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四年前（初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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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四年前（初三）
這是方明遠第一次出國參賽，參加的是世界青少年花樣滑冰大獎賽，A國分站賽。
十個小時的時差等待著小少年去適應，教練組特別擔心，早早做好了各種準備，包括暈機藥和藿香正氣水，以及克服水土不服的酸奶和茶葉什麽的。
結果方小朋友一點事兒也沒有，上了飛機就安安靜靜地聽音樂或者睡覺，下了機也很精神，還幫忙找來接他們的車，靠譜又省心。
反倒是錢錕教練被突如其來的暈機折磨得不輕，面如土色，神情恍惚，即使十五個小時沒吃東西了，他也一點胃口都沒有。
下飛機的時候他幾乎是癱著下來的，刑知智哭笑不得地攙扶著他，感嘆還好自己跟過來了。
回到酒店的時候是當地時間晚上七點，正是吃晚飯的時間。
這家官方安排的酒店是五星級酒店，提供了非常不錯的自助式晚餐，也有針對運動員們制作的豐富的菜品。
有些小選手早到一些，餐廳裏已經有不少人在用餐了。
當方明遠這個嶄新的東方面孔出現在餐廳時，他們先是好奇地擡頭看，然後吃驚，最後無視，甚至有些露出了嗤之以鼻的表情。
錢錕看到那些高蛋白食物就想吐，先回房間躺著了。
方明遠對此十分憂慮：“不吃東西可不行，會低血糖的。”
這個比較常見的癥狀，已經被用最痛苦的方式，烙印在他潛意識的最深處。
正好有服務員路過，他用有點磕巴的英語拼湊著問：“請問酒店的廚房在哪裏？我可以向廚房買菜，並且借廚房烹飪嗎？”
服務員很吃驚地看著這個只到他肩膀高的小男孩，想不到他會問這種問題，但還是指給了他廚房的方向。
後廚是不可以進入的，不過餐廳一側的開放性廚房倒是可以。
“謝謝。”他禮貌地點頭，然後轉回頭對睜大眼睛的刑知智說，“刑老板，我去煮面，你能幫我帶點蔬菜沙拉回去嗎？”
“你小子先斬後奏玩得不賴嘛！”刑知智不輕不重地拍拍他的肩膀，“小孩子不能單獨用廚房！你等著，我去裝沙拉然後陪你一起去。”
方明遠在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氣。
雖然兩位教練都是知道他有做菜的技能的，但幸虧是心大的刑老板，要是錕哥在這裏，他就不可能有機會沾到廚房一點邊了。
“好。”方明遠站到一邊等待。
他忽然註意到一旁的視線——一個淺金卷發，高鼻梁白皮膚的男孩，正用一雙漂亮的碧眼盯著他。見他看過來，眼神變得警惕。
男孩的教練嘰裏咕嚕地跟男孩說了一些聽不懂的話，當那雙碧眼再次投來目光時，神情有些怪異。
“你叫方？Z國人？”他的英語不算標準，只能勉強聽得懂。
“對，請問你是？”
他的眼神又轉為同情：“噢……我來自R國，我叫阿列克謝。”
他是在對方明遠的國籍表示同情，但姑且還是善意的。方明遠抿了抿嘴唇，禮貌地結束了對話：“你好，阿列克謝，我還有事，先走了。”
正好刑知智打包好了沙拉過來，看到他們剛結束對話，小聲地對方明遠說：“那是去年大獎賽總決賽的銀牌呢，比你大兩歲，他跟你說了什麽？”
“沒什麽特別的話。”方明遠搖搖頭，穿過餐廳，向開放廚房走去。
當時誰也不知道，這會是R國男單一哥和Z國男單一哥的首次會晤。
刑知智幫他溝通好了廚具和食材，拎著裝打包盒的塑料袋就站在一邊看著。
其實他覺得自己有點多餘。
大廚們閑著也是閑著，饒有趣味地看著小小只的少年想做什麽，當他要處理番茄時，還特別熱心地幫忙。
小少年有條不紊地起鍋燒水，從背包裏拿出一袋方便面，把面餅放進鍋裏過水燙熟，撈出來放在一個碗裏備用。
倒去鍋裏的燙面水，他又重新燒水，把沙瓤的番茄塊加進去煮，不一會兒番茄塊就煮得軟爛。
在煮番茄的時候，方明遠嫻熟地攪混了兩個蛋，把蛋液倒進已經開了好一會兒的湯裏，攪和攪和。再從背包裏翻出一包即食紫菜，加進去一起煮，然後是鹽、醬油等的調味……
