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九、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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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九、命運
“置之死地而後生。”
校長室裏可能很久沒有這麽熱鬧過。每隔一段時間，就有人通過門鑰匙出現在溫暖的爐火前。然後和鄧布利多簡單地說了兩句後，就來到寬大的扶手椅前看向路易絲。
路易絲就坐在最溫暖的位置，手裏拿著一杯熱可可。喬治坐在扶手的部分，讓路易絲可以靠在他身上。
這是淩晨幾點了，路易絲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的親人在美夢中聽到什麽樣的噩耗，千裏迢迢地趕來。而他們擔憂的樣子，都讓她難受得自責萬分。
鄧布利多真的就像他承諾的那樣，拿著手鏈喊他的名字，他就會馬上趕到。他來得是那麽快，就像他早就知道這會是一場什麽樣的浩劫一樣。
那股刺痛還折磨了路易絲一會，然後就像三歲孩子玩膩了玩具一樣甩手不理了。這才讓她可以安安穩穩地坐在這裏，慶幸自己好像撿回了一條命。
現在趕到的是路易絲的父母，查爾斯和南娜。要兩位麻瓜使用門鑰匙顯然不太容易，是斯內普去帶他們過來的。
“路易？我的小路易！”南娜看著自己的小女兒六神無主的樣子，眼框頓時蓄滿淚水。她來到路易絲面前，蹲下身，緊緊拉住了她的手：“我聽斯內普教授說你遇難了，上帝啊，你這是怎麽了？”
“我沒事，媽媽。”路易絲輕輕地安撫著，也握緊了她母親的手。
鄧布利多教授的眼睛裏閃爍著悲憫：“各位，人還沒到齊。我們或許可以先相互認識一下，坎貝爾先生。”他走上前與查爾斯·坎貝爾握手，“我相信你想認識一下這位奧斯汀·布蘭奇先生，他是——”他頓了頓，“路易絲的親生父親。”
路易絲絕對沒想過自己會見證這樣一個場面，氣氛就像她所想的那樣不是那麽融洽。
“謝謝你鄧布利多教授，我們一直有在書信聯系。”查爾斯點點頭，和走上前的奧斯汀握了握手。
砰地一下，房間裏又出現了兩個年輕人。
“不好意思，我解釋情況時多花了點時間。”朱利安說著，看向他身邊的盧卡斯，“盧卡的警惕性很高嘛。”
盧卡斯的目光在每個人身上掃過後，徑直來到路易絲面前，蹲下：“你還好嗎？”
“我沒事。”路易絲伸手揉了揉盧卡斯的腦袋，“我原本想著暑假的時候直接讓你認識一下朱利安，做個驚喜。沒想到這回——”
奧斯汀順理成章地介紹道：“這是我最小的弟弟，朱利安。他今年正好跟著他們學校的隊伍來霍格沃茨。”
朱利安和查爾斯也握了握手。
“還剩我了吧？”角落裏不顯眼的艾希婆婆終於說話了，“我是路易和盧卡的嬸婆，是他們母親菲奧娜·奧蘇利文的嬸嬸。是我在他們小時候送到教堂——”
“是你？”南娜聽到這裏，站起身，走到艾希婆婆身邊給了她一個擁抱，“是你給我帶來了我的兩個小天使。”
“人到齊了，就由我說明一下情況。”鄧布利多說著，魔杖一揮，一個黑盒子裏的一條項鏈飄浮在了空中。
正是一年級的時候，奇洛送給路易絲的那一條。
“別碰，年輕人。”鄧布利多看到朱利安伸出手，就提醒道，“這條項鏈上下了很邪惡的詛咒，由被伏地魔附身的奇洛在三年前交給了路易絲。為的是——”
路易絲坐直了，指腹緊緊地按著馬克杯的杯壁。
“扼殺路易絲的靈魂，把她的身體作為暫時的容器。”
說實話，作為一個看了太多小說和影視作品的路易絲來說。既然對方是黑魔王，那這個答案真不算有什麽驚天駭俗的。她想到這裏，是為了勸自己保持平靜。
她下意識想把手裏的杯子摔在地上，可她卻牢牢地抓在手裏。
而顯然有人已經忍不住了，緊張地詢問出一個又一個問題。
