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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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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  堂屋內,氣氛凝固一滯,靜悄悄的似乎每個人的呼吸聲都能聽見,侍奉在此的婢女一個個低垂的腦袋,恨不得將頭埋入地裏。

就連往日作為和事佬的安嬤嬤此刻的臉色也不甚好看,眼看著母女二人陷入僵持,安嬤嬤唇角微動,終究有些不忍心 ,伏低身子彎腰靠近林夫人,勸慰道:

“夫人,此事是瞞不住的,不妨就告訴小姐吧。”

林夫人望著單萃兒的眸光微動,女兒亭亭玉立的模樣不知何時起逐漸替代了記憶中還哭著喊著要爹娘的粉團子,現如今長成了這般漂亮的姑娘。

溫柔祥和的面容上,時間所留下的細紋依舊能看出當年的溫婉佳人何等的美麗,眼角的細紋微動,眼眸中露出一副憂傷之色。

單萃兒心尖兒輕顫,下意識的避開了母親的目光,卻依舊沈默不語。

母親…究竟為何不願意告訴她原因…

繼而長長的一道嘆息聲後,林夫人忽然擡起手朝著眾人揮了揮。

“除了秋容和萃兒,你們都先下去吧。”

此言一出,堂屋內的婢女齊齊應了一聲,紛紛放下手中的茶盞和些許糕點,弓著腰齊退而去。

“小姐?”清荷有些猶豫,她自小陪著小姐長大,夫人往日和小姐說話也從未避開過她,眼下,不知是否是夫人忘了喊她的名兒。

單翠兒唇角輕抿,拿過清荷手中的茶盞輕聲放在桌面上,緩緩搖頭:“你先下去吧。”

清荷欲言又止的看了眼沈默不語的夫人和小姐,收回目光裏的擔憂,行了個禮,依言退了去。

隨著“吱呀”一聲,陳舊的木門被婢女緩緩合上。

偌大的堂屋內,此時只剩下三人。

頂著安嬤嬤擔憂的目光,在單翠兒越發疑惑的神色中,林夫人閉了閉眼,張了張嘴,緩緩道來:“此事說來話長…”

“你可還記得幼年時見過的一位霍伯伯?”

霍伯伯?

單萃兒面露茫然之色,搖了搖頭:“我印象中從未認識有過姓霍的長者。”

“也不怪你。”女兒的反應並不出乎意料之外,林夫人苦笑道:“你那時還年幼,不記得也正常。”

單萃兒默了默,出口問道:“此人和黃婷這件事有什麽關系?”

“當日你和我說過,欲要劫你的賊人手中疑有朝中所造的兵器,你霍伯伯在朝中幸而某得了一份差事,我便托了你霍伯伯去查這件事。”

說到這裏,林夫人停頓了一下,似是想了想話中的措辭,又道:“那批人確實是朝中某個臣子的走狗,也的的確確是黃婷所雇。”

“所以呢?”

單翠兒聽到這裏,哪裏還有什麽不明白的,母親這分明就是已經將此事調查的明明白白了,方才詢問她的那一番話無非就是想要確認她在外面是否做了什麽不合時宜的事。

單萃兒眼中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淡淡諷意刺痛了林夫人的心。

不等林夫人說話,一旁一直沈默的安嬤嬤忽然出聲道:“小姐,您不要誤會了夫人。此事也是因為夫人太過於擔憂您,怕您受傷了不肯說出來,也是老奴建議夫人這麽做的。”

對面傳來的目光充斥著溫和和淡淡的憂傷,單萃兒密而長的睫毛輕顫,眸中不知怎的忽的有些酸澀,不等她們察覺,便不動聲色的偏過頭去,目光順勢落在桌上的茶盞上,似是好奇般用手輕輕撫著白瓷上的花鳥紋樣。

整個身子卻始終未曾正對她們二人。

就在林夫人和安嬤嬤不知所措時。單萃兒忽的出聲。

“黃婷…怎麽樣了?”

“此事若要查個徹底,牽扯甚廣,即便我們知曉是朝中臣子私自將兵器販賣給旁人,可並不能說到明面上。”

“黃婷這孩子也算的上是倒黴了,她所雇之人雖是朝中臣子的走狗,可關於劫你之事,是他們瞞著頂頭上司私下接的活,而黃婷一家因收受賄賂之名被貶職偏遠地方的上的縣令。”

林夫人停頓了片刻,又道:“此事多虧了你霍伯伯尋到了黃婷父親的收受賄賂的證據。且此事由你大表叔親自查辦,不過,我倒是不曾想到許嫣然竟會與這件事有瓜葛。”

“由此說來…”

單萃兒冷哼一聲,正過身子目光直視林夫人,猛的松開手裏握著的茶盞,接過話:“以大表叔郡守的職位,何必親自去處理這種小事。想必是從黃婷的嘴裏查出了自己的女兒,這才上趕著處理這件事兒吧!”