剛剛他從餐廳中央穿過的時候，就已經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亞裔面孔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長得好看呀！總會讓別人多看幾眼的。
因此當他們看到他居然在烹飪，用的還是他們極少見的圓底炒鍋，好奇的人就立刻圍過來看了。
這其中當然包括剛剛和方明遠說過話的阿列克謝。
“方，你在做什麽呀？”憨憨熊半個身子趴在吧臺上問他。
方明遠正把煮好的湯倒進裝面的碗裏，白花花的蛋花，紅彤彤的番茄，煮軟的紫菜，在湯汁裏露出小波浪卷的面條。
色香味俱全，看著清淡但誘人。
他把濕漉漉的手往衣服上蹭了蹭，憋了半晌也不知道該怎麽翻譯“番茄紫菜蛋花面”，於是只能吐出一個詞：“Noodles。”
回答完並且把鍋扛回竈上後，他再次熱鍋，同時從包裏找出一瓶辣椒醬。
大廚們眼睜睜看著他從那個普通的包裏拿出那麽多東西，尋思著裏面是不是有百寶箱。
“現在呢？你要做什麽？”另一個男孩問。
方明遠又憋了半晌，搜腸刮肚也找不出來“醬料”的英文，只好又吐出兩個詞：“Spicy food。”
已經到極限了，他的英語積累……
還好他們沒繼續追問，方明遠趕緊面向鍋，倒了一些辣椒醬到鍋裏，“呲啦”一聲，香飄四溢，勾得人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好香啊——”圍著看的人越來越多，幾乎在餐廳裏的所有人都過來了，他們咽了口唾沫，讚嘆不已。
翻炒一下後，方明遠把剛備好的小塊去皮番茄加到鍋裏，用鍋鏟壓出酸酸甜甜的汁，和辣椒醬一起咕嘟咕嘟地熬煮。
在場的人大部分是吃得差不多飽的，現在還是饞得不行，感覺肚子又在咕嚕嚕叫了，搓著手想試試味道。
方明遠無語地把醬鏟起來，方便錢錕按自己的喜好加進面裏，然後遲疑地問：“大家都是運動員，我不能在賽前吃，你們可以嗎？”
小朋友們剛剛還熱情高漲的心，啪地碎了一地。
“他們不能，我能！”
一個雄渾的聲音，在一片心碎的寂靜中分外脫俗。
阿列克謝張著嘴巴楞楞地看著把他擠到一邊的教練，教練揉揉熊頭，和善地笑著向方明遠伸出手。
方明遠：“……”
他拿小碗盛了一小份面條，舀了勺醬料，混合均勻後給這個R國赫赫有名的花滑教父吃。
“美味！！！！！！”教練很快吸溜完了面，咂著嘴，眼睛都亮了，看那表情仿佛再配一瓶伏特加，這就是人間至味了。
方明遠看他這表情，心中暗道不妙。
果然，他把碗遞回來，毫不客氣地說：“再來一點，謝謝！”
見狀，其他能吃的人，包括那幾個主廚，也發出了請求的呼聲。
方明遠趕緊把醬和面裝進打包袋裏，放進刑知智懷裏，連一向不怎麽好的口語都快了起來：“抱歉，面是做給我的教練吃的，他們會不夠吃！”
“啊……”大家發出了遺憾和羨慕的哀嘆。
阿列克謝眼珠滴溜溜一轉：“方，那等比完賽了，你再做給我們吃吧！我們可以付錢！”
“是啊是啊”“對對對”“沒錯”，各種應和聲四起，方明遠不勝其擾，也不好拒絕，防止有損自己國家的形象，只能答應了。
“好哎！！！”阿列克謝一蹦三尺高。
後來的事實證明，阿列克謝真的很會蹦跶，clean了自由滑後，他穩穩地站上了冠軍的領獎臺。
而方明遠奪得第二名是大家都沒預料到的，現在沒人敢小瞧他了，但也沒人對他兇神惡煞。他們還等著吃方明遠做的料理呢！
於是，賽後聚餐上，方明遠用一桌好菜俘獲了所有人的胃和心，小選手們都特別友善地和他稱兄道弟，笑瞇瞇地豎起大拇指，並且要求“再來一碗”。
事後還有人把視頻發到了ins和youtube上，為方明遠剛開始的國際之路，招攬了一大批粉絲和關註。
嗯，還招攬了後來很多場比賽後，慕名來請求他做菜的運動員。
至於那碗面，當然是熱氣騰騰地到了錢錕手裏，刑知智也分享了一些。
錢錕感動得眼淚汪汪，但還是帶著鼻音惡狠狠地把刑知智數落了一頓。