“可好在路易絲並沒有佩戴太久。”鄧布利多做了一個打住的手勢，繼續說，“所以伏地魔沒能得逞。但這條項鏈上的詛咒對路易絲產生了一定的影響。從前我還不敢妄下定論，但從現在的狀況來看——”他伸手示意艾希婆婆來說。
“這個詛咒紮根於靈魂。”艾希婆婆說，看著路易絲，“雖然你沒死，他沒得逞。但你的命，已經在他手上了。”
“什麽意思？”喬治終於開口了，他像是再也忍不住了那樣走到人們面前，“什麽叫在他手上？”
“很不幸，喬治，但就像我們剛剛看到的那樣。”鄧布利多慢條斯理地說，“只要伏地魔想，他就可以要了路易絲的命，隨時隨地。”
“為什麽啊！”盧卡斯噌的一下站了起來，“他為什麽要害路易？為什麽……”他的手被路易絲拉住了，但小臉都皺在了一起，“為什麽呀，為什麽要……”
路易絲沒說話，只是拉著盧卡斯在她身邊坐下。
“這是個好問題。小坎貝爾先生。”鄧布利多繼續說，“我想是因為小路易絲表現得容易受他操縱了。”
“不可能！”喬治馬上反駁。
“很有可能的，小夥子。”艾希婆婆看著喬治，“任何與攝人心魄有關的咒語，攝神取念也好，奪魂咒也罷。都和人的意志力有關。一個一年級的小女孩，對魔法世界懵懵懂懂，又有著渴望得到力量的欲望，那是最容易被操縱的。”
“但顯然路易絲做得很好。”鄧布利多誇讚道，“她跟我說她聽到了伏地魔在呼喚她，企圖控制她，可最後卻失敗了。這有詛咒沒有完全發揮的原因，但也有她——”他看向路易絲，“路易，他想錯了，你不是一個會被打倒的姑娘。他看不到你就算痛苦到了極點，也始終挺直腰桿。”
“那是我們家的女兒。”查爾斯驕傲地說，“我們家的孩子，無論如何，都不會彎下脊柱。”
“但是……但這是詛咒的話……”南娜小心翼翼地問，“我們是不是可以解開詛咒？”
“對啊！”喬治瞪著眼，看向鄧布利多。
可鄧布利多沒有說出喬治所想的答案：“你們也註意到了，這是一個極其兇惡的詛咒。我很遺憾，這些年我一直沒有找到辦法。”
“可是那個該死的伏地魔已經覆活了！”喬治咬牙切齒地說，他脫口而出那個不能說的名字，可他此刻一點也不害怕，反而是憎惡極了，“他為什麽還要——”他說到這裏，似乎自己想明白了什麽，悻悻地縮了縮脖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因為路易絲和神秘人有著同樣的血脈。”奧斯汀說著指了指自己，“這也是我一直在考慮的。我認為神秘人在最初招攬同謀，有不少人是因為他的斯萊特林血脈而支持他的。一山不容二虎，路易絲在學校的作風也不算低調。她是斯萊特林後人，估計也已經有了很多種猜想。”
“可是路易是個學生啊。”盧卡斯看著喬治，似乎不明白為什麽他退縮了，“路易怎麽可能威脅得到他？他已經有自己的勢力不是嗎？”
“你沒明白，盧卡斯。”朱利安嘆了一口氣，“以神秘人的視角來看，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什麽寧可……”盧卡斯據理力爭。
“所以，我想活下來，就要做食死徒。”
路易絲倒是很快就想明白了。
她盤算著各種細枝末節，思忖著各種困難。她的腦子不再嗡嗡作響，反而清醒得很。又或者說她從來沒有這麽清晰地意識到自己要去做什麽。
想陰我？我就算死也他媽的要把你拉下地獄！
路易絲的聲音很輕，但是爭執的人們都看了過來。她把杯子放到一邊的小桌上，平淡地說：“他這樣做無非就是威脅我，他隨時能夠殺死我。我就算是斯萊特林的後人，我也只能茍且偷生地做他的走狗。”
房間裏安靜極了，連福克斯也靜靜地望著路易絲。
“他現在不需要我作為容器，所以我早就是一個棄子了。”路易絲看向盧卡斯，“如果我能為他所用，那他還可以高擡貴手。可如果放我一馬呢？那可能就此別過，誰也不礙著誰。但也有可能站在他的對立面。隨手的事為什麽要等著後續添堵呢？”
鄧布利多慢慢地點了點頭，是在認可路易絲的推斷。
“鄧布利多教授。”路易絲擡起頭，“解開詛咒的辦法，就是殺死那個可以決定我生死的人，對吧？”
