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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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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外面又下起了大雪, 但屋裏是暖和的,戚緩緩以前從沒見過這麽大的取暖爐,她一點點地適應了北地的天氣。

她甚至愛上了這種進到屋中熱氣撲臉,暖乎乎地感覺。就算去到外面, 她現在也不怕了, 只要穿得厚, 把耳朵雙手都用毛裘包起來,就感覺不到冷了。尤其是腳上的鞋子,買了當地的穿上後,雙腳不再涼冰冰的。

像現在外面在下雪,反倒比化雪的時候還要暖和一些。戚緩緩走在成凍鎮的街上,頭上灰色毛毛帽與耳帽一個都不少, 雙手放在暖筒裏,身上還披著裘毛披風, 任雪下著,她身上心上是暖的。

她逛了集市, 又去東街逛了一圈, 待中午時分才回到家中。

王統正與丁婆子說著話, 見她回了,丁婆子道:“姑娘,這麅子肉都是最新鮮的,我家那口子剛獵的, 都幫你處理好了。還有,這個也是你要的。”

說著拿出一個個的袋子,裏面有各式幹菇。

丁婆子是戚緩緩花錢雇的人, 她在上轎前,帶足了錢財, 加上宋丘讓王統拿給她的,就是買幾個仆人也是夠的。

但王統不同意,他的不同意不是說出來的,是戚緩緩看出來的。在王統心裏,戚緩緩是與宋丘一樣的存在,是主子,若她說了,他自會照辦。

戚緩緩是感覺到他有這層意思後,壓根沒提此事。可能是他們來此還沒找到營生,坐吃山空會讓王統不安。

戚緩緩並沒有拿王統當奴仆,她希望對方是夥伴,是共同打拼的幫手,還是有商有量互相尊重的好。

所以,戚緩緩尊重王統沒有宣之於口的意思,沒有給家中找奴仆來侍候。但她畢竟嬌生慣養,逃跑時候該吃的苦她是一點不含糊,但現在人安穩下來,要按不就班的過日子了,有些事戚緩緩確實做不來。

雇傭丁婆子算幫了戚緩緩的大忙,丁婆會幫著采買一些東西,隨時補充家中的口糧吃食,戚緩緩一點飯都不會做,但王統會,這就省卻丁婆給他們燒飯的麻煩了。

當然最重要的是,丁婆還會隔兩日過來打掃一番。尤其是浣洗衣服,這種天氣,哪怕是熱水,戚緩緩也下不去手。

有時她看著能幹的丁婆與王統,也想著做點什麽,她還是有進步的,會生火了,會燒熱水了,不過但凡王統在,決不會讓她上手。

戚緩緩並沒有感到自己拖了後腿,能找人來解決的問題就不是問題,他們最大的問題是掙錢,而她最擅長的就是這個。

丁婆子把東西放下,拿了銀錢後走了,戚緩緩看著王統把那些吃食分類儲存。她娓娓道來:“我今兒去東城看了,心裏大概有了些方向,大哥想聽聽嗎?”

王統忙中擡了下頭:“不用,你說的那些我都不懂,你覺得什麽好做,咱就做什麽,我聽喝。”

戚緩緩還是說與了他聽:“這裏做不來我擅長的瓷器生意,氣候極端,窯燒不起來,但我看馬場的生意很好……”

待戚緩緩說完,王統手中的活兒也幹完了。他問:“好,就按你說的來,什麽時候開始幹?”

戚緩緩搖頭:“急不得,大哥你別急,我都有規劃的,你給我一年時間,咱們的銀錢別說一年了,就是五年也吃不垮的。我只是想更穩妥一些,頭一年裏還是盡量不要拋頭露面的好。”

王統馬上表態道:“都聽你的,別考慮銀錢的事,你既然想幹馬場的生意,正好我可以去做工,還能提前熟悉熟悉。”

戚緩緩知道王統肯定不能一年裏什麽都不幹,她點頭:“好,以學東西為目的去做,大哥不要過分勞累才是。”

戚緩緩之所以這麽謹慎,想要沈澱一年再拋頭露面,皆因她連著做了幾晚的惡夢。夢中,她的生意做得紅紅火火,但因為太紅火了,引得倪庚的註意,他竟順著這條線找了來。

每一次她都是在滿心壯志準備大展鴻圖的時候,被忽然帶兵出現的倪庚嚇到,那種恐懼與絕望讓她馬上驚醒過來,都沒有勇氣把夢做完。

戚緩緩雖拜佛求神,但她其實是不太信鬼神一說的,她不覺得這是老天給她的神示,而是她心底不察的隱憂在提醒她。

戚緩緩正視這份擔心,她好不容易逃出來,沒必要去爭朝夕,她能定下五年的期限,就能等得起一年的蟄伏。

事情與方向定了下來,戚緩緩心裏暢快,她在椅子上晃蕩了兩下腳,然後跳下來問王統:“大哥,今天吃什麽,外面還在下雪,不如切些麅子肉,涮著吃。還有前兩天丁婆送來的兔肉還剩了些,一起弄來吃,湯裏配上幹菇再弄碗湯,暖暖和和的多好。”