本來他還想說方明遠兩句的，但看到小少年澄明真誠的眼神後，什麽都說不出口了，埋頭吃完面，第二天就滿血覆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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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方明遠第一次出國參賽，參加的是世界青少年花樣滑冰大獎賽，A國分站賽。
十個小時的時差等待著小少年去適應，教練組特別擔心，早早做好了各種準備，包括暈機藥和藿香正氣水，以及克服水土不服的酸奶和茶葉什麽的。
結果方小朋友一點事兒也沒有，上了飛機就安安靜靜地聽音樂或者睡覺，下了機也很精神，還幫忙找來接他們的車，靠譜又省心。
反倒是錢錕教練被突如其來的暈機折磨得不輕，面如土色，神情恍惚，即使十五個小時沒吃東西了，他也一點胃口都沒有。
下飛機的時候他幾乎是癱著下來的，刑知智哭笑不得地攙扶著他，感嘆還好自己跟過來了。
回到酒店的時候是當地時間晚上七點，正是吃晚飯的時間。
這家官方安排的酒店是五星級酒店，提供了非常不錯的自助式晚餐，也有針對運動員們制作的豐富的菜品。
有些小選手早到一些，餐廳裏已經有不少人在用餐了。
當方明遠這個嶄新的東方面孔出現在餐廳時，他們先是好奇地擡頭看，然後吃驚，最後無視，甚至有些露出了嗤之以鼻的表情。
錢錕看到那些高蛋白食物就想吐，先回房間躺著了。
方明遠對此十分憂慮：“不吃東西可不行，會低血糖的。”
這個比較常見的癥狀，已經被用最痛苦的方式，烙印在他潛意識的最深處。
正好有服務員路過，他用有點磕巴的英語拼湊著問：“請問酒店的廚房在哪裏？我可以向廚房買菜，並且借廚房烹飪嗎？”
服務員很吃驚地看著這個只到他肩膀高的小男孩，想不到他會問這種問題，但還是指給了他廚房的方向。
後廚是不可以進入的，不過餐廳一側的開放性廚房倒是可以。
“謝謝。”他禮貌地點頭，然後轉回頭對睜大眼睛的刑知智說，“刑老板，我去煮面，你能幫我帶點蔬菜沙拉回去嗎？”
“你小子先斬後奏玩得不賴嘛！”刑知智不輕不重地拍拍他的肩膀，“小孩子不能單獨用廚房！你等著，我去裝沙拉然後陪你一起去。”
方明遠在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氣。
雖然兩位教練都是知道他有做菜的技能的，但幸虧是心大的刑老板，要是錕哥在這裏，他就不可能有機會沾到廚房一點邊了。
“好。”方明遠站到一邊等待。
他忽然註意到一旁的視線——一個淺金卷發，高鼻梁白皮膚的男孩，正用一雙漂亮的碧眼盯著他。見他看過來，眼神變得警惕。
男孩的教練嘰裏咕嚕地跟男孩說了一些聽不懂的話，當那雙碧眼再次投來目光時，神情有些怪異。
“你叫方？Z國人？”他的英語不算標準，只能勉強聽得懂。
“對，請問你是？”
他的眼神又轉為同情：“噢……我來自R國，我叫阿列克謝。”
他是在對方明遠的國籍表示同情，但姑且還是善意的。方明遠抿了抿嘴唇，禮貌地結束了對話：“你好，阿列克謝，我還有事，先走了。”
正好刑知智打包好了沙拉過來，看到他們剛結束對話，小聲地對方明遠說：“那是去年大獎賽總決賽的銀牌呢，比你大兩歲，他跟你說了什麽？”
“沒什麽特別的話。”方明遠搖搖頭，穿過餐廳，向開放廚房走去。
當時誰也不知道，這會是R國男單一哥和Z國男單一哥的首次會晤。
刑知智幫他溝通好了廚具和食材，拎著裝打包盒的塑料袋就站在一邊看著。
其實他覺得自己有點多餘。
大廚們閑著也是閑著，饒有趣味地看著小小只的少年想做什麽，當他要處理番茄時，還特別熱心地幫忙。
小少年有條不紊地起鍋燒水，從背包裏拿出一袋方便面，把面餅放進鍋裏過水燙熟，撈出來放在一個碗裏備用。
倒去鍋裏的燙面水，他又重新燒水，把沙瓤的番茄塊加進去煮，不一會兒番茄塊就煮得軟爛。
在煮番茄的時候，方明遠嫻熟地攪混了兩個蛋，把蛋液倒進已經開了好一會兒的湯裏，攪和攪和。再從背包裏翻出一包即食紫菜，加進去一起煮，然後是鹽、醬油等的調味……
