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關燈
小
中
大
第 36 章
就算只從通話內容片面聽取，不妨礙往那方向趕去的覆仇者們渾身冰冷。
他們還未準備好。縱然準備好了…他們原先預計的也不是和鳳凰之力正面交鋒。
“我應該控制廣播系統疏散大樓嗎，Sir？”賈維斯問。
“做吧。”托尼咬牙切齒的回答。
史帝夫和巴基是離最近的。當廣播響起時，他們正奔跑穿過來往善後的特工。
『全部人員註意。此處即將發生毀滅性的爆炸，請所有人──無論陣營──用最快速度疏散。重覆，此處即將…』
他們身邊的人愕然停下，有幾個周遭的人困惑的回頭，看著奔跑經過的兩人，好像期待解答。
“還楞什麽，離開這裏，快跑！”史帝夫一邊大喊，指著自己奔跑的反方向──出口，一邊做完全相反的事情：“也疏散周遭的區域，快去！”
“哦…喔！”他們終於反應了過來，慌忙行動。
越靠近事發地，溫度就越灼燙。宛如在夏至的沙漠，幹燥的空氣燙過他們的喉嚨與氣管，讓人有呼吸不到氧氣的錯覺。就連金屬墻面也變的燙手，無法觸碰。門扉在爆炸中已被摧毀，穿過最後一條走廊，史帝夫在煞住腳步，看清了眼前的情況。
法師們正合力施展某種強大的法術，繁覆的文字、線條將空中燃燒的破口一層又一層的圍住。而那破口…
那道裂痕散發著既璀璨又致命的光芒，火焰在其中熊熊燃燒。若說幾日前覆仇者大廈中，王展示給他們的鳳凰之力看起來像滾燙的森林大火，那麽這就是超新星的火焰。美麗、狂野…足以震撼宇宙。
就算是史帝夫，也不自禁在這一瞬屏息，忘記自身在何處。從玻璃般碎開的空氣中，他看到了生命深處的顫栗、看到最原始的激情…看到了宇宙難以言繪的奧妙。
一個人影讓他倏然回神。鏡像之中不僅有鳳凰之力，有人在他們之前踏了進去。
幾乎不用思考就知道誰會幹這麽瘋狂的事情。
他和巴基對視一眼，跟隨加文的腳步跨入了鏡像。
如果說外頭熱的像夏至的沙漠，鏡像裏頭就是名符其實的煉獄。滾燙的熱度瞬間烤焦了他們的發梢，讓頭發變白、卷曲。熱度使的光睜開眼睛就是一種折磨。完全幹燥的空氣刺痛眼睛，但流出的淚水在一瞬間又蒸發個幹凈。每一次呼吸都是在灼燙氣管，燒掉最後一絲氧氣。
“你們進來做什麽！？”模糊的視線中，一人嘶啞的吼。
“我能問你相同的問題！”史帝夫喊了回去，用一只手遮擋強光和熱浪。
“離開！我要在這裏釋放黑色爭取時間！爆炸會讓我被彈出鏡像外，王的法術會擋掉餘波…但你們得先出去！”加文嘶吼著，勉強蓋過火焰的聲響。
瘋狂的計畫，史帝夫想。或許在這種關頭，就是需要這樣瘋狂的想法了吧。
只不過…
◎◎◎
“所以...”
