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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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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對方看上去很年輕, 舉杯的同時,沖戚緩緩裂開嘴一笑,他的牙齒真白,看上去陽光健康。

能坐在這裏的自然身份不菲, 顯然對方不是戚緩緩要找的合適人選。同時戚緩緩也意識到, 倪庚讓她出席的場合, 人選都是不合適的,大富大貴人家怎麽會讓家中兒郎娶個和離婦。

戚緩緩不想在不合適的人身上浪費時間,但禮貌還是要保持的,她沖對方敷衍一笑,也舉起了杯,然後他們隔空相望, 各自飲了一口。

戚緩緩沒看見,但倪庚坐得近, 他清楚地看見,謝書令家那小兒子臉紅了。

謝挺毛頭小子一個, 他最出名的一件事, 是有女孩心宜他, 送他手帕,正巧他們那一夥人打打鬧鬧時,有人被碰到了鼻子流了鼻血,謝挺想都沒想, 就把剛得的手帕扔給夥伴,用來止血擦拭。

那女孩見了,當時臉上就掛不住了, 而他還跟沒事人一樣,被人提醒了還道:“不是送我了嗎, 別人用與我用有什麽區別。”

這事才過去沒有半年,怎麽,忽然就情竇初開了。

倪庚越過他旁邊的趙護侍,沖著謝挺道:“前些日子聽你兄長提起,因去南營的事被你父責罵了?”

謝挺沒想到,時王會主動與他說話,這位可是連父兄都巴結上趕著,不見得能遞上話的人物。謝挺有些發呆,確定了時王是在與他說話,他馬上道:“是有這麽一回事,讓殿下見笑了。”

倪庚又道:“好男兒志在四方是好事,只你父五個兒子,如今只你與你兄長留在京都,他該是不想你也離他遠去。”

謝挺被倪庚一句“好男兒”說得內心有些激動,父親與兄長皆不理解他,但時王殿下卻明白他。他道:“我並未放棄,還在爭取。”

倪庚舉起杯:“好,我大杭兒郎的拳拳報國心,怎能辜負。我那裏倒是有赴營函,回頭給你兄長一張,讓他轉給你,我再勸勸他,想必你的心願是可以達成的。”

謝挺一下子站了起來,然後發現過於激動了,覆又坐下,拿起酒杯沖著倪庚,真誠道:“謝挺謝過殿下,到了南營,必吃苦耐勞,努力增識,不負重望。”

倪庚也舉了舉杯,看著謝挺滿杯飲盡,他只是抿了一口就放下了:“你能如此想,那自然是好。”

發生了這個插曲,謝挺也不再盯著對面的戚緩緩看了,比起剛才害羞的臉紅,他現在是滿面紅光,一是被自己滿心的熱血澎湃激的,再有就是,倪庚一次次地朝他舉杯。

傻小子每一次都全幹了,而倪庚還是象征性地只抿一口。

坐在他倆中間的趙護侍,看得分明,怎麽感覺時王有意在灌謝挺。

而對面的戚緩緩根本沒有註意到對面的情況,因為那裏坐著的都是她不感興趣的人。

對面這些男子裏,只有兩個人引起了她的註意,這兩個人給她的觀感正好相反。

兩位看上去年齡都要二十往上,一位看她的眼神如老鷹,可以說有些無理了,讓人感到不適。另一位對於好貌好顏的戚緩緩來說,一下子就吸引了她的註意力。

她在心中嘆息,別辦法,誰讓她就是喜歡長得好看的。否是也不會受了倪庚的騙,被擄上他這條賊船。

那人不止長得好看,舉止行態也讓人看了舒服,戚緩緩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的有些長了,被對方抓住。

戚緩緩沒小就沒有尷尬的自覺,看到對方看了過來,她對他友善地笑了笑,全然就是欣賞,對美好事物的欣賞。

對方稍楞後,回了她一個微笑,克制又溫和。

二人之間的這一幕,被上方的郡主全程看到,因為她一直在註意著柳望湖。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自打她與時王解除婚約的消息傳開,柳望湖就與她生分了。像往常這種場合,她什麽時候望向柳望湖,柳望湖都在看著她。

