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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長(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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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長(八)

歲月長(八)

容錦與沈裕之間並非盲婚啞嫁,兩人之間再熟悉不過,該做不該做的事情不知有過多少回了。

一直以來,她對這場婚事並無十分期待。

但真隨著婚期漸近,卻還是不可避免地緊張起來。

隨之而起的,則是想見到沈裕的念頭。

自分別後,就只有納征送聘禮那日,兩人曾見過面。

按理來說不必沈裕親自登門,但他還是來了。

但在此之外,除卻常有的書信往來,沈裕竟真難得地守著規矩,並未私下來過。

容錦對此頗為意外,甚至有些不適應。

就連容綺都看出她的心思,捧著的點心打趣道:“阿姐,你是不是想念姐夫了?”

她當初那聲“姐夫”合了沈裕的心思,這些時日,京中每每差人送東西過來時,總少不了給容綺的糕點、零嘴等。

久而久之,容綺已經被“收買”得十分徹底了。

容錦作勢捏了捏她的臉頰:“你的經脈圖背熟了?既是如此,我這就告訴顏姐姐,請她明日抽查。”

顏青漪要叫她家傳的針灸,容綺近來開始正經學經脈穴位圖,正是暈頭轉向的時候,聽她提起這個立時就蔫了,整張小臉都皺了起來。

就連甜而不膩的糕點,仿佛都不是滋味起來。

容錦拿捏著軟肋,三言兩語將她給打發了,臨窗描了會兒花樣,心緒漸漸安定下來。

天色已經暗下來,起了夜風,帶著秋末冬初的涼意。

她關了窗,將燭火挑亮了些,想著描完這張花樣便去歇息。

這時,窗外卻傳來輕輕地叩擊聲。

容錦初時還當自己聽岔了,又響了兩聲,這才疑惑起來:“誰?”

“是我。”噙著笑意的聲音隔窗響起。

雖只是簡短的一句,但於她而言,已足夠聽出來了。

容錦推開窗,借著風吹得搖搖晃晃的燭火看清那高挑的身影,正是她前不久還在分神想著的沈裕。

容錦大為驚訝:“你、你怎麽來了?”

沈裕今日穿的是件墨色的衣袍,袖口收著,勾勒出寬肩窄腰的身形。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將他那張臉襯得愈發如白玉一般。

他倚著窗沿,笑道:“我忍了許久,還是沒能撐住……實在想見你,便來了。”

容錦一怔,抿唇笑起來。

她著鵝黃色的襦裙,因快要入睡的緣故,長發半散,清麗如出水芙蓉。

沈裕的目光始終落在她身上,未曾移開過。

涼風撲面而來,吹得她整個人一顫,容錦這才反應過來,小聲道:“外邊這般冷,還是進房中說話吧。”

沈裕衣上猶帶著寒意,容錦指尖碰了碰茶壺,溫度尚可,倒了杯茶給他暖身。

他看起來仿佛瘦了些。

端著茶盞的手骨節分明,側面看去,下頜的弧度仿佛也鋒利了些。

容錦問:“近來很忙嗎?”

“尚可,”沈裕並沒近身,不遠不近地坐了,“只是你不在,家中與官署仿佛也沒多大區別,又是會在宮中留得久些。”

有時回到家中,也未必有胃口用晚膳。

前幾日荀朔碰巧見著他,還曾念了幾句,說是這樣長久下去於身體有礙。

沈裕不甚在意,應也應得敷衍。

荀朔看出自己的話又成了耳旁風,翻了個白眼,只說是,“等容姑娘管你就是。”

下月就是他與容錦的婚期。

等容錦回到身邊,屆時自然有人管他那些“壞毛病”。

直到身上的涼氣褪去,漸漸沾染了房中的暖香,他才在容錦身側坐了,耳鬢廝磨間,低聲問道:“錦錦,你這些時日可曾想我?”

容錦抵著他的肩,輕輕點了點頭。

沈裕卻不肯就此作罷,廝纏著,直到她親口承認才算,將要離開時又道:“真想就這麽將你給偷回去。”

容錦低低地笑了起來。

這時,門外忽而傳來白蕊的問候:“容姐姐,你歇下了嗎?”

