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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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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然想說“我其實一點事兒都沒有, 我很好, 一點點皮外傷而已”,但這些話在看到原程鐵青的臉色時,又硬生生被她咽回了肚子裏。

還沒有一次,看到過他這種表情。

旁邊的顧見也懵了,本以為今天出去找的借口很完美了, 結果看現在這情況,原程肯定是知道了什麽。他想出聲說句話, 可嘴巴就是不爭氣, 怎麽也張不開。

這絕對不是他慫, 只是嘴巴不爭氣而已!

空氣凝結,三人就如此對視了良久,久到初然被捏的手腕都開始隱隱作痛。她沒忍住,輕輕掙了一下,就只是這一下, 捏著她手腕的人似乎是回魂了一般, 重重的吐了口氣, 隨後眼神黯淡的松開了手。

“先好好休息。”配合著濃重的鼻音,他說。

他這話飄到初然跟顧見的耳朵裏, 就變成了“休息完了再跟你好好算賬”。當然,這話沒對著顧見說, 可他依舊脊背發涼。

原程說完這話就回家了, 不留給他們絲毫多餘的解釋。

還呆在原地的兩人,相視一眼, 皆看到對方眼中的“完蛋”二字,後兩人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默契的轉身,各自回家。

初然以為經歷了今天這麽一大堆事兒,加上剛剛來自原程的“亡命通告”,她會睡不著。結果,失眠這種東西,它就連意思意思來她這裏串個門的想法都沒有,才頭沾枕頭,她就卸下了全身的神經,一身輕的完完全全的入睡了。

原程靜靜的坐在椅子上,盯著斜對面二樓的窗戶發呆。

早上他回家沒多久就意識到了不對勁。這兩天凡是他靠近,原本他們在討論什麽的話也會戛然而止。還有今早他們說要去唐媛家聚會也是騙人的,他去畫廊送東西時碰到了唐媛表哥。

唐媛表哥是畫廊的常客,沒事就帶著幾個富二代來溜達,自然是認識他的。見了他,表哥一把撈過他的肩,“你怎麽沒跟小湯圓他們一起出去玩?”

這時候他還沒意識到什麽不對,“聚會太吵,不喜歡。”

表哥一臉懵,“什麽鬼聚會啊?他們去樺林區那邊拔旗了。那幾個小崽子八成是自己刺激拋下了你。”

“拔旗?”

“就一野外冒險比賽……”

表哥之後對比賽的介紹原程一個字也沒聽進去,他突然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他先跑了一趟樺林區,什麽都沒看到後又原路折回去了梁軟那裏,他想她肯定知道些什麽。他再三逼問,梁軟半個字都不肯說,他就這麽坐在酒吧等,直到梁軟到了吃飯的時間,他跟上去,靜靜的盯著她。

梁軟很能忍這點,是被她家裏那堆破事常年鍛煉出來的,所以直到她放下碗筷,還是只字未提,只說了一句,“這事你管的話,只會給她平添麻煩。”

握緊的拳松開又再次握住,“我要先知道是什麽。”他做不到對初然的事不聞不問,也做不到讓她只身處在危險中。

“還是不知——”梁軟後半句話卡在嗓子眼裏,因為這時她手機響了。

桌上伴隨著“嗡嗡嗡”的震動,手機上赫然顯示著兩個字——顧見。

快她一步,原程接起電話,嘴邊的“你們在哪兒”還沒出來,就聽那邊顧見嘰嘰喳喳。

“我草,我就說老大給的號怎麽這麽眼熟,居然是你的。你跟老大怎麽認識的啊,他說這個號碼是他朋友的,梁軟,你跟老大是朋友嗎?”顧見說了一大堆不著正題無關緊要的話,被邊上的初然打了一巴掌,“說正事。”

他這才切入,“今天的比賽贏了,玉樹那幾個孫子菜的要死,我們沒多大事,就受了點皮外傷,一會兒去趟醫院就回了。我們按照老大的話給你報平——”

後面的話,原程沒再聽了,他把手機還給梁軟,轉身跑了出去。

他們去跟那幫孫子拔什麽旗了,很危險的那種。

皮外傷?