很長一段時間後的某天，加文忽然想起來這一事，好奇的問。
“你當時怎麽意識到錯誤的？”
“很簡單，我從一開始就知道那是謊話。”史帝夫回答：“誰在那種關頭會將自己的計劃描述的這麽詳細？尤其是在我們無法幫上任何一點的情況下？”
他微微一笑。
“你之所以告訴我們細節，就單純是要說服我們丟下你而已。”
◎◎◎
只不過，那是個謊言。
在此時此刻，史帝夫意識到…加文打算和鳳凰同歸於盡。
“你能成功嗎？”
“我不知道…這是我能想到的最後辦法了。”
從對方的眼神與語氣中，他發現加文實際上不覺得這會成功。縱然賭上性命，縱然投註下一切，他仍然不認為這足夠。
而到目前為止，加文對於任何魔法的局勢審度、對於能量的評估，從來沒有錯過。奇跡、潛力的覺醒、上天的相助…那些都只是童話故事。
史帝夫相信上帝，但不是以這種方式。
“你就打算將你的生命放棄在連你自己都不相信的事情！？”
問題不是丟掉性命──問題是白白犧牲一切卻什麽也沒得到。這是最殘酷的臨死遺念。
加文的偽裝裂開了，震驚於史帝夫如此輕易的就揭穿他的謊言。你怎麽知道我打算…他的眼神中這麽說著。
“你自己連相信都做不到…又如何指望這會成功！”
這句話或許是殘忍的，但是事實。多少次，加文提到馭光法術的強度全取決於「意志」──而他如今並沒有半點贏的意志。
他又怎麽可能贏？
“我不真的有選擇，不是嗎。”對此，加文沒有生氣、也沒有洩氣，而是忽然徹底的冷靜了下來：“就算只有萬分之一的機率…”
“離開這裏吧，隊長、巴恩斯。”他舉起雙手，火焰般的頭發襯著熊熊烈焰飛揚：“想辦法去疏散周圍、能救下那些愚蠢的聖殿法師更好…”
空氣在馭光法師周遭扭曲了，好像忽然產生了一個漩渦、一個黑洞。熱度、光線被打散、旋轉的消失無蹤。這讓周圍的熱度降低了一點點，幾乎讓人感覺到一陣沁涼。
但是…
“他不會成功。”不用巴基說，史帝夫也明白這點。確實，加文的力量十分可觀…但在鳳凰面前如此渺小。他是個能吞噬貨輪的巨大漩渦又如何？在太平洋之中，也不過是個可忽略的小點罷了。
“加文，停下！”
史帝夫本來不預料著對方會聽。本不預料著法師會因為他一句薄弱的指令就罷手…但加文停了下來。
與其說是停了下來，不如說是被迫中止。漩渦匯聚到一半時，法師雙手開始顫抖，好像正在用極大的力氣支撐什麽。他維持了幾秒，然後忽然放開。倏然失去著力點，加文踉蹌了一步，失去平衡。
史帝夫伸手想幫助他，感覺到灼燙的溫度再次侵蝕皮膚。但加文甩開他的攙扶，再次嘗試，卻依舊用同一種方式結束。這一次，他雙腿一軟，真的往前跌落，在最後一刻被史帝夫拉住。
“我辦不到。”男人握緊雙拳、深吸一口氣，最終搖頭，眼中因羞愧和對自己的憤怒而閃爍的些許淚水：“我不夠強壯…鳳凰驅散了所有黑暗，我沒有任何黑色的來源。我以為這樣削弱鳳凰能讓王的法術有機會成功…能給你們所需的那五天，但我就連自我毀滅都做不好。我應該要能做到的。”
史帝夫應該要失望、應該要畏懼，但這些情緒都沒有到來。相對的，他為眼前的人感受到深沈的哀傷。
這個有數百歲月的男人，能談笑間做出瘋狂事情的男人，在這世界的盡頭，因為無法犧牲自己而悲痛含淚。
真是荒謬。荒謬的高尚。
“我實際上以為我有機會。”加文喃喃，所有的戰意忽然離他而去。他就在這焰火之中坐了下來。跑？跑去哪？他們又怎麽能跑的過鳳凰之力？
“我想…歐霍蘭賜予我這麽漫長的壽命，肯定有原因的吧？或許這就是那個時刻──我該將這段時光還給祂的時刻。甚至，我還望想著我能以某種狡黠、聰明的方式逃離，在不可能中存活下來…多少年了，事情總是如此，這次也不例外，不是嗎？”法師自嘲的笑了笑，低聲說：“結果，我原來還是那個男孩，以為自己不是世界上最自傲的人，從塔底撿了第二大的石頭，然後發現自己是錯的。我終究是那個目中無人的自大狂，把自己當成世界的中心。其實我什麽也不是。”