容錦立時咬了唇止住笑意,欲蓋彌彰地咳了聲,這才道:“對。是有什麽要緊的事嗎?”

她不擅對應這種局面,話音裏透著不自然。

沈裕唇角才稍稍翹起,就被她橫了一眼,隨後又捂了嘴。

“不是什麽緊要的,”白蕊倒是沒覺察到什麽不對,只道,“既歇下了,那就明日再說吧。”

聽著門外的腳步聲逐漸遠去,容錦懸著的那顆心才稍稍放下,下一刻,卻只覺掌心傳來濕熱的觸感。

是舌尖輕輕舔了下。

在意識到怎麽回事後,她臉頰霎時就紅了,忙不疊地收回手。

沈裕來時,只是分別時日太久實在思念,想的是看一眼便離開,眼下撩起火了,但終究還是沒有胡來。

只捏了捏容錦的指尖,啞聲道:“等我來娶你。”

容錦捂著臉頰,認真地點了點頭。

接下來的日子過得倒也不慢,仿佛一轉眼,就到了嫁娶這日。

春夫人前日便來了別莊,為她送嫁。

而梳頭之人,沈裕也已經安排妥當,是個六親俱全、兒孫滿堂的全福人,出身周家。

正是周皇後的母親,岑氏。

此消息一出,世家內部嘩然。

因沈裕這婚事在世家眼中,多少有些離經叛道,眾人縱不敢在明面上多說什麽,但若真換了自家子孫如此,怕是要請家法的。

而周氏清流出身最重禮節,岑家更是數百年世家,怎麽想,都該對此事避之不及才對。

哪有摻和進去的道理?

及至有心之人一打聽,這並非周、岑兩家受沈裕這個“一手遮天”的權臣脅迫,而是周皇後……如今已經是太後那位,親自提的。

周太後親傳了自家女眷進宮,說的是,“那姑娘我曾見過,哪裏都好,出身如何並非自己能決定的,總不是她的過錯。”

“沈相這些年扶朝局、穩江南,為國、為天下不惜自身,該全了他的念想。”

誰都能看出來,這是周、岑兩家要為這婚事保駕護航,以絕非議,而這也確實卓有成效。

周夫人是位莊重而溫和的婦人,眉眼與宮中那位太後有幾分相仿,目光柔和,並無半分高高在上的倨傲。

她並未因此處簡單的屋舍有任何鄙夷或是不滿,還主動主動講些舊事,幫容錦緩解緊張。

“……昔年將軍夫婦在時,我們常有往來,她一直想著要個女兒,將阿湘當做自己女兒一般對待。”周夫人話音中透著眷戀,緩緩道,“我那時便勸她,等兩位公子娶妻成家了,就好了……”

“一晃眼,也這麽些年了。”

沈裕的母親阮氏,是那些所謂的世家大族看不上的商賈出身,那時老伯爺尚在,戒尺都打斷了,沈將軍卻還是執意要娶她。

在得知沈裕的親事時,周夫人還曾暗暗感慨過,這對父子在情之一字上真是如出一轍。

不同的是,沈裕的手腕更強硬些。

他決定的事情,無人敢置喙。

容錦安安靜靜地聽著,神情專註而溫柔。

她模樣本就生得好,周夫人見著也喜歡,及至仆婦來提醒,恍然道:“瞧我,險些要誤了正事了。”

再過一個時辰,迎親的隊伍就該到了。

容錦換了嫁衣,在眾人的簇擁下端坐在梳妝臺前。

周夫人執著梧桐木制成的發梳,依著舊俗,從頭到尾梳了三回,含笑道:“望夫婦白發齊眉,兒孫滿堂。”

