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當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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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當下·下
冰上的王子一襲白衣，在涼如水的夜色中滑行。
冰刀滑過冰面似乎能聽到清脆的聲音，薄薄的冰花晶瑩剔透，盡管刻意壓住，也亮晶晶如星辰。
後外結環三周跳（3Lo）……手觸冰了。
王思渺在不知不覺中抿緊嘴唇，用力得有些泛白。
她能感受到方明遠在隔著屏幕向她訴說著什麽，她想靜下心來仔細地聽，但總是忍不住憂心他的傷情。
落地的每一個瞬間，看起來都那麽心驚肉跳。
一只蒼老的手拍了拍她握緊的拳頭。
王思渺回頭，看見外公古井無波的雙眼，他平靜地微笑，臉上的紋路深邃智慧：“相信他吧。”
病房裏另外兩個老人也豪爽地說：“這小男娃一看就穩得很！”“咱Z國漢子才不怕這點小傷小痛哪！”
王思渺不好意思地抹抹眼睛，點頭，繼續註視著屏幕裏那個霽風月明的身影。
剛剛的4T失誤了，這是他今年最穩的跳躍，訓練時的成功率甚至達到了80%以上。
看來傷對自己的影響還是很大的。
方明遠咬牙忍著腿上傷口撕裂的疼痛，在原本單個的3Lo後又接了個3T，來補一點4T失誤的分。
落冰的是受傷的右腿，冰刀觸地瞬間的沖擊力讓他一下子站不穩，雙足落冰。
場外響起了倒吸涼氣的嘶聲，甚至有女孩子共情得不忍直視，捂住了眼睛。
接下來是聯合旋轉。為了達到高評級，他的蹲踞旋轉是跳接的，傷口被擠壓，又被牽扯。
他的眼前有點模糊，轉速很明顯比以往都要慢得多，但他強制自己集中精力，腦子瘋狂運轉，臨場舍去一些動作來追上音樂的節奏。
傷口似乎都已經麻木了，他無法辨別是不是止痛藥的效果，只全心全意地思考著按照現在的狀況能做什麽樣的跳躍。
阿克塞爾三周跳（3A），他繃緊全身肌肉，但還是在左腳助滑起跳時，因為傷口難以用力，軸心一歪，重重摔在冰面上。
他幾乎沒有力氣爬起來了，全靠飆升的腎上腺素和堅強的意志力，在支撐著他接下來的動作。
一組搖滾步，本該是在浪漫的旋律中以輕松的姿態滑出來的，現在卻只能維持形態的標準，勉強地滑完。
就算不了解花樣滑冰的人也看得出來，他沒力氣了。
有鮮血從黑色的冰鞋上流下，滴落在潔白的冰面上，刺眼得讓人無法呼吸。
節目怎麽那麽長啊，他的身體像灌了鉛，每擡起一次手臂，都要拼盡全力。
汗水浸泡了傷口，刺痛得幾乎要刻蝕進骨肉。
馬上就要結束了。他一遍遍在心裏對自己說。
一定要拼到最後啊——！！！
最後一個跳躍，後內結環四周跳（4S），在這力氣耗盡的關頭，居然在搖晃下落冰成功了。
這血色與頑強交織的場面是那麽震撼，一個人居然能以自己的意志，和被傷痛折磨的身體抗爭到這種地步。
懸著心看到現在的人們幾乎是瞬間落淚，以雷鳴般的掌聲和全場起立，為這場曠世的表演，貢獻全身沸騰的力量。
音樂聲落定，方明遠一只手高高舉起，指向天際。這時候，他已經聽不到音樂聲了。
在這萬鈞雷霆都掩蓋不住的掌聲與嘩聲中，方明遠大口大口地喘息，汗水滴落在潔白得晃眼的冰面上，小腿上的血已經粘連到了褲腿。
玩偶和鮮花如雨一般在他身邊傾瀉而下，他的腦袋一片眩暈。
這個世界仿佛開了慢動作，只剩下了自己劇烈急促的心跳，和從始至終縈繞在他心裏的那句話——
三水，你看到了嗎？
看到了。
王思渺仰頭望天，努力抑制住淚水，嘴角顫抖著，喉中哽咽。
方明遠幾乎不記得自己是怎麽下冰的，他精疲力盡地完成了最後的鞠躬致禮，然後剛到場邊就被隊醫和教練抱住。
他被扶著肩膀踉踉蹌蹌地走到Kiss&Cry，汗水仍止不住地流下，臉邊的那塊擦傷也被汗染到，比起他蒼白的臉色顯得尤其紅腫。