這恐怕是很少見的真心話。在世界的盡頭，偽裝、矜持、自尊大抵都不太重要了吧。聖殿法師又能支撐多久？一旦鳳凰破繭而出，大半世界都會淪陷於烈焰。弗麗嘉也說過，鳳凰會疾馳於世界，直到…
史帝夫忽然站直身子，差點將身邊兩人撞倒。
“史帝夫？”巴基問。
他們這數日以來全心全意都想著要如何阻止或驅逐鳳凰，幾乎忘了這點…
“直到找到宿主為止。”
兩人盯著他，好像忽然明白他想說什麽。
“萬分之一的機率我也得試試看，對吧？”史帝夫沒有回視，而是用幹痛的眼直視鳳凰：“如果我們只是給它一個宿主呢？”
“史帝夫…”
沒等他們決定，玻璃碎裂的聲響細小、卻真實的回蕩在空氣中。火焰變的更加炙熱，鳳凰已經逼近了。
沒有時間猶豫，他往前走。每一步，溫度都直線上升，宛若獻祭，走向屬於自己的火刑。遙遠的，他聽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是巴基。摯友的聲音悲愴，卻沒有阻止的意思…足夠了解他，巴基知道他阻止不了朋友。那只是看著摯友犧牲自己時必然會發出的痛苦呼喚。
“史帝夫，趴下！”
但那樣的呼喊突然變的尖利焦急。那一刻，他本能地相信朋友…
火焰將他掀飛了出去。鏡面終究是碎了。法術爆破的同時，鳳凰終於徹底掙脫，展開足以掀起宇宙巨浪的雙翼，高聲鳴唱。那是一種和諧的聲響，震動生命最深處的核心，卻也因力量太過強大而致命。
那一霎那，史帝夫的直覺是翻身落地後重新沖出去…這是他們最後的機會。鳳凰徹底飛出之前，如果他能成功，那麽所有人還有救。但不用一步他就知道這已經被抹煞。
火焰席卷而出。在他能接近之前，光是餘焰就足以將他們全部人燒為焦骨。或許是囚禁太久，鳳凰的掙脫伴隨著宛若核爆環的高溫，將他們最後的希望燃燒殆盡。
明亮的烈焰倒映在史帝夫的瞳孔中，倒映出他最後一絲的奮不顧身、最後一點的破碎希望，然後…
(焚盡一切)
停了下來。
史帝夫眨了眨完全幹澀的眼，讓模糊的視線稍微清晰一點點。火焰停了下來…幾乎。倒不如說是放慢了數千倍，凝滯在爆炸的瞬間。
他一口氣都不敢喘，像是怕打破了這個平衡。環顧四周，透過碎裂的鏡像，他能看到被沖擊打倒的法師們，還停在即將摔落的姿勢，用一秒幾微米的速度下墜。最前方的是王，一手舉起遮住眼面，另一手的法鎮碎了一半，火花還在一點一點的瓦解。
最後方的是…
“斯特蘭奇。”加文震驚的喃喃，看著飛舞在整個房間中的綠色能量。除了他們，還有一人的時間沒有被凝滯。剛成為法師幾個月的那男人穿著深藍色的術士袍，鮮紅的披風，深褐色的手套。阿戈摩多之眼綻放著刺眼的綠光，一圈又一圈的魔法在男人顫抖、用力的手間勉強維持著。
這是他們最後的掙紮。就算是時間原石也無法困住鳳凰太久。
但是…
就算時間放緩了，火焰的熱度依舊。史帝夫不可能可以穿過最外圍的灼燙震波，進到鳳凰的核心。他們的努力…
“你能送我進去嗎，加文？”
加文看了眼四周，最終搖頭。
“如果能用其他顏色給你一層防護…但鳳凰的次紅淹沒了所有光源。用次紅阻擋次紅是沒有意義的。我沒…”
他停住了。
“藍色。”馭光法師喃喃：“是了，我不需要光源也能使用藍色！”
藍色在他手中出現、匯聚。加文皺起眉頭、咬著牙，全心全意的提煉出體內任何殘存的顏色。
“不夠…遠遠不夠…該死，我不知道怎麽做！”
他從來沒有這樣做過。
綠色的環開始出現裂痕。斯特蘭奇即將抵達極限。
或許史帝夫此時要做的，就是不顧一切的走進去…
“用我。”巴基忽然說：“那天你的黑色吸收了宇宙魔方的力量…而在我身上同樣適用，對吧？我們兩人同時都能當能量源。”
加文擡頭，那雙奇特的眼中有股震驚。史帝夫能看出，他對此並不確定…不確定自己能做到，不確定這是否可行。
但此時此刻，可不可行根本不重要了。
他拉住巴基的手。湛藍的能量從兩人周遭湧現，在這刺眼的紅光中點燃了截然不同的鋒芒。
“去，史帝夫！”
這是加文第一次當面稱呼他為史帝夫，不知為何，他有些好笑的想到這點。他朝烈焰奔跑。
