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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家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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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家長

夏鳶蝶一直自認為,她是個很會掩藏情緒的人。

但在游烈身上好像永遠難免例外。

於是,在酒吧的半晚上,她都有些難以自已地走神和渾渾噩噩,盡管盡力配合著這位很有些人來瘋性子的外國友人Anderson,也盡力聚精會神聽對方當著游烈的面,講起大學裏那些追游烈的女生都做過哪些瘋狂的事,可聽著聽著,夏鳶蝶還是時不時地就走了神,眼神都恍惚。

還被游烈逮到過好幾次。

不過他什麽也沒說。

直等到Anderson喝得盡興,跑去隔壁喧鬧的舞池跟著發起瘋來,游烈才終於從對方的背影上收回了視線。

“不喜歡這裏?”吧裏的音樂正值鼓噪,游烈不得不低聲湊到她耳旁,“還是不喜歡聽Anderson聊以前的事?”

游烈說完就落回身,等夏鳶蝶的反應。

夏鳶蝶猶豫了下,輕搖頭,但還是眼神閃躲,不明原因地不和他對視——

游烈輕狹起眼。

確實不是他的錯覺。

從今晚進來後不久,小狐貍似乎就開始躲他的目光了。

大概率是Anderson說了什麽不該說的。

游烈低嘆了聲,一直被他勾在指骨間的女孩的手被他拉到腿上,這一次認真展開,根根都交握,然後他帶著點情緒輕捏了捏她指背。

“你不能這樣,狐貍。”

“嗯?”

音樂實在太吵,夏鳶蝶沒有聽清他說什麽。

她側過身,把狐貍耳朵湊過去。

然後只覺得游烈身上某種冷淡凜冽的氣息忽然拉近,跟著就是她後腰和腿彎一緊,沒來得及反應,夏鳶蝶就被他輕輕松松地拎抱進了懷裏。

由於那人懶撐著長腿靠在卡座裏的姿勢,夏鳶蝶還是直接側坐在他腿上的。

“?”不等夏鳶蝶投來疑問眼神。

游烈就環抱著懷裏的女孩低俯下身,他在她耳邊低聲:“我說的是,你不能這樣,狐貍。”

夏鳶蝶現在聽見這個稱呼就有些心口漲澀的難受,只能抿緊了唇,努力不叫情緒從眼睛裏流露出來:

“我做什麽了……”

“是你自己要來的。”

借著酒吧裏燈火昏暗又暧昧,這片卡座裏的兩人藏身在陰影間,游烈有些肆無忌憚地輕吻女孩的耳垂,他啞聲近呢喃,“我不想讓你聽到我那年的事,所以不想你來的,可你要來。來了又要怪我……”

這多少也算是在公眾場合,游烈是做好了下一秒就被奓毛的狐貍推開的準備了的。

然而沒有。

親吻懷裏的小狐貍這件事,不管做多少次,都會讓他下意識地沈淪。

於是幾秒過去,游烈才意識到夏鳶蝶沒有掙紮也沒有抗拒這件事,他有些怔然地撩起長睫,低眸往懷裏看:“…狐貍?”

遠處人群喧囂又狂熱,燈光絢爛而迷亂。

在這樣的時刻,剛聽過那樣的事,夏鳶蝶覺得自己也可以短暫地縱容自己壓抑過整晚的私心。

於是她輕擡起胳膊,不退反進地,她勾過游烈肩頸,然後在他腿上側過身。

在游烈還沒來得及退開的清峻的下顎線前,小狐貍仰起烏黑清透的眼瞳,她望著他,然後在他唇上輕吻了下:“我從來沒有怪你。”

游烈眼神微晃:“我以為,你覺著我那時候太頹廢了。”

“…是有點。”

夏鳶蝶嘴角輕翹起來,但眸子溫和得像霧絮或水紋,波瀾輕泛:“但更不是怪你,主要是後怕,更多一點。”

“怕什麽。”游烈若有所思地望著她。

“怕…那時候都沒有一個人在旁邊好好看著你,怕你打架,怕你出事,怕你弄壞身體……”

夏鳶蝶雙手勾在他頸後。

游烈托抵住她後腰,讓她坐得舒服些,動作間他淡垂著細密而長的眼睫,像隨口淡淡的一句:“誰說沒有。一直有人陪在我身邊。”

