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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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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白潯擡起頭, 與桑離四目相對。

他仿佛沒讀懂桑離眼中的疑惑,只是也同樣疑惑地看向她:“夫人是不是不想喝我泡的茶?”

桑離下意識感覺這個問題好像有哪裏不對,只是她本意也並非是不想喝茶, 所以她低頭喝了一口,用行動來回答他的問題。

白潯大松一口氣:“夫人還願意喝我泡的茶便好。”

桑離這時才明白重點是他泡的,而不是喝茶。

桑離放下茶杯,忽然有一種輸了的感覺。

白潯自覺上道給她添滿一杯茶水,閑聊一般問道:“夫人明明沒有吃過飯, 為何對那老人卻說吃過了?”

最關鍵的是, 他此前從未見桑離說過謊, 乍然一見, 就十分吃驚。

桑離道:“我到了他家本來就是意外, 他們沒做我的份, 我吃了他們就會少吃。但我感覺, 如果我直接說不吃,也許會讓他們傷心。”

白潯真切感受到了桑離的變化, 之前的她完全想不到這一層。但這次, 她卻……

那如果換作對象是他自己,桑離的做法會發生改變嗎?

桑離一口飲盡杯中茶水,道:“我不喝了。”

轉身就拿出從老村長家中取回的衣服, 翻來覆去仔細觀察,只是除了布料輕薄有暗紋, 比較結實之外,她根本看不出什麽。

白潯默默坐在旁邊, 道:“夫人能否給我看看?也許我能看出些許不同。”

白潯想來博學, 桑離沒有拒絕,將衣服遞到他手中。

他將衣服取來, 輕輕抖開,一件小小的衣袍就展現出了原貌。

他下意識看出了她當時的身高體型,下意識在腦中描摹了一個孩童版桑離的影子。

這麽想著,他的嘴角微微彎起,露出幾分笑意。

桑離旁觀著,忍不住了:“你笑什麽。”

白潯嘴角不變,道:“這是多年前未改良過的輕雲緞。”

輕雲緞?桑離覺得有些熟悉,忽而想起來自己曾在結契大典上還拿輕雲緞出過一次風頭。

桑離:“我記得輕雲緞十分貴重,能用輕雲緞制作衣服的人不多。你說這是未改良過的是什麽意思?未改良過的輕雲緞貴嗎?”

白潯點頭:“和現在的輕雲緞相似,價格只比現在低一些,但也不是尋常人家能用的料子。”

白潯試探著開口提問:“夫人是要查自己的身世嗎?”

桑離沒有否認。

實際上,她至今的一系列行動都很容易理解,要看出她的目的並不難。

白潯繼續說道:“也許和洛城有關,不過,這只是我的猜測,不能排除輕雲緞是祂可以留下的線索的可能。”

桑離將衣服收起:“線索太少了。”

她轉身走向床榻,打算休息一下,一眼看見被整理得整整齊齊的被褥和床鋪。

她腳步一頓,早上起來時她沒有留意床鋪,是誰整理的不言而喻。

白潯是不是對她太殷勤了?

她轉身上榻,就註意到身後一直跟著自己的白潯,他身上的白袍已出現了許多褶皺,袖子的側面和袖口,還有衣擺,細看還能看見一些灰色臟汙的痕跡。

因為白潯每日都穿差不多的白袍,桑離之前一直沒怎麽註意,如今一留意,這才發現他身上的衣服已是好幾天沒換一件了,與他平日愛潔的習慣不符。

若是細看,他的幾縷發絲似乎也亂亂地糾纏在一起,打成了結。

桑離微微啟唇,欲言又止。

不說是因為,萬一他有事裝的呢?對他來說,一道清塵訣應當十分簡單,不過是動動手指的事。

桑離的目光越過白潯看見他身後的一盞油燈,忽然出手一道劍氣刺向油燈。

劍氣正好經過白潯袖側,將他的袖子劃出了一道寬大的口子,之後切了一小段油燈的燈芯,在撞上內墻之前消散。

桑離咬緊牙關。

他竟然連躲都不躲!

桑離哼了一下才道:“油燈大白天還亮著我就順手熄了,但你的衣服壞了,換一件吧。”

白潯擡手摸了摸口子,一點也不生氣:“夫人說的對,該換一件了。”

桑離一直輕皺眉頭看著。

說完這句話後,白潯便站在原地解開了腰帶和右側的繩結,頃刻間,白色外衣滑下大半,敞開著,露出裏頭的白色裏衣。

他手也不停,下一瞬就拉開了藏在左側的繩結,這樣一來,白色的外衣就完全只是搭在身上了。

就這樣倒也沒什麽,他只穿著裏衣的樣子桑離又不是沒見過,所以沒什麽感覺,只是在想他現在倒是很聽她的話了,她說換一件,他就馬上脫下來。

但在外衣除下後,白潯慢悠悠地開始解裏衣的繩結。

桑離忍不住了:“你脫這個做什麽?”

白潯頓住,擡起自己的左手,露出手臂下方的一條口子:“方才夫人的劍氣將我的裏衣也割破了。”

也不知他何時動的手,裏衣的繩結竟全部被解開,白皙有溝壑的胸膛登時就展現在她眼前。

桑離幾乎是本能地擡手遮住了眼睛。

反應過來,又不禁自問自己為何要遮住眼睛?