藍色的煙霧在他周邊形成，每一秒都在匯聚、又每一秒都在被燒成灰燼。兩種力量相抗，在這無聲的靜止中為最後的希望拔河。盾牌、緩沖還未形成，又被無情的火焰吞噬。守護的意志、用意志力與天地抗衡…史帝夫從其中感受到了這些情感。七十年前的純粹意念，加文放在巴基身上的那股善良和人性，與現今如出一轍的最後渴求，融合著巴基對史帝夫的相信、友誼、家人般的愛，為他狂傲的和足以靜默宇宙的力量爭鋒。
但是，那還不夠。縱然兩人再多麽全心全意，他們的力量還是抵不過鳳凰之力。火焰穿透了藍盧克辛霧，舔噬著史帝夫的每一寸皮膚。制服早已化為焦碳，血肉也被點燃。藍色讓他沒有立即死亡，卻也絲毫沒有減緩疼痛。他正在火刑之中，嘗盡折磨與酷刑。
只是…
如果巴基堅定不移的友誼、和加文貫串無數年的守護意志還不夠，那麽…加上我的頑固呢？
僅僅酷刑和劇痛灼燒，是無法阻擋我的。我背負著摯友的信念、背負著隊友的信賴…背負著無數人的性命。
所以…我沒有理由不頑固。
“I can do this all day.”用早已不存在、被燒盡的雙唇和聲帶對鳳凰說，史帝夫扯著焦黑的肌肉、焚燒的白骨露出倔強的微笑。
然後他奔跑，直到徹底化作焦骨。
直到浴火…成為鳳凰。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就算只從通話內容片面聽取，不妨礙往那方向趕去的覆仇者們渾身冰冷。
他們還未準備好。縱然準備好了…他們原先預計的也不是和鳳凰之力正面交鋒。
“我應該控制廣播系統疏散大樓嗎，Sir？”賈維斯問。
“做吧。”托尼咬牙切齒的回答。
史帝夫和巴基是離最近的。當廣播響起時，他們正奔跑穿過來往善後的特工。
『全部人員註意。此處即將發生毀滅性的爆炸，請所有人──無論陣營──用最快速度疏散。重覆，此處即將…』
他們身邊的人愕然停下，有幾個周遭的人困惑的回頭，看著奔跑經過的兩人，好像期待解答。
“還楞什麽，離開這裏，快跑！”史帝夫一邊大喊，指著自己奔跑的反方向──出口，一邊做完全相反的事情：“也疏散周遭的區域，快去！”
“哦…喔！”他們終於反應了過來，慌忙行動。
越靠近事發地，溫度就越灼燙。宛如在夏至的沙漠，幹燥的空氣燙過他們的喉嚨與氣管，讓人有呼吸不到氧氣的錯覺。就連金屬墻面也變的燙手，無法觸碰。門扉在爆炸中已被摧毀，穿過最後一條走廊，史帝夫在煞住腳步，看清了眼前的情況。
法師們正合力施展某種強大的法術，繁覆的文字、線條將空中燃燒的破口一層又一層的圍住。而那破口…
那道裂痕散發著既璀璨又致命的光芒，火焰在其中熊熊燃燒。若說幾日前覆仇者大廈中，王展示給他們的鳳凰之力看起來像滾燙的森林大火，那麽這就是超新星的火焰。美麗、狂野…足以震撼宇宙。
就算是史帝夫，也不自禁在這一瞬屏息，忘記自身在何處。從玻璃般碎開的空氣中，他看到了生命深處的顫栗、看到最原始的激情…看到了宇宙難以言繪的奧妙。
一個人影讓他倏然回神。鏡像之中不僅有鳳凰之力，有人在他們之前踏了進去。
幾乎不用思考就知道誰會幹這麽瘋狂的事情。
他和巴基對視一眼，跟隨加文的腳步跨入了鏡像。
如果說外頭熱的像夏至的沙漠，鏡像裏頭就是名符其實的煉獄。滾燙的熱度瞬間烤焦了他們的發梢，讓頭發變白、卷曲。熱度使的光睜開眼睛就是一種折磨。完全幹燥的空氣刺痛眼睛，但流出的淚水在一瞬間又蒸發個幹凈。每一次呼吸都是在灼燙氣管，燒掉最後一絲氧氣。
“你們進來做什麽！？”模糊的視線中，一人嘶啞的吼。
“我能問你相同的問題！”史帝夫喊了回去，用一只手遮擋強光和熱浪。
“離開！我要在這裏釋放黑色爭取時間！爆炸會讓我被彈出鏡像外，王的法術會擋掉餘波…但你們得先出去！”加文嘶吼著，勉強蓋過火焰的聲響。
瘋狂的計畫，史帝夫想。或許在這種關頭，就是需要這樣瘋狂的想法了吧。
只不過…
◎◎◎
“所以...”
