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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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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娜迦海妖,是海妖中最古老的族群。

他們居於深海,人身、魚尾、蛇發。

爾後從娜迦之中分割出了亞變種。有些繼續向深海下沈,放棄魚尾,演化成更適合在海底移動的觸手;有些放棄了蛇發,保留魚尾,活動在海中央;另外一部分,他們留下的所有部分,都是蛇,蛇的尾巴,和蛇的長發。

目前以魚尾人身的海妖數量最多,也就是茉竹這樣的,蛇尾蛇發的已經很少出現在陸地,海底的更不必說。

但,有一句話在他們之間世代流傳,是古老先祖的遺訓——

娜迦永不敗。

-

海底的娜迦神像睜開雙眼,人身、魚尾、蛇發的巖石雕塑,活了過來。

她有一雙同溫音相似的蛇瞳,睜眼時,有一本厚厚的書從她眼中落下,在海中不知飄去了何方。

殷弦月停滯在半空的時候,一草一木跟著停駐。蜂鳥不再扇動翅膀,歪斜的大樹沒有繼續傾倒,烈火焚林飛揚的火星像煙火被捕捉進鏡頭。

整個世界,宛如一滴樹脂包裹小小的蟲子,變成了琥珀。

殷弦月還有意識,他不知道接下來會怎麽樣,路槐就在他面前不遠的地上,他嘔心瀝血的男主。

他曾以為在這短短二十五年的人生裏,已經沒有什麽畫面,值得進入他死前的走馬燈。

直到出租房裏那個嚇得他魂飛魄散的夜晚,白毛青年笑得陰森,像孩子得了個新玩具一樣,打量著他。

自那之後,他的人生開始精彩。

瀕死的時刻,殷弦月腦海中回溯著一些聲音——

“側身閃。”

“刀不必握得那麽緊。”

“很好,刀尖向我。”

“繼續,墊步向我。”

……

“我希望我的存在,在你孤立無援的人生裏,曾是荒海上閃爍過的燈。”

“你回來了。”霎時間,走馬燈戛然而止,視野之中闖入一張臉,女人的臉,如海洋般淡藍色的皮膚。

她浮空於殷弦月面前,占據著他的視線,對他說:“洛爾,你回來了。”

殷弦月陡然明白過來,世界是真的被暫停了,不是他瀕死的幻覺!

是娜迦在放聲歌唱!

那句“你回來了”並不是從娜迦的嘴巴裏說出來的,而是她頭發上的蛇,殷弦月看得真切。

娜迦海妖在唱歌。

整個大陸,整個世界,都在聆聽娜迦的歌聲。

她在半空繞著殷弦月觀察了一圈,她的頭發,無數條蛇,無數只蛇瞳,都在盯著他、打量他。最後,她重新回到殷弦月面前:“你不是洛爾,時間果然過了太久,我竟然認錯了人,你是比洛爾更上層的存在,你是誰?”

她又說:“你的心臟喚醒了我,所以現在是第二種情況。”

她的手蓋在殷弦月左邊胸口,那裏的衣服布料被血暈染開來,如同舊首領墓碑周圍盛放的聖火玫瑰。

娜迦伸手,輕輕地按住他雙肩,帶著他回到地面。全程,殷弦月動彈不得,感受不到痛,其實也沒有聲音,娜迦的話直接進入了他的大腦。

“第二種情況……”娜迦若有所思,喃喃自語,“時間真的太久了,我都有些不記得了……啊,第二種情況,你需要我的幫助,對嗎?”

他太需要幫助了,無論誰都可以。即便現在異種神站在他面前,告訴他,讓我寄生,我就幫你扼制那條龍,救你的狼,他會坦然躺平不加反抗。

娜迦嘆了口氣:“分明這麽像,但卻不是洛爾,漂亮的長頭發,說吧,你需要什麽?哦,讓我先為你修覆心臟。”

冰涼的掌心貼在他心臟,娜迦看上去很舍不得封上它,她有些貪戀地用指腹抹了抹他衣服上的血。

殷弦月跪坐在地上,他試著呼吸,然後動了動手指,擡頭。

娜迦比他要高出很多,他從地上爬著站起來。除了他,世界依然是靜止。

“我需要足夠強大的力量。”殷弦月說,“我需要,和我身份對位的力量,在這個世界,我要能斬殺那條龍,救我的狼……的力量。”