這樣的問題白潯也問了:“夫人為何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這要如何回答?

桑離沒有說話。

視線遮擋的另一邊,白潯道:“夫人並非沒見過。”

桑離:我見過?我什麽時候見過?

白潯又道:“不僅如此,夫人還曾摸過,夫人不記得了嗎?”

桑離:?!我摸過?我什麽時候摸過!

她擋眼的手也不放下,聲音都變大了一些:“你胡說!”

想了想,這人都如此說了,她還舉著手就有些太計較了。

如此一想,桑離就將手放了下來,豈知一放下就接受了一片暴擊。

茶香撲鼻清新冷冽,全靠他走近了許多,就站在床下腳踏前的位置。

桑離一楞,從規整的線條上離開,耳熱之後忽然就冷靜了下來,只是呼出的氣還是溫熱的:“你走這麽近做什麽?”

白潯垂首,幾縷烏黑的發絲垂落在身前,對比分明。

白潯:“夫人想要……”

“不想。”桑離利落轉身,撩起薄被蓋住了自己,“你出去。”

白潯看著床上拱起的一團,音色低沈:“夫人……”

桑離的聲音從被子下傳來:“你出去。”

白潯嘆氣,一陣窸窸窣窣還是堅強地將裏衣脫下來換了一身嶄新的,再披上新的外衣,才轉身離開。

離開時,還不忘輕輕將房門合上。

聽見一陣窸窸窣窣又輕輕一聲門扉輕響,桑離先用神識探了一下,這才掀開被子露出自己的腦袋來呼吸。

到了仙子,耳朵似乎還是熱熱的呢,定是在被子裏悶得太久了。

垂眸一看,床邊還掉了那件白色裏衣,被他脫下的外衣倒是不在屋內,就不知這裏衣是他故意沒收還是真的忘了。

不過這不妨礙她宣洩一般踢它兩腳。

門外,白潯嘴角帶笑卻又不禁嘆氣。

想使用的美人計終究是失敗了,想起她捂著被子不願看他的背影,白潯又是一嘆,似乎逗得太狠,讓她對他生的氣又上一層。

不過,白潯回想起她微紅的耳廓和她對自己放大的聲量,就不得不承認自己的作為還是十分有用處的。

雖然最後被趕了出來,但白潯並不太難過,喜憂參半地坐在階前,沒有仙尊的風度了但卻有一絲開心。

*

桑離十分難得又做了夢。

她不知自己躺在榻上是何時睡著了,只知再睜眼時,她又回到了那個雨天。

桑離馬上意識到這是夢境,她以為這又是天道做的。

但很快,桑離便發現這個夢境的來源似乎正是她自己。

她清楚無比地知道,這就是她的記憶,是她所有記憶的開端。

她以旁觀者的視角又看見了這一切,穿著 一件白色單衣的小女孩靠坐在一棵樹下,她那時沒有修為,在雨水中冷得瑟瑟發抖。

天空一聲雷鳴,女孩顫抖的幅度就大一些。

女孩擡起頭,往四周查看,眼神迷茫卻帶著十分冷漠。

桑離心中有些觸動,如今看起來倒是完全陌生的感覺了。

女孩雙手抱膝,埋下頭。

桑離回憶起自己當時是在擔心閃電劈下來。

然後,就出現了腳步聲。

那腳步聲越來越近,女孩擡起頭,警惕的目光一動不動看向腳步聲傳來的方向。那眼神不像是被圍堵的獵物,更像是蟄伏叢中的獵手。

桑離靜靜站在一旁,就看見了腳步聲的主人,正是當時尚且壯年身披蓑衣的老王頭。

雷雨天的天色雖黑,但女孩身穿一身白衣,是再顯眼不過了,很輕易就被老王頭發現了女孩的存在。

老王快步走到小女孩面前:“姑娘,你怎麽在這,你的家人呢?”

這個問題似乎讓女孩有些困惑,她皺起眉頭好像怎麽也不明白,不發一言。

老王見她一直不說話,雨還有越下越大的趨勢了,好聲好氣地試圖安撫小孩兒:“丫頭,我先帶你下山行不?”

小女孩木著一張臉,老王就幹脆直接拉住了女孩的手,這一摸才感覺自己就像握到了一塊冰坨子,老王咬咬牙,將小孩的手握緊了許多,輕輕一拉就將女孩拉了起來。

走了兩步,才發現也許是蹲得太久或者太冷了,有些踉蹌。

老王幹脆俯身將女孩抱了起來,一路小跑快奔憑借自己對這山上的熟悉程度快速下了山。

剛下山,就是自己家,老王媳婦正站在門前張望呢:“噢喲,你可算回來了,那麽大的雨……你從哪兒拐來的女娃娃?!”

老王只道:“山上撿的。”

老王媳婦有些不敢相信:“哪家的小孩走丟了?”

老王:“不知道。”

老王媳婦就說:“可別是個麻煩,你要不送去村長家吧,有什麽大事小事都要找村長說道說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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