很長一段時間後的某天，加文忽然想起來這一事，好奇的問。
“你當時怎麽意識到錯誤的？”
“很簡單，我從一開始就知道那是謊話。”史帝夫回答：“誰在那種關頭會將自己的計劃描述的這麽詳細？尤其是在我們無法幫上任何一點的情況下？”
他微微一笑。
“你之所以告訴我們細節，就單純是要說服我們丟下你而已。”
◎◎◎
只不過，那是個謊言。
在此時此刻，史帝夫意識到…加文打算和鳳凰同歸於盡。
“你能成功嗎？”
“我不知道…這是我能想到的最後辦法了。”
從對方的眼神與語氣中，他發現加文實際上不覺得這會成功。縱然賭上性命，縱然投註下一切，他仍然不認為這足夠。
而到目前為止，加文對於任何魔法的局勢審度、對於能量的評估，從來沒有錯過。奇跡、潛力的覺醒、上天的相助…那些都只是童話故事。
史帝夫相信上帝，但不是以這種方式。
“你就打算將你的生命放棄在連你自己都不相信的事情！？”
問題不是丟掉性命──問題是白白犧牲一切卻什麽也沒得到。這是最殘酷的臨死遺念。
加文的偽裝裂開了，震驚於史帝夫如此輕易的就揭穿他的謊言。你怎麽知道我打算…他的眼神中這麽說著。
“你自己連相信都做不到…又如何指望這會成功！”
這句話或許是殘忍的，但是事實。多少次，加文提到馭光法術的強度全取決於「意志」──而他如今並沒有半點贏的意志。
他又怎麽可能贏？
“我不真的有選擇，不是嗎。”對此，加文沒有生氣、也沒有洩氣，而是忽然徹底的冷靜了下來：“就算只有萬分之一的機率…”
“離開這裏吧，隊長、巴恩斯。”他舉起雙手，火焰般的頭發襯著熊熊烈焰飛揚：“想辦法去疏散周圍、能救下那些愚蠢的聖殿法師更好…”
空氣在馭光法師周遭扭曲了，好像忽然產生了一個漩渦、一個黑洞。熱度、光線被打散、旋轉的消失無蹤。這讓周圍的熱度降低了一點點，幾乎讓人感覺到一陣沁涼。
但是…
“他不會成功。”不用巴基說，史帝夫也明白這點。確實，加文的力量十分可觀…但在鳳凰面前如此渺小。他是個能吞噬貨輪的巨大漩渦又如何？在太平洋之中，也不過是個可忽略的小點罷了。
“加文，停下！”
史帝夫本來不預料著對方會聽。本不預料著法師會因為他一句薄弱的指令就罷手…但加文停了下來。
與其說是停了下來，不如說是被迫中止。漩渦匯聚到一半時，法師雙手開始顫抖，好像正在用極大的力氣支撐什麽。他維持了幾秒，然後忽然放開。倏然失去著力點，加文踉蹌了一步，失去平衡。
史帝夫伸手想幫助他，感覺到灼燙的溫度再次侵蝕皮膚。但加文甩開他的攙扶，再次嘗試，卻依舊用同一種方式結束。這一次，他雙腿一軟，真的往前跌落，在最後一刻被史帝夫拉住。
“我辦不到。”男人握緊雙拳、深吸一口氣，最終搖頭，眼中因羞愧和對自己的憤怒而閃爍的些許淚水：“我不夠強壯…鳳凰驅散了所有黑暗，我沒有任何黑色的來源。我以為這樣削弱鳳凰能讓王的法術有機會成功…能給你們所需的那五天，但我就連自我毀滅都做不好。我應該要能做到的。”
史帝夫應該要失望、應該要畏懼，但這些情緒都沒有到來。相對的，他為眼前的人感受到深沈的哀傷。