淡去的那一幕再次回到眼前。

夏鳶蝶呼吸屏滯。

游烈沒察覺,語調倦懶,難能透著點散漫的不正經:“你沒聽到Anderson剛剛提的嗎,追我的女生太多了。每次出去組局,坐在我旁邊的都長得不一樣,我認都認不全。”

夏鳶蝶沒說話。

於是皺眉的變成游烈,他挑起漆眸,望著夏鳶蝶:“你今晚有點奇怪,小狐貍。”

“我有嗎。”

“換平常,我說完這句,”他擡手輕捏她下頜,“你都該咬上來了。”

眼見小狐貍挪低了眼眸。

這次游烈離得近,也看得通透,那更像是某種自疚的情緒作祟。

游烈想了想,若有所思地問:“原來,你也知道那樣懷疑我和何綺月有點什麽,是個很沒心沒肺的行為?”

夏鳶蝶一怔:“你怎麽知道我提過何綺月?”

游烈低哂:“你當Anderson是個純傻子麽?你這邊問完何綺月,他扭頭就給我發信息了。”

“我那不是懷疑你,我只是想……”

夏鳶蝶頓住,她不敢說自己去過加州,不敢說她曾經距離他一步之遙,她怕他難過,更怕他怪她。

於是小狐貍又蔫回去。

“我確實一直不記得何綺月是我們學校的校友。”

游烈不習慣跟人解釋,只是見夏鳶蝶悶悶不樂,又怕她多想:“合作前我應該是掃過她履歷的,大概也看見過她的畢業院校,但這部分與我無關,我不關心她的那些個人信息,所以早就從腦海裏刪掉了。更不記得,本科或讀研時候身邊有這個人的存在。”

游烈輕嘆:“如果早知道她會去找你,那我不會選她合作的。”

“嗯,我相信你。”夏鳶蝶低聲答。

“你這個狀態,不像是相信我,”游烈輕慢地狹低了長眸,呼吸也近,“你不會真覺著,我是每次身邊都陪著個姑娘吧?”

夏鳶蝶一嘆:“如果是,那我可能心裏不會這麽難受了。”

游烈氣得嗤聲輕笑,他緊捏起狐貍下頜,迫她仰臉看他:“什麽意思?巴不得我有過別人?”

夏鳶蝶對著他黑漆漆的眼睛,認真地想了想:“如果那樣,能讓你那個時候不那麽痛苦和難過——”

小狐貍頓住。

然後她蹙眉。

幾秒後,夏鳶蝶眉心已經蹙得很嚴肅了:“游烈,我好像是個很自私的人。”

“比如。”游烈靠在卡座沙發裏,懶洋洋地睨著她,卻在她開口時就很不意外地笑了一聲,“不希望我在別人那裏得到療愈,是麽。”

夏鳶蝶原本都覺得這點心思難以啟齒。

沒想到卻被他一眼看透。

然後夏鳶蝶又輕聲糾正:“不是不希望,是如果有人能陪著你度過那段時間,那我會覺得心安,但我還是會介意。”

她一頓,在心裏補充。

會很介意,介意到讓她覺得這樣一點都不好,太自私了。

游烈啞聲笑了:“狐貍。”

夏鳶蝶仰眸。

“我發現,”游烈靠近,眼神蠱人似的暧昧繾綣,又帶著一絲溫柔的笑意,他輕吻她唇心,“你還沒有我了解你自己。”

游烈忍不住輕輕捏她後腰,也抱她更緊,笑意都在她抵著的他的胸膛裏氤氳:“你不知道麽,從很久以前,你心裏住著的就是一只看起來什麽都不在意,但其實領地意識非常強勢、別人哪怕只是踩到那條邊界線上,你都會撲出去想要撕開對方喉嚨的——”

他一頓,貼到她耳旁,低聲戲謔地逗她:“兇,狐,貍。”

夏鳶蝶莫名地有點臉紅:“你什麽意思。”

“意思是,在當初你不管不顧地闖進閣樓那晚開始,甚至可能更早一些,”游烈低聲笑了,“或許你自己都沒意識到,但那時候你就已經把我劃進你的領地裏了——私人所屬,不容侵占的那種。”

“…我沒有。”

