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糖

第二天晚上八點，唐瑤到的很準時，站在不知春門口，第一次覺得有些緊張。

她的視頻號只發過跳舞視頻和旅行視頻，這是她第一次計劃唱評彈，也是離開景杭後第一次拿出自己的琵琶，第一次唱給外婆以外的人聽評彈，這種感覺就好像她以前第一次站在舞臺上參加比賽。

從唐瑤跨進不知春，沈司越的眼睛就沒有從她身上離開過，女孩兒穿著一襲藕粉色旗袍，溫婉端莊，韻味十足，搭配精致的剪裁，勾勒出玲瓏有致的身材，處處散發著嫵媚柔情。唐瑤就算再淡定，被盯著看，也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局促的扯了扯身上的衣服，“穿著不好看嗎？”這身旗袍是外婆親手做的，到現在還是第一次穿。

“不，很適合你，很美。”

唐瑤松了一口氣，露出一絲微笑，像此時夜空中恬靜的彎月。她熟稔的開始架器材，讓在場唯一的觀眾幫忙看著，坐在臺上時，有些緊張，低頭調著琴弦，再擡頭時，已經斂下了所有情緒，“能拍到我半張臉就好了。”視頻號開通至今，她從未露過正臉。

唐瑤唱的是《秦淮景》。

一開口的吳儂軟語，曲調悠揚。

“我有一段情呀 唱給諸公聽

諸公各位靜呀靜靜心呀

讓我來唱一支秦淮景呀

······”

沈司越的喉結動了動，凝望著臺上的唐瑤，想伸手去觸摸，卻又不敢打破眼前所看到聽到的一切。

視頻沒有想舞蹈旅行那樣進行處理，她幾乎是原視頻發出的，什麽都沒有都沒有。發出去後她給外婆打電話，回過神來發現已經快十二點，想著是不是打擾了外婆的休息，下一秒電話聽筒裏就傳來了外婆的聲音，“囡囡，怎麽了？”

“外婆，我是不是打擾你睡覺了？”她抱著膝蓋坐在床上，耳邊是外婆溫柔的聲音，一切都顯得那麽美好。

“老人家睡的少，跟外婆說說怎麽了？”

唐瑤抿嘴笑了一下，偷偷的，眼睛裏好像帶上了星子，“外婆，我今天唱了《秦淮景》放給你聽好不好？”

她音樂聽見了電話那頭開燈的聲音，過了好一會兒外婆才說，“好，外婆聽著。”

稍微長一點的假期，唐瑤都會回景杭陪外婆，今天暑假有點例外，她要參加一個比賽，跟學校申請好住宿舍後，才跟外婆打電話，保證比完賽立馬就回去。

唐瑤的底子好，又努力，院裏市裏有什麽比賽，老師都想著她，加上她的家庭條件，也都樂意給她機會，長得好看，又努力的女孩子誰不喜歡呢？

這次的比賽是市裏舉辦的，唐瑤算得上是參賽選手裏面年紀最小的，不過別人可不會因為年紀小就讓著。

陸其琛好幾次聯系不上人，幹脆自己找了門，唐瑤看見了他，也做到了目不斜視的越過他去和自己的老師說話，路過陸其琛時心裏其實有些發怵，一邊聽老師分析這次比賽她的優劣勢，一邊給陸其琛發微信解釋。

其實陸其琛一直覺得自己算得上一個情緒比較穩定的人，遇上唐瑤之後，生氣的次數越來越頻繁，看見她發的解釋微信，簡直就要氣笑了，感情他每次找她都是為了上床？

冷靜下來想想，好像的確是的。

為了和陸其琛保持和平友好的床友關系，唐瑤今天八點就走了，其實有些不太確定他會不會在約好的地方等自己，洗完澡還是去了，陸其琛在不在是一回事，她去不去又是另外一回事情，索性她到的時候，陸其琛還在，可能他等很久了，也可能他和自己一樣，也是剛剛到的。

