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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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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喧嚷聲嘈雜, 行人熙來攘往,絡繹不絕。

商街林立的鋪子鱗次櫛比,車馬從中穿流而過。

帶著肉香的熱氣鉆入鼻腔裏, 只聞一下就能叫人口舌生津。

朝術從不虧待自己人,扔了碎銀子在阿楠手中, 他淡聲道:“想嘗嘗便買一些吧。”

阿楠握著手中的銀子, 神色無措。他似乎還有些遲疑猶豫, 朝術下巴一擡, 他就趕緊去買了幾個肉包。

油紙裏裝著幾個白胖的包子, 他首先遞給了朝術, 眼巴巴地看著, 好似他不接的話,對方也不會吃了。

朝術便隨手拿了一個, 見阿楠還沒有要吃的意思,便道:“我沒有自己吃還要手下看著的癖好。只一個解解饞即可,剩下的給你便是。”

阿楠跟了他也有不短的時日,知道他這話並非是客套,而是真心實意。

他臉微微泛紅, 覺著朝術也不是他人口中所說的完全陰狠無情,對方心中也存著善意在的。

朝術小口小口啃著包子,擡眼環視一圈, 四皇子的眼線在暗處盯著他,行為舉止還挺現眼。

“走吧,去找牙子看房買房。”既然要盯著他仔細看, 朝術就得做出為財帛動心, 揮金如土的模樣。

阿楠曉得他在為四皇子辦事, 手裏頭定然是寬裕的, 更別說平日裏還有那麽多貴人的打賞。就是之前在廢太子那兒伺候,零零散散的賞賜也有不少。

這麽說那些從廢太子手裏拿著的錢財……

阿楠心驚,不敢再往下深想。

這宅子要置辦,朝術也是真心實意的。

深宮那哪能算得了是自己的家呢,只有在外頭買套宅子才能算是真正的落腳有歸處。

也不知道他最後能不能活著出了吃人的宮闈。

朝術轉過身,擡眸一瞥就瞧見在巍峨森嚴的紫金宮,它在太陽底下散發著流光溢彩的光。

誰也不知道它這般光華精美的外表下,藏了多少不堪腌臜的骯臟事,又埋了多少人骨與哀嚎。

……

京城中最大的牙行背靠官府,做著全天下最全面的生意,幾乎管著各行各業的交易,勉勉強強也能稱得上一句公平公正。

牙子眼尖,一眼便能瞧出來他們是宮裏頭的人,這類人是最不能得罪的,指不定背後就靠著跺一跺腳就要京城震三震的大山。

尤其是打頭的這一位,生得跟那玉面小公子似的,沒什麽表情,周身的淩厲和陰冷卻叫人不容忽視。

他臉上立馬堆起了笑容,諂媚道:“公子要看些什麽?”

朝術實話實說,他要買套宅子。

京城裏的物價也是貴的,愈是靠近城中心,愈是價格高昂,幾乎到了寸土寸金的地步。尋常人別說買了,聽一耳朵心裏都直發顫。

牙子心中暗暗叫苦,這可不是個好活計。要是這說價高了,對方買不起落了面子,吃掛落的可就是他,如若介紹的房子不滿意,他也是不好過的。

但要是做好了,他也能賺一筆大的。

所幸宮裏的人出來購置房產的活他也沒少接,不必過於驚慌。

“公子對於宅子布局,地處內城外城可有要求?”牙子恭敬問道。

朝術思量片刻,便道:“只需環境清幽,靠近外城即可。便是莊子裏的宅邸也是不錯,山環水繞,鳥語花香,養人。”

他的暗示很明顯,牙子一聽便懂。

多半就是宮裏面的人在出宮後為自己尋得一處養老的地方,從前見的達官貴人多了,也不願再住那內城同他們打交道。

牙子最後盡心盡力找出來幾個合適的宅子,朝術跟著對方一一都看過去,他也不嫌耗費時間,倒是希望流程越繁雜越好,那些人在重覆的事上盯久了,就會越懈怠,哪能如一開始那般嚴謹呢。