像是忽然被當眾剝了狐貍皮,夏鳶蝶從來每一次這麽面紅耳赤恨不得找個地洞鉆進去。

這竟然比之前游烈說過的一切話都叫她羞恥。

偏偏她心底還有個魔鬼似的聲音,蠱惑似的低語,說他說的沒錯,事實如此。

她就是那只覬覦一只大獅子王,然後偷偷給對方套上繩子,把他拽進自己地盤裏的壞狐貍。

游烈低眸,望著因為被迫直面內心而赧然的小狐貍,他忽然忍不住開口:“但第一個想要過線的人是我。”

“?”夏鳶蝶仰頭,“你哪有,那天晚上我如果不回去——”

“比那天早得多。”

游烈笑了,眼眸晦暗難明,“在我第一次發現你的領地邊界時,我就已經想做一件事了——你知道是哪一天麽?”

夏鳶蝶疑惑,不等張口。

“——哇哦。”

夏鳶蝶身後,背對著的幾米遠,醒完酒回來的Anderson故作誇張地看著兩個在沙發上親昵疊坐的身影:“我是不是回來的不太是時候?”

夏鳶蝶:“……”

游烈:“……”

等回過神,小狐貍立刻就滑溜地從游烈懷裏逃掉了,紅著臉頰不回頭地往女士化妝間的方向走:“我去…補妝。”

Anderson茫然地扭頭:“你女朋友今晚化妝了嗎?”

“未婚妻,”游烈耐心校正,然後輕嗤了聲,望著小狐貍狼狽逃開的背影,“沒有。”

Anderson嘆氣坐下:“那果然怪我回來的時間不對。”

“不怪時間。是你今晚就不該回來。”

Anderson:“…………?”

游烈沒在意對桌兄弟受傷的表情,仍是望著小狐貍離開的方向,漫不經心地續上:“今晚就到這兒吧。”

Anderson哀嚎:“這才幾點啊兄弟!夜生活才剛剛開始!”

“只有單身狗,才會在外面過夜生活。”游烈冷酷地收回視線,順便勾起個笑,“好好享受。”

Anderson:“????”

這是人話?

只是抗議無效。

游烈貼心地買了單結了賬,就準備拔起長腿去找自己藏到不知道哪個角落的小狐貍了。

最後一步離開前,Anderson忽然仰頭:“哥們。”

這一聲情真意切。

游烈輕挑眉,勉為其難地回過身,等他說話。

Anderson仍是那一臉不正經的燦爛笑容,碧綠眼睛卻難得地認真:“恭喜,徹底脫離地獄。”

只有他是親眼在旁見證過從當年至今的,這個人身上的一切頹廢與墮落,沈溺與掙紮。

“路西菲爾”為她墮入地獄。

卻也為她一步一階殺回天堂。

可惜游大少爺天生自帶的清貴傲慢,都快驕傲到頭發絲了——他做一萬件事,也不喜歡矯情一句。

於是游烈垂手,懶洋洋地拍了拍兄弟肩膀:“別傳道了。不信教。”

差點把自己都感動了的Anderson:“…………”

他就不該跟這個狗講兄弟情深。

大年初三。

由於某人昨晚自覺“吃素”,夏鳶蝶神清氣爽,難得假期能起個早。

不過一想到中午得去游烈外公家,小狐貍頓時又有點笑不太出來了——單穿什麽衣服的問題,她就在衣帽間裏挑了半上午。

等到最後,坐在沙發上處理公司事務的游烈都忍不住合上了筆記本電腦,他睨著衣帽間外進進出出的夏鳶蝶,半晌才散漫地笑。

“緊張什麽。”

“我哪有緊張。”小狐貍一秒繃住臉,兇巴巴地扭頭。

“問一句,你都快咬我了,”游烈啞聲笑,“還說不緊張?”

夏鳶蝶:“……”

見夏鳶蝶梗在衣帽間門口憋得臉頰都紅,一副進退兩難的模樣,游烈不由輕哂,他拿開筆記本,一掀手腕:“狐貍,過……”

“來”字沒說完。

游烈就見夏鳶蝶忽然跟豎起了什麽天線似的,拖鞋都踩得啪嗒啪嗒地響,一溜兒就過來了,還把狐貍爪子放在他掌心上。

游烈怔了兩秒,失笑,握住了她的手:“又幹什麽虧心事了,這麽乖?”

