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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間鶯關:傘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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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間鶯關:傘吻

“你也開始耍賴了。”蓮鏡往後退去, 一副你可別碰瓷的模樣。

塗鈴想把衣衫拉了上去,低頭系好自己散開的衣帶,卻聽見蓮鏡好奇地問:“那是什麽啊?”

她順著他的視線低頭, 發現他看的地方正是自己淺白中衣內半露的抹胸。

“你……”她羞憤地捂住了胸口,“你不要臉!”

“……”蓮鏡道:“我是問你那衣裳上繡的是什麽?”

她似回想了一下,明白他看見了什麽,答:“螢火蟲。”

在那淺綠的抹胸上面,繡著一只淡黃的螢火蟲,飛舞於寧靜綠野中。

蓮鏡往後面的石壁上一靠,單手交疊撐在後腦勺處, 支著長腿,眸光淡淡:“螢火蟲吶……”

又是一個他抓不了的東西。

塗鈴想見他目光仍落在自己身上,驚恐地道:“你該不會是想讓我脫給你收藏吧?”

她都快忘了,他還有個變態的收藏癖。

蓮鏡目光移向她的眼睛,無語地反問:“塗鈴想,在你眼裏, 我真就這麽變態麽?”

她誠實地點了點頭。

蓮鏡:“……”

他道:“那你脫下來給我吧。”

“我不!”她低頭把自己的衣帶打了一個死結,“我脫給你,我穿什麽呀?你這種怪癖得改,真的太變態了。”

蓮鏡手臂移到前面來,蓋住了自己的眼睛, 懶得跟她解釋。

她見他一副不聽說教的高冷模樣, 扭過了頭去,將懸空的那顆夜明珠取了下來, 山洞內又暗了下來, 這洞內就只有一張石床,看來她今夜又只有睡地上了。

她正要下去的時候, 蓮鏡卻喊了她一聲:“你過來。”

“啊?”

她磨磨蹭蹭地在黑暗中爬了過去:“幹嘛?”

“你抓過螢火蟲嗎?”他將她拉到身邊躺下,問了句十分不著邊的話。

“哈?”塗鈴想楞了。

“抓過啊,當然抓過。”

“跟我說說。”

塗鈴想摸不著頭腦:“這有什麽好說的?就是每年夏天都會有螢火蟲啊,夜裏出門就能看見,我抓過好多次呢。對了,有一次我們在學校……”

“學校?”蓮鏡打斷她的話。

塗鈴想驚覺失言,立即解釋:“就是上晚課的地方,我們宗門晚上都會上晚課的嘛,嘿嘿。”

“哦……”

她接著繼續說:“那次我們抓了好多,裝在透明罐子裏,你知道有多美嗎?比星星比燭火還要明亮……”

蓮鏡卻問:“你們?是誰?你和你的前夫君?”

“就是師兄弟們啊。”塗鈴想偏頭疑問:“你不會是沒抓過螢火蟲吧?”

他沈默不語,那種東西,他一般見到都是繞道走的。

“哈?你真沒抓過啊?”她像是找到了什麽可以嘲笑他的點,大笑了幾聲,“你竟然沒抓過,怎麽說你也活了幾百年了吧?螢火蟲都沒抓過。”

“小時候住在魔城裏,那裏沒有這種東西,後來……”魔城沒了,他再遇見這種東西,已經碰不了了。

塗鈴想笑道:“這種東西都很常見的,下次等你見到了,你抓一只不就好了。”

他扯了扯嘴角,並未回話。

塗鈴想見他許久都不說話,轉過頭來面向他,暗夜中她看不清楚他的臉,道:“蓮鏡,狐妖的事情……你別在意了。”

身邊的人很久都沒有給她回應,她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蓮鏡……”

雖然他是男子,可是這種事是不分性別的,何況那還是他的第一次,若是個女子,怕是早就活不下去了吧。

“這種安慰的話,你要抱著我說,才有用啊。”他終於出了聲。

“啊?”