麗日流金,春風徐來。

朝術跟著這牙子看了不少宅子,每座都有那曲徑通幽,花木扶疏的園子,其間的兩進四合院不必說,便是雇幾個丫鬟婆子小廝住也使得。

抄手游廊不說處處都是雕梁畫棟的柱子,那也是稱得上一句好梁木的。有的宅子甚至還有那溪水小池,奇石環繞,波光粼粼,游魚擺尾,引人入勝。

加之牙子這舌燦蓮花的口才,朝術身後跟著對方阿楠都早就被說動了,要不是沒錢,他恐怕也會忍不住買下一座。

朝術沒多猶豫,痛快地付了錢銀。

最後宅子定下來一處,實際上背地裏交易結束的,還有另外兩處,不過並非是以朝術自己的名義購買,而是以阿楠的名義,還是在這之後過了兩日才讓對方獨自來完成這筆交易的。

狡兔還有三窟,憑什麽認為他會只在一處安置房產呢。

朝術他事事要完善,事事要好強,絕不讓自己留下來把柄和可以抓到的蹤跡。

如此過了大半天,牙子完成了大單子,笑得牙不見眼,就說要請朝術去飲一杯。

這在行業內也是慣例了,若是一眼便能看出來是那等受人伺候的,牙子是決計不會提此事的。

朝術不假思索地同意了。

阿楠跟在他身後,對他的任何決定都不會表示置喙。

到了地兒兩人才呆住,女子的脂粉香氣彌漫,紅紗飄蕩下人與人相疊的身影若隱若現,恩客同女子嬉笑的聲音穿來,暧.昧低吟的鬧聲不絕於耳——原是此處竟是花樓。

怨不得方才這牙子的語氣不對勁,方是帶了種特殊的暗示。

太監雖不能算正常的男人了,但也是有需求了,要不怎麽宮中有那麽多對食呢。

於是他就膽大包天將人帶至此處,現在看這二人看得目不轉睛的模樣,想來是並未做錯。

朝術餘光瞥著那些裝模作樣盯梢的人,曉得自己機會來了。

他不擅長同女子打交道,對那些鶯鶯燕燕的殷勤視而不見,旁人見了他冷冽陰沈的模樣,輕易不敢招惹,便讓他目不斜視地進了房內。

紅帳暖香,絲竹靡靡。

那牙子說是招待朝術,實際上卻早就摟著姑娘逍遙快活去了。

朝術坐在這包廂裏,觀著那怯怯給自己倒酒的小姑娘,唇邊帶著一絲漠然的譏誚。

“公子……”阿楠湊過來在他耳邊小聲低語幾句,朝術眸光閃爍,便將這名女子帶去了內間。

迷煙粉一撒,對方就軟軟倒著昏睡過去,朝術把人擡著放在了床上,觸碰女子外衫的手卻頓住了。

他不合時宜地想起太子此前對他說過的話。

——“日後沒有孤的允許,不可作女子扮相。”

如同跗骨之蛆,深深鉆入他的心中,如何也不能忘卻。

朝術恨恨咬牙,到底是只換了一身花樓為客人準備換洗的衣裳,只是一件天青色的錦袍,玉帶一束,又有些書生模樣。

但這身衣物卻不是特別合身,大了些,朝術得提著下擺。

他翻身從那窗戶上下來時,就顯得尤為艱難,好不容易要落地了,手卻一松——

眼看著就要墜落在地上,朝術擰著眉咬牙忍耐。

預想當中的疼痛沒有到來,他落入了一個充滿血腥味的懷抱。

身體是緊實的,懷抱是溫暖的。

朝術擡眸望去,瞳珠裏波光漣漪。

算不得詫異,方才阿楠在他耳邊說的就是張箋在路上這件事。

原以為還有幾刻鐘對方才能趕來,不曾想他動作如此利落果決,現在還接到了掩人耳目後跑出的自己。

朝術也不覺得尷尬,迅速從對方懷中下來。

張箋黝黑的眼珠在他身上轉了一圈,低笑:“公公今日這身打扮真叫人眼前一亮,實在出彩。”

他甜言蜜語又稱讚了兩句,許是很少恭維他人,說起來的話也古裏古怪的,朝術聽著不但不覺得高興,反而蹙緊了眉頭。

“張指揮使倒是不必譏諷我。”朝術說話冷冷的,就算張箋是在誇他,他也不想給這人什麽好臉色看,“今日找你,是有個重要的東西要給你。”