剛剛他從餐廳中央穿過的時候，就已經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亞裔面孔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長得好看呀！總會讓別人多看幾眼的。
因此當他們看到他居然在烹飪，用的還是他們極少見的圓底炒鍋，好奇的人就立刻圍過來看了。
這其中當然包括剛剛和方明遠說過話的阿列克謝。
“方，你在做什麽呀？”憨憨熊半個身子趴在吧臺上問他。
方明遠正把煮好的湯倒進裝面的碗裏，白花花的蛋花，紅彤彤的番茄，煮軟的紫菜，在湯汁裏露出小波浪卷的面條。
色香味俱全，看著清淡但誘人。
他把濕漉漉的手往衣服上蹭了蹭，憋了半晌也不知道該怎麽翻譯“番茄紫菜蛋花面”，於是只能吐出一個詞：“Noodles。”
回答完並且把鍋扛回竈上後，他再次熱鍋，同時從包裏找出一瓶辣椒醬。
大廚們眼睜睜看著他從那個普通的包裏拿出那麽多東西，尋思著裏面是不是有百寶箱。
“現在呢？你要做什麽？”另一個男孩問。
方明遠又憋了半晌，搜腸刮肚也找不出來“醬料”的英文，只好又吐出兩個詞：“Spicy food。”
已經到極限了，他的英語積累……
還好他們沒繼續追問，方明遠趕緊面向鍋，倒了一些辣椒醬到鍋裏，“呲啦”一聲，香飄四溢，勾得人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好香啊——”圍著看的人越來越多，幾乎在餐廳裏的所有人都過來了，他們咽了口唾沫，讚嘆不已。
翻炒一下後，方明遠把剛備好的小塊去皮番茄加到鍋裏，用鍋鏟壓出酸酸甜甜的汁，和辣椒醬一起咕嘟咕嘟地熬煮。
在場的人大部分是吃得差不多飽的，現在還是饞得不行，感覺肚子又在咕嚕嚕叫了，搓著手想試試味道。
方明遠無語地把醬鏟起來，方便錢錕按自己的喜好加進面裏，然後遲疑地問：“大家都是運動員，我不能在賽前吃，你們可以嗎？”
小朋友們剛剛還熱情高漲的心，啪地碎了一地。
“他們不能，我能！”
一個雄渾的聲音，在一片心碎的寂靜中分外脫俗。
阿列克謝張著嘴巴楞楞地看著把他擠到一邊的教練，教練揉揉熊頭，和善地笑著向方明遠伸出手。
方明遠：“……”
他拿小碗盛了一小份面條，舀了勺醬料，混合均勻後給這個R國赫赫有名的花滑教父吃。
“美味！！！！！！”教練很快吸溜完了面，咂著嘴，眼睛都亮了，看那表情仿佛再配一瓶伏特加，這就是人間至味了。
方明遠看他這表情，心中暗道不妙。
果然，他把碗遞回來，毫不客氣地說：“再來一點，謝謝！”
見狀，其他能吃的人，包括那幾個主廚，也發出了請求的呼聲。
方明遠趕緊把醬和面裝進打包袋裏，放進刑知智懷裏，連一向不怎麽好的口語都快了起來：“抱歉，面是做給我的教練吃的，他們會不夠吃！”
“啊……”大家發出了遺憾和羨慕的哀嘆。
阿列克謝眼珠滴溜溜一轉：“方，那等比完賽了，你再做給我們吃吧！我們可以付錢！”
“是啊是啊”“對對對”“沒錯”，各種應和聲四起，方明遠不勝其擾，也不好拒絕，防止有損自己國家的形象，只能答應了。
“好哎！！！”阿列克謝一蹦三尺高。
後來的事實證明，阿列克謝真的很會蹦跶，clean了自由滑後，他穩穩地站上了冠軍的領獎臺。
而方明遠奪得第二名是大家都沒預料到的，現在沒人敢小瞧他了，但也沒人對他兇神惡煞。他們還等著吃方明遠做的料理呢！
於是，賽後聚餐上，方明遠用一桌好菜俘獲了所有人的胃和心，小選手們都特別友善地和他稱兄道弟，笑瞇瞇地豎起大拇指，並且要求“再來一碗”。
事後還有人把視頻發到了ins和youtube上，為方明遠剛開始的國際之路，招攬了一大批粉絲和關註。
嗯，還招攬了後來很多場比賽後，慕名來請求他做菜的運動員。
至於那碗面，當然是熱氣騰騰地到了錢錕手裏，刑知智也分享了一些。
錢錕感動得眼淚汪汪，但還是帶著鼻音惡狠狠地把刑知智數落了一頓。
本來他還想說方明遠兩句的，但看到小少年澄明真誠的眼神後，什麽都說不出口了，埋頭吃完面，第二天就滿血覆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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