錢錕攬著少年的肩，方明遠好像他們剛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手上都是濕濕的觸感。
坐下後，錢錕拿紙小心翼翼地幫他擦汗，眼眶紅紅的。
方明遠還在粗粗地喘氣，昏昏沈沈地牽動嘴角：“我沒事。”
“你小子……”刑知智扶著他的手臂，嘴唇幹澀。
方明遠已經沒力氣說話了，又若有若無地笑了一下。
他們只有兩塊Kiss&Cry牌，所以只有錢錕和刑知智坐在方明遠身邊，總教練李晟明和隊醫都站在等分區旁邊等待。
分數出來了，自由滑161.25分。
這個成績對平時的一百□□的方明遠來說，是相當的，但現在卻讓大家都很驚喜，以一場節目摔了五次來說，這個分數已經相當不錯了。
他的最終總分，因為短節目的優勢，排在第二名。
17歲的少年在Kiss&Cry區紅了眼眶，咬緊了下嘴唇忍著，但還是有眼淚順著眼眶流出，滴落在他的手上。
廣播聲還在回響，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隨著廣播在半空中飄蕩，空氣裏帶著冰面清涼的氣息，混著甜絲絲的血腥味。
這場比賽正式成為歷史，在冰雪的世界裏刻下濃墨重彩的血色一筆。
領獎的時候，方明遠拄著單拐，在C國冠軍的攙扶下上了領獎臺。這一幕被記者抓拍下來，即使在賽場上相互競爭，但他們都有著高尚的體育精神。
他把脖子上戴著的獎牌舉到半空，在閃光燈下銀光閃閃，微笑著拍照，表情很輕松。
銀色的獎牌雖然遺憾，但同樣彌足珍貴。
因為受傷的緣故，他沒有參加領獎後的前三名發布會。
不過後來有記者單獨采訪他，問他當時受傷後有什麽感受和想法。
他看著鏡頭，平和地笑了笑：“說實話，我第一反應是害怕，害怕這個傷會影響我的職業生涯，我以後會不會就再也不能滑冰了。”
“不過現在想想，其實也沒那麽痛，當時可能是心裏原因吧，反應過來自己受傷的那一瞬間，我感覺天都要塌下來了。”
“我真的要感謝我的教練，隊醫……支持我和關心我的人，讓我有勇氣正視自己的真實情況，不留遺憾地比完這場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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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上的王子一襲白衣，在涼如水的夜色中滑行。
冰刀滑過冰面似乎能聽到清脆的聲音，薄薄的冰花晶瑩剔透，盡管刻意壓住，也亮晶晶如星辰。
後外結環三周跳（3Lo）……手觸冰了。
王思渺在不知不覺中抿緊嘴唇，用力得有些泛白。
她能感受到方明遠在隔著屏幕向她訴說著什麽，她想靜下心來仔細地聽，但總是忍不住憂心他的傷情。
落地的每一個瞬間，看起來都那麽心驚肉跳。
一只蒼老的手拍了拍她握緊的拳頭。
王思渺回頭，看見外公古井無波的雙眼，他平靜地微笑，臉上的紋路深邃智慧：“相信他吧。”
病房裏另外兩個老人也豪爽地說：“這小男娃一看就穩得很！”“咱Z國漢子才不怕這點小傷小痛哪！”
王思渺不好意思地抹抹眼睛，點頭，繼續註視著屏幕裏那個霽風月明的身影。
剛剛的4T失誤了，這是他今年最穩的跳躍，訓練時的成功率甚至達到了80%以上。
看來傷對自己的影響還是很大的。
方明遠咬牙忍著腿上傷口撕裂的疼痛，在原本單個的3Lo後又接了個3T，來補一點4T失誤的分。
落冰的是受傷的右腿，冰刀觸地瞬間的沖擊力讓他一下子站不穩，雙足落冰。
場外響起了倒吸涼氣的嘶聲，甚至有女孩子共情得不忍直視，捂住了眼睛。
接下來是聯合旋轉。為了達到高評級，他的蹲踞旋轉是跳接的，傷口被擠壓，又被牽扯。
他的眼前有點模糊，轉速很明顯比以往都要慢得多，但他強制自己集中精力，腦子瘋狂運轉，臨場舍去一些動作來追上音樂的節奏。
傷口似乎都已經麻木了，他無法辨別是不是止痛藥的效果，只全心全意地思考著按照現在的狀況能做什麽樣的跳躍。