隨後,又有侍女上前幫著綰發、梳妝。

大婚的頭面原是由成姝采辦的,但大長公主聽聞兩人的親事後,大手一揮,著人送來一整套宮中內制的頭面首飾。

說是昔日請容錦幫忙的酬謝,也祝她與沈裕白首偕老。

長發高高綰起,釵環珠花點綴其中,珠光寶氣,而那並蒂蓮的赤金對簪更是點睛之筆,更襯得人雍容華貴,眉目如畫。

而她腕上,則戴著昔日蘇婆婆親手交給她的,沈夫人為未來兒媳留下的玉鐲。

妝點妥當後,房中一片讚嘆,春夫人打趣道:“這樣好看,平日也該多打扮起來的。”

侍女奉上一柄紗繡佛手花鳥檀柄團扇,是先前隨著聘禮一並送來的。

臨近傍晚,已有樂聲傳來,是迎親的隊伍到了。

一般來說,男方上門迎親時該有“攔門”,但誰也不敢對著沈裕造次為難,還是顏青漪出面,討了首催妝詩。

容錦並無兄弟,便只由容綺扶著,出了門。

樂聲與熱鬧撲面而來,幾乎令人目眩。

隔著團扇,她看不真切沈裕的模樣,松了容綺的手,執了系成同心結的紅綢一端後,下意識地攥得緊緊的。

上轎時,沈裕親自扶了她一把,大紅的衣袖從眼前拂過,熟悉的聲音在鼓樂聲中響起:“別怕,我在。”

容錦極輕地應了聲。

如踩在雲端的虛浮之感,終於有所消散。

京中已經許久未有這樣的盛事,不止百官雲集,尋常百姓更是紛紛沿街駐足,興致勃勃地觀望著這聲勢浩大的迎親隊伍,讚嘆不已。

孩童們隨著迎親隊伍,嬉笑著“討彩頭”。

他們年紀小,甚至分不清結親的沈家究竟是什麽官職,只知道這回的貴人家格外大方,只要學句“百年好合”之類的吉利話,就能討得一捧五色點心、糖果。

甜滋滋的,叫人回味許久。

而接了請帖的文武官員紛紛赴宴,這其中,一大半恐怕都是回頭登沈相家的門,倍感新奇地打量著園子裏的造景陳設。

公孫玘雖也來過兩回,但皆是有旁的要事,並沒那個閑情逸致關心別的。

這幾個月沈裕回朝後,雷厲風行地處理了不少事宜,度過新舊交替後那段最難的時日後,朝廷整個龐大的機構終於又緩慢卻穩定地運轉起來。

公孫玘終於不必像起初那般宵衣旰食,今日更是提早來湊這熱鬧。

“這園子修得是好,有幾分南邊的味道,”他與幾位同僚寒暄過後,陪著沈衡在湖邊散步,隨口道,“若是沒記錯的話,這應當是那位沈夫人留下的吧?”

沈衡頷首:“是。”

追本溯源起來,這園子原是姓阮,只是將軍夫婦去後,沈裕回京後長居於此,久而久之,在眾人眼中成了真正的“相府”。

至於伯爵府,早前沈氏那一脈出事後,落得個抄家的下場。

沈裕冷眼旁觀,也並未有收回所謂“嫡系”的意思,由著刑部將那老宅查封充了公。

算是斷了個幹幹凈凈。

初時不少人認為沈裕黨同伐異、冷血無情。

直至刑部牽出蘿蔔帶出泥,由侵地案查到昔年廢太子一事中,二房為奪爵位竟不惜助紂為虐,威逼利誘舊仆遞了假消息,致使沈將軍深陷梵天原。

此事一出,朝野駭然。

老伯爺在世之時費盡心思想要遮掩的醜聞終究還是大白於世。

公孫玘早就從沈裕的態度之中窺見端倪,但真到見著口供,依舊不免憤慨,私下還曾感慨過沈相這些年殊為不易。

如今看著滿園張燈結彩,觸目所及之處總有大紅的喜色,竟也覺出幾分欣慰。

只是再看身側的好友,又有些不是滋味。

沈衡的年紀也不算小了。

自重新入朝為官後,尤其是新帝登基後,明眼人都看出他前途無量,想要與之結親的又多起來,就連公孫玘都有所聽聞。

但他卻仿佛無意於此,迄今為止,也沒什麽眉目。

算得上是沈衡循規蹈矩、按部就班的半生之中,少有的例外。

旁人毫無頭緒,但公孫玘在陵川時就看得一清二楚,又豈會不知?