每次這樣,郡主都會心裏樂開花,酥酥麻麻的。但今日,明明他們之間唯一的束縛沒有了,男未婚女未嫁,怎麽他卻忽然冷了下來。

郡主狐疑地在柳望湖與戚緩緩之間來回地掃視,戚緩緩倒是只有那一次對視,而柳望湖,雖沒有一直盯著戚緩緩看,但他席間眼神飄向了戚緩緩那裏好幾次。

郡主心裏發堵,她看向倪庚,她想她有必要催他一下,他答應的退婚條件什麽時候兌現。

這樣想著,郡主拿著杯起身朝倪庚那裏走去。正好,外面對他倆退婚一事議論紛紛,說什麽的都有,她可不想讓大家生出她與時王決裂的印象,他們可是好合好散的。

倪庚這邊,正好謝挺逗弄的差不多了,再灌下去,傻小子要醉死了。

他見郡主走近,自然明白她的意思,配合她起身,二人舉杯低聲私語,郡主道:“你的小姑娘很受歡迎呢。”

倪庚眼神一肅,看向戚緩緩,她正研究著眼前的一盤菜,看來是沒吃過,試探地伸出筷子夾了一小塊兒放進嘴裏,然後眼晴就亮了,又夾了一塊。

倪庚的目光立馬柔了兩分,他看回郡主道:“我的人自然是好的。”

郡主哼笑一聲:“那是,連柳呈令那樣清冷的人,都對她移不開眼。”

倪庚順著她的話朝柳望湖看去,正巧看到柳望湖借舉杯擡眼之際,正正著著地朝戚緩緩那裏看了一眼。

倪庚眉頭微皺,柳望湖?年方二十二,家中無父無母,官至三品呈令。他的婚事倒是完全可以自己做主,況他這個情況與郡主相似,聖上是樂見他低娶的。

郡主看倪庚的樣子就知他往心裏去了,她趁熱打鐵:“還請殿下能盡早兌現承諾,完我心願。”

倪庚飲下手中酒,這次他是滿杯飲盡,沒有只抿一口。他道:“我去與兩位公主打聲招呼,郡主請便。”

說著他欲朝上方走去,與他錯身而過的是王宗正,就聽身後他問郡主:“臣向郡主打聽個事,與郡主一起進來的那位姑娘是何許人?以前竟是從未見過。”

倪庚步子一頓,回頭去看,郡主眼神玩味地看他一眼,然後對王宗正道:“宗正大人,那姑娘是時王府上的客人,她頭一次來京都,我怕她對此等場合不熟悉,幫著表兄帶她入場。殿下正好在,您可以問他。”

王宗正一回頭看到倪庚站在他身後,他是真沒想到,那姑娘會與時王扯上關系。不過,他確實中意那女子,打聽一下總是可以的吧。

倪庚也沒想到,戚緩緩好本事,竟是把王宗正都招惹了來。這位宗正大人,三十的年紀,成過親,剛跟妻子和離不久。

和離的原因也是鬧得滿城風雨,說是原配不容小妾,以前就被她害死一個了,這次這個小妾膽小如鼠,從不敢招惹主母,可還是在懷有身孕時被主母害死,一失兩命。

王宗正終是不能再忍,這才不惜撕破臉皮,哪怕家醜外揚也要與正妻散緣。只是他那位妻子,家世門楣頗高,最後能鬧到和離已屬不易,修妻是不要想的。

如今王宗正家中既無妻又無妾,該是不在乎戚緩緩和離婦的身份。倪庚暗自冷笑,這一個小小的席間,竟還真有與戚緩緩相適之人。

“殿下,失禮了,不知此女是何身份?”

倪庚收回思緒:“是孤恩人之後,恩人已逝,孤看她家中只餘她一人,就把她帶了回來。這戚氏與大人倒有相同之處,皆是和離之人。”

王宗正倒是沒想到,如此年輕的小女子竟已成過親。不過,這樣也好,他年紀比對方要大上十來歲,若真是未出閣的,他恐怕也沒有臉去求娶。如此甚好。

“原來是殿下恩公之女。”說著王宗正就朝戚緩緩看去,他這人一點兒文官的樣子都沒有,身材高大魁梧,長相粗礦,眼神淩厲,像足了武將。若讓倪庚來說,他最適合去做審官,被王宗正瞪上一眼,對方氣勢上就先洩了幾分。

宴席結束的時候,倪庚眼見著王宗正走到戚緩緩面前,規矩行禮後,不知與她說了什麽。

戚緩緩不經意地後退了一步,被倪庚捕捉到,他正感到心下滿意,可後面就見戚緩緩站在原地,一臉認真地聽王宗正講話。一開始她還面有抵觸,後來這抵觸慢慢地也消了,到後來她笑意淺淺地回著王宗正什麽。

倪庚再坐不住,他走到戚緩緩面前,一下子將戚緩緩與王宗正隔擋開。他沒有回頭看王大人,而是只對戚緩緩道:“可以走了嗎,馬車在外面等呢。”