王統:“好,吃湯鍋,我去準備。”

戚緩緩看著窗上的飛雪,還有王統忙碌的身影,心中閑適又安寧。

此時的戚緩緩並不知她的決定有多麽的巧妙,兩月後的某一日,有一小隊人來到成凍,一邊咒罵破天氣一邊趕往縣衙。

他們只呆了一日就離開了,實在是受不了這裏的氣候,問的問題也是讓衙門裏的師爺摸不著頭腦,問他近幾個月內,有沒有做瓷器生意的,或新開買賣的。

這個倒是好查,凡經商者,第二十一日開始就要上納,都在冊有記錄的。

查了個遍,別說做瓷器生意的,就是小生意都沒有。如今這個時節,天寒地凍的,誰會在這時招人行商啊。

師爺把情況與來人說明,來人也是這樣想的,成凍這地方就不適合活人居住,能經商到出圈的,也輪不到這破地方。

就這樣,於戚緩緩來說的一場危機悄無聲息地化解了。

而此時的京都,並沒有漫天的飛雪,但天氣也寒涼了下來。

一封封從全國各地傳來的消息,隔三差五就會堆積在照月軒的書房中。倪庚有時甚至不會第一時間去觸碰這些信件,因為他知道大概率裏面沒有好消息。

別說好消息了,就是有用、用價值的情報都沒有。

他提出讓他們去找新起的成功商販,倒是找到一些,可都不是戚緩緩也與她無關。

她在哪?她那樣好商之人能忍住不掙錢嗎?她靠什麽為生?她是自己一人還是和什麽人在一起?

這些問題時不時冒出來侵擾著倪庚。但他無論想多少遍,他都得不到答案。

外間有小廝進出,倪庚忍了一時還是有動靜,他皺眉質問:“在做什麽,進進出出的?”

小廝馬上回話道:“殿下,奴婢們在搬暖爐。”

倪庚看了一眼窗外,是啊,開始落葉了,暖爐要派上用場了,也預示著,受氣候所限,很多地方開始不通水路,陸路也會有行進的限制,此時朝中連外出的公務都少了。自然也預示著,找人開始變得更加費力,甚至有停擺的可能。

倪庚的視線一直沒有收回,靜靜地看著窗外,他知道他要做出決定了。

是依然按照現在的部署一點點地挖,一點點地找,還是不得不動用他知道有效但不想用的方法,他必須要做個決定了。

倪庚把手上未拆的最後一封信拆開,如他所想,人是一絲蹤跡也沒有,也沒有任何有用的消息。

倪庚給自己設定的時限到此為止,雖他不願利用家人,讓太後擔心,但他一想到要撐過整個冬日,他的心就開始難受,這種空洞與荒蕪時時都在吞噬著他,早晚有一天,會把他整個人吞沒,他不能坐以待斃,他要在那之前有所行動。

這一日,天氣晴朗,沒有肆虐的秋風,倪庚從宮中回到王府,在下馬的時候,他人一個沒站穩就要往下栽去,若不是金魏扶住了他,他恐怕要摔了。

金魏都快忘了這一茬了,他立時去請了太醫,稟報給了太後與皇上。自然是要挨太後的責罰的,好在這一次沒有從馬上摔下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太醫來到王府,一通看診,什麽問題都沒有發現,但倪庚說他時不時頭疼耳鳴,且耳鳴時外界任何聲音都聽不到。

這種疑癥、難癥,太醫院不是沒有遇到過,但最怕的就是貴人如此,癥結說不出來,如何開方開藥。

若是一般官家豪紳還可開些安神湯喝喝,至於療效就仁者見仁了,可這是時王啊,太後與皇上都等著他回稟呢,太醫總不能說沒什麽毛病,沒毛病怎麽會從馬上摔下來,沒毛病怎麽可能頭疼耳鳴。

可診脈結果,脈搏正常,強健有力,無一絲弱象,除卻開安神湯,確實無藥可用。

倪庚看老太醫眉頭皺著,左右雙手都被他號了個夠,又開始問他安寢方面的問題,他只好道:“老大人如實向皇上太後稟報就是,孤也覺得孤無病。”

太後得了消息,心火暗起,暗罵太醫年老昏聵甚是無用。她已聽金魏說了,這不是弈兒第一次發病了,真是一次比一次兇險,照太醫所言,只能躺一躺喝些安神湯沒別的療治辦法。

太後當即下令:“擺駕,去時王府。”

太後不讓王府的門房通報,直接一路來到照月軒。屋門打開,太後進入,一眼就看到了倪庚。

倪庚身著白色常服,看上去衣料單薄,加上晚秋的瑟瑟之感,太後只覺她的弈兒瘦了,莫名的讓人心疼。

太後心裏慌亂起來,多少年輕人平常看著好好的,一場怪病下來走在了白發人前,令父母心碎。

倪庚本站在書架前面,看到太後後,他上前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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