張箋聽他說正事,遺憾地在心中嘆息一聲,也放棄了絞盡腦汁要誇朝術的話。

他是真覺得朝術換了天青色的衣袍,束著書生發的模樣溫潤漂亮,可搜腸刮肚都說不出什麽好話來,讓他好生郁悶。

想來以後得專門去研究研究怎麽誇一個人了。

“張大人不若先去我們上次的包廂那兒等我,待我尋到東西就給你。”

張箋多此一舉問他之前為何不拿到手,一旦身處高位後,蒼蠅似的耳目就會環繞在周遭,趕都趕不走。

他說:“好。”

想來太子早就做好了布局,朝術去那拿東西,臉龐沒有任何特色,丟進人群或是下一秒就能忘掉的主人家把一方黑漆的小盒子遞給了他。

他拿到東西後,便尋了個隱蔽的地兒打開。

他也不怕好奇心害死貓,掌控在手中的秘密才好操縱。即便自己只是局中人,也不甘只做那任人擺布的棋子。

打開後是一沓信封,朝術每一封都看了,越看他臉色越凝重。

這哪是什麽簡簡單單的幾疊紙,而是能直插四皇子一脈的利器。

把此物交於張箋後,他不就可以坐山觀虎鬥了麽。

錦衣衛和四皇子鬥得厲害,朝術自然可以坐收漁翁之利。

思及此,他將這些信封握得更緊。

酒樓之上,張箋已等候多時。

他這一回沒讓店小二上什麽熱菜,全是配酒的冷菜,嚼在口中也別有一般滋味。

他一人也吃了不少酒,朝術去時還見到他的面龐上暈著點紅。

一到此處,朝術就不由自主回憶起昨日難堪的事,好在他能屈能伸,勉強將那些不堪的記憶都給壓在心底深處。

他忽略了張箋的招待,自顧自地把裝滿信函的小盒子遞給對方。

“這是?”

張箋下意識看的並非是那鍍了黑漆的盒子,而是拿著它的手,荔枝肉似的白,骨節處還透著粉,當真是比那羊脂玉還讓人貪戀的手。

怕看久了朝術不耐,他接過盒子,匆匆掩飾自己方才的失態。

“別打開,回去再看吧。”朝術及時制止張箋,至於對方之前的疑問——

“裏面的東西是旁人托我帶給你的,重要性不亞於你的項上人頭,不該問的就別多問。”朝術不耐煩地說。

張箋聽他那話,原本嚴肅的面容一噎:“看來朝公公對在下很不滿啊。”

嬉皮笑臉,吊兒郎當。

也不知這人究竟是怎麽做上錦衣衛指揮使一職的馭。。艷。

朝術不願再同這人糾纏下去,正要提議離開,便聽見張箋提起同昨兒個有關的事,他又給坐了回去。

“下藥罪魁禍首已查到,是張某的仇人,倒是連累朝公公受苦了。”

幸好對方只是想找他的醜聞,而不是下毒謀害於他。

那人興許也知道謀殺朝廷重臣是重罪,可無法同下□□這點小兒科相提並論。

便只想出這個蠢法子,想讓他顏面掃地,被帝王嫌惡而已。

可這仇敵讓他在兒時護著的幼弟面前出醜失態,張箋斂著杯子,唇角輕蔑的笑意似一把彎刀,靠近些的人都會叫他的狠厲傷到。

朝術擰眉,想著那人的下場定然是不好過的,那他也不必大費周章再報仇了。

就要跟張箋提出告辭時,卻見對方手中拿出一枚熟悉的小玉佩在他面前晃了晃:“朝朝,你可還記得此物?”

朝術被那瑩潤的光閃了一下,腦海中浮現出塵封已久的記憶,眉心一跳一跳的,也忽視了張箋過於親密的稱呼,忙問道:“這東西好生眼熟,你從何處得來,它是什麽?”

這連珠語似的疑問一出,張箋立在原地半響不吭聲,好似被他給問懵了。

朝術只好耐心再重覆一遍。

正聽得張箋說:“我——”

餘下的話就被包廂外的人給打斷。

“朝公公真是好雅興,現在竟還能於酒樓中同指揮使談笑風生,當真是——”

“好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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