她朝他靠近,真的張開臂抱住了他清瘦的身子,安慰起了他來:“你就把那當成一場夢,再說你也沒有那時候的記憶,你就當做沒有這回事,這樣心裏會好受一些。”

“夢……我還真做過那樣一場夢……荒唐又美好……”百月潭下做的那個旖旎之夢,直到現在他都還記得。

“對呀,你就把它當做你眾多夢裏的一場,醒來就散了,別堵在心口,明天的天空還是那麽的亮,陽光還是那麽耀眼,你,還是那個你,幹凈無暇的你。”

她柔軟的手輕輕拍打著他的後背,一如當日在百月潭上的那座閣樓裏時,她的安慰,像一盞燈,溫暖著他的心房。

他似乎,真的沒有那麽難受了。

這個世上,極少有人會這樣安慰他。

他舍不得她離開。

很久後,塗鈴想都快以為他睡著的時候,卻聽見他說了句:“如果你送我回桐花寨的話,我會把這件事情忘記。”

“???”

說來說去,還是不放她走。

她能說不嗎?

她根本不能。

她只能答應:“好吧……”

蓮鏡的嘴角終於揚起了一個笑來。

*

他們再出這個山洞時,發現外面的霧氣仍舊很濃,太陽被霧氣籠罩在後面,整個間鶯關仍舊氤氳在一片水汽中。

“塗鈴想,這幾日你不在,我過得一點都不好。”蓮鏡莫名其妙說了這樣一句委屈的話,令塗鈴想楞了楞。她扭著腦袋去看他,見他神情真如語氣一般委屈兮兮的,好不可愛。

“他們那麽多人照顧你一個,你怎麽會過得不好?”

“你知道他們用什麽照顧我嗎?”

“用什麽?”

“眼睛……”

“哈?”

“他們每天都用目光淩遲我,仿佛要把我整張皮都給扒了。”蓮鏡的語氣就像是被人給欺負了一樣,桑情桑雲兩個本來就不喜歡他這個姐夫,欺負他也實屬正常。

塗鈴想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雙手交叉抱起了臂,下巴一擡,俏聲聲地說:“現在知道我的好了吧?”

蓮鏡看過來,道:“跟他們比起來,你自然是要好些的。”

“那你以後可得對我好點兒!”

蓮鏡的目光意味深長,問:“你想怎麽好?”

塗鈴想摸著下巴思忖了好一會兒,說:“你至少得給我飯吃給我床睡吧。”

想想以前的可憐生活,她就覺得悲慘。

“那以後你每天都來挨著我睡吧。”蓮鏡笑著說。

像昨晚那樣,就很好。

塗鈴想恨了他一眼,轉身就走,不再理睬他。

“怎麽了?這不是你想要的好嗎?”蓮鏡提步跟了上來。

“這是好嗎?你根本就是又在欺負我。”

“要不然那本公子紆尊降貴來抱著你睡好了?”

塗鈴想氣得吹胡子瞪眼,回頭來怒剜向他,罵道:“你不要臉!”

吼罷,她就轉身跑走了。

蓮鏡在後面跟上,拉著她的衣袖,說:“餵,跟你說正事。”

塗鈴想甩了兩下衣袖,甩開他的觸碰,冷冰冰地問:“什麽正事?”

“我想洗澡。”他道。

“???……”塗鈴想翻了個大白眼,“這就是你要說的正事?”

蓮鏡點了點頭。

塗鈴想恨不得一巴掌給他拍過去,她還以為是多大個事呢。

她指著旁邊說:“吶,看見了嗎?這麽多溪流,你跳進去就可以洗了。”

蓮鏡:“……”

“我跟你說認真的。”

“我也跟你說認真的。”

“那水裏面全是屍骨,讓你洗你敢洗嗎?”他又開始賣起了慘來,“自你走後,我便再沒有洗過澡了,你自己數數,有多少天了。”

對於每天都要沐浴的他來說,是有點久。

塗鈴想問:“桑月她沒有幫你擦身體嗎?”

蓮鏡沈下了目光,幽幽盯著她,明顯是不高興了。

“我不是動物園裏的猴子。”

“瞧你這話,她是你娘子,又不是外人。”

很快就不是了。

又或者說,從來就沒是過。

蓮鏡在心裏道。

他將她拉到身邊來,鐵臂圈住她嬌小的身軀,低頭兇狠狠地說:“這種好活,以後都讓你來做,這樣,你覺得本公子對你好嗎?”