娜迦倏然往前挪了一截,和他面對面,兩張臉距離大約三寸,殷弦月能感受到她寒涼的氣息,以及她規律運動的腮。

要不怎麽說無數熱血小說的開篇,都會有一個詭異的人或魚,不重要,詭異的角色,去問主角:少年,你渴望力量嗎。

渴望。

殷弦月是渴望的,從少時渴望從病床上走下來的力量,再長大一些後,想要奔跑的力量。曾經他渴求的不過是如常人一般生活,然後慢慢死去。

渺小到一個病榻上少年的生命,宏達到諸天萬界整個宇宙,都朝向一個堅定不移的方向進行著——死亡。

殷弦月不渴望生命。

“足夠強大的力量。”殷弦月重覆了一遍,環視這裏。

咬著黑龍牙齒淌血的豺狼們……被結界反震幾近昏厥的巫師學院戰鬥系學生,下一刻就要被黑龍撲咬的風酒笙,燒焦的大地和燎原的業火。

殷弦月最後看向同樣被刺破心臟的白狼,茉竹給他的幻境裏,曾有一幕是父母的車禍現場,也是這樣的漫天火光,空氣裏滿是焦糊的味道,以及血泊。原來,人可以流那麽多血啊。

路槐就倒在一模一樣的血裏,一動不動。意外的,他很冷靜,就像父母剛剛亡故的那段時間,他沒有任何情緒地操辦他們的後事,像對待陌生人一樣,置辦靈堂、上香、點長明燈。

“可以。”娜迦說。

殷弦月收回視線,扭頭,看著娜迦:“那麽,代價呢?”

娜迦:“不需要代價,因為他也需要你的幫助。這裏的一切都會暫停,直到你帶著力量回來。”

“和我走吧。”娜迦說。

殷弦月踟躕片刻,問:“你並不是賜予我力量,而是帶我去一個獲得力量的地方,是嗎。”

娜迦點頭:“放心,這個世界會等你的,就像小狗永遠等他們的主人。”

“給我點時間。”殷弦月說。

他走向路槐,踩過的地方留不下任何腳印和痕跡,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他已經離開這個世界了。

走到白狼的面前,他蹲下來,手撫摸在他的皮毛上,他能感受到自己摸到了狼毛,但皮毛紋絲不動,所見與所觸,無法吻合。

“路槐。”殷弦月輕聲喚他,但他大概聽不見,“路槐,我的人生乏味,孤單,你說你希望成為閃爍過的燈,但其實你是荒海上的月亮,你不知道……你活生生地出現在我面前,對我來說是一件多美好的事。”

雖然近在咫尺,但殷弦月已經是凝固時空之外的存在,路槐聽不見他說的話。

從來到這個世界到現在,殷弦月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告訴他,其實能來到這本書裏,他真的很開心。

洛爾大陸壯闊的日落,荒海石灘上與最強的獵手對戰,騎著獅鷲,膝蓋迎著風……

還有他人生中的第一個吻。

殷弦月慢慢低下頭,額頭貼在狼的頭頂,他隱隱的,有一些哭腔:“等我回來。”

“他聽不見的。”娜迦說。

殷弦月失神地點點頭,垂著腦袋,臉藏在頭發裏,抹掉了眼淚:“嗯,走吧。”

娜迦的魚尾在地面滑行到他身邊,伸手。殷弦月把手放上去,娜迦的皮膚涼且滑,好像握著剛放進冰箱不久的聽裝飲料。

“他需要你的幫助,作為交換,他會給予你他全部的力量。”娜迦牽著他,他們每走出一步,身形就淡化一層,直到慢慢消失在這裏。

洛爾大陸,已經是琥珀中的小蟲。

那種感覺和從神諭殿穿越去現實世界是不一樣的,和路槐跨過暗巷的墻壁,沒有任何感覺,只是一瞬的黑暗。

但他覺得娜迦牽著他走了很久,走進一片高過他頭頂的蘆葦叢,這裏沒有道路,他不得不撥開蘆葦才能跟上娜迦。

擡頭,沒有天空,頭頂像是倒扣著罩下來的雪地,白茫茫。

也沒有風,他也感受不到衣服上的血,貼在皮膚上的時候,是幹燥的。

他感覺過了很久……很久之後,娜迦停下了,她說:“就是這裏了。”

