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然覺得, 今天的原程格外嚴厲。

前幾天她做錯五道題頂多被彈一下腦瓜蹦, 今天就直接掌心拍額頭了，還是錯一道挨一下, 下手賊重的那種。

當她又選錯了一個題，旁邊做錯的顧見剛挨完一掌，轉過來原程就對上了她的腦門。

下意識的往後一躲, 初然忙道，“我再想想, 這道題我再想想。”

聞言, 原程放下手繼續刷自己的卷子, 面無表情的模樣看起來特別大公無私。

松了口氣，初然對著第三道選擇題瞪眼睛。如果那道題有靈性，那估計就是大眼瞪小眼了。

旁邊的顧見又做錯了一道，眼瞅著一掌就要下去了，他眼疾手快的抄起旁邊的書擋了一下, 隨後挪開書，“靠！原程你今天是不是遇到什麽事了？心情不好嗎？我額頭都要被你打腫了！”

原程握著筆的手微微一頓, 後一臉正義道，“為你們好。”

“屁！你肯定是心情不好往我們身上撒氣了！”顧見才不信。之前一起做題, 他都是圍觀他倆秀恩愛的，今天居然被牽扯進去了, 而且他對初然也下手重, 鐵定有什麽。

這要放到平時，初然會站在原程這邊為他說話, 那是必須的。可今天，她也無比讚同顧見。

摸了摸自己熱辣辣的額頭，初然也問，“是有什麽事嗎？”

目光來回在兩人身上游走，原程有點心虛，但依舊板著臉繃著表情，“沒事。繼續做題。”他強行轉開話題，好讓自己的心思不那麽容易暴露。

兩人顯然不信，但在他的眼神示威下，只得埋頭繼續做題，看上去委屈極了。

相比起初然來，顧見物理要好那麽一點兒。掙紮完一張試卷後，他火速撤離。

躺床，側身，掏手機，玩游戲。

前後動作不超過五秒，光速完成。

初然表示，非常羨慕。

當她把目光轉向原程時，用盡畢生演技，裝出小說裏可憐的跟小白兔似的眼神時，原程正在給她批閱試卷。看到卷面滿是鮮紅色的x，她心頓時涼了半截。

初然默默的護住自己的額頭，並往後挪了挪。

見她反應這麽過激，原程開始想，是不是自己下手太重了點兒，他明明控制好了力道啊。

點了點卷子，原程放松語氣，“坐過來。”

本持著“不就被打一下嗎死不了人”，初然視死如歸的坐了過去。

結果，她等待的懲罰並沒有到來。

“這個題，”原程在其中一個選擇題上點了點，“同類型我幾分鐘前剛給你講過，你腦袋瓜裏到底裝了什麽？”

“講過嗎？”初然疑惑的湊過腦袋，看到一道陌生無比的題，搖搖頭，“沒吧。”

原程無奈的嘆了口氣，把講過的題給她看了一遍，她才恍然大悟，然後把原先的答案劃掉，重新在草稿紙上計算。

看著她稍稍做紅的額頭，原程心下一疼。

他真的下手太重了。

嘴裏嘀嘀咕咕的算著題，初然在草稿紙上劃來劃去，想盡量把它做對，免得再被原程說。

就在答案呼之欲出時，她嘴角隱隱掛上一絲勝利的微笑。笑容還沒暈開，她火辣辣的額頭猛地一涼。

一只修長且骨節分明的手落到了她額頭上。對方掌心冰涼的溫度透過額頭直擊她的內心。

瞬間，初然跟觸了電似的，心裏酥酥麻麻。

這一刻，初然腦海裏只蹦出了一句話——糟了，心動的感覺。

原程似乎察覺手底下的溫度越來越燙，在看到初然爆紅卻掩裝沒事一本正經道表情時，他突然笑了。

每次害羞或者其他，她回回都要強裝淡定，還總是一眼被他識破。

本來打算拿這個調笑她一下，在對上她那雙時時刻刻含水一般，眼波流轉的桃花眸時，有那麽幾秒，心臟停止了跳動。

急忙放下手，原程覺得他要是再不放開，心臟也要跟著一塊兒爆炸了。

顧見游戲涼了，側了個身就看到兩只冒著煙的小龍蝦，正認認真真各自刷題。

這是又在他打游戲的時候發生了什麽嗎？

“嘖。”顧見咋舌，“這酸臭味，我快受不了了。”

頓時，兩只蝦更熟了。

顧見又調侃了幾句，沒人理他後，自覺沒趣的側過身繼續打游戲去了。

他剛轉身，初然面前就出現了一張草稿紙，上面赫然寫著——臉紅什麽？

這幾個字跟語音似的，在她腦海裏自動轉化為原程的聲音。腦補了原程不明顯卻仍然帶著調戲的語調，初然覺得整個身體都要燒起來了。

她微微擡頭，對上原程眼睛後，急忙盯著自己試卷，然後“唰唰唰”在字條上寫——你為什麽臉紅？

等了半天，初然也沒等到原程回覆，就在她擡頭看他在做什麽時，原程的臉突然出現在她眼前。

他雙手撐著小桌子，上半身前傾，整個人都探了過來，貼在她耳邊，小聲道：“身體的溫度是會傳染的。”

