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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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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人, 有所能為,有所不能為,殿下應當比我們二人更清楚。“賀臻眼底清明,他單手按住鐘知微拉扯他袖口的手, 沈聲一字一頓道。

“即便身居高位, 仍舊處處受限, 這當中的是非對錯我無意評判,畢竟人生在世,無往不在枷鎖之中。只是,此事不是殿下不能選的事情,不過一日游賞,宮外無人知曉公主面容, 宮中不會知曉公主行蹤。”

“我們這些外人,無權置喙殿下的決定, 更不會比殿下更懂公主脾性喜惡,我們唯獨清楚的便是, 公主所願, 皆在她兄長的一念之間。”賀臻說到這裏, 鐘知微高懸著的心,稍稍落下來一些,起碼他這出言不再如方才那般失度了。

偏殿內的幾個宮婢所站的位置,離他們這處極遠, 鐘知微方才便已感嘆過了這點,正是因為如此,她方才才能自如地直言不諱, 現下因著賀臻,她又再度感嘆, 好在婢子們聽不見他們所言,否則便是太子殿下不追究賀臻失言,言官們也不會輕易放過他。

立在黑漆百鳥圍屏前的的李渡,眼底所籠的那一層薄怒,鐘知微看得清,四下沈寂,鐘知微拽著賀臻的手剛一松下來,只聽得賀臻又道:“所以,話既說到了這步田地,行是不行,給個準話吧?”

“我清楚,以殿下對公主的愛護,殿下定想著得自己親自陪同,才能放心的,可殿下的面目,滿城都識得,自是無法隨行公主入街市的,這才更添憂慮,所以除去守衛外,我們夫婦二人當日也會陪同公主前去,護衛著公主,殿下方才不是問,若出了事,誰能負責嗎?那便就我來……”

鐘知微一直註意著賀臻那處的動靜,在他再度開口沒打沒下起來時,鐘知微就忍不住擰起了眉梢,而當他說出想要說出為此擔責時,鐘知微直接打斷了他,她搶先道:“是的,臣女願意為此負責。”

“此事乃是臣女主動提出的,若能無功無過便是最好,但若是有過錯,那就由臣女一人擔當,絕不牽扯第二人。”

鐘知微剛剛話畢,還來不及看李渡反應,賀臻便沒好氣反駁道:“你來負責,你要負責什麽?李浥塵,別聽她的,此事就由我來負責。”

鐘知微沒看賀臻,她對著李渡的方向,福身道:“殿下,臣女所提之事,沒有讓第二人來擔責的道理。”

二人這相爭還未爭完,原先不語的李渡,聽到這兒,不由地長嘆了一聲,他身上的尖銳已褪:“你們夫妻二人別說了,都下去吧,此事,容我再想想。”

賀臻聞聲,腳步紋絲不動,他還欲再說,李渡卻擺手道:“阿瞞,我的意思是,我已允了,如何施行何日施行待我想好後,會通知你們夫婦二人,你們若沒其他要說的了,就走吧。”

“往日從我妹妹身上入手,欲要討好我的人很多,我知阿瞞你和夫人,是誠心為棲棲著想的,即便今日有所失言,但我不會追究的。”李渡望一眼,似是心有疑慮的鐘知微,又如斯和緩補充道。

大庸太子,心細如塵,他受坊間愛戴不是沒有理由的。

不知怎的,李渡眉宇間似是染上了一層疲憊,鐘知微和賀臻退出偏殿之時,望見的是,他凝視著囚在窗邊烏木籠內的那只畫眉,正怔怔出神。

空冷清蕩的宮殿,低頭不語的宮婢,光影將人的影子無限拖長,卻又使得他的身影顯得分外寂寥。

出宮門時,鐘知微與賀臻並肩而行。

賀臻今日出言助她,是她沒想到的,他們二人近日的仇怨歸仇怨,但他到底今日是出言助了她。

“賀臻,我今晨所罵你的那些話,並非是那個意思。”鐘知微於心底思慮再三後,咬唇開口道。

她便是再遲鈍,也該品味出來,賀臻今日宴上不同尋常的沈默,十有八九是因著晨起時,她所說的那些話了。

甬道寂靜,鐘知微說完這話後,賀臻的腳步微不可查地頓了一瞬,不過短短一瞬,鐘知微並未發覺,她接著道:“我當時從鏡中看見了你的衣角,那話是故意說來氣你的。”

“哪些話?”賀臻陡然停住腳步,凝目看著她道。

鐘知微隨著他停下,談及此事,原本對她而言開口便就不簡單,賀臻又這般望著她,鐘知微更難以張嘴。

她靜了幾息,稍有心虛般移眸道:“就是,說你極品,說我同你成婚,乃是阿鼻地獄得來的懲罰的那些話。”

