清,聲音漸漸遠去。

阿撿覺得自己好像慢慢從秧苗長成了一個西瓜,有人看上了自己,用力拍自己腦袋不說,還想把自己從地裏給拔出來:“哎,你怎麽那麽重!”

“疼疼疼疼疼!”阿撿醒來的第一反應就是小尾又要吃自己,忙求饒叫道,“我、我、我不是瓜,不能吃!”

“呦,醒了啊。”

阿撿朦朦朧朧感覺好像聽見的了熟悉的聲音,張開半腫的眼睛,就看見張洋倒著的一張臉。

實際倒著的不是張洋,而是他。

張洋正拉著他的雙手拖著他想往什麽地方去,見他醒了,高興地把他的雙手一扔,蹲在他邊上問道:“你這小子到底什麽來歷?”

“啊?什麽來歷?青州英招山歸門宗子虛上師的弟子釋緣法師。”

阿撿熟練地自報家門,他剛想坐起身,但是一動哪都疼,感覺真被人當西瓜給捶過一般,他迷糊著問:“你幹嘛打我?”

張洋拿他的蠢一點辦法都沒有,隨手就把手裏的酒壺丟了過去:“喝點,止疼。”

說著,他站起身,往邊上走去。

阿撿目光隨著他的身影挪過去,只感覺到了黑壓壓的一片,隨即定神一瞧……

他顧不得身上的疼,嚇得像只螞蚱一樣蹦了起來:“這、這什麽鬼?”

天上已經沒了雨,但是雲層黑壓,周圍一片灰暗。

風吹得疏密不一的樹木都沙沙作響,零落的樹葉飄飛,觸目的林地山野之間,地上縱橫擺著的,都是密密麻麻的屍體!

張洋回他:“我還想問你呢。”

他往那些屍體最中心的空位上一指,“吶,我們剛來的時候,你就像花裏的花芯一樣,躺在那最中間……這輩子沒見過這樣的狀況,我一開始還以為你也死了呢!”

阿撿終於回想起來:“有、有人打我!”

他一碰腦袋上的大包,疼得一哆嗦,忙縮回手,說道,“這、這些人不是我殺的,真、真的!我倒、倒下的時候,邊上還、還什麽都沒有!”

“人自然不是你殺的。”說話的是蹲在一具屍體前檢驗屍體的三殿下陳子安。

他站起身,若有所思地環視著周圍,不知想要找些什麽。

衙門裏所有的衙役應該都上來了,仵作正挨個看著屍體,他遠遠跑過來,對著陳子安說道:“根據屍斑和腐爛程度來看,都不是同一時候死的,大多還帶著土,該是從周圍墓裏頭挖出來的。”

“挖、挖出來的?”說到這,阿撿突然想起來自己是幹嘛來的了。

他忙繞開趙海,捂著鼻子在惡臭的屍體裏逡巡了一圈,最後高興地指著其中一個穿著紅衣的喊:“這、這個,她是張阿六案子的線索!”

與此同時,不遠處的趙海指著屍體中的一人說道:“殿下,這裏還有個有氣的!”

阿撿忙跑過去一瞧,叫道:“這、這好像就是打我的那人!”

陳子安轉身往山下走:“都帶回去。”

阿撿正要跟著走,突然想到一件事,忙就問張洋:“你們怎麽知道我在這?”

張洋將一張紙條塞進他手裏。

阿撿忙打開一看,只見上面娟秀的小字寫著:朝鳳山頂,小法師有難。

他忙問:“誰、誰給的啊?”

“一個不會說話的姑娘。”

是那日從柳絮樓救下的啞巴姑娘嗎?

上次是她引著他找到了荷包,現在又知道自己會來這邊找屍體……關於這個案子,她是

不是應該知道些什麽?

義莊外的屋影裏擺了一張簡單的方木椅子,陳子安端坐其上。

面前一字排開的證物有:食譜,荷包布袋,布包袱。

邊上列著的屍體是有張阿六,無名女屍。

臺子下跪著的人有:剛被水潑醒的柳絮樓的打手李嚴,青州英招山歸門宗的小法師阿撿。

張洋和趙海站在陳子安身後,張洋瞇眼瞅了瞅地上跪著的那男子,嘀咕道:“李嚴?怎麽瞅著那麽眼熟啊?”

