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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五、橘子冰淇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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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五、橘子冰淇淋

“從前叫做從前,是因為再也回不去了,也是因為大家都只能往前走。”

“你去哪呢?”

德拉科看了一眼他身旁匆匆走過的路易絲。

“去找阿比蓋爾。”

路易絲回頭看了一眼,說。

“你終於敢告訴她那個噩耗了?”

德拉科說。

路易絲停下了腳步。

路易絲被說中了。她確實又逃避了好些日子。就像她當初不敢告訴赫敏她的“背叛”那樣,她不敢告訴阿比蓋爾自己“背叛”了克裏科斯。

她本以為一個人做了慣犯,罪名越來越多時就會越來越得心應手。可她發現並不是,她反而變得更膽怯。但她也因此慶幸,這說明她還很清醒。

“她已經知道了。”德拉科平靜地說,“克裏科斯·埃弗裏的死訊。”

路易絲點點頭:“也是,風聲早晚會傳到她那裏。”

“她給我寫的信,因為你不回她的信。”德拉科癟癟嘴,“我猜你不敢面對她,但她應該知道。”

“……我只是太忙了。”路易絲嘴硬地說,“我為什麽要不敢面對她?那我現在又去幹嘛?”

“為什麽?”德拉科反問道,“你殺了她喜歡的人。”

“我殺了她喜歡的人。”路易絲邁開步子走向前,“你是在憐憫他們嗎?德拉科?”

德拉科不語。

“那你呢?”路易絲哼哼了兩聲,“前幾天,羅爾他們說有哈利·波特的消息但是又追丟了。黑魔王讓你來懲罰他們,你沒做?你會不知道我們必須無條件服從命令?她喜歡的人?哈哈!那還是我的朋友呢!”

德拉科的喉結上下一動,他沒忍住咽了咽口水。

“這話從你這裏說出來真是可笑。”路易絲嗤笑了一聲,她發現自己有些太咄咄逼人了,她說得太過就盡顯內疚,“你為了馬爾福家族能去殺鄧布利多,我就不能為了——”

德拉科看著路易絲,挑挑眉,似乎很期待她把那句話說完。

路易絲最終冷笑道:“如果是你,你也會這樣做的。”

“不久之前你還覺得我做不到呢。”

“閉嘴吧,德拉科!你在這裏裝什麽好人?還去可憐他們?”路易絲提高了音量,“不久之前黑魔王要我殺的還不是克裏科斯,而是你!”她企圖震懾住德拉科,但似乎沒有達到她預期的效果,“如果不是我最終考量著殺了鄧布利多能為我鋪更遠的路!現在躺在地下的就是你了!”

“你知道那不一樣。”德拉科卻不為所動,“你或許可以殺我,殺鄧布利多,但是克裏科斯?”

他搖了搖頭。

路易絲移開了目光。

不能讓德拉科抓住我的把柄,不能。

“我從來沒有說過這件事對我而言可以輕松揭過。”路易絲索性坦誠道,“可我沒得選,我不能死,我才不要死。”她說著就轉過身。

“我覺得你下不了手,就像你覺得我下不了手一樣。”德拉科說,“路易絲,你知道那不是無能也不是害怕。”

路易絲沒有停下腳步,可她明明可以幻影顯形離開的,她同樣也沒有那樣做。

“路易絲,我知道黑魔王要你殺我。”

德拉科最後說,他此話一出,路易絲就在自己面前消失不見了。

阿比蓋爾不在穆爾塞伯莊園。莊園的主人給了路易絲一個地址,讓她去那裏找阿比蓋爾。

那是一個墓園。

整片天都是陰沈沈的灰色,連空氣都是那麽沈重。半山坡上比較空曠的地方能看到一個穿著黑裙子的姑娘,她那耀眼的金發在這個肅穆的地方中看起來還是太過顯眼了。反而是路易絲看起來更像是一個前來哀悼的人。

想到這裏,路易絲看了看自己的袍子。她以前明明是一個打扮很張揚的人。現在要再拿個鐮刀,應該沒人質疑她死神的身份。

路易絲慢慢地往上走,穿過一片片形狀各異的墓碑。上面刻著的都是些熟悉的純血統的家族姓氏。她一直在調整呼吸,穩定情緒。但當她來到阿比蓋爾身邊,看著墓碑上的“克裏科斯·埃弗裏”,一股失重感襲來讓她差點沒站穩。