鄧布利多再次點了點頭。
這回所有人都聽明白了，這是唯一的解。
“鄧布利多教授，你一定會繼續和神秘人抗爭直到取得勝利的吧？”路易絲又問。
“當然。”鄧布利多承諾道。
“那麽——”路易絲站起身，“你願不願意接受，讓我為你所用？”
福克斯扇了扇翅膀，發出了些聲響，胸脯挺得更高了。鄧布利多的藍眼睛泛起層層漣漪，他似乎一點也不意外得出這個結論，但依然驚喜。
“你是想……做臥底嗎？”盧卡斯眼前一亮。
“對啊。”路易絲站了起來，她已經恢覆得差不多了，“去他媽的傻逼湯姆·馬沃羅·裏德爾，想殺我？做夢！”
“你真的想好了？”朱利安問，“接下來要面臨的，可是戰爭。”
“我知道戰爭中會有多少無辜的人。”路易絲點點頭，“他無非想讓我做其中之一，而我不想，我也不會是。而且你假死的那一套也混不過去了不是嗎？”她看向朱利安，“我想好了，這就是最好的辦法。”
“霍格沃茨還有我在。”鄧布利多寬慰著這些不安的家屬，“斯萊特林學院的院長斯內普教授也會照顧好路易絲。”他示意站在一旁冷眼旁觀的斯內普，“但是，路易絲，我要提醒你，走上這條路之後，你要承受的實在是太多太多了。”鄧布利多繞過其他人走到路易絲面前，“你要——”
“我知道。”路易絲生怕那些害怕的擔心的被鄧布利多提起，她急忙打斷了他，是因為她怕自己會忍不住露怯，“我知道，我知道我會承受什麽。我知道我要去投誠需要割舍什麽。我可以做到的，除了一件事。”
“你說。”
“保護我的家人們。”路易絲看向查爾斯和南娜，“他們是麻瓜，他們需要有人保護。”
“這件事我來就行。”奧斯汀說，“但坎貝爾先生，我建議你和你的家人暫時先離開英國。到了國外我能夠安排。”
“你們離開，是為了讓路易沒有後顧之憂。”朱利安說，“而且她必須表明她想加入食死徒的決心。”
“我們明白。”查爾斯說著，但還是憂傷地看著路易絲，“我和南娜可以暫時先回意大利。我們的孩子們也就只有埃利奧特，路易絲和盧卡斯在上學。埃利的話，他正好申請了加州大學的交換生。盧卡……”
“我不走！”盧卡斯像是應激反應般喊道，“我不會走的。鄧布利多教授，如果路易相信你，那我也加入你。”
“你在說什麽？”路易絲進到這間辦公室以來第一次皺起眉頭，“你知道巫師……”
“不是你跟我說是啞炮也沒有關系的嗎？”盧卡斯激進地說，“不是你跟我說，就算我是啞炮也意味著什麽嗎？”
“我……”路易絲一時語塞，求助般看向鄧布利多。
朱利安舉起手：“沒事，我會留在英國。必要時幫個忙。盧卡斯在學校裏，我一個人盯著沒有問題。”
“求你了，路易。”盧卡斯哀求道，“別讓我離開你，我怎麽能離開你？”
路易絲看向朱利安，點點頭，算是接受了。
“你要割舍親情，或許從此和麻瓜都不能有聯系了。”艾希婆婆說，“你可以住到你媽媽的舊房子裏。那裏又偏又破，你就說你鳩占鵲巢就行。”
“路易絲。”鄧布利多始終註視著路易絲，“我知道這很難，你可以多花點時間。”
“不，我想明白了。”路易絲知道自己也沒有猶豫的餘地，“我知道我再也……”路易絲不得不面對那樣，慢慢看向喬治，看向一言不發的喬治。她的男孩從想清楚的那一秒開始就沈默著，像是丟了魂一樣。
情緒頓時像山崩海嘯般撲湧而來。
我要徹底和我的愛人和朋友們站在對立面。
他們就這樣安靜地站著，站著。路易絲想，此刻好像有人為他們彈奏了一首《四分三十三秒》。
鄧布利多看向其他人：“或許我們可以給這兩位年輕人一點自己的時間……”
“不。”路易絲拉上喬治的手，她知道他們倆都不是會害怕的人，“我想，我們想的是一樣的。”
喬治看向路易絲，苦笑了起來。他擅長的是調節氣氛，他也知道路易絲不希望大家替她擔心。可這份沈重到底應該如何消化，他發現在這個時刻他很難才能抓到一點理性。“看在梅林的份上。”他最終說，“我們想的是一樣的。除非你想死，除非你要離開我。”
這才是我的喬治。