“我不!”塗鈴想大聲抗拒,奮力掙紮著。

就在這時,不遠處響起了一串聲音來,那像是風裏有鬼物湧來的聲音,其中還夾雜著不知桑雲還是桑情說話的聲音。

塗鈴想身軀一僵,連忙從蓮鏡懷裏逃脫開,那些聲音忽遠忽近,也不清楚他們具體是在哪兒。

“喊他們。”蓮鏡又開始吩咐起了她來。

她開始張口大聲呼喊他們,沒等多久,他們便與桑情幾人相遇。

“阿鈴,你怎麽在這兒?”

所有人都吃驚地看著她,消失多日的人突然出現在這間鶯關,難以不令人驚訝。

明櫻玉笑著走了過來,眼底的笑意意味深明,敢情蓮鏡這小子是跑去找塗鈴想了呀。

“塗姑娘,又見面了。”

明櫻玉笑著同塗鈴想打招呼,又湊近蓮鏡的身邊摸了摸他的臉,十分關心地問:“咦,被惡鬼抓去後,怎麽這氣色還變好些了呢?”

蓮鏡:“……你滾開。”

明櫻玉雖是退了一步,但是嘴上卻沒停,“你說這屍體是不是也有感知力啊,一見著塗姑娘後皮膚就變好了?”

塗鈴想走上前來瞅了一眼蓮鏡的臉,說:“真的嗎?可是我看還不是那副死氣沈沈的模樣?”

蓮鏡:“……你再說一遍死氣沈沈。”

桑月走了過來,察看了一下蓮鏡的身體,“塗姑娘,你怎麽遇上蓮鏡的?他昨晚被惡鬼抓走了,我們找了整整一夜呢,沒出什麽事吧?”

被惡鬼抓走?

塗鈴想心說這又是蓮鏡的什麽把戲呢。

“哦,沒事,沒事,我把他救下來了。”她笑著給眾人解釋,“我前些日子遇到了些事情,昨日是前來這間鶯關祭奠的,恰巧碰上了他,之前說過要送他回桐花寨,既然遇上了,我便送他這最後一程吧。”

“祭奠?這間鶯關裏死的人是你們師門中的嗎?”桑情問道。

“嗯。”她點了點頭,垂下了眼睫。

也不知道鬼焰他們現在如何了?

她又問:“對了,你們昨晚有沒有在這裏見到別的人?”

眾人都在搖頭,軒轅瑕問:“誰啊?”

“跟我一起來祭奠的人。”

桑情安慰她:“阿鈴,別擔心,吉人自有天相。”

“嗯。”

這間鶯關內霧氣濃重,陽光透不進來,惡鬼便就猖獗不休,古攬風走在前方警惕地帶著路,時不時便會撞見一只惡鬼,好在都被跟在一旁保駕護航的明櫻玉制服了。

沒走多久,天空竟然下起了牛毛細雨來。

“這鬼天氣,剛剛還是大晴天,現在就下起了雨來。”人群裏的桑雲咕噥了一句。

蓮鏡不能淋雨,但好在古攬風的乾坤袋裏有傘,這個乾坤袋裏裝的全都是蓮鏡的東西,傘也是他自己的那把紅蓮傘。

塗鈴想將其撐開,打在蓮鏡的身上,這雨下得小,像江南那邊的蒙蒙煙雨,細雨如絲,雨滴子打在沿路的石頭上,濺起清涼的水花,她為蓮鏡撐著傘,低著頭走路,感覺他們仿佛行在詩情畫意的江南雨巷中。

其他的人都沒有撐傘,而是淋雨行走,桑月望著前面紅傘下的兩個人影,回想起第一次遇見他們的時候,也是這般,少女高舉著手,為少年撐起紅骨傘。

時間似煙,飛逝飄走,有好多東西變了,又好像沒變。

少女還是那個少女,少年還是那個少年,可是,他們已經不再是曾經的那個公子與侍女。

他們的關系,隨著少年的死,而在改變。

倏地,一只手拍在她的肩頭上,那是桑雲的手,他在提醒她,時間不多了,塗鈴想的突然回來,原本簡單的事情卻變得棘手了。

走了一截路後,塗鈴想手都舉酸了,她盯著紅傘下的如畫美男,忽地狡黠一笑,拿起了腰間的銅鈴,輕搖了搖:“公子,我手都累了,換你來撐傘吧。”

蓮鏡:“……”

她用銅鈴命令著他:“右手擡起來,張開手,握住傘骨,拿穩,保持不動。”

蓮鏡配合地擡起了手,握住了紅色傘骨,真的撐起了傘來。

軒轅瑕見到她的這一頓操作,誇道:“塗姑娘,你厲害啊!”