“好爛的墓志銘。”路易絲讓自己轉移了註意力,“這裏沈睡著我們不會忘記的好朋友?”她搖搖頭,“太不是克裏科斯的風格了,應該寫點什麽\'滾開,別站我面前擋著我曬太陽\'之類的。”

“你是來悼念他的?”阿比蓋爾平靜地問。

“不,我是來把這個墓碑拆掉的。”路易絲舉起魔杖。

阿比蓋爾猛地轉過身,魔杖指向路易絲。但當杖尖迸發出魔咒時,路易絲已經不在原本的位置,而出現在了她的身後。

“雖然我不太擅長戰鬥,但那只是相對於那些瘋子而言。”路易絲的魔杖指著阿比蓋爾的後脖頸,“對付你們這樣的學生,我還是綽綽有餘的,阿比蓋爾。”

“你殺了克裏科斯,又要來殺我嗎?”阿比蓋爾轉過身,拉住路易絲的魔杖,指到自己漂亮的臉上。

“阿比蓋爾,你知不知道克裏科斯是被黑魔王下令處死的?”路易絲目光凜凜,“你敢給他立碑,還寫這樣的墓志銘,我看你確實是不要命。”

阿比蓋爾的面部扭曲了起來,嘴巴難看地抿著。

“松手。”路易絲想抽回魔杖,但失敗了,“別裝了,你真想殉情早就死了。”

阿比蓋爾崩潰地大叫了一聲,松開了手,背過身去。

“……我是殺人犯,我沒資格安慰你。”路易絲淡淡地說著,收回了魔杖。

“那你來幹什麽?”

“我來讓你拆掉墓碑!”路易絲重覆道,她不知道阿比蓋爾能不能聽明白她其中的意思。這個姑娘是很聰明也很敏銳,但也正在悲傷過度。

“我不要!”阿比蓋爾瞪起眼,“就算克裏科斯是罪人,但他還沒有有罪到不許有人紀念他吧?還是說黑魔王大人會和我這樣一個小姑娘過不去?”

“你膽子還真是越來越大了。”路易絲扯了扯嘴角,“你知道現在是什麽樣的時局嗎?你知道現在——”

“我只知道不管是什麽時局你都不應該殺了他!”阿比蓋爾的眼眶紅了,裏面蓄滿了淚水和憤怒,“路易絲·坎貝爾!他們都在說!所有人都在說!說你動起手來毫不猶豫!你折磨他到死!”她逼近了幾步,對面前這個大家都警惕起來的姑娘沒有一點恐懼,“你可以為了自己活命,但你現在表現得他就是塊讓你快點往上爬的墊腳石一樣!”

“你怎麽知道我不痛苦!”路易絲反問道,“你怎麽知道我不掙紮?”

“我不知道!”阿比蓋爾大喊著,“我一點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是你殺的克裏科斯!你怎麽能殺克裏科斯!你就算殺了喬治·韋斯萊,殺了赫敏·格蘭傑,殺了我,都不應該殺他!”

她哭了,她終於忍不住大哭了起來。

這個姑娘看起來瘦了好多,瘦得都有些脫相了,她哭起來更是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

“你對他而言有多重要,你知道嗎?”

“……”路易絲的聲音啞了,“我知道,但你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說的這些名字,我都下不了手。

你不知道,在我眼裏,你們沒有什麽三六九等,你們都是我不能失去的人。

“我是不知道。”阿比蓋爾雙臂環住了自己,“我從來都不知道你們為什麽互相那麽信任。不知道你對他有多重要,他對你又有多重要。不知道你們為什麽其實並不親密但卻又——”她搖搖頭,“我不知道。他說你對他而言,是家人。是他自己去找到的家人。聽起來像是一句該死的表白。”

路易絲不說話了,她也在過度悲傷之中,她才是真的搖搖欲墜。

阿比蓋爾慢慢地點點頭:“終於在你臉上看到痛苦了,路易絲。你的餘生都會在這樣的痛苦中渡過。”

路易絲還是沒說話。

“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我不管你是為了什麽跟隨黑魔王。你先是疏遠了格蘭傑,殺害了校長,現在又拋棄克裏科斯。”阿比蓋爾尖銳地說,“背叛兩個字明晃晃地貼在你身上!你一輩子都撕不掉!”

“閉嘴!”

路易絲大喊著。

一陣陰風刮過小山坡,吹起兩位年輕女孩的袍子,遠遠看去像兩支鋒利的鏃。

“你這樣會為了自己而沒有一點底線的人。”阿比蓋爾瞪著眼,用最冰冷的聲音說,“你覺得黑魔王又敢多信任你呢?”

