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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曉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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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曉身份

水師大營內,傅田文瞧向擱在季映雪脖前的劍。兩人目光交接,一股信任在彼此間流轉。

傅田文頷首,轉身後,向眾青驪山匪踏前一步。

他面向眾多衣衫不一的山匪,以及遠處水師大帳前的無數兵士。這些人加起來有三萬五千人眾,已經是不小的力量。

“在半個時辰前,我還是昌王指派的軍師先生,前來約束水師大營。”傅田文拿起淩天寶遞送的信箋,展示過後,當眾撕碎,“ 我與諸位一樣,土生土長的江南人。

我知道你們是南旋、海辰兩地人士。

南溟將軍如何,我相信諸位都一清二楚。他所求是為朝廷效力,為江南百姓謀福祉,我傅田文希求同南溟將軍一樣,但求與諸位將士、親屬家眷,與江南百姓站在一起。為江南寧靜而守,便是我傅田文的兄弟。”

傅田文暗吸口氣高聲道:“敢為諸位將士,可是為江南百姓站在這裏?”

南溟舊部以南昊為首,瞇眸看向高臺上的清秀少年。被尊為一聲先生,果非常人,一言而下,就立馬反客為主。

他瞇眸看向傅先生後面的季映雪,咧齒高聲道:“為江南百姓,為江南水師。”

南昊身後的南溟舊部高聲響應,就連原本的三萬水師都發出震天的呼聲,從原本頹喪的形勢重振氣勢,高聲呼應:“為江南百姓,為江南水師……”

傅田文看向這群南溟舊部,他們的動作整齊劃一,立正高呼。由此可見,這幫人訓練有素,相較於沈晨曦帶出來的士兵更有軍紀。他的目光撩向陸續呼應聚眾過來的水師,微微笑起。

駱知夏上前擺手,壓下眾多高呼聲。

他道:“傅先生乃是我江南水師的先生。日後,由他領導眾位將士,鎮守江南。”

南溟舊部裏走出一人,響亮道:“傅先生,我乃南昊,這批南溟水師的頭領。

今日我等因李多年帶兵威逼,敗了你的烏合之眾,殺死李多年。

問傅先生,江南水師大營拜你為先生,我等沒有意見。但是,江南軍營真正由誰說了算?”

傅田文看著身強體壯,比常人出眾的南昊。他心想,搞定南昊就能搞定南溟舊部。

以江南百姓的名義,蓋過南昊提出的南溟舊部有關於南溟的聲望,此為先決條件。

然而,駱知夏的話,不足以服眾。

此時,段長青、沈方、田榮、田仲等人站出來。他們身後跟著諸多的水師將士。

沈方揚聲道:“我們也尊傅先生,但是你說這水師大營誰說了算?我們當真是要較量一下。”

“哼,手下敗將,哪裏來的臉說話。”南昊一言,引動沈方等人一腔怒火。

季映雪在傅田文的身後擺手,駱知夏見機揚手。

昌王府的三名刺客就被他的人帶下去,其中一人在晚間時分就被季映雪親手刺死。

季映雪不是季扶邪,季扶邪殺人借刀,絕不親自動手,而季映雪已經習慣親自動手去做。

這會,季映雪上前靠在傅田文身後:“不如按傅先生之前提醒沈晨曦的計策,比武勝出者定位將軍?”

傅田文回眸,對上季映雪的笑容。

他默默道:若是按此法,沈晨曦不在軍營,定然是南溟舊部的人勝出。如此,以後的南溟水師就無法被調動,說不定又成權貴手裏得一把刀。

“江南水師如今有三萬人眾,南昊勇士帶領的舊部只五千人。沈晨曦暫未歸來,等他歸來,再一決高下,定下江南水師真正的將軍,如何?”

南昊和沈方眾人的目光較上,一致高聲道:“好。”

傅田文對軍中細節狀況還算熟悉,前世本也在軍營待過,做過文書工作。

他喊道:“水師參軍,文書何在?”

張景與幾人出來,拱手道:“在。”

傅田文揚眉,沈晨曦倒是用人不避親。

他笑道:“張景,你帶人安排五千將士入營,用度、武材,與水師營將士一致。”

張景本不服氣傅田文,但一直被沈晨曦、沈方等人提點,這會一一應下。

他領段長青等人,帶五千南溟舊部前去安營紮寨。

這番過後,傅田文面對李多年的屍體,掃向駱知夏。

駱知夏的目光從季映雪身上收回,輕聲道:“李府臺是我駱家姻親,不如由我帶去南旋,送還家人,再說明情況。”

傅田文知道這是駱知夏要去安撫李多年底下一眾幕僚和縣府官員。

他只問一句:“駱府臺這樣做,背後的人是誰?”