路易絲從剛剛開始就不敢往這邊想，哪怕一星半點。她怕她建立起的理智會就此分崩離析。可喬治卻在告訴她，他不應該是她的軟肋，而是她最永遠可以信賴的依靠，並且隨時可以化身最堅硬的盾。
“那你，願意，和我一起承擔這些嗎？”
路易絲柔聲問著，下一秒就被拉進了懷裏。他們誰也沒有哭，但卻都在安撫彼此的情緒。
“但這事不能讓太多人知道。”艾希婆婆看向鄧布利多，“一旦暴露，那就是死路一條。鄧布利多教授，斯內普教授都掌握了大腦封閉術。路易絲和盧卡斯從小就被我用魔法將他們的記憶保護了起來。”
“什麽？”喬治慌張地擡起頭，“你們不可以消除我的記憶！絕對不可以！我可以學大腦封閉術！”
“你以為這很簡單？”斯內普一直站在陰暗處，“這也不止是大腦封閉術的問題。”他字字珠璣，“你或許不知道接下來要面對什麽。你們早晚有一天會刀劍相向，到時候，你能確保一點也不露餡？”
“我們可以！”路易絲急忙說，“我們會小心的！我們會假分手的！”她看向她的嬸婆，“艾希嬸婆，你一定有辦法是不是？”
“有。”艾希婆婆走過來，“有一個古老的契約魔法。一個人只能用一次。”她說著拉住路易絲和喬治的手，“用靈魂起勢，絕對不會背叛彼此，至此你們與彼此有關的記憶永遠不會被人掌握。但一旦有背棄的想法，那會是灰飛煙滅。”
路易絲和喬治對視了一眼，沒有一點猶豫。
“好。”
“這個擔憂是對的。”奧斯汀說，“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等一下。”朱利安忽然想起什麽，“路易絲，有多少人知道你已經找到自己的身世了？”
“這很重要嗎？”盧卡斯不解地問。
“很重要。”鄧布利多點點頭，“就像我們所說的，如果讓伏地魔知道還有一支斯萊特林的血脈，他發現不能為自己所用的只會首當其沖消滅掉。而且布蘭奇先生答應暗中協助，這會是伏地魔完全始料未及的。”
“我們可以做為暗器，明白嗎，盧卡小子？”朱利安點點頭，“重要的是伏地魔絕對不能知道，更不能通過任何人知道。”
“克萊爾知道。”路易絲看向奧斯汀，“自然還有她的表弟，克裏科斯。弗雷德……”
“我沒有告訴任何人。”喬治說。
“你沒有……”路易絲楞住了。
“嗯。”喬治點點頭，“雖然你當時告訴我可以告訴朋友們，沒關系。但我覺得這麽重要的事情，要你親自來說。”他長籲了一口氣，“弗雷德那邊交給我吧。他絕對不可能往外說的。”
“克萊爾我信得過。”奧斯汀說，“她從來不會把我們家的事情往外說。”
“克裏科斯也會知道這一點。”路易絲肯定地說，“他不會置我於險境。”
“那麽我想說——”鄧布利多開口了，“我將重新召集鳳凰社成員，對抗伏地魔。我想請問路易絲·坎貝爾小姐。”他鄭重其事地說，“你願意破格成為最年輕的鳳凰社成員嗎？”
天吶，路易絲，你真傻。
其實，你早就遇到那個欣賞你並喜歡你的老師了，不是嗎？
似乎因為一開始，路易絲先入為主地以為鄧布利多註意她只是因為她是個需要特殊關照的學生。就像她之前的校長那樣。可她其實隱隱約約地有註意到，老人家才是那個一次次鼓勵她，並且始終相信她的人。
“我的榮幸，鄧布利多教授。”
人總說長大是一夜之間的事情。
但這一天，應該有很多人，長大了。
校長室只留下了查爾斯、南娜、盧卡斯、喬治和路易絲。其他人都暫時先離開了。查爾斯作為父親，還有很多話想和路易絲聊，於是他們倆在長長的玻璃窗邊，肩並肩站著。
“喬治。”南娜看向喬治，招了招手，讓他過去。
“坎貝爾夫人。”喬治急忙走去她身邊，“你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路易的。”
南娜拉過喬治的手拍了拍：“我只有一句話想跟你說，我很高興，陪在路易身邊的是你。”
喬治眨了眨眼，他一時受寵若驚，話都說不出來了。
“我聽她說了一些。我真的很高興，很慶幸，還好有你在。”她搖了搖頭，“我不敢想象她一個人經歷欺騙和生死磨難會是什麽樣的。萬一她撐不下去怎麽辦？”