阿克塞爾三周跳（3A），他繃緊全身肌肉，但還是在左腳助滑起跳時，因為傷口難以用力，軸心一歪，重重摔在冰面上。
他幾乎沒有力氣爬起來了，全靠飆升的腎上腺素和堅強的意志力，在支撐著他接下來的動作。
一組搖滾步，本該是在浪漫的旋律中以輕松的姿態滑出來的，現在卻只能維持形態的標準，勉強地滑完。
就算不了解花樣滑冰的人也看得出來，他沒力氣了。
有鮮血從黑色的冰鞋上流下，滴落在潔白的冰面上，刺眼得讓人無法呼吸。
節目怎麽那麽長啊，他的身體像灌了鉛，每擡起一次手臂，都要拼盡全力。
汗水浸泡了傷口，刺痛得幾乎要刻蝕進骨肉。
馬上就要結束了。他一遍遍在心裏對自己說。
一定要拼到最後啊——！！！
最後一個跳躍，後內結環四周跳（4S），在這力氣耗盡的關頭，居然在搖晃下落冰成功了。
這血色與頑強交織的場面是那麽震撼，一個人居然能以自己的意志，和被傷痛折磨的身體抗爭到這種地步。
懸著心看到現在的人們幾乎是瞬間落淚，以雷鳴般的掌聲和全場起立，為這場曠世的表演，貢獻全身沸騰的力量。
音樂聲落定，方明遠一只手高高舉起，指向天際。這時候，他已經聽不到音樂聲了。
在這萬鈞雷霆都掩蓋不住的掌聲與嘩聲中，方明遠大口大口地喘息，汗水滴落在潔白得晃眼的冰面上，小腿上的血已經粘連到了褲腿。
玩偶和鮮花如雨一般在他身邊傾瀉而下，他的腦袋一片眩暈。
這個世界仿佛開了慢動作，只剩下了自己劇烈急促的心跳，和從始至終縈繞在他心裏的那句話——
三水，你看到了嗎？
看到了。
王思渺仰頭望天，努力抑制住淚水，嘴角顫抖著，喉中哽咽。
方明遠幾乎不記得自己是怎麽下冰的，他精疲力盡地完成了最後的鞠躬致禮，然後剛到場邊就被隊醫和教練抱住。
他被扶著肩膀踉踉蹌蹌地走到Kiss&Cry，汗水仍止不住地流下，臉邊的那塊擦傷也被汗染到，比起他蒼白的臉色顯得尤其紅腫。
錢錕攬著少年的肩，方明遠好像他們剛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手上都是濕濕的觸感。
坐下後，錢錕拿紙小心翼翼地幫他擦汗，眼眶紅紅的。
方明遠還在粗粗地喘氣，昏昏沈沈地牽動嘴角：“我沒事。”
“你小子……”刑知智扶著他的手臂，嘴唇幹澀。
方明遠已經沒力氣說話了，又若有若無地笑了一下。
他們只有兩塊Kiss&Cry牌，所以只有錢錕和刑知智坐在方明遠身邊，總教練李晟明和隊醫都站在等分區旁邊等待。
分數出來了，自由滑161.25分。
這個成績對平時的一百□□的方明遠來說，是相當的，但現在卻讓大家都很驚喜，以一場節目摔了五次來說，這個分數已經相當不錯了。
他的最終總分，因為短節目的優勢，排在第二名。
17歲的少年在Kiss&Cry區紅了眼眶，咬緊了下嘴唇忍著，但還是有眼淚順著眼眶流出，滴落在他的手上。
廣播聲還在回響，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隨著廣播在半空中飄蕩，空氣裏帶著冰面清涼的氣息，混著甜絲絲的血腥味。
這場比賽正式成為歷史，在冰雪的世界裏刻下濃墨重彩的血色一筆。
領獎的時候，方明遠拄著單拐，在C國冠軍的攙扶下上了領獎臺。這一幕被記者抓拍下來，即使在賽場上相互競爭，但他們都有著高尚的體育精神。
他把脖子上戴著的獎牌舉到半空，在閃光燈下銀光閃閃，微笑著拍照，表情很輕松。
銀色的獎牌雖然遺憾，但同樣彌足珍貴。
因為受傷的緣故，他沒有參加領獎後的前三名發布會。
不過後來有記者單獨采訪他，問他當時受傷後有什麽感受和想法。
他看著鏡頭，平和地笑了笑：“說實話，我第一反應是害怕，害怕這個傷會影響我的職業生涯，我以後會不會就再也不能滑冰了。”
“不過現在想想，其實也沒那麽痛，當時可能是心裏原因吧，反應過來自己受傷的那一瞬間，我感覺天都要塌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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