夏鳶蝶隨口就扯回來:“嗯,因為緊張。”

那人低頭嗤笑,也沒跟她客氣,一用力就把人抱懷裏了,游烈順手給她梳了梳狐貍毛,懶怠著聲音:“好像第一次見你這麽不穩重。”

“是嗎?”

坐在游烈懷裏,夏鳶蝶還是滿腦子絞盡腦汁查漏補缺地思考中午的拜訪她有沒有什麽遺漏項,回答也漫不經心的。

游烈自然感覺得到:“見游懷瑾也不見你這樣準備。”

夏鳶蝶想都沒想:“你又沒有把游叔叔當家人,可是外公是你很看重的家人,我當然——”

快禿嚕完了小狐貍才陡然醒神,僵住。

游烈有些意外,又不由地心情極好,他笑著靠回沙發裏,揉了揉狐貍腦袋:“既然是我的家人,外公就不會責難你的。”

夏鳶蝶回神,默然給了他一個“你看我信嗎”的表情。

“為什麽不信?”游烈輕嘆,“庚家不會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了。”

“不要安慰我了,就算不認識你外公的人也會覺得他很可怕,”夏鳶蝶一頓,舉出最有力的佐證,“你看,就連游叔叔那麽可怕的人,提起你外公的時候都明顯是很忌憚的樣子。”

游烈冷漠嗤聲:“當年我外公將我母親托付給他,卻被辜負到底,游懷瑾自知虧欠,心虛而已。”

夏鳶蝶一默。

也有道理。

但……

對上小狐貍探究的眼神,游烈無奈:“我外公,確實不是一個很和善的人。”

夏鳶蝶繃住臉。

她就知道。

夏鳶蝶緊張得忘乎位置,想都沒想就順著游烈的腿一直蹭到他身前,輕聲:“我之前在搜索引擎上查過,沒查到多少,但有一個說是他以前的半個學生,前些年在北城混得也算有頭有臉,結果去拜訪你外公,不知道因為什麽,門都沒進去,就被老爺子一聲滾罵得面紅耳赤地退著出去了。”

夏鳶蝶一鼓作氣說完,才發現游烈低睨著她的眼神有點微妙。

然後她隱約感覺到坐著的地方微微有些。

不對勁。

幾秒後,夏鳶蝶繃起臉:“這麽嚴肅的時候,你能不能正經一點。”

游烈氣笑了:“你從我膝上蹭過來的,還惡人先告狀?”

“我明明是很嚴肅地在跟你討論到了外公家要怎麽——”夏鳶蝶聲音戛然而止,跟著表情大變:“壞了我茶道書!”

狐貍跳下沙發就要往書房跑。

沒跑出去。

游烈跟著一傾身就把狐貍拽回來了,攔腰往回一抱,這次放到了沙發上:“連他最喜歡喝茶這個都打聽到了,你還挺多門路。”

“游叔叔說的。”

夏鳶蝶拍了拍他手,蹙眉,“你別鬧,我還差十頁沒看完呢。”

游烈低聲笑起來:“不用你學,我泡。”

“不行,”夏鳶蝶想都沒想,斷然拒絕,“那你外公更要覺得你對我太好了。”

“?”游烈挑眉,“我對你不好?”

“不是,是我看網上的見家長教程裏說,最忌諱的就是讓對方家長覺得自己的孩子一直在為你付出。那樣家長們會有心態上的失衡。”

夏鳶蝶講得一本正經。

游烈聽得想笑:“你連教程都看了?”

“別打岔。”

夏鳶蝶睖著烏黑的瞳兇他。

游烈輕哂,捏捏狐貍兇臉:“我對你好是我的事,你管他們幹什麽。”

夏鳶蝶不為所動:“尤其你這種大少爺出身的,你外公肯定更不習慣你對外人太好,他會對我有意見的。”

“外人?”

游烈輕瞇起眼。

夏鳶蝶一頓,糾正:“嗯,血緣關系之外的人。”

游烈勉強接受:“沒關系。那就讓他提前適應一下,反正以後他也會看習慣的。”

夏鳶蝶還試圖辯駁。

終於,消耗掉最後一絲耐心的游大少爺擡起手腕,看了眼腕表:“還剩最後半個小時就要出發了——”

他擡眸,冷淡又蠱人的,“你是想老老實實坐在沙發上,還是陪我去床上過?”