“此事為娘自會向你表叔討個說法。”

一旦涉及到自己的女兒,林夫人周身所散發的柔和一瞬間全然收斂了起來,想到自己的女兒差點就回不來了,心中又是怕又是慶幸。

神色也不自覺的冷了下來,身上的氣勢陡然變得異常的銳利,到底還是常年浸染商業中的人,渾身皆是不可冒犯的淩冽。

完全看不出之前的柔和。

“夫人…”安嬤嬤擔憂的看向單萃兒微怔的的神色,小聲在林夫人的耳旁喚了一聲用以提醒。

林夫人素來溫婉端莊,在府內從未有過嚴厲的時候,更別說是在幾個月才能見一次的女兒面前。

而小姐本就對夫人有些許生疏感,這次回府好不容易可以呆上幾個月,前些日子母女二人的關系眼看著熟稔了不少,夫人要是這時候擺出這麽嚴肅的神色。

萬一小姐又心生退意可怎麽辦。

作為相處時間最長的二人,林夫人在接收到安嬤嬤小聲提醒的剎那間便立刻理解了其中的意思,意識到此刻自己的女兒還在這裏。

冷著的臉一僵,略微不自在的輕咳一聲,試圖轉移話題:“萃兒,你說當日有兩位小師父送了你回來,聽紅娟說你這幾日身子好了許多,可有打算何時去青山寺拜謝一番?”

二人的這番動靜雖說極小,但仍然被單翠兒盡收眼底,她只當不知。

聽到母親話中的青山寺三字,眼睫毛不由得微顫,垂下眸子望著光滑的木地板,低聲回道:“青山寺前幾日於鎮上辦了一場法會,場面甚是龐大,想必這幾日青山寺忙於拆除所搭建之屋和些許收尾工作而無暇招待客人,不妨晚些時候再去。”

林夫人點了點頭,也想起了從城中回來的路上所聽到的一些傳聞,嘆息道:“說的倒也是,那便三日後再去罷了。”

“娘為何而嘆?可與青山寺有關”

清荷當日在河畔邊說的話忽的閃進腦海,既是從府內得知的消息,不知母親是否知道青山寺是皇寺這件事。

林夫人有些驚訝,雖與女兒常年分離,可也是知道女兒自小就不喜歡佛寺那等地方的,就連家中的佛堂都甚少踏入,只是隨口一嘆,倒不曾想女兒會有此一問。

不過這倒是也沒什麽好隱瞞的。

“只是為了青山寺這幾年的名聲而嘆罷了。”林夫人素手端起茶盞,輕呷了一口茶,掃見女兒臉上的疑惑,似惆悵道:“青山寺也是不容易,千裏迢迢的從京都的郊外遷移至此,不說此處不如京都的繁華,但是相較於百姓而言,更為信奉本地的一些小寺廟。

最初幾年,青山寺的經營算得上是艱難,不過這幾年因著青山寺常年下山布施,名聲也算是起來了。”

“聽聞青山寺…是皇寺?”

母親說的這些,單萃兒從李花兒的話中大致也能想到,但她更為在意的還是青山寺是否是皇寺這一點。見母親似是閉口不提此事,方才佯裝不經意間的問出聲“

林夫人手中茶盞內的茶水微微漾起波瀾,而後被放置於桌面上,面色微楞,詫異道:“萃兒為何有這等猜測?”

單單萃兒面不改色:“不過是聽坊間傳聞,又因救我性命的二人是青山寺的師父,因而有些好奇罷了。”

林夫人點了點頭:“為娘也不瞞你,這青山寺確實是皇寺,不過我也就知道此事罷了,至於堂堂的皇寺為何落魄至此,我亦是不明。這件事還是當年無意中從你外祖父那裏聽說的。”

如果說單萃兒心中仍有一絲期望,待聽到了母親的肯定後,心中所殘存的僥幸瞬間破滅。

“萃兒…?”

察覺到女兒的沈默,林夫人不免有些遲疑,她方才應是沒說什麽才是。

見單萃兒眉頭輕皺,凝神細看之下才發覺其眼下竟是有淡淡的一層青黑色,周身不知怎的散發著沈寂,似是離魂一般,半點反應也沒有,不免有些擔憂。

剛想上前看看女兒怎麽樣了,就聽安嬤嬤道:“聽府內的婢女說,小姐這幾日屋內的燈燭常常燃至第二日的醜時,想必是忙於夫人您所留下的賬簿,何況清荷說過將小姐叫過來的時候,小姐便在熟睡中,此刻小姐應是有些乏了吧。”

“是麽?”

林夫人有些內疚,不禁反思直接布置一本賬簿冊子給剛學習如何算賬的女兒是否過於嚴苛。

不過走神一會兒的單萃兒聽到此話,又感受到投在自己身上那飽含憐惜的視線,念及房中一整個木箱的話本子,沈默的點了點頭。

“既如此,我也不留你了,你先行回去好好休憩,這幾日我留在府內,至於賬簿之事…”

最好取消,單萃兒心中暗自接話道,一時間,顧不上遠在天邊的心上人,一門心思全然是那令人頭疼的賬簿。

這般想著,臉色的憂慮疲憊之色越發的明顯,整個人的身形纖弱單薄,尤為可憐。

林夫人看著如此嬌弱的女兒,心底猛的變得異常柔軟,憐惜道:“賬簿之事今日不急,待今日後,再查便是,切不可再熬夜了。”

對此,單萃兒面帶微笑,應了一聲。

其心裏,異常悲苦,卻礙於林夫人和安嬤嬤的憐惜之情,只得掩埋於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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