這個有數百歲月的男人，能談笑間做出瘋狂事情的男人，在這世界的盡頭，因為無法犧牲自己而悲痛含淚。
真是荒謬。荒謬的高尚。
“我實際上以為我有機會。”加文喃喃，所有的戰意忽然離他而去。他就在這焰火之中坐了下來。跑？跑去哪？他們又怎麽能跑的過鳳凰之力？
“我想…歐霍蘭賜予我這麽漫長的壽命，肯定有原因的吧？或許這就是那個時刻──我該將這段時光還給祂的時刻。甚至，我還望想著我能以某種狡黠、聰明的方式逃離，在不可能中存活下來…多少年了，事情總是如此，這次也不例外，不是嗎？”法師自嘲的笑了笑，低聲說：“結果，我原來還是那個男孩，以為自己不是世界上最自傲的人，從塔底撿了第二大的石頭，然後發現自己是錯的。我終究是那個目中無人的自大狂，把自己當成世界的中心。其實我什麽也不是。”
這恐怕是很少見的真心話。在世界的盡頭，偽裝、矜持、自尊大抵都不太重要了吧。聖殿法師又能支撐多久？一旦鳳凰破繭而出，大半世界都會淪陷於烈焰。弗麗嘉也說過，鳳凰會疾馳於世界，直到…
史帝夫忽然站直身子，差點將身邊兩人撞倒。
“史帝夫？”巴基問。
他們這數日以來全心全意都想著要如何阻止或驅逐鳳凰，幾乎忘了這點…
“直到找到宿主為止。”
兩人盯著他，好像忽然明白他想說什麽。
“萬分之一的機率我也得試試看，對吧？”史帝夫沒有回視，而是用幹痛的眼直視鳳凰：“如果我們只是給它一個宿主呢？”
“史帝夫…”
沒等他們決定，玻璃碎裂的聲響細小、卻真實的回蕩在空氣中。火焰變的更加炙熱，鳳凰已經逼近了。
沒有時間猶豫，他往前走。每一步，溫度都直線上升，宛若獻祭，走向屬於自己的火刑。遙遠的，他聽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是巴基。摯友的聲音悲愴，卻沒有阻止的意思…足夠了解他，巴基知道他阻止不了朋友。那只是看著摯友犧牲自己時必然會發出的痛苦呼喚。
“史帝夫，趴下！”
但那樣的呼喊突然變的尖利焦急。那一刻，他本能地相信朋友…
火焰將他掀飛了出去。鏡面終究是碎了。法術爆破的同時，鳳凰終於徹底掙脫，展開足以掀起宇宙巨浪的雙翼，高聲鳴唱。那是一種和諧的聲響，震動生命最深處的核心，卻也因力量太過強大而致命。
那一霎那，史帝夫的直覺是翻身落地後重新沖出去…這是他們最後的機會。鳳凰徹底飛出之前，如果他能成功，那麽所有人還有救。但不用一步他就知道這已經被抹煞。
火焰席卷而出。在他能接近之前，光是餘焰就足以將他們全部人燒為焦骨。或許是囚禁太久，鳳凰的掙脫伴隨著宛若核爆環的高溫，將他們最後的希望燃燒殆盡。
明亮的烈焰倒映在史帝夫的瞳孔中，倒映出他最後一絲的奮不顧身、最後一點的破碎希望，然後…
(焚盡一切)
停了下來。
史帝夫眨了眨完全幹澀的眼，讓模糊的視線稍微清晰一點點。火焰停了下來…幾乎。倒不如說是放慢了數千倍，凝滯在爆炸的瞬間。
他一口氣都不敢喘，像是怕打破了這個平衡。環顧四周，透過碎裂的鏡像，他能看到被沖擊打倒的法師們，還停在即將摔落的姿勢，用一秒幾微米的速度下墜。最前方的是王，一手舉起遮住眼面，另一手的法鎮碎了一半，火花還在一點一點的瓦解。