夏鳶蝶:“。”

狐貍終於還是屈服於仙鶴的淫威之下。

上午十一點。

夏鳶蝶和游烈抵達外公家。

進到玄關,夏鳶蝶同過來接待的家裏傭人問了好,好在對方很和善,也笑容滿面。

夏鳶蝶稍稍放心。

傭人態度還是能反映出一定的主人態度的。

至少游烈外公沒有要扔茶杯給自己罵出門去的架勢。

夏鳶蝶正想著,游烈卻瞥過客人區的一雙皮鞋,他輕擡了下眉尾:“家裏有客人?”

為了防止小狐貍一下子面對太多“敵人”,過於緊張,游烈是確定了初三開始家裏叔伯都不在,這才帶人過來的。

“是,上午的時候過來了一位,好像是位教授?”傭人阿姨不確定地說,“老先生現在正和那人在書房呢。”

游烈點頭,轉向小狐貍:“那我們過去問個好?”

夏鳶蝶回神,深吸氣:“好。”

游烈被她逗得忍俊不禁,伸手就捏了捏狐貍臉頰:“怕什麽,拿出你守衛領地的氣勢來,小狐貍。”

夏鳶蝶被他捏得一惱,剛想發作,忽然想起旁邊還有人在。

她扭頭,果然就見旁邊傭人阿姨笑得眼睛都快彎下了,盯著兩人看。

夏鳶蝶憋住,忍了忍,只拍開了游烈的手:“你不要亂說話,”她想了想,“更不能在你外公面前做這麽,輕浮的舉動。”

“我這就輕浮了?”

游烈笑著陪她走出玄關,繞過古樸的實木雕欄屏風。

可惜小狐貍研究出了最佳的嚴防死堵戰略:自動屏蔽游烈不正經的調戲話,已經不理他了。

書房在二樓。

進門前,夏鳶蝶已經調整呼吸,慢慢將自己的情緒壓穩在一個平衡點——這也是她多年口譯工作基本順利無錯甚至臨場發揮傑出的一項重要倚靠,她對自己情緒狀態的把握,多數時候是近乎變態的。

只要、游烈不給她幹擾。

“老先生說,不會打擾,”家裏傭人阿姨問過,笑著給他們扶門,“你們進去吧。”

“謝謝。”

夏鳶蝶禮貌道謝,和游烈一同走進書房門內。

書房寬闊,依然是和門外相近的實木風格。

夏鳶蝶走在游烈身側,收束著目光,直到停在書房會客區的沙發旁,她才擡眸望向主位。

“外公,我們來了。”游烈側身,牽了下夏鳶蝶的手,他眸目含笑地望著女孩側臉,“我和你提過很多次的,夏鳶蝶。”

在主位上那位不怒自威的老人家的眼神落過來前,夏鳶蝶輕聲:“庚爺爺好。”

只是庚老爺子還未開口,和他相對而坐,側背對著兩人的客人就楞了下,他放下手裏的茶杯,愕然回身。

等看清了椅後的女孩,他猶難置信地:“夏…鳶蝶?”

夏鳶蝶轉眸,對上椅子後的中年男人,她也驚訝難掩:“譚教授?”

“嗯,你們認識?”庚老爺子泰然問道。

“是啊老先生,小夏當年是我的得意門生,就在北城大學,她……”譚教授半失神地轉回去,忽然想起什麽,他話音有些古怪地斷了。

“哦,那還真是緣分。她現在是我外孫的訂婚對象,”庚老爺子擡了擡眼,“游烈,你和譚教授也見過吧,怎麽不問好?”

“……譚教授,新年好。”

游烈聲線略微透著點涼淡情緒。

但夏鳶蝶正有些回不過神,沒能察覺。

而在問好過後,她就聽見游烈語氣松弛下來,甚至有些輕慢:“那您兩位慢聊,我帶她先去茶室坐會了。”

庚老爺子眉毛一擡,忍了沒訓他。

游烈卻不去看庚老爺子反應,朝目光更詭異地看向他的譚教授一點頭,他就牽著小狐貍往書房外走出去了。

一直到茶室內。

夏鳶蝶終於在氤氳的茶香裏,慢慢醒回神。

游烈的第一壺茶已經沖掉了第一泡,第二泡正傾入公道杯中,他眉眼間不見什麽情緒,漆眸前的長睫卻細密壓著,像抑著什麽。

夏鳶蝶停了幾秒:“譚教授是我的恩師。”

“是麽。”