戚緩緩暗自惱怒,她不過剛與人搭上話,什麽事還沒有發生,他就來攪和。雖然倪庚騙過她,她很難再信任他,但她還是對他信誓旦旦地說願賭服輸抱有些希望。

這次換戚緩緩瞪了他一眼,她錯過他,對著王宗正行禮道:“小女該走了,今日與大人相聊十分開心,告辭。”

王宗正沖她拱手,戚緩緩行完她該全的禮,然後扭頭就走。

倪庚這時才回頭對王宗正道:“大人不過才剛和離,府上還是多清凈些日子的好。”

倪庚說完這句就走,留下目瞪口呆的王大人。王宗正不是謝挺那樣的毛頭小子,時王的行為明顯是在護食,什麽可憐恩人之女失親接回府上,不過也是看中人家的美貌了。

王宗正想了想,為了個女子不值得得罪時王,可一想到剛才他明明開了個好頭,他從那女子的神態中看得出來,她聽進去他說的話了,真是可惜了。

倪庚不遠不近地走在戚緩緩身後,這期間,又有男子過來搭訕。還好,她還算自覺,只與對方打了招呼就走,沒給他出手的機會。

來到園外,他看著她氣鼓鼓地上了馬車,他才有種心放下來的感覺。

同樣在園外,郡主叫住了要上馬車的柳望湖。柳望湖回身:“郡主。”

“剛才在席間,不曾有機會與你說說話。”郡主道。

柳望湖:“今日人多,郡主事忙,改日還有機會的。”

聽他提到改日,郡主心中升起了勇氣與希望:“你一會兒要去哪裏,今日街上有集會,”

“郡主,最近呈令府事忙,就算是過節,也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就不與郡主多說了,我先告辭了。”

郡主的心沈了下去,她的感覺是沒錯的,自打她與時王解除婚約的消息傳出去後,柳望湖開始與她生分疏離,如今連話都不能聽她說完。

以前他不是這樣的,無論他們在何種場合見面,他的眼中總是有她,她說什麽他都會耐心地聽著,並給予回應。而不是現在這樣,明顯在躲著她。

會是因為戚緩緩嗎?不能,在戚緩緩出現之前,柳望湖就已如此。

倪庚騎著馬,跟著前面自家的馬車慢幽幽地回到了王府。

他眼看著戚緩緩下了馬車,又是一路疾走,他無奈地搖了搖頭跟到廂房,這次不用他說,戚緩緩就對她的婢女道:“你們先出去。”

她還是一副生氣的樣子,倪庚問:“怎麽了?不過是提醒你該回府了,至於這麽生氣。”

戚緩緩:“你明知故問,你犯規,你作弊。”

“說來聽聽,我哪裏犯規?”

戚緩緩:“以你時王的權勢與名號,像剛才那樣地打斷,任你再給我多長時間,我也不可能找到什麽合適的,你根本就是想用一個所謂的賭約困住我一輩子。”

“你一直就是這樣,騙子,卑劣的騙子。我當初真是瞎了眼才會,”

倪庚在戚緩緩頜下點了一下,戚緩緩的聲音戛然而止,她發不出聲兒來了。她只能用眼神來控訴,但那根本沒有用,她滿屋子找紙,在上面狂寫,然後遞給倪庚。

倪庚倒是接了,看上面寫著:幫我解開,小人,壞人,卑鄙。

倪庚把紙放下道:“別再說那樣的話,別再試圖毀掉曾經的美好,你冷靜下來好好說話我就幫你解開,能做到嗎?”

戚緩緩閉了閉眼,是她太沖動了,明明她是占理的,她要的不是吵贏倪庚,而是該借此機會同他講條件為自己謀便利。

睜開眼後,戚緩緩點了點頭。倪庚這才上手在她下頜同一位置上點了一下,一陣酸麻過後,戚緩緩能說話了。

“殿下,你能不能與我說句實話,我們的賭約還算數嗎?”戚緩緩心平氣和地問。

倪庚:“當然算數,我說了,你與我都要願賭服輸。”

“那你今日是不是作弊?”戚緩緩質問道。

倪庚:“是我考慮不周,宴會還要進行幾日,後面我會註意的。”

戚緩緩:“不用了,想來今日過後,那些人都會知道我是誰,我為什麽會住到王府裏,以及我是和離婦的事實。”

她說得沒錯,估計現在有關她的消息就開始滿圈子傳了。

戚緩緩接著說:“出席這種宴席的人都不在我想選的範圍內,所以,後面幾日的宴會我就不參加了。”

倪庚當然樂見她不去,但還是抓住了她話中的重點,問:“你想選的範圍是什麽,你心中有了人選?”