趙海回道:“不就是那天在柳絮樓門口,阿撿抱著腳的那位。”

“哦,那個啊。”張洋輕笑道,“這人也稀罕啊,就算是小心眼得罪過他,也沒必要把人打個半死,丟在一堆死屍中間吧。”

趙海順著他的話接道:“對,順帶還把自己揍暈了,丟在死屍堆裏。”

陳子安打量著面前這個叫做李嚴的男子。

他個子不高,筋骨強健,那肩臂上老樹盤虬似的經絡,一看就是個練家子。可是那張鼻青臉腫的臉,被打得骨折骨裂的樣子……總覺得是似曾相識。

一旁的衙役之中,有幾人摸了摸臉上的青腫,那是前幾日被張阿六那案子的疑兇給揍的。他們也覺得這感覺似曾相識。

陳子安看他一個大男人疼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樣子,忍不住皺了皺眉頭:“說說吧,怎麽一回事。”

“窩說窩說,窩什麽都說,你們別打窩。”

瘸著好幾顆牙的李嚴,說話都不如在柳絮樓門口那時候那麽硬氣了。他想了想,又作出可憐巴巴的模樣:“可我從哪說起呢?”

陳子安問道:“你為什麽跟蹤阿撿?”

李嚴指著阿撿含恨道:“要不是因為這小子,那日的啞巴丫頭就不可能從樓裏逃出去,我就不用被扣那麽多傭錢!”

阿撿忙道:“那、那姑娘本來就不是柳絮樓的姑娘,是被你們強擄去的,你們當、當然不能留下她。”

陳子安又問:“所以你就尾隨阿撿上山,伺機報覆?”

李嚴看似老實地點著頭:“是、是。”

陳子安突然笑了:“那你身上的傷是如何來的?”

聽到這話,李嚴有些害怕地縮縮腦袋:“不、不不是你們打的嗎?”

“是我們打的你要如何?”

“不敢、不敢,小的不敢對官家的如何。”

“那你明知阿撿在為衙門辦事,卻敢一路尾隨下手想要加害於他?你覺得我會相信嗎?”

陳子安說話的聲音波紋未變,但李嚴卻聽得腿軟立馬磕頭:“大人饒命,我說的都是實話。”

陳子安卻不理會,只是突然對旁人閑話道:“據說最近外面有不少對我的傳言。”

他突然來這麽一句,背後討論得很歡快得眾人頓時面面相覷,全都噤了聲。

外頭一個利落的聲音接過了話茬:“對啊,說你驕傲自大,仗著位高權重,喜歡濫用私刑,更喜歡亂使喚人。”

聽聲音便是住在那金縷別館天字一號房的魚長歌魚大小姐。

可等阿撿轉回頭見到來人,他卻是傻了眼:魚家大小姐怎麽給人端茶?

魚長歌瞪阿撿一眼:“看什麽看?”

她將端著的茶杯單手往陳子安面前一杵,僵著聲音:“吶,你的茶。”

陳子安瞥一眼,卻是不接,只是道:“你們魚家就是這麽奉茶的?”

魚長歌正要罵人,跟在她身後的魚思淵忙扯扯她的衣服,遞了她一個眼神:姐姐,你的庚帖還想不想要回來了?

魚長歌磨磨牙,表示我忍。她雙手奉了杯子,恭恭敬敬地低頭作笑:“三殿下請用茶。”

陳子安這才接過杯子,掀開蓋子吹了吹,他又言:“你不會在茶裏下什麽毒吧。”

魚長歌依舊恭恭敬敬地低頭作笑道:“當然,毒死你……大不了一命賠一命。”

“哦。”陳子安就著杯子抿了口水,“有美人相伴,黃泉路上我還是走得暢快的。”

魚思淵死命拉著想要沖上去拼命的魚長歌,將她強拉到身後,禮數周全地作禮道:“三殿下說笑了,姐姐怎麽可能在裏面下什麽毒呢,她怕端過來的時候水涼了,可是一路疾走。”

“那你的腿腳還應該再快些。”

“陳子安!你少站著說話不腰疼,從廚房到這得多遠,嫌棄我腿腳慢,有本事比比……”

陳子安將杯子遞給身後的侍衛,不再理會擼著袖子要和他單挑但被妹妹拉住了的魚長歌,只是向著李嚴道:“柳絮樓裏似乎也有說書的。”

李嚴不知陳子安想幹什麽,只能老實答:“有,有,日落客人們吃餐的時候,就會上一場。”

“據說還有說我的。”

“這……多是讚美三殿下英明神武……”

陳子安打斷他的話:“他們可是說我為人專斷,好施酷刑。”

李嚴忙道:“那幫說書的就長著一張嘴,沒事喜歡瞎嘚吧,他們說的我可從來都沒當過真。”

“不巧。”陳子安擡手,“這些倒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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