初然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只是下意識的垂眼。

最近天也不怎麽熱了，原程卻總是穿這種松松垮垮的t恤。這會兒他一俯身過來，裏面的內容一覽無餘。

先是鎖骨，再是胸膛，然後是平坦的小腹，再往下是校褲的邊。

等一下，校褲的邊邊什麽時候變成了黑紅色？

操！！！！

這個變態，居然不好好穿褲子！！！

初然瞬間彈開，卻因為打了石膏的腿受到了限制，只挪開了一點不說還彈了回來。

然後就……

“我不是故意的。”捂著嘴，初然頭往後一仰，臉已經燒到了一定程度，就是快要冒煙的那種。

她發誓，嘴唇擦過原程眼睛的那一刻，她也是懵逼的，比這會一臉呆滯的原程更懵。

原程好半天了才回過神，而後坐了回去，低頭連做了一整套卷子。

初然：“？”

親眼目睹原程把刷完的卷子丟到一邊，初然想，她完了，原程要發火了。

這算是她玩脫了嗎？

不應該啊，如果不是原程“變態”，她就不回猛然間往後坐，也不會被吊著的腿給重新拉回來。

想到這兒，初然壯著膽子看了回去。

三秒後，又慫成一團的移開了目光。

算了，歸根結底是她占了便宜。

“對不起啊，但我真的不是——”

她話還沒說完，就聽原程道，“我暫且先記下。”

“？”這是要秋後算賬？

不準備回她疑問，原程目光幾度閃避，最後落在初然的腦袋上，“你，幾天沒洗頭了。”

操！他居然結巴了！

原程心下忐忑，生怕初然聽出他的不對勁。

好在，她神經較粗，沒發現不說，反而把他中間那一下結巴當成了嫌棄。

原程有些無奈。

“也就差不多一周吧……我行動不便。”初然恨不得把腦袋捂被窩裏。今晚真的是要炸了，怎麽臉紅的事一件接著一件……

同樣也想找了地方冷靜一下或者洗個冷水臉降降溫的原程，順口接道，“明天我幫你。”

說完，才想到幫女孩子洗頭發這可是頭一次。

才稍微降下去的熱度，又重新上來了。

靠！

“不了吧，我白天讓顏阿姨幫我洗，你還是好好上課吧。”

洗頭？太讓人緊張了吧。

原程幾乎脫口而出，“明天周末。”

嘴巴不聽大腦指揮的那一瞬，原程恨不得找了地縫鉆進去。怎麽搞的他就是想要給她洗頭一樣。

他骨子裏難道有什麽洗剪吹的因素？

被他這麽快的駁回給驚了一下，初然楞楞的點點頭，“好。”

原程：“……”

這鬼醫院，怎麽就不鑿個地洞啊！

昨晚跟陳韻通了一晚上電話，梁軟總算是能夠緩過來一點兒了。

這兩天她不敢去醫院。她沒臉見初然，倘若一年多前的事她早早跟警察報案，就不會有後續這些發展，初然跟顧見一群人也不會因為她的事而受盡了傷。

“逃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做錯了就去認錯，不敢去只能說明她在你心裏的份量並沒有多重。你如果足夠了解她，選擇相信她，就會明白，假如她真怪你，就不會替你扛這麽多。你的退縮和軟弱，只會讓你失去你一直珍重的朋友。”

陳韻的話還環繞在她耳邊。

一遍又一遍。

終於，梁軟鼓起了勇氣，踏出了家門。

去醫院的路明明需要半小時，梁軟卻覺得沒三分鐘就到了。

這段路走的格外快，快的讓她下車後腿都有點發軟，腳也邁不開。

猛然間，有人捏了一下她的肩，梁軟驚醒間，轉頭就想跑，卻被身後的人一把拽住。

“你今天要是逃走了，以後就會給自己找千千萬萬種逃避的借口。”陳韻臉上沒了笑容，但也不是在玉樹他們面前那樣一貫的冷清。

被他拉住的人緩緩回頭，黑眼圈重的不像話，眼睛裏也都是血絲。

她這幾天應該都沒怎麽睡好。

心隱隱有些作痛，陳韻捏了捏她的手掌心，道，“別怕，相信她也相信你自己。我陪你進去。”

明明跟陳韻不過幾面之緣，梁軟卻因為他這一句話又有了力量。

她重重點頭，“好。”

此時，病房內，原程正對著初然半長的頭發無從下手。

“要不，我來吧。”唐媛看不過眼，想要上來幫忙。

“不用。”原程拒絕。

脖子都快要躺酸了了的初然，一晚上的期待感和一開始的緊張感都被酸沒了，只想著盡快洗完完事。

“就讓唐媛來吧，你跟吳奇他們去吃飯吧。”動了動，換了個位置，初然才覺舒服一點兒。

原程沒了表情，滿心滿眼只有她的頭發，“不用。”

初然：“……”

三分鐘後，頭發終於浸濕了。

原程吐了口氣，準備進行下一步。還沒把洗頭膏擠到手上，就被人打斷了。

一進門就看到一圈人圍著初然，大陣仗的給她洗頭，陳韻打趣，“你們是在做什麽研究嗎？一群人圍著她。”

最後一字音結落下時，他心生一計。

把還未反應過來，羞愧的不敢擡頭的人一把推了過去，陳韻幾步上前，摟著原程的肩膀，把他手裏的洗頭膏塞進梁軟的懷裏，對眾人道。“走走走，我請你們吃飯。”

原程本不高興，但看初然跟梁軟對視良久也沒開口，只能被陳韻強行拖走，順勢還帶上了能撐著拐杖走路的顧見。

一時間，病房安靜的只剩外面不大不小的雨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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