她受傷了。

他要盡快回去,他要盡快見到她。

這一瞬原程只有這一個想法。

外面的出租車似乎也成心跟他作對,來來往往的都是滿客。他大腦一熱,忘記還有公交車其他交通工具這類東西,一股腦的就跑回了家。

好在,他趕回來的很及時,他們剛剛到。

在看到她纖細的胳膊上纏著紗布,紗布上還透著血時,他心口狠狠一疼,心臟跟被人攥住了一般,良久說不出話來。

外面天色開始漸漸昏暗,門外老媽敲門喊吃飯,原程沒從斜對面收回目光,只是張張嘴,“你吃,我等會。”

等對面醒了一起。

原樺從原程回家就察覺他滿懷心事不大對勁了,停留住叩門的動作,她問,“你是不是有什麽事?”

裏面說,“沒事,你吃吧,我這會沒胃口。”

“你真的沒事?程程,有事就跟媽媽說。”原樺還是很擔心,這麽久了,她還是頭一次見自己兒子這樣。

就在她決定進門去看看時,門開了。原程抓著門把手看上去沒什麽精神。

他說,“我真的沒事,你不用擔心。”

接收到他“憋死在心裏也不會說”的眼神,原樺只能嘆了口氣,“那你待會兒記得吃飯。”

老媽走後,原程繼續坐回原位發呆。

其實,他剛才一直都在回憶小時候的事。就跟放電影,在腦海裏把小時候到現在的故事都播了一遍。

然後,他發現,好像從小他就被初然保護著,從小。

她總是什麽事都擋在他前面,為他遮風擋雨,為他受傷。

而他,好像又什麽都做不了。

曾經,他在心裏發過不下一百次誓,不會讓她再受半點傷。可這些誓言如同浮雲,關鍵出事的時候,屁都頂不上。

他還是那個被她保護的很好的膽小鬼。

今天的傷,若是再往下一點,就到了手腕。

原程狠狠在桌上落了一拳,覺得自己真的太沒用了。

初然是被門鈴加手機鈴聲吵醒的。她迷迷糊糊的接通,聽筒那邊傳來的聲音有點熟悉。打著哈欠坐了起來,初然找了點神回來,才聽清,是梁軟。

外面天已經黑了,沒有星星的夜空黑咕隆咚的,初然抹黑開了燈,聽到梁軟說在她家門口,吃驚,“啊?

你不是要加晚班嗎?”

門鈴又響了。

“霸霸你能先開門嗎?”

“哦,哦。”初然跑下樓,過程中左手不小心撞到了樓梯扶手,她倒吸了口涼氣。

“怎麽了?”梁軟緊張道。

初然“呼呼”的對著胳膊吹了兩口氣,上去把門開了,開門的時候她習慣性的看向對面,就發現窗口那裏站著人。

被嚇的後撤了一步,看清是原程後,初然霎時就清醒了。

原程“死亡通告”還飄蕩在她腦海裏,她只能尷尬的撇開眼,假裝沒看到他。

“你怎麽來了?不是要加班嗎?”初然努力讓自己忽視身後那道淩厲的目光,邊往回走邊問。

梁軟沒把自己因為換班遇到的麻煩事同她說,“你都受傷了,加班算個屁!”說完,拉起她纏著紗布的胳膊,眼神轉暗,“刀傷?”

初然半開玩笑的調節氣氛,“可以啊,閨女火眼晶晶,包成粽子你也能看出是刀傷。”

從她手裏接過水杯,梁軟咬著唇,動作熟撚的倒了杯水,“沒跟你說笑。”

被她沈著嗓音的說話方式震了一下,初然拉著她,讓她面對自己,“我沒事。”

強迫她看著自己的眼睛,初然才驚覺,梁軟哭了。

梁軟對自己的定位是,即便遇到再大的事兒都不要掉眼淚,因為眼淚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被強行退學的時候,她委屈鼻子酸,但就是沒落淚。在家被打被罵,咬咬牙也就過了。差點被玉樹侮辱,她屈辱到想輕生,但即便如此,還是一滴眼淚也沒掉。