“不去酒店？”

唐瑤話一出，陸其琛的臉更黑了，“難道每次找你都是為了上床？”這話幾乎說的有些咬牙切齒，唐瑤聽著有趣，也覺得奇怪，一連天真懵懂的看著他，反問了句，“難道不是？”

“······”估計真的生氣了，一直到目的地陸其琛都沒有對唐瑤再說一個字，臉色倒是因為接近目的地而有所緩和。

越靠近海，唐瑤就越驚喜，她懶，不知道搜過多少次來海邊的路線，都被兩個半小時的地鐵轉公交打敗，這還是她到四九城以後第一次來海邊，可能人真的都對山啊海啊這些都沒有什麽抵抗力，爬一座山會興奮，看一次海也會興奮，唐瑤是普通大眾中的一員，也不例外。她此時的眼睛裏充滿了光彩，就連黑臉的陸其琛都因為她的笑而緩和了不少，“今天不上床，我們談感情。”

本來想問問他們到底有什麽感情可談，在偏頭看見陸其琛眼裏帶著笑意的那一瞬，唐瑤決定不問了，要是說錯話，這人一生氣把她一個人丟在這裏就完了。

唐瑤出來的時候穿的是涼鞋，下車的時候就直接脫了放在車上，赤腳走在的沙發上有點癢癢的，拎著裙擺越跑越快，觸碰到海水的那一刻，她突然大笑了起來，看著落在她身後的陸其琛，對他揮了揮手，“陸其琛快點過來——”

她的聲音就像浸了水，帶著江南獨有的溫軟，嗓音裏的軟糯，隨著海風輕輕的傳入了陸其琛的耳朵了，心念一起，還是小跑到了她的身邊，“這麽高興？”

“啊。”唐瑤回答的很爽快，一掃這幾天因為比賽而帶來的壓力，拉著陸其琛的手小心翼翼的去試探著蕩過來的海水，冰冰涼涼。

“現在談感情了吧？”

唐瑤難得沒有反駁。提著裙擺小心的踩著水玩，陸其琛隔著她不遠，靜靜地看著，他想把這一刻永遠印在腦子裏，莫名的突然有點想抽煙，摸了圈口袋，才想起來煙剛剛和外套一起放車上了，其實也沒幾步距離，竟然因為舍不得移開自己的眼睛而放棄了。

第一次看見海是唐瑤十三歲跟著學校一起出去比賽，那時候年紀小，也沒有正經參加過什麽比賽，自然而然的搞砸了，晚上一邊哭一邊給外婆打電話，電話接通的那一刻，所有的委屈都變成了善意的謊言，隱瞞了比賽過程中所有的事情，信誓旦旦的對著電話那頭的外婆說，下次比賽，一定會拿第一名回去。

那天她也像現在這樣蹲著，唯一不同的時候，那時候她在哭，今天她在偷偷看帶她來的人。

“看什麽？”陸其琛踩著水走過去，伸手想將她拉起來，唐瑤卻搖了搖頭，把手放在海水裏，掃過來的海浪偶爾還夾雜著一些沙粒。

“比完賽我就要回家了。”等到腳快要蹲麻了，唐瑤才扯著陸其琛的褲腿站起來，彎腰捶了捶小腿才繼續剛剛的話題，也因此忽略了陸其琛皺起的眉頭。

“暑假結束就回來。”她好像是在交代自己之後的行程，又好像只是順口一說。這種經歷對唐瑤來說還挺特別的，以往的寒暑假，從來沒有和誰交代過自己的去向。陸其琛沒說話，原本笑著眼睛，這會兒黑的有些嚇人，好在經過這麽長時間的相處，她都已經習慣了。