只是這事無從談起,仿佛怎麽說都是錯。

沈衡看出好友的心思,搖頭笑了笑,從容道:“無礙,都過去了。”

在收到沈裕送的大婚請帖後,他在書房坐了許久,從畫缸中翻出了當年廟市之後曾做的那幅投壺圖,又看了許久,最終付之一炬。

朦朧的好感未曾戳破,註定無疾而終。

就這樣慢慢散在歲月之中,也沒什麽不好。

歡欣的樂聲隱隱傳來,應是迎親的隊伍回來,眾人紛紛招呼著往前廳去,素來冷清的園子從未有過這樣熱鬧的時候。

沈衡撫了撫衣袖,笑道:“同去看看吧。”

前幾日,嬤嬤已經成親這日的禮節與諸多安排講得清清楚楚,下轎前,容錦又溫書一般在心中過了遍。

想起沈裕在山間別院時講過的背書舊事,不由莞爾,也放松不少。

她從白蕊手中接過紅綢,由沈裕引著,跨過階前擺著的馬鞍。

一路都鋪了青席,直至中堂。

容錦執著團扇,餘光瞥見沈裕著紅衣的身影,心中一動,不著痕跡地打量了眼。

旁人興許毫無所覺,沈裕卻隨即看了回來,眼含笑意。

容錦被抓了個正著,壓了壓唇角,目不斜視起來。

與一路的熱鬧相比,中堂就顯得有些冷清了。

原本該是父母居於正位,但沈將軍夫婦早已辭世,沈裕與沈氏所謂的族親幾乎斷得一幹二凈,也無人配坐在這位置上。

於是乎,就這麽空了下來。

容錦早有預料,從容地與沈裕一同拜了天地與空著的正位,而後是夫妻對拜。

在眾人的註視之下,沈裕珍而重之地彎腰低頭。

禮成。

自籌辦婚禮開始的欣喜被更為沈靜的情緒取代,像是期待已久的花苞終於綻放,又如窖藏了多年的老酒開封,在心上氤氳出沈香。

婚房的床帳中撒著紅棗、花生、蓮子等物,取“早生貴子”的寓意。

新婚夫婦飲合巹酒後,眾人散去。

依著習俗,沈裕此時該出門招待賓客的,可他卻遲遲未曾起身。

稍顯辛辣的酒氣還停駐在唇齒間,容錦舔了舔唇角,側臉看他:“不出去嗎?”

她好奇了半日,直到此時,才終於得以光明正大地打量。

除卻絳紫官服,沈裕少有儂麗顏色的衣裳。

但於他而言其實十分相稱,尤其這一身大紅的喜服,愈發襯得高雅華貴,又添了幾分風流寫意。

便如書上那句“郎艷獨絕,世無其二”。

沈裕今日眉眼間的笑意就未曾褪過,聞言道:“是該去的。”

話雖這麽說,卻依舊不動彈。

容錦只得又提醒道:“你邀了那麽些人,怕是都等著呢。”

雖說朝臣們應當對沈裕的行事了然於心,但哪有就這麽將賓客晾在那裏的道理?

沈裕極輕地嘆了口氣:“我今日還沒來得及好好看看你。”

他對除容錦以外的人,總是沒什麽耐性,若非因著大婚,也不會破例請這麽些人過府。

結果獨處還沒一盞茶的功夫,就要撂下新娘子出去應酬。

容錦執扇輕輕敲了下他的小臂,打趣道:“今後的日子還長著呢,由著你慢慢看。”

“等我回來。”沈裕說著,順勢握了她的手,在指尖落了一吻。

輕飄飄的猶如一片羽毛,卻又勾的人心隱隱作癢。

為著晚間的婚儀,容錦大半日都沒正經吃過東西,只用了塊糕點墊肚子。成姝早早地讓人備了她愛吃的菜色,此時送過來,擺了半桌。

侍女端了凈手的水來,又恭敬問道:“夫人可用換衣裳?”