有時候,她想,自己是不是根本沒有淚腺這個功能?可這會兒這家夥完全不聽話,像是這麽多年終於回了家,她越是拼命的想要把它憋回去就越是控制不住。

前前後後,初然跟著她這事平白無故的被找了多少麻煩她已經數不清了,也算不清她因為自己受了多少次傷。她卻還死死守著自己那份不值錢的自尊……

她想說對不起,也只能一遍又一遍的重覆“對不起”。

從頭到尾,所有的事情,都“對不起”。

初然肩膀濕了一片,她拍拍梁軟的腦袋,“沒事的。”

她不會安慰人,只能無限的重覆這三個字。

梁軟趴在她肩上哭了很久,她哭起來不像唐媛那樣扯著嗓子嚎,她只是無聲無息的掉著淚,偶爾抽泣。

“別哭了,我真沒事。”初然替她擦了擦淚水,她知道梁軟哭不僅僅是因為她受傷,其他事她大概都清楚了,因此也不需要她多說,她也不想讓她有負擔。

有些事,她瞞著自己這麽久,也拜托她保密了這麽長時間,她自己心裏已經有足夠的壓力了。

梁軟紅著眼睛,總算哭完了,她沙啞著聲音,“其實,一年多前,我撞到了他們的交易,也看到他們吸.

毒,我早該告訴你的,但是,我怕。”

“我怕我真的被家裏拋棄,他們手裏捏著我爸媽的聯系方式,只要我說出去他們隨時去都會去我家。我怕,我真的很怕被趕出來。”

埋藏在心裏這麽長時間的話總算是說出了口,梁軟松口氣的同時,心再次提了起來。

她怕被那個家拋棄,也怕初然不要她。

她說的,初然在知道玉樹沾毒時就猜到了。她沒怪過她,只是會去惱她這輩子都要跟那個家裏綁在一起。

初然自認為不是一個愛替別人考慮的人,她不是聖人,沒那麽多時間考慮別人的感受,可梁軟不一樣,沒有她,或許她現在墳頭草已經兩米了吧。

“為什麽怕從那個家出來?他們待你一點兒都不好,他們比玉樹那群人更可怕不是嗎?”初然想這麽問,但話到嘴邊,看到梁軟委屈的模樣,又吞了回去。

梁軟跟她家裏的情況不同,她爸媽雖然在她小時候就離了婚,可因為生活條件,她一直活的很肆意。

梁軟就不是了,她是被現在的家人抱養的,在一個天寒地凍的垃圾桶旁。那家人在她小的時候對她還不錯,等她稍微大一點兒,他們自己有了孩子,就覺得她累贅了。

這是梁軟跟她說的,這些舊事她也就跟她提過。

初然還記得,她問過梁軟,“如果有機會,你會不會從那個家裏逃出來?逃出來,跟我住在一起。”

那時候的梁軟,這麽回答她——她說,“是他們讓我活到了現在,我不想離開,雖然爸媽很討厭,但我喜歡舅舅喜歡舅媽也喜歡外婆還喜歡總惹是生非的弟弟。”

她不想沒有家。

這是初然對當初她的回答的理解。

她想,現在她應該也會給她同樣的答案吧。

“家”這個字,總是會讓人顧忌太多東西。

兩人又聊了很多,談天論地,梁軟也被初然逗得破涕為笑,直到她不留神趴桌上睡著,屋內,才終於安靜了下來。

拿了個毯子蓋在梁軟身上,初然托腮歪頭打量她,嘴角彎了彎。

梁軟,你感謝那家人讓你活到了現在,我也是,我也感謝他們,沒有他們就沒有你,也沒有活到現在的我。

就這樣撐著腦袋楞了良久,手機“嗡嗡”震動了兩下,初然才回神。

她甩了甩酸痛的手腕,從口袋裏拿出手機,上面跳出了一條最新微信,是原程的。

心一跳,她心懷緊張的點開——

【原程:她睡了?過來吃飯吧。】

這條信息,初然反覆看了好幾遍,最後把它翻譯為——

【她睡了?那行,你過來,該算賬了。】

這可不行,她怎麽能一個人挨批呢?當然是要拉個墊背的。

想著,初然發了短信給顧見,叫他去原程家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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