“這裏?”殷弦月不明白,“你說有人需要我的幫助,他——”

娜迦松開了他的手,指向前方。

手指擡起的瞬間,蘆葦叢倏然綻開一條通道,他面前的所有蘆葦向兩側移開,那條路的盡頭,是一個背對著他們站立著的長發青年。

殷弦月腦海中浮出兩個字:

洛爾。

神諭殿上的那些壁畫,洛爾就是這樣的形象,一個修長的,神清骨秀的,長發青年。

“可他……”殷弦月偏頭,還沒來得及說話,娜迦的手在他背後一推,迫使他向前走了兩步。隨後,蘆葦叢、娜迦,全部消失,他被推進的這兩步,跨過了某個世界的界線。

這裏是空曠的荒野,但不像哀慟之牢那樣死氣沈沈。這裏有風,天空是很深的藏藍色,但依然很亮。

因為漫天都是星辰。

殷弦月走到他背後,他回過頭——

是一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

他瞳仁一縮,喉結發緊。

這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就是出現另一個自己。

不過很快,殷弦月恢覆平靜,因為娜迦明確說過了,自己不是洛爾。殷弦月決定自己先保持沈默,等待對方先說話。

“你好。”他說,“我是洛爾。”

到這裏,殷弦月已然放下了心。洛爾的臉只是乍一看和自己很相像,但人是動態的,他一開口說話,就完全不像自己了。

殷弦月的眼型更寬些,且他下顎瘦削,下巴偏尖。洛爾更鋒利,聲音更厚,他看上去比殷弦月要成熟很多。

“殷弦月。”他自我介紹。

對方莞爾一笑:“我旁觀了你在大陸所做的一切,你是個了不起的人類。”

“過獎。”殷弦月頷首,“不過我們此時此刻站在這裏,不是為了誇讚我吧。”

“當然。”洛爾說,“你喚醒了娜迦,說明你的心臟破裂,‘智慧之眼’睜開,你已經瀕死。”

殷弦月思索片刻,心臟被捅出一個窟窿,所以眼睛睜開,倒也算具象了。所以他點頭,爾後想起了什麽:“娜迦說,這是第二種情況,第一種情況是什麽?”

洛爾答道:“娜迦會因為兩種情況醒來,我回去那片土地,召喚了她。不過,時至今日,我還被困在這裏,所以她只會因為智慧之眼而蘇醒。”

他說完,手指向西邊,殷弦月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須臾之間,這枯黃色的土地遠方出現河流,洛爾說:“你寫的這本書參考了很多你世界的,古埃及神話,比如鷹神荷魯斯,比如智慧之眼,比如這亡者冥界的蘆葦叢。”

殷弦月沒有否認,緊接著,河流的西邊出現類似金字塔的建築,以及金色的風沙。洛爾繼續說:“古埃及人喜愛黃金,因為他們覺得神明的血是金色的,就像太陽。”

“你到底想說什麽。”殷弦月不想再聽他沒頭沒尾的話。

洛爾徒手憑空幻化出一把短刀,接著劃開自己掌心的皮膚,什麽都沒有淌出來。

洛爾說:“我耗盡了我作為神明所有的血,那邊的金字塔,是我獻祭掉的星球,這條河流,是我屠戮過的生靈,我還是沒有找到方法回去那個大陸。”

聞言,殷弦月僵立在原地,他震驚到沒辦法去理解洛爾所說的話。

他寸寸地扭頭,又看向西側的金字塔,這時才發現,那不單單是幾座金字塔,而是……連成一片,甚至,看不到它們的邊際。

“你是說,這些都是……”殷弦月說話有些磕巴。

洛爾仍然和顏悅色:“沒錯,宇宙中的繁星太多了,即便我已經去到這麽多地方,還是找不到我的……”

“小狗。”洛爾說。

終於,殷弦月沒能控制住自己,後退了一步。

他擡眸,睫毛如鴉羽,他冷冰冰地凝視洛爾。

小狗對殷弦月而言是個敏感詞,他這麽說是什麽意思,他也有一只小狗,然後他的小狗走丟了?