“那些話,是我故意講來氣你的,實際上我沒有那麽想,不是那樣的,而且,今日之事還得謝你幫我解圍。”

“就這些話?”賀臻緊接著問道,他聲音仍淡漠,但問得卻稍顯急躁。

鐘知微不明所以,轉眸回來看他,詫聲疑惑道:“就這些話啊?還有……什麽?我還說了什麽其他失言過度的話嗎?若我說了,那應當也不是我心中所想的本意。”

賀臻偏頭,掩下他眼底一閃而過的陰影,他轉身擡步就走,答得漫不經心:“你說過的這些話,我早忘了。不必再說了,走吧。”

太子允準公主出游的日期,是隔了好幾日才下來的,而這消息,鐘知微是從文瑄口中得知的。

自打那日她同賀臻自興慶宮回賀府,他們二人便就再沒有過爭吵,這變化,一度讓看到這幕的招月喜出望外,可同樣,沒有爭吵的前提是,二人一連幾日都再無交集。

賀臻晨起不用鐘知微再催,甚至在鐘知微轉醒之前,他便早早出門當值,而下了值回府,他便就長久地獨自一人待在他的書房,直至夜色昏沈,鐘知微睡下之時,他才回寢。

一日便也就罷了,接連幾日都是這般,少府監無大事,賀府更無雜事,那麽顯而易見,賀臻似是在有意避她。

文瑄傳來消息那日,鐘知微正在廂房繪她的畫,文瑄匆匆忙忙道完“太子邀明日出游”的事由,便就要去跟賀臻覆命。

彼時鐘知微叫住文瑄,欲要問他“賀臻為何不親自來同她說”,但對上文瑄稍顯懵懂的面容,她卻又忽說不出來話,她擺擺手,重又讓文瑄出了廂房。

他們二人的事,問第三人能問出個什麽來呢?左右明日是要見的,只待明日見面,問詢個明白便好。

東市貨行二百二十行,其間鐵行、肉行、絹行、藥行,乃至樂器行,應有盡有;舞盤、長蹺、跳劍、吐火等各色雜戲更是隨處可見;食攤酒肆,旅社客館同樣想當然是俯拾皆是的。

城中貴女們,自然都是去過東西市的,鐘知微也不例外。

永福公主並未如尋常人一般正常來過此處,所以她可能會被其他娘子要更興奮些,這一點鐘知微是心中有數的,可她忽視了一點變數,那就是同樣被承允而來的達雅。

這位性子急躁的異族小娘子,來上京許久,卻因語言不通,又加上初時對大庸對上京城頗有偏見,因而她一次都未來過東市,鐘知微自跟著她而來的薛西斯口中得知這一事後。同賀臻說個分明的心,當即就被擱下了。

這兩位初來乍到,看什麽都新鮮的小娘子湊到一起,那麽她便就不得不要提心吊膽起來了,原先十倍的機敏註意,現下就毫無疑問要增到百倍。

此行,自然不是僅他們一行五人,太子所派的禁軍,一部分人偽裝成了跟著她們的隨侍,另一部分人則隱匿在人群之中,悄無聲息地隨時護衛,但即便是這樣,茲事體大,鐘知微也絲毫都不敢掉以輕心。

而事實證明,她的緊繃是對的。

一行人方才初初入東市,作尋常女子打扮的李棲遲,便就忙不疊拉著鐘知微的手腕,如出籠脫兔一般朝裏奔,達雅緊隨其後,奔得比她還要更快。

當街疾奔這種事,鐘知微何時做過?她當即便就要止步,但一轉頭對上的是李棲遲笑靨如花的面龐,她停步的動作一頓,被她自個按捺了下來。

於是乎因為她們幾個女子在前面奔走,連帶護衛的隨侍們也兵荒馬亂地跑了起來,好在李棲遲氣力有限,比不得達雅,她沒跑多久便就疲累地喘著起停了下來。

她一停步,鐘知微便也就能跟著她停下來了,鐘知微側身撫胸平覆呼吸之時,回身望了望,緊跟在她們身後的,除了隨侍們,便就是薛西斯了,賀臻自然也是在她們身後的,但他卻離著她們有一段距離。

鐘知微一眼便知,單憑賀臻這懶懶散散的模樣,顯然他方才並未跑動,甚至即便鐘知微看了過來,他依舊走得不緊不慢。

二人隔著人群和長街相望,他避著她倒是無謂,可他這萬事不過心的態度,要如何護衛公主?鐘知微不禁蹙眉,但不過幾息,李棲遲同扭身回來的達雅,便就神采飛揚地議起了左前方的一家胡麻餅攤子。

公主在側,今日不是談話的時機,鐘知微收起遙望賀臻的眸光,果不其然,李棲遲緊跟著就欲去那胡麻餅攤,鐘知微旋即轉身緊隨著她而去,將遠處身後投射在她身上的視線,暫且擱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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