最後方的是…
“斯特蘭奇。”加文震驚的喃喃，看著飛舞在整個房間中的綠色能量。除了他們，還有一人的時間沒有被凝滯。剛成為法師幾個月的那男人穿著深藍色的術士袍，鮮紅的披風，深褐色的手套。阿戈摩多之眼綻放著刺眼的綠光，一圈又一圈的魔法在男人顫抖、用力的手間勉強維持著。
這是他們最後的掙紮。就算是時間原石也無法困住鳳凰太久。
但是…
就算時間放緩了，火焰的熱度依舊。史帝夫不可能可以穿過最外圍的灼燙震波，進到鳳凰的核心。他們的努力…
“你能送我進去嗎，加文？”
加文看了眼四周，最終搖頭。
“如果能用其他顏色給你一層防護…但鳳凰的次紅淹沒了所有光源。用次紅阻擋次紅是沒有意義的。我沒…”
他停住了。
“藍色。”馭光法師喃喃：“是了，我不需要光源也能使用藍色！”
藍色在他手中出現、匯聚。加文皺起眉頭、咬著牙，全心全意的提煉出體內任何殘存的顏色。
“不夠…遠遠不夠…該死，我不知道怎麽做！”
他從來沒有這樣做過。
綠色的環開始出現裂痕。斯特蘭奇即將抵達極限。
或許史帝夫此時要做的，就是不顧一切的走進去…
“用我。”巴基忽然說：“那天你的黑色吸收了宇宙魔方的力量…而在我身上同樣適用，對吧？我們兩人同時都能當能量源。”
加文擡頭，那雙奇特的眼中有股震驚。史帝夫能看出，他對此並不確定…不確定自己能做到，不確定這是否可行。
但此時此刻，可不可行根本不重要了。
他拉住巴基的手。湛藍的能量從兩人周遭湧現，在這刺眼的紅光中點燃了截然不同的鋒芒。
“去，史帝夫！”
這是加文第一次當面稱呼他為史帝夫，不知為何，他有些好笑的想到這點。他朝烈焰奔跑。
藍色的煙霧在他周邊形成，每一秒都在匯聚、又每一秒都在被燒成灰燼。兩種力量相抗，在這無聲的靜止中為最後的希望拔河。盾牌、緩沖還未形成，又被無情的火焰吞噬。守護的意志、用意志力與天地抗衡…史帝夫從其中感受到了這些情感。七十年前的純粹意念，加文放在巴基身上的那股善良和人性，與現今如出一轍的最後渴求，融合著巴基對史帝夫的相信、友誼、家人般的愛，為他狂傲的和足以靜默宇宙的力量爭鋒。
但是，那還不夠。縱然兩人再多麽全心全意，他們的力量還是抵不過鳳凰之力。火焰穿透了藍盧克辛霧，舔噬著史帝夫的每一寸皮膚。制服早已化為焦碳，血肉也被點燃。藍色讓他沒有立即死亡，卻也絲毫沒有減緩疼痛。他正在火刑之中，嘗盡折磨與酷刑。
只是…
如果巴基堅定不移的友誼、和加文貫串無數年的守護意志還不夠，那麽…加上我的頑固呢？
僅僅酷刑和劇痛灼燒，是無法阻擋我的。我背負著摯友的信念、背負著隊友的信賴…背負著無數人的性命。
所以…我沒有理由不頑固。
“I can do this all day.”用早已不存在、被燒盡的雙唇和聲帶對鳳凰說，史帝夫扯著焦黑的肌肉、焚燒的白骨露出倔強的微笑。
然後他奔跑，直到徹底化作焦骨。
直到浴火…成為鳳凰。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