駱知夏微微一笑,半闔眼瞼道:“山河無恙,人間皆安。這便是我等一眾人的祈盼,我想傅先生應該也是奉行此道,大家才會站在一處高臺。”

傅田文展顏,拱手道:“駱府臺不愧是江南父母官。傅田文的心胸倒也沒有這麽大,整個大慶南北以洛川江為界,江南無恙,百姓安居,便是傅田文小小的心願。”

駱知夏眉宇微動,心下嘲道:果然是小地方的學子,放眼整個天下,你身後的人貴不可言,將來榮登九五都說不定。

“傅先生言之有理,如今天下道府割據,各自為政,我江南有傅先生提議重建的江南水師,當可保百姓安寧。”

傅田文總覺得駱知夏在把人擡高到一個奇怪的程度。

兩人言過幾句,駱知夏就要帶人領李多年的屍體離去。

傅田文也怕駱知夏成為第二個李多年,讓田榮領三十人同駱知夏一起離開。

他明言暗語,叮囑田榮幾句,而駱知夏也懂傅田文的意思,不避人,直接讓田榮帶人隨身同行。

這群人離去後,天色已晚,營地裏負責的士兵燃起盆火。

傅田文察覺後,發現同來的昌王府三個打手已不見……他與季映雪面面相覷,脫口而出:“阿雪,你到底是為誰做事?”

季映雪的俊臉映火光,被風吹得忽明忽暗。

他露個笑臉,窄袖下的手直接去勾傅田文寬袍下的手指,一旦勾上,就黏黏糊糊道:“阿雪自然是為阿文做事。”

“……可是我連阿雪的全名都不知道。”傅田文不忍與他爭鋒,察覺指尖傳來的酥麻,低頭嘀咕句。

他被去而覆返的沈方喊住,隨沈方去一邊說話。

季映雪瞧傅田文和沈方離去,暗松口氣,又斂起眉宇。

待他轉身,瞧見南昊靠在盆火柱下,遙遙望來。

兩人相視間默然無語,南昊轉身離去,季映雪跨步追上。

營地後的山前,季映雪被猛得一拳砸在地。

他爬起來後吐口嘴裏的血沫,任由南昊再次揮拳砸向心口。

南昊的拳頭堪堪停在季映雪的胸前,收勢後沈默地看向他,良久才道:“三弟,為何不回青驪山?”

“我沒臉回去,我丟了義父,連他的屍首都要不回來。”季映雪垂頭,低聲道,“大哥,對不起。”

南昊深吸口氣,斜睨這個兄弟,沈聲道:“我們師兄弟間,你和義父最為親厚。我且問你,義父的仇,報了嗎?”

“報了。第五錚已經被沈晨曦斬殺,今夜昌王父子必死。昊哥,對不起。”季映雪沈痛道。

他的義父南溟是前水師將軍,常常支助那些戰死兵士家中的孤兒寡母,其中南昊、南天都是南溟收養的戰死將士的孤兒,而季映雪是被南溟機緣巧合下從人販子手上救來的孩子。

季映雪和南昊、南天兩人間的年歲差距很大。

他來時,南昊、南天已經去青驪山訓練,遂不常在一起。

他與失意的南溟一起生活在海辰道府的海邊,算是渡過一個比較自由的童年。

“報了就好。你記得把昌王父子留給我和南天,阿天可是想啖其肉、飲其血,好為義父報仇。

義父常說,將士的歸屬是戰死沙場。倘若不給義父報仇,你這輩子是不是就不再回青驪山?”南昊咬牙道,“難道集結青驪山中的兄弟,都不能替義父出這口惡氣?”

季映雪垂眸,輕聲道:“我知道大哥的意思,但是義父說過,水師是為百姓而戰,不應以私利而動。他不會想要南溟舊部替他去報仇。今日大哥響應傅田文的話,也是站在江南百姓這邊。”

“呵,你當我是死腦筋,還是你才是那個冥頑不靈?他以江南百姓為名,迫我摒棄南溟軍的名頭,當真是一二句口號就能抹殺義父為南溟軍做的貢獻?我等眾人還能聚在一起,不正是因為南溟意志嗎?”南昊深吸口氣。

季映雪為人孤僻,不喜與人交道。

為此,義父定居海邊,以此開闊少年心中的郁氣。當然,南溟本身也因將途不順,遭遇排擠,而難以遣懷。

季映雪聞聲便道:“南溟意志就是為江南百姓,大哥這麽說,傅田文行事與南溟軍並無二致。”

南昊一噎,頓了頓道:“罷了。晨前,水師開拔洛川江後,南溟舊部會為義父舉行水軍葬禮。

我且問你,駱知夏這等與李多年同流之官留之何用?