路易絲楞住了,旋即大笑了起來。

她低估了阿比蓋爾,她沒想到這個家夥能夠這麽精準地刺痛她。

“你以為我在做那些屁事之前沒想過這些?”路易絲重新讓自己鎮靜下來,“你怨恨我,你指責我,你揍我,你甚至來殺我,都很正常。但你沒有。”她努力想捕捉到一些什麽,“為什麽你沒有?”

阿比蓋爾的胸口起伏著:“路易絲,你告訴我,克裏科斯沒有死。”

路易絲閉上了眼,嘖了一聲。

“就是因為你還對我有期待,所以你在我面前還沒失控。”路易絲猜對了。

“你告訴我,他是不是沒死?”阿比蓋爾抓住了路易絲的雙肩。好像只有路易絲能給她一捧水,她才能走出她置身的荒漠那樣。

“你不是擅長占蔔?你看不到?”

阿比蓋爾難看地笑了起來:“占蔔?”她擡起頭長長得嘆出一口氣,“我從預言到我家族的沒落之後就再也沒有碰過水晶球了。水晶球——”

她的父親在神秘事務司之戰中失手後,哥哥被殺雞儆猴了。

她父親沒有得手的就是她最擅長使用的水晶球。

“可我最近又拿出來了。”阿比蓋爾說,“但我看不到一點和克裏科斯有關的……”

路易絲並不明白水晶球的原理,她的占蔔學得並不好。但這確實足以成為擊倒阿比蓋爾的最後一根稻草。

哦,不。她才會是最後一根。

“他死了。”路易絲說,“但你把這個墓碑趕緊拆了,我不能讓你也死,好嗎?”

“不,不可能,你一定是想到辦法了。”阿比蓋爾堅持說,“你瞞著我!你不是第一次瞞著我!你說你選擇了黑魔王的時候你也是這樣看我的!”

“阿比蓋爾,你聽我說——”

“賴爾剛剛給我寫了信問候我們!你讓我怎麽給他說!”

轟隆一聲,遠山那裏落了一道雷。

路易絲踉蹌了兩步,幸好阿比蓋爾還死死拽著她,剛剛那一秒她感覺她真的要倒下了。

賴爾,我還和賴爾保證過我會保護好他們。

路易絲一瞬間頭痛欲裂,悲痛充滿她的胸腔,讓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告訴他,你幫我告訴他——”路易絲輕輕地說。

路易絲在心裏大罵了一句。

告訴他什麽呢?

路易絲不能說,否則一切都前功盡棄!

“你自己告訴他。”阿比蓋爾說。

“那你把這該死的墓碑給我拆了。”

“我不要。”

砰地一聲,路易絲甩出一個劈啪爆炸咒把墓碑炸得粉碎。

“你瘋了!”

“他連屍體都不在這。”路易絲沒好氣地說。

“他屍體為什麽不在不該問你嗎?”

“是啊。”路易絲正色道,“他連墳都沒有自然不需要這個碑。他不需要,明白了嗎?”

她說著,離開了這個墓園。

阿比蓋爾能聽明白的。

路易絲知道。

只要給她多點時間,她能聽明白暗示。

她們也算是做了六年的好朋友了,一些細微的默契還是有的。

其實阿比蓋爾沒有抓狂地找路易絲算賬,路易絲就已經知道她其實是理解的。

阿比蓋爾明白黑魔王的命令是不容置喙的。就算路易絲不動手,克裏科斯也會以更慘烈的方式死去。運氣不好的話,路易絲還得搭上半條命。

她怪路易絲,但卻不恨她。或許是因為她知道路易絲對克裏科斯不可能是無情的。

阿比蓋爾很聰明,也很理性。可這樣的人,往往要自己消化更多。

路易絲走在查林十字的街頭,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裏,企圖讓自己先把沈重的事忘掉。

她也不知道自己發了什麽神經居然來麻瓜的地盤走。她現在的身份可不應該出現在這裏。

可她就是想這樣做,而她精湛的空間魔法順應了主人的思想。

路易絲看著熟悉的街景,心裏泛起陣陣酸楚,她勸著自己離開,卻因為面前忽然掉落的東西停住了腳步。

有個麻瓜女孩掉了一本《愛麗絲夢游仙境》。

路易絲輕輕地撿了起來,拍了拍,還給了那個小女孩,得到了一聲感謝。

“不用謝。”