游烈淡聲,仍未擡眸:“那也巧,有機會我陪你上門拜訪。”

夏鳶蝶:“最早,在丁問學長幫我拓寬人脈資源前,就是譚教授對我在學業上提供過許多幫持,他還為我的聯合國實習,以及後來到歐洲高翻學院的進修,全部親自寫了推薦信。整個大學階段裏,我最感念他的恩情。”

“嗯,知道了。我一定陪你好好謝謝你的恩師。”

游烈將倒上四分之三杯的茶盞輕擱到夏鳶蝶面前。

他垂手,眉眼曳著點笑意擡起:“嘗嘗,我可是被這個難伺候的老爺子磨煉了將近十年的茶藝。你要是喜歡,我在家裏也做個茶室。”

游烈話未說盡,要垂回去的手腕就被夏鳶蝶一把握住。

對上狐貍那雙清透而難信的眼眸。

半晌,游烈放棄了抵抗,他頹然地嘆了聲笑:“…是。”

夏鳶蝶眼睫一顫,即便心裏明知了還是要問:“是什麽?”

“譚教授和我以前就見過。他和我母親是關系不錯的同學。”

游烈輕抵了下齒根,終於還是抑下對某位不擇手段的老頭子的惱火,他低聲說完:

“當初,我是有拜托過他一些事。”

夏鳶蝶渾身都輕栗了下。

她記得很清楚。

譚教授第一次對她施以援手是在她剛回到學校的大一下學期,那時候家裏的事情幾乎要壓垮她的情緒,譚教授是第一個雖然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麽卻願意向她遞出拉她出水的繩索的,最慈祥溫和的長輩和恩師。

她只是從未想過,那條繩索來自游烈。

——那個彼時正被她拋棄在大洋彼岸、猶如身在地獄的,在她對得起所有人的人生裏唯一最對不起的人。

夏鳶蝶無聲望著游烈,來不及張口,眼淚簌然就落了下來。

游烈深抽了口氣,皺眉。

每次見夏鳶蝶難受得掉眼淚,他就被迫體會這種像被什麽無形的東西在心口擂下記重錘,但連發洩都無處的煎熬心情。

“夏鳶蝶,”游烈只能起身,到她身前半蹲下去,給她抹掉眼淚,“你再哭,我外公或者別人進來,我可沒辦法解釋了。”

夏鳶蝶反握住他的手,緊扣住。

她顫著眼神望他:“為什麽?”

游烈有些無奈了,半是玩笑:“你哭成這樣,他們當然會覺得我在欺負你——”

“為什麽那個時候了,你還要管我?”

游烈輕嘆,終於認負:“哪有什麽時候,我自己養的小狐貍,就算咬了我一口跑了,難道我就能不在意了?”

夏鳶蝶眼眶都紅了:“今天如果沒有撞見,你是不是永遠都不會告訴我。”

“這沒什麽好說的。”

“怎麽會沒有,”夏鳶蝶眼淚更止不住,“你上回還說,你會好好利用我的虧欠,巴不得我知道的越多越好,就可以用來把我綁在你身邊一輩子的。”

游烈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他試圖逗她:“應該沒有吧,我說得出這麽沒出息又不要臉的話麽?”

沒用。

小雨轉中到大雨了。

游烈頭疼了,他起身,幹脆把一直在掉眼淚的女孩拉起來,攥到身前,又壓到櫃子和墻的夾角裏。

這樣即便有人進來,也是只能看到被他身影擋住的狐貍。

游烈低頭親掉她眼淚:“你別這樣,小蝴蝶,我只是在履行諾言。”

“什麽諾言,你簽賣身契給我了麽?”夏鳶蝶不知道怎麽,竟然有些氣他曾經那樣對她好了。

快要好到她都替他覺得不值得。

“也算,”游烈啞聲笑,“你忘了,我答應過你了。”

他垂手托起她細瘦的脊骨。

游烈俯身,慢慢抱緊她。

[夏鳶蝶。]

[在你身後。]

他從未離開。

聯合國實習推薦,又一個伏筆。

這個埋這麽隱秘肯定沒人發現,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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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沒有作話不是高冷,一般是作者想不到要說什麽騷話了(?

2.庚野的文是專欄那本《少女的野犬》,預收,還沒開 但你們可以提前收藏一下,按我的經驗,收著收著它就開了(確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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