殷弦月幹笑了兩聲:“那你,該給他戴好項圈,項圈上,最好寫上聯系方式。”

洛爾便笑:“哈哈哈哈哈哈,對,就像你在寵物店裏做的那樣。”

“啊。”洛爾反應過來了,“你別擔心,我們並不是同一只小狗。”

殷弦月當即松了口氣:“好的,所以娜迦所說的,你需要我的幫忙,就是這件事嗎?找到你走丟的小狗?”

“我無法離開這裏了。”洛爾說,“我做了太多違背自然的事情,我只能在這裏懺悔,直到我消亡。”

殷弦月點頭表示理解,又看了一眼河流那邊的金字塔,心道清剿了這麽多星球,殺了這麽多生命,單單是把你關在這兒,簡直就像奸.淫.幼.女的教皇下跪贖罪一樣。

他都跪下了,還要怎麽樣。

真荒謬。

“所以我需要你。”洛爾倏然上前一步,含著溫文爾雅的微笑,眼神卻無比熱切地看著他,“你能做到的吧,你賦予了洛爾大陸新的生命,你覆活了一個星球,你一定可以找到我的小狗。”

聽到這裏,殷弦月第一次反駁了他。

“不,洛爾之楓,是我寫的書。”

洛爾:“我明白,我等著這個契機等了很久,終於等到其中某個星球重新開始呼吸。”

殷弦月蹙眉:“這麽說,洛爾大陸,它原本是被你摧毀的星球?我只是恰好取了一個和它重合的名字,所以被你註意到了?”

洛爾點頭:“多神奇,就連神也不得不服從宿命。”

“所以你曾經摧毀過一個叫做‘洛爾’的星球,接著在很久之後,我寫了一本《洛爾之楓》,而這本書裏的世界,慢慢地,在某個宇宙中成為了一個真實的世界……”殷弦月略作沈吟,爾後再次擡頭,與洛爾對視,“是這樣嗎?還有,是你告訴路槐,那裏是一本書,對嗎?”

“沒錯。”洛爾說,“可能是巧合,但,這麽悠長的歲月之後,我認為這是恩賜,是你恩賜給我的這個世界,洛爾,覆蘇了過來,你有著覆蘇一切的能力,你甚至覆蘇了異種神,不是嗎?”

“不是我,是……”殷弦月剎住。

好像確實是自己。

他收聲了。

“談談條件吧,你有一只狗走丟了,我有一只狗快死了,我如果找到你的狗,你能給我什麽?”

洛爾說:“給你我的最後一滴血。”

“它的作用是?”殷弦月問。

洛爾答:“我能站在這裏,因為我僅剩下最後一滴血,給你之後,我會消亡,而你會繼承我的一切,你便是新神,不是坐在宿舍裏敲一敲鍵盤書寫劇情的神,而是……能夠屠龍,能夠療愈一切,甚至揮一揮手就將一顆星星化作齏粉的神。”

殷弦月點頭:“謝謝,我很需要,你的狗在哪裏走丟的?有什麽特征,我要從哪裏開始找?”

洛爾的笑得更深:“很簡單,我已經清理了幾乎全部存在智慧生命體的星球,只剩下一個地方了,至於他的特征,我刻骨難忘,會事無巨細地告訴你。”

殷弦月想都不想:“可以,送我過去吧。”

“目前,只剩下,我終究無法抵達的洛爾大陸。”說完,洛爾抓起他的手,接著,一松。殷弦月宛如那天被狂暴的白狼叼住巫師袍甩開一樣,強大的離心力讓他幾乎在眨眼間昏厥。

好在拋甩沒有持續太久,過山車也不過三五分鐘,他被洛爾扔來這裏的過程,大約只持續了二十秒。

慢慢地,他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四肢,然後睜開眼。

天是黑的,但有燈光。有人湊到他身邊來,打量著他,問他:“你沒事吧?”

是個女生的聲音,殷弦月此時側著躺在人行道上,他慢慢爬起來,揉了揉手腕和膝蓋:“我沒事,謝謝。”

“噢,好的。”女生點頭離開。

“唉!?”女生忽然被人撈著胳膊拽了回去,“你幹嘛!松手!變態!”