戚緩緩:“這幾日開福節,不光那個園子裏舉辦盛會,民間也會有,我來京都這麽長時間還沒有好好逛逛,趁這個節日,我要出府,只帶我的丫環出府。”

倪庚本能想拒絕,但經過剛才那一鬧,他也心有餘悸,最怕她否定他們的過往,如今他唯一還能抓住的就是那份過往的記憶。

他總不能真的一輩子不讓她出去,她來了京都這麽些日子,除了今日,確實是沒有出過府。

答應她可以,不過他也要落點好處。倪庚道:“可以,不過你初來京都還不熟悉,你的婢女也一樣,正好晚上有集會,我帶你上街,也好幫你熟悉一下城中的布局。”

他答應了,他竟然還算痛快地答應了,她終於獲得了出府的自由。

達到目的的戚緩緩自然依了他,況且她確實對京都不熟悉,有個人做向導也好。

戚緩緩點頭同意了。倪庚這時忽然道:“該我問你些事了,王琪剛才與你說了什麽?你就與他相談甚歡了。”

王琪是王宗正的名諱,但戚緩緩不知,她道:“王琪是何人?與我說話的那位大人嗎,他說他叫王柏水。”

王柏水是王琪的字,倪庚點頭:“就是他,他與你說了什麽?說了那麽久。”

戚緩緩沒有什麽可隱瞞的,她如實道:“那位大人說,他在朝中為官,今年三十有一 ,父母在老家安縣,他與妻子和離,皆因府上妻妾之爭,若是再行娶親,他不會再納妾,要與新夫人一世一雙人。”

戚緩緩一邊回憶一邊說,在這裏頓了一下:“正說到這裏,殿下就過來了,應該只有這些。”

呵,王琪這廝倒是直接,他這條件,難怪戚緩緩會越聽越入心。虧得他及時打斷,否則他還得暗中費些工夫。相信,經過他剛才對王琪的點撥,王大人會知難而退的。

倪庚又問:“看來,你對他有興趣?”

戚緩緩對王大人的真誠是有些好感,但這人給她的第一印象不好,他盯人的方式有點嚇人,戚緩緩還是好以貌取人,這個毛病估計這輩子都改不了了。

戚緩緩搖頭:“沒有,我看著王大人其實是有點害怕的,我知道不該以貌取人,但還是有點不能接受。”

還算她會看人,那王琪就因那個相貌,當初探花都被別人擠占了去。

倪庚:“你不能因為自己是和離婦,就一定要找也和離過的,條件不要放得太低。”

戚緩緩點頭:“我知道的。”

晚些時候,戚緩緩換掉倪庚給她挑的衣服,這一身她今日穿著去了園子,她怕晚上被認出來,不止換了衣服,她還帶了帷帽,盡可能地把自己的面容擋了起來。

倪庚從來不屑於過節,一些與親人過的傳統佳節,他會到宮中陪著太後皇上過,除卻那些,他什麽節也不過,也不放在心上。

往年的開福節,他陪著皇上把祭品獻上後,連園子裏的宴席都很少參加,更不用說街道上亂轟轟的晚間集市了。

但今晚,他興致很高,他與戚緩緩不坐轎,不坐車,步行到最熱鬧的街市。

走去街市的這一路,倪庚心中是帶著期待的,以前他們走在這樣無人的小巷子裏時,戚緩緩總會找機會來牽他的手。

這會兒他甚至放慢了步子,保證自己一直走在她的旁邊,不靠前不錯後。

但戚緩緩始終沒有來牽他的手,好像他們之間的親密,是突然斷掉的。倪庚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具體是從太後去崔吉鎮找他,她被動知道他真實身份那天突然斷掉的。

如果那時,他主動向她坦白,如果那時他告訴她,他會與郡主退親,如果太後召見她時,他幫她擋了或是與她同去,他們的結果會不會比現在要好。

可惜沒有如果,那時的他還沈浸在查探細作掃尾的事情上,他不過覺得與戚緩緩只是一件小事,一件納妾進府的小事。

既然回不到過去,那就向前看,反正無論她現在怎麽想,當初都是她招惹在先,她必須對他負責,也必須是他的!

倪庚心裏發著暗狠,伸出手去牽住了戚緩緩的手。她不來那就他去。

她竟還敢掙脫,只是掙不過才不動任他牽了。從以前她小心翼翼地偷牽他,到如今要他強迫,她才肯與他牽手,倪庚的內心並不平靜,湧著酸,泛著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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