“嘻嘻。”塗鈴想暗瞟向蓮鏡,見他臉上沒有反應,不知道有沒有生氣,但是就算生氣又怎樣,反正他現在也奈何不了她。

他一個屍體,不能反駁。

她走在傘下也忘記了要出去,就一直跟著蓮鏡共打一傘。

傘下的蓮鏡睜開了一條眼縫,偷看了她一眼,唇角輕輕一勾,握傘的手不動聲色地朝自己身邊移了幾分。

走著走著,塗鈴想發現肩頭在淋雨,她便朝著蓮鏡身邊靠了幾分,可是走了一會兒後,她發現雨水又落在了她的側肩膀,她只好往著蓮鏡身邊貼近,緊挨著他而行。

在她看不到的角度裏,蓮鏡正抿著唇淺笑。

塗鈴想仰頭看了一眼他,他已收了笑,她並未多想,也不知道他一直在偷偷搞這些小動作。她望著他近在咫尺的優美下顎,紅傘面映下一圈暗紅的光,他的俊臉就像是籠在了一層輕薄的紅紗後,看起來好不真實。

為她撐傘的蓮鏡,多麽的不真實。

這是一場夢吧。

公子怎麽會為奴隸撐傘呢?

雨滴落在傘面上,滴答滴答,如同她的心跳一般,一聲,一聲……

可是再美的夢都會有醒來的那一刻呀。

那些惡鬼不知是受到了什麽刺激,突然間又從四面八方湧了出來,這次,比之前還要兇猛。

“有人刺激了他們。”前面的古攬風說道。

此時,後面趕來的見語已到了間鶯關,正是她在刺激這些惡鬼,夜來城鬼物眾多,她會一些馭鬼之術,她知道如何能讓這些鬼發起瘋來。

不過,這事她自然是悄悄做的,不敢讓百裏昔知道。

塗鈴想拉著蓮鏡的袖口,手裏握著那條見幽綾,對著襲來的惡鬼掃了去。

一只鬼爬到了蓮鏡的腳下,塗鈴想正要掃下去,蓮鏡卻拉住了她的手。

那只鬼匍匐於地上,企圖來拽蓮鏡的衣擺,仰起長發遮臉的頭來,兩只含淚的眼睛從發絲中露了出來,張了張嘴,不知說了一句什麽,並未發出聲音來。

然而蓮鏡卻看懂了他的唇語,他喊的是……二殿下。

從前魔界的人都喚他二殿下,後來魔族被滅,只剩下極少數的人還活著,他們才開始喚他少主。

也許是覺得,這兩個字更能帶來希望。

他低頭看著那只鬼,眼裏一片晶瑩,他早就不是什麽二殿下了,他沒有踢開他,也沒有退後,而是道:“等我,我很快就會來接你們的。”

那只鬼一聽,眼淚刷刷地流,流成了串,旁邊有別的鬼見狀,也紛紛湧了過來,全都跪伏在地面上,不過片刻,這裏就被烏黑色的惡鬼包圍得水洩不通。

塗鈴想看著這麽多的鬼,嚇得腿都軟了,這些鬼認蓮鏡為主,可是卻不會認她為主啊,她可是他們的仇人啊。

她往蓮鏡身邊躲去,抓緊了他的衣裳,好怕他一個心情不好就把自己給推出去。

蓮鏡右手執傘,看了眼靠在自己右肩的人兒,喊了聲“塗鈴想”。

“啊?”

塗鈴想詫異地轉過頭來看他,結果卻被他的左手捧住了半邊臉,下巴被他托起,而他突如其來的俯身下來,在她唇上落下一個輕柔的吻。

吻落下的同時,她明顯感覺傘面往前傾了一點,擋住了外面古攬風等人的視線。

而匍匐在他腳下的那些鬼,卻看得真真切切。

他們的二殿下吻了面前這個女子。

鬼物橫行,陰雨淒涼,紅蓮傘下,少年卻在親吻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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