容錦想了想:“不必了。”

興許是餓過頭,她此時並沒多少胃口,也並沒要人伺候,大略用了些便放了筷子。

前院笙歌不絕,賓客歡宴,容錦正琢磨著做些什麽打發時間,一擡眼,沈裕竟已經回來了。

滿打滿算,也沒離開多長時間。

身上沾染的酒氣倒是濃烈了不少,想來也沒躲酒,陪著賓客飲了不少,就連眼尾都微微泛紅。

容錦仰頭看他,還未開口,就先被他給整個抱了起來。

“你……”容錦連忙扶了他的肩,見他眸色清明,這才道,“看起來也沒醉啊,怎麽發酒瘋?”

“錦錦,”沈裕喚著她的名字,音調極盡繾綣,“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

容錦坐在書案邊沿,眉眼彎彎:“我知道。”

他這樣一個人,能有這般喜形於色的一日,今日來的滿堂賓客怕是都知道了。

沈裕看她的目光中帶著些迷戀,貼上來索吻:“你穿紅衣,當真好看極了。”

令他只想將人藏起來,誰也見不著。

容錦忍笑道:“是嗎?”

兩人初見之時,她穿的也是一襲紅裙,被妝娘打扮得還要更為嫵媚些,可沈裕那時卻並沒半點被美色打動的樣子。

冷淡若高嶺之花,又像是不通紅塵的仙人。

這世上的因緣造化實在有趣。

察覺到沈裕隱隱有失控的苗頭,容錦按了他的手,提醒道:“這嫁衣我繡了許久,若毀了,就要惱了。”

她很少生氣,就連這威脅的話說起來也是軟綿綿的,像極了佯裝氣勢洶洶亮爪子的小貓。

沈裕動作微頓,啞聲道:“好。”

他去了容錦發上的釵環,任由長發如瀑散下,又從脊骨一節節撫過,按得她整個人仿佛都軟成了一團棉花。

他飲了不少酒,卻依舊覺著渴極了。

不斷地想要從她那裏索取。

珠翠落了滿地,紅衣相疊,燭火影動,一室旖旎。

等到終於雲收雨霽時,容錦雖還想著殘妝未卸,但實在沒什麽起身梳洗沐浴的精力。

就連茶水,都是沈裕端著送到她唇邊的。

她纖長的眼睫顫了下,還是躺了回去:“算了。”

沈裕被她這模樣逗笑了,令侍從送了熱水過來,拿了巾帕替她清理。

溫熱的觸感撫過,容錦瞇了瞇眼,舒服得快要睡過去了。

龍鳳紅燭兀自燃燒,沈裕起身將窗關緊時,忽而發現不知何時竟開始落雪。檐下的燈籠映出細小的雪粒,隨風飛舞。

容錦聞言倒是又起了興致,裹著厚厚的錦被,到窗邊看雪。

她看得專註,眸中映著燈火,亮晶晶的。

沈裕心中一動,忽而問道:“錦錦,你對我……是愛嗎?”

早前沈裕曾趁著容錦醉酒之時問過相仿的話,可容錦那時的反應,並不盡如人意,一度成了他心中的刺。

以致如今再問,呼吸依舊不自覺地放輕了些。

而在問出口後,他又有些後悔,恐這不合時宜的問題毀了此時大好的光景。

容錦眸光流轉,似是有些困惑:“你不明白嗎?”

沈裕勾著她的小指:“想聽你親口說。”

有細雪落在眼睫,容錦眨了眨,福至心靈,忽而明白了他的顧慮。

容錦並不是個喜歡將情愛宣之於口的人。

她的感情並不十分熱烈。

不會為愛死去活來,也說不出“山無棱,江水為竭,乃敢與君絕”這樣的話。

與沈裕濃烈的愛恨相比,仿佛有些輕飄飄的,像留不住的風與雪,令他難免患得患失。

“自許久以前,你在我心中已與蕓蕓眾生不同,若非愛,又豈會心甘情願嫁與你?”

容錦踮起腳,在他唇邊落了一吻,“雖並不轟轟烈烈,但你我之間漫長的歲月,終會言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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