“伊瑜!!”殷弦月爬起來之後,一身雪衣,臟兮兮的手拽住她,“是我,殷弦月!”

女生赫然是伊瑜,他絕對沒認錯!

還有什麽比穿越之後碰見熟人、並且熟人是巫師還要絕讚的事情!?

“……”伊瑜抽出手,“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你誰啊?”

路人已經稍稍圍了過來,有人出聲警告他別對小姑娘亂來。殷弦月舔了舔嘴唇,恰好,這裏的商鋪是一扇落地窗,裏面的光透出來,將伊瑜的臉照得更清晰。

絕對是伊瑜,但不太像。

殷弦月又上下看了看她,確實不太像,他記憶裏的伊瑜,要更高一些,起碼比現在再高出個五六公分……

結果——

“這邊!警官!”有路人呼喚著,“就是這個變態!”

“什麽?”殷弦月一楞。

殊不知,剛剛他上下打量伊瑜的樣子,已經被路人以及伊瑜本人下了判定。

變態。

大晚上攔截逛街女學生的變態。

留著長頭發,衣服染血……呃,雖然一張臉長相不俗,但依然是個變態。

“等等,不是!”殷弦月徒勞地後退兩步,接著,穿警服的人已經拎著警棍跑過來,殷弦月拔腿便跑。

先跑,跑總是沒錯的。

因為現在他解釋不清,但可以猜測到的是,這裏是洛爾大陸,可是時間還要往前退幾年。

伊瑜矮了點兒,可能還沒進入巫師學院的戰鬥系。這裏大約是晝區的某個城市,街道兩側的商家店鋪還在營業,火鍋店門前有人穿著大熊貓的玩偶服招攬客人,新開業的店門前還擺著花籃,郁郁低垂的樹葉以及蕭瑟的風,似乎是冬季。

“抓住他!!”警察在後面追,“那人騷擾女學生!!”

路人聽聞之後,紛紛追上來,這種人人得而誅之的人渣立刻激起他們的正義感。

殷弦月簡直百口莫辯,有個大哥已經追上了他,伸手去抓他肩膀。

殷弦月側閃躲開,他肩膀薄,大哥的手滑下去,順帶著力氣,大哥自己也向前飄忽了兩步。

——畢竟,教他近戰格鬥的人,是路槐。

殷弦月順勢掌根擊其下頜骨,那裏是人類頭部唯一活動的骨骼,也是最脆弱的部分。

大哥吃痛,另外又有兩個路人上來要擒拿他,殷弦月勾手防禦,扭胯、提膝、中掃。

“呼。”

呼吸,路槐說過,搏鬥過程呼吸很重要,穩住呼吸,從而穩住心跳。保持思維清晰,杜絕一通亂打。

“別過來了!”殷弦月警告他們。

然而這些人不知是正義感,還是被一個瘦小長頭發半男不女的男生毆打而惱羞成怒,又撲上來兩個人。

殷弦月又屈臂提膝防禦,他真的沒有什麽攻擊欲望,首選永遠都是先防。

路槐教的,他都有好好學。

側身撥擋、後撤提膝、中段沖拳。兩側店鋪的食客筷子中間的肉都掉桌上了,眼睛還直勾勾地看著人行道上這出武打戲。

殷弦月被惹怒了,出拳快而有力,手掌上段撥擋、截腿踹。

最後——

“就是他!警官!”

截腿踹後殷弦月以為背後敵襲,翻身扭胯提腿就是一掃。

這一發他左腿剛落地,下盤極穩,且怒意爆表,從腰送出去全身的力量——

對方一掌握在他小腿,接下這招。

殷弦月怵在原地,表情空洞,擡頭看著面前的人。今夜明月高懸,街道煩惱喧囂,因為這天,是聖誕夜。

紅紅綠綠的裝飾甚至都纏上了路燈,商家們的聖誕大促廣告飄在烈烈風中。

殷弦月喘息時吐著白霧,他還盯著面前的人:“路槐。”

“就是你當街騷擾女學生,打架鬥毆。”他警帽裏的銀發垂了出來。

哢。

手銬利落地鉗上來,路槐拽著他單手一推,迫使其背對自己,單手擒拿:“跟我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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