等唐瑤玩夠已經快十二點了，拉著陸其琛的手撒嬌著不想走，他當真彎下腰來準備背她，唐瑤心滿意足的趴在陸其琛的背上，晃蕩著雙腳哼唱著不知名的小曲兒。

評彈發出後反響不錯，還一連上過好幾個微博熱搜，看著微博上大剌剌的掛著“深海扇貝”的字樣，這種感覺讓她覺得還挺新鮮，以前偶爾也會有幾個出彩的舞蹈視頻，比如上次的校慶晚會，只是都沒有這次評彈的反響大，以後也許可以多試試，不過次數不能太多，物以稀為貴，唱的次數太多，新鮮感也就沒有了。

時間太晚，陸其琛也不想開車回去，幹脆背著唐瑤一路去了酒店，背上的唐瑤把頭埋在他的脖子裏，依稀還聽見了“咚咚”的心跳聲。

等到了房間他才將唐瑤放下來，當看見一整面墻的落地窗時，唐瑤顯得有些激動，腳剛落地就跑了過去，拉開了窗簾的一角，可她除了自己的倒影，什麽都沒能看見。

“這兒能看日出嗎？”唐瑤回頭去看陸其琛，散落的頭發垂在一旁，看向他時眼睛裏閃爍著亮晶晶的光芒，就連從剛剛開始一直沒說話的陸其琛都沒忍住跟著笑了，“應該可以。”

不能忍受身上濕答答的衣服，陸其琛並沒有徑直走向她，而是轉身去了浴室，唐瑤又在落地窗前站了一會兒，沿著剛剛陸其琛走過的路進了浴室。

也不管他是不是會嫌棄自己身上的臟衣服，唐瑤墊著腳尖環住了陸其琛的腰，花灑落下的水流瞬間浸濕了她身上的裙子。陸其琛的確有些嫌棄，還是強忍住了要推開她的動作，“今天怎麽這麽主動？”

唐瑤聞言，松開他，像是下意識的動作，頭一歪，眼睛裏帶著小獸的懵懂，“你不喜歡？”

怎麽會不喜歡，他簡直愛死了唐瑤此時的模樣。陸其琛眼中情*欲翻騰，沒有給唐瑤逃跑的機會，伸手按住了她的後腦勺，狠狠的吻了上去，卻在聽見她吃痛的聲音時，不自覺放緩了自己的動作，帶上了一點小心翼翼的溫柔。

陸其琛身邊的女人少嗎？恰恰相反，他想要的什麽樣的女人沒有？可唯獨一個唐瑤讓他欲罷不能，無法控制想要將她揉碎，讓她和自己合二為一。

為什麽唐瑤是不一樣的？

這個問題陸其琛不是沒有想過，可是每每看著她在自己身下動情的模樣，就覺得這樣的問題無聊至極，哪有那麽多為什麽？只是因為她是唐瑤罷了。

惦記著要看日出，就算昏昏欲睡時唐瑤還不忘記讓陸其琛給她定鬧鐘。

大概是酒店為了給客人營造更好的睡眠環境，在選擇窗簾時下了不少功夫，鬧鐘響起時，只有一盞翻著橘黃色燈光的壁燈印著墻壁的花紋，那只擾人清夢的手機不知道被陸其琛扔到了什麽地方，昏睡中的唐瑤只聽見了“咚”的一聲。

她揉了揉眼睛，強迫自己睜開，發呆的看著那盞燈，擔心自己會重新睡過去，慢慢的從床上爬了下去，回頭見陸其琛沒有被自己吵醒，動作越發輕盈。

厚重的窗簾被拉開了小小一角，唐瑤雙手撐著玻璃墻面看著海天相接處冉冉上升的朝陽。

她呆呆的看著，原來四九城的日出並沒有和景杭的有什麽不同啊。

等到天光大亮時，陸其琛終於醒來，伸手摸過床頭櫃上的遙控器，打開了整面墻的窗簾，看見唐瑤還傻傻的看著，臉上浮現出了一抹慵懶的笑意，“看到日出了？”他朝她招手，示意她過去，唐瑤看著他的動覺，覺得像是在逗小貓，鼻子一皺，心下有些不情願米，卻還是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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