你如今已經是江南最大的郡侯,不如直接殺掉他,自居上位。”

季映雪眉心一跳。

他收起心間對義父南溟的愧疚,看入南昊犀利的眼神,輕聲道:“大哥想要怎麽做?”

南昊哼了聲:“聽說慶帝無法人道,江北只一個長公主主持天下。

人雲亦雲,說什麽大慶龍脈已斷、氣數將盡,淩子昌父子又在江南殞命,淩氏已無能人。

探子得知,江北的兵馬開拔北進。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我們不如做那黃雀,渡江北上。”

季映雪蹙眉,深思一番當今形勢,江南水師恐怕做不成黃雀,現今入局,只會成為捕雀人手裏的食物。

他道:“大哥,今日你與大營中的水師一戰,覺得如何?”

“烏合之眾,不配為敵。”南昊冷笑一記,朝這個變得心思頗多的小弟道,“老三,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南溟舊部已經蟄伏多年,如若再過幾年,這批軍士都老了,還能做什麽?他們活著、堅持在南溟軍,不就是為熱血一戰嗎?”

季映雪無法茍同南昊的這種想法,在與傅田文的相處中,他知道安居之意,不在於戰,而在於和平。

“南溟舊部無法再戰,不如在青驪山中頤養天年。

山中良田沃土,五千人幾能自給自足,即使不喜青驪山清苦,義父在海辰的豐源鎮也為他們爭得一片山地,那裏……”

“夠了。”南昊眼中流厲,沈聲道,“你派人回山中與我等聯絡,如今我們翻山越嶺來到這裏,就是為讓我們蝸居此地?

明日,我會威脅那軍師,重回洛川江舊寨,再揮師北進。”

季映雪咬牙,心覺得傅田文說得對。

這些兵士各有意志,除非有人能壓住他們,否則根本控制不住。

南昊早已是南溟舊部的領頭人,如今肯依順,也是因為武器已經到需要更換的地步。在青驪山中,舊部水師在糧食上可以自給自足,卻無法增補鐵礦器材。

南昊如今也是惦記季映雪的身世,本可以借用他的名義揮師北上,以保駕為名行動,偏偏他不願意,不由起了威逼傅田文的心思。

兄弟兩人不歡而散,各自離去。

傅田文坐在沈晨曦的書房,環顧四周,從詞桶裏拿起卷起的宣紙。他鋪展開後,竟然全是“傅田文”三字。他再打開一張,字體從粗獷到筆挺、再到毫末有力,足見沈晨曦在書一道上的長進。

沈方與傅田文聊得大抵是如今的水師營狀況。他說道:“沈哥離開前交代過,昌王定會派傅二哥……先生前來主持軍營政務。他交代我和長青幾人,一定要聽你的吩咐行事。”接下來,他就把如今的水師布局和形勢分說給傅田文知曉,再道,“這裏就是沈哥的書房,他說你來後就在這裏公辦。”

沈方離去前看了眼傅田文,心間想起他身後站的英俊少年,不由嘆口氣。

這會傅田文坐在案前,看向旁邊一本《本紀略》,隨手打開來看,就見上面用炭筆畫了一條條線……他心間一蕩,想起在沈家宅邸喊沈晨曦要碳條做筆的場面。

“你這大老粗也知道用功了。”傅田文蓋上書,重新放在一邊。

這書房簡潔得很,一只書櫃上寥寥幾本書簡,有一半還是慶國學府的小學讀物,餘下一桌一案,簡單得不能再簡單。

他壓下心間的覆雜,以心間做餐時的寧靜來覆蓋全身,再凝眸思考今後的對策。

“阿雪到底在為誰做事?以他出現的時間線,駱知夏倒戈昌王的形勢……全都指向背後應該還有一股勢力突如其來,以至於前世本不會這麽早動的青驪山匪在這個情形下山。”

前世,青驪山匪可是等昌王叛軍和王友林南下的軍隊打出個勝負才在最後坐收漁翁之利,加上南蜀人擺了王友林一道,令屠佰林直接上位,而被南昊這批人撿了現成。

今世,南昊得這些人提前下山入局。

傅田文理清思路,矛頭指向近期早有風聞卻不曾見過的海辰小郡侯,從江北而來的長公主失而覆得的親子——季映雪。

“季映雪……季映雪……”傅田文唇間呢喃,“阿雪……季映雪……阿雪的本名,本就不該是季清風……季……雪,季映雪。”

傅田文雙眸露出驚訝,手腳一時被這個想法震得無力而輕顫:“阿雪……就是季映雪。”

季映雪才有動機刺殺昌王父子,才有可能調動駱知夏,而想要侵入水師大營,掌握水師。青驪山匪本就是前水師舊部,自然是歸附朝廷……阿雪,不,季映雪要掌握江南水師,幫助慶國重振天下。

【他……利用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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