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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你不會丟下我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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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你不會丟下我對嗎”

終於等到了。

呂娟終於等到了唐桉琢出成績這一天,她沒上過高中更沒參加過什麽高考,所以不知道具體是哪一天才能查看分數。

她每天躺在床上等著,煎熬的,無望的。

等啊等啊,時間無比漫長,好像過了半個世紀。

收到唐桉琢的短信時,呂娟閉上眼睛,她想她可以結束了。

“我親愛的兒子,媽媽知道媽媽對不起你,讓你跟著媽媽吃了很多苦,在三尺巷這破地方你總是受欺負,你以為媽媽什麽都不在意,其實我都看在眼裏,疼在心裏,只是我不知道我該怎麽做,我保護不了你,我只能日夜期盼,讓你走出這裏,去外面的世界看看陽光。

“媽媽過得太苦了,你爸爸已經有幾年沒回家了吧,媽媽每天面對債主和數不清的客人,身體和心理被雙重折磨,讓我覺得活著比死了還難,所以很遺憾,媽媽不能跟你過好日子了。

“媽媽得了病,不治了吧,不拖累你。兒子,帶著媽媽的希望活下去,那個魏先生很好,媽媽能看出來的,你要努力,回報他。

“媽媽就陪你這麽遠,之後的路你要自己闖了,不要害怕我的孩子,我在天上會保佑你。”

在地上看見這張紙,皺巴巴的,呂娟自殺之前大概一直緊緊握著。

剛開始的字體還工整娟秀,到後面越來越力不從心,筆畫都是拐著彎兒的。

她得多疼啊,筆都握不動了。

呂娟是在收到短信之後艱難爬起來寫下這封信的,用唐桉琢留下來的紙和筆。

她檢查了很多遍,反覆讀了很多遍,她其實很想再見唐桉琢一面,可是那樣的話她就真的舍不得了。

木板凳晃晃悠悠,甚至不需要她自己踹開就已經倒下。

腳下失去支撐,粗糙的繩子勒進皮膚。

好痛,再忍一下就不痛了。

呂娟閉上眼,緊皺著眉,最後眉頭松了,頭耷拉下來,身體晃蕩著,像是弱不禁風的枯樹葉。

她死掉了,死在盛夏。

唐桉琢拿著信的手在哆嗦,他早就泣不成聲,渾身戰栗,他輕輕撫摸呂娟冰涼的臉,幹裂的唇和脖子上可怖的勒痕。

他伏在呂娟身上,他叫“媽媽”,想把這幾年欠缺的都補上。

魏則聞半跪在他身邊,安安靜靜地陪著他,哪怕價格高昂的褲子被粘上骯臟的灰塵。

唐桉琢已經哭得沒有力氣,整個人如同飄在天上,沒有支撐點,他倒下來,砸在魏則聞身上。

魏則聞撐著他的身子把他抱在懷裏,寬厚的手掌一遍遍撫過唐桉琢顫抖的肩背。

“你還有我,桉琢,你還有我。”

唐桉琢擡起頭來,睫毛已經濕透了,臉上的眼淚還沒流幹凈,他紅著眼眶,魏則聞看得心揪著疼。

唐桉琢揪著他的衣服,望進他的雙眼,“你不會丟下我對嗎?”

他沒有叫“魏先生”,沒有說“您”。

蝴蝶在巴西扇了扇翅膀,導致一個月後的德克薩斯州刮起一陣龍卷風。

明明是很小很小的一個變化,卻在魏則聞的心裏掀起層層波瀾。

當他看見這樣脆弱無助,無依無靠的唐桉琢在他面前問他這樣的話,他承認他曾經那些刻意埋藏的感情都在一瞬間破土而出,天地長空之間瘋狂滋長,一發不可收拾。

他想給唐桉琢一個家。

他想給唐桉琢最好的。

幾個月說愛還需要證明,但是他知道他喜歡唐桉琢。

不是覺得這個小孩兒乖巧聽話,幹凈漂亮的喜歡,是想讓他成為自己戀人的喜歡。

從見到唐桉琢的第一秒,或許這份喜歡就已經埋下種子,所以他對唐桉琢不同,他因為唐桉琢影響情緒,他對他百般寵愛縱容,他羨慕又嫉妒與唐桉琢同齡對唐桉琢有同樣心意的年輕男孩。

魏則聞把唐桉琢抱在懷裏,額頭抵著他的額頭。

“對,桉琢,我不會丟下你。”

他沒有說永遠這種中二不可靠的詞,但是唐桉琢就是覺得他的話是最可信的。

魏則聞好好埋葬了呂娟,入殮之前工作人員問要不要換壽衣,唐桉琢搖頭,他給媽媽選了他覺得最好看的衣服,媽媽有了他之後沒怎麽穿過新裙子了。

所以唐桉琢要她漂漂亮亮體面地走。

呂娟安靜地躺著,被推走的時候,魏則聞什麽也沒說,但是他抓住了唐桉琢的手。

瘦弱的遺體變成一捧熱燙的骨灰,唐桉琢緊緊抱著,他的眼淚似乎已經流幹了,幹瞪著眼睛,眼眶酸疼,卻出不來一滴淚。

明明心都要碎掉了。

魏則聞幫呂娟買了墓地,好生安葬。

唐桉琢一分一寸擦著墓碑,“魏先生,這個錢我會還您。”

“不用的桉琢。”

唐桉琢倔強地搖頭,“這個不行。”

他想自己安葬呂娟,因為他還沒來得及盡孝道。

唐桉琢在墓地幹站了兩個小時,魏則聞就陪了兩個小時。

最後他們離開,唐桉琢才露出來這幾天的第一個笑容。

但是魏則聞看得出,他的笑在臉上卻不在心裏。

“謝謝您魏先生。”

“不用謝。”

魏則聞牽著他的手走,唐桉琢看了看兩個人握在一起的手,魏則聞的手掌溫熱寬厚,讓他覺得安全。

但是這樣的動作——是正常的嗎?

唐桉琢移回目光,他不知道,但是最終也沒有松開手。

魏則聞擔心唐桉琢會一蹶不振,但是從墓地回來的第二天,唐桉琢就好像沒事人一樣,起碼看起來和以前沒什麽兩樣。

只是魏則聞註意到他偶爾自己坐著的時候會抱著膝蓋發呆,看見他或者鷹叔再或者阿成的時候才回過神來。

他怕唐桉琢是在壓抑克制自己的情感,盯著唐桉琢門縫裏漏出來的光,猶豫了快一個小時,還是敲了門。

他怕小孩兒在哭,需要人依靠的時候他不在,但他又怕唐桉琢並不想讓他看見。

但是唐桉琢沒哭,依舊還是安靜地坐著,和白天一樣。

魏則聞揉他的頭,“想哭就哭吧,桉琢,不要壓著自己。”

唐桉琢搖了搖頭。

“不哭,媽媽說,要好好生活,她一定不想看我一直萎靡不振。”

“明天我就好了。”

唐桉琢閉上眼睛,把頭靠在魏則聞的胳膊上,最後一句話不知道是說給魏則聞聽的還是在安慰自己。

作者有話說:

桉琢畢業了,之後可以多點感情線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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