路易絲看著小女孩離開的背影,在這裏站了很久很久。

好多年前也有個女孩憧憬著童話世界。

可她不會知道,等她掉進兔子洞時,這裏已經是混沌一片了。

路易絲讓自己重新邁開步子,不知不覺拐進一個熟悉的小巷,悠揚的音樂傳來,從酒吧開合的門縫裏傳出。

路易絲看了看手表的時間,慢慢走向她熟悉的迷失水星。她透過門上的小窗往裏看。剛剛是多米尼克扛著新訂的金酒走進店裏,現在正在核對清單。羅莎莉正在吧臺擦著玻璃杯。

克萊爾對這些麻瓜朋友暫時修改了記憶,讓他們在這個可怕的局勢中還能過著平淡的生活。

店裏墻上的置物架還放著一個小小的舞會獎杯,是屬於克裏科斯和路易絲的,上面的名字被暫時抹去了。

路易絲輕輕嘆了一口氣,趁著被發現之前離開了店前。畢竟她現在是個陌生的面孔,她可不能保證自己被當做客人接受熱烈的歡迎時,會不會忍不住熱淚盈眶。

往巷子更深處去,這裏的每一塊磚每一塊瓦都是那樣親切。路易絲從小就在這裏竄來竄去,比輕車熟路還要輕車熟路。這裏是她童年時的避風港,還是通往魔法世界的秘密小徑。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走到了這裏,她只是忽然間很想念從前那些糟糕卻又有趣的日子。她只是忽然很想念不是孤身一人的日子。她原本也常常一個人走,可她知道自己是跑向大家的,不像現在。

路易絲看著自己的鞋尖,看著自己邁出的每一步。

她都不知道自己會都去哪。

“小姑娘,好久沒見到你了。”

是那個賣冰淇淋的老奶奶,她還是和藹地笑著,招呼著路易絲過去。

“噢,你好,那個——”路易絲下意識摸了摸口袋,但是抱歉地笑了起來,“我沒帶錢,今天,抱歉……”

她的口袋裏已經沒有英鎊、先令和便士了。

路易絲忽然鼻頭一酸,心裏更加空落落的。

她覺得自己像個迷路的小孩。

她的朋友、愛人、家人和老師,她所在乎的人,她都不能無所顧忌地去站在他們身邊了。她不知道自己該去哪。

“沒關系。”老奶奶笑著,“好久沒見到你了,我請你吃一支冰淇淋吧。”

“可,可以嗎?”路易絲眨眨眼。

老奶奶樂呵呵地笑起來:“這有什麽不可以的?快過來讓我看看我漂亮的小姑娘——”她等著路易絲走進,溫和的眸子裏多了更多的暖意,“你都長這麽大了,真是好多年了。”

路易絲急忙低下頭,沒敢讓老奶奶看到一點點淚花。

“你想要什麽口味?”

“橘子。”路易絲毫不猶豫地說。

“橘子啊。”老奶奶點點頭,用勺子在橘色的小桶裏挖出小球,“你從什麽時候開始愛吃這個口味的來著?”

路易絲的思緒一下子被拉到了好多年前。也是在倫敦,和赫敏在一塊的時候,她也思考過這個問題。

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橘子口味的?

從我不知道為什麽把喬治和橘子味關聯在一起的時候,也從我不知道什麽時候愛上他的時候。

“那個紅頭發男孩,怎麽沒見他和你一起。”

“什麽?”路易絲接過冰淇淋時,一陣錯愕。

“那個之前和你一起來的紅頭發男孩啊。”老奶奶重覆道,“他後來常常一個人過來買冰淇淋。”

路易絲很是意外:“噢,可能因為,他在這附近工作。”

“是嗎?你們還在一起嗎?”老奶奶問。

路易絲舔了一口冰淇淋,有些發抖:“還在。”

“嗯?”老奶奶有些耳背,湊近了些,“我說那個男孩啊,怎麽沒跟在你身邊啊?”

“在的!”路易絲忽地擡起頭,濕潤的眸子看起來比往日還要閃亮,“他還在我身邊,他一直都在。”

“他還在你身邊嗎?”

“嗯!他還在!”

那個愛我的男孩,一直在我身邊。

那些愛我的人,也是,他們也還在我身邊。

路易絲辭別了老奶奶,背影看起來比來時要堅強很多。

這個夏天,多了些橘子味。

這個世界,也還不是混沌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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