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叫姜魚，是一條修煉了五百年的黑魚精，最近我遇上了件麻煩事。

這事……說來話長。

聽著耳邊獵獵的風聲，我深深地呼了一口氣。有人看到這可能要質疑了，魚不是用腮呼吸的麽？又怎麽會呼氣？

我大魚有大量，便不與爾等凡人計較。

我乃精怪，即將突破，不日便可化為人形。可恨那不識好歹的鄉野漁民，竟趁我突破的危險關頭，將我生生打撈上來。

離了水，我便洩了大半靈力，這幫有眼不識金鑲玉的莽夫竟妄想趁我病要我命。

冰冷無情的剃骨刀即將紮上我脆弱的脖頸，我不甘心地流下一滴魚淚，接著我的眼前一陣天旋地轉。

是的，我被人搶了。

未能來得及看清搶我的人長得什麽模樣，我便被那人揣進滾燙的懷中。只有兩個字在我的魚腦中不斷回旋。

【好快！】

這廝腿下生風，搶了我便開始狂奔。我在這人懷中被晃得有些暈車，險些將午飯吐了出來。

身後遠遠地響起一聲驚呼，許是風聲太大，我只聽到零零碎碎的罵聲，夾雜著“禿驢”二字。

看來，這位搶了我的好心人，名字就叫“禿驢”了，好生別致。

“禿驢”的體力很好，揣著我跑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居然只出了身薄汗。正當我即將被晃暈過去的時候，禿公子停了下來，隨後我便看見了天光。

禿公子將我從懷裏小心翼翼地掏了出來，我這才有機會窺見恩公真容。

我這恩公有一副白生生的好皮囊，像極了蚌中潔白無瑕的珍珠，就連圓潤的頭顱都與別人不同，光溜溜的，沒有頭發。

恩公對著我美麗的鱗片咽了咽口水，開口便發出如泉水叮咚般好聽的聲音：“師傅說要日行一善，今日這善便完成了。”說罷，便將我放進冰涼的泉水中。

源源不斷的靈氣向我湧來，我只覺得丹田處湧起一股暖流，便一個激動，原地化出了人形。

我的恩公顯然沒能想到他隨手救的魚居然成了精，駭得一雙鳳眼瞪得渾圓。

“啊！！”

恩公驚呼了一聲，便慌亂地背過身去，嘴裏不停地念叨著什麽“非禮勿視”。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方才幻化出的月白色身體，心中納悶了片刻，隨即恍然大悟。

啊，我沒穿衣服。

考慮到人類臉皮薄，我便打了個響指，身上便幻化出一件黑色衣袍。

我操著不太純熟的人話：“禿公子，謝謝你救了我。”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恩公的身形有一瞬間的僵硬，隨後肩頭一松，莫名其妙地嘆了一口氣：“佛門凈地，爾等精怪速速離去。”說罷，便頭也不回地狂奔而去。

我張著嘴，卻早已忘記了自己準備好的一番說辭，心中對恩公口中的“佛門”敬畏不已。

“佛門”人才濟濟，恩公跑步的速度竟恐怖如斯！

我是一條純良的魚精，受了禿公子的救命之恩，我定然是要報恩的。於是經過了三天三夜的天魚交戰，我便將我的私房錢——一槲品相上上乘的魚眼大的珍珠獻給了恩公。

這參考的魚眼當然是我的眼睛。

大且圓潤。十足的誠意。

彼時恩公挑著兩只巨大的木桶，立於泉水邊正欲打水。他面色覆雜地看著我：“出家人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施主還是將這珍珠快快收回去吧。”

恩公說的話我一句都聽不懂。

總之，他一天不收我的珍珠，我便一天都不離開。

於是，日覆一日，年覆一年。從春暖花開到白雪皚皚，我在恩公每日打水的泉邊準時出現。

終於有一天，我頓悟了。

也許恩公想要的不是這些俗物。

那麽，恩公需要什麽呢？我再度困惑起來。

於是我請教了住在隔壁河流裏的青蛇姐姐。

“嗐，男人嘛，無非是想要你以身相許咯。”青蛇姐姐在水中妖嬈地支起了頭，懶懶地吐著猩紅的信子。

我悟了。

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我將禿公子摁倒在床上，禿公子顯然驚呆了，張嘴便喊。我沒有猶豫地堵住了他柔軟的唇瓣。

啊，自然是用嘴巴堵的。畢竟我的兩只手正將禿公子牢牢摁在床上。

禿公子著實沒有想到我是如此厲害的角色，一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我看。

像夜空中的星星。

我的呼吸漸漸急促了起來，糟糕，實在是太糟糕了，我忘了向青蛇姐姐請教該如何以身相許。

過了良久，我緩緩地松開禿公子。

禿公子癱軟在床上，並沒有反抗的意思，整個人顯得很消沈。

“姜魚，你又發什麽瘋？”

我心中泛起莫名的喜悅，禿公子他居然記住了我的名字。當然，目前的重點不是這個。

我清了清嗓子，說出我早已擬好的臺詞：“禿公子，奴家知曉你不愛錢財這種俗物，奴家這便來以身相許啦！”

“以身……”禿公子低低地覆讀著我說過的話，好似頭痛似地掐住眉心，最終輕嘆道：“這都是誰教的你？”

我不解：“我做的不對麽？”

禿公子艱難道：“你初開智，我不與你計較，往後可萬萬不能做此舉動了。”

“可是。”我不滿地瞪起雙眼，“我還沒有報恩，你總不說你想要什麽，我只能以身相許了！”

狹小的禪房陷入長久的寂靜中。

“欸……”禿公子無奈地長嘆了一聲。

“師傅說的不錯，你就是我命中渡不過的桃花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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