“她不會的，路易是我見過最堅強最勇敢的女孩。”喬治聽到這裏才註意到，這樣的打擊一下子落在一個人身上，是什麽樣的絕望，有多大的可能性會自暴自棄。他不敢自詡功勞都是自己的，但他在後怕，如果他沒找到路易絲，如果克裏科斯跟他沒有冰釋前嫌來找他幫忙……
喬治頓時冷汗直流。
“路易成熟得很早，她從小就很懂事。”南娜看向她的小女兒，滿眼柔情，“雖然很鬧騰，但常常是她把我們全家聚集起來。可她比你想象中的單純很多，她要的真的很少。”
“我知道……”
“她或許沒有那麽好，但是喬治，我自私地請求，請你不要離開她。因為她很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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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置之死地而後生。”
校長室裏可能很久沒有這麽熱鬧過。每隔一段時間，就有人通過門鑰匙出現在溫暖的爐火前。然後和鄧布利多簡單地說了兩句後，就來到寬大的扶手椅前看向路易絲。
路易絲就坐在最溫暖的位置，手裏拿著一杯熱可可。喬治坐在扶手的部分，讓路易絲可以靠在他身上。
這是淩晨幾點了，路易絲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的親人在美夢中聽到什麽樣的噩耗，千裏迢迢地趕來。而他們擔憂的樣子，都讓她難受得自責萬分。
鄧布利多真的就像他承諾的那樣，拿著手鏈喊他的名字，他就會馬上趕到。他來得是那麽快，就像他早就知道這會是一場什麽樣的浩劫一樣。
那股刺痛還折磨了路易絲一會，然後就像三歲孩子玩膩了玩具一樣甩手不理了。這才讓她可以安安穩穩地坐在這裏，慶幸自己好像撿回了一條命。
現在趕到的是路易絲的父母，查爾斯和南娜。要兩位麻瓜使用門鑰匙顯然不太容易，是斯內普去帶他們過來的。
“路易？我的小路易！”南娜看著自己的小女兒六神無主的樣子，眼框頓時蓄滿淚水。她來到路易絲面前，蹲下身，緊緊拉住了她的手：“我聽斯內普教授說你遇難了，上帝啊，你這是怎麽了？”
“我沒事，媽媽。”路易絲輕輕地安撫著，也握緊了她母親的手。
鄧布利多教授的眼睛裏閃爍著悲憫：“各位，人還沒到齊。我們或許可以先相互認識一下，坎貝爾先生。”他走上前與查爾斯·坎貝爾握手，“我相信你想認識一下這位奧斯汀·布蘭奇先生，他是——”他頓了頓，“路易絲的親生父親。”
路易絲絕對沒想過自己會見證這樣一個場面，氣氛就像她所想的那樣不是那麽融洽。
“謝謝你鄧布利多教授，我們一直有在書信聯系。”查爾斯點點頭，和走上前的奧斯汀握了握手。
砰地一下，房間裏又出現了兩個年輕人。
“不好意思，我解釋情況時多花了點時間。”朱利安說著，看向他身邊的盧卡斯，“盧卡的警惕性很高嘛。”
盧卡斯的目光在每個人身上掃過後，徑直來到路易絲面前，蹲下：“你還好嗎？”
“我沒事。”路易絲伸手揉了揉盧卡斯的腦袋，“我原本想著暑假的時候直接讓你認識一下朱利安，做個驚喜。沒想到這回——”
奧斯汀順理成章地介紹道：“這是我最小的弟弟，朱利安。他今年正好跟著他們學校的隊伍來霍格沃茨。”
朱利安和查爾斯也握了握手。
“還剩我了吧？”角落裏不顯眼的艾希婆婆終於說話了，“我是路易和盧卡的嬸婆，是他們母親菲奧娜·奧蘇利文的嬸嬸。是我在他們小時候送到教堂——”
“是你？”南娜聽到這裏，站起身，走到艾希婆婆身邊給了她一個擁抱，“是你給我帶來了我的兩個小天使。”
“人到齊了，就由我說明一下情況。”鄧布利多說著，魔杖一揮，一個黑盒子裏的一條項鏈飄浮在了空中。
正是一年級的時候，奇洛送給路易絲的那一條。
“別碰，年輕人。”鄧布利多看到朱利安伸出手，就提醒道，“這條項鏈上下了很邪惡的詛咒，由被伏地魔附身的奇洛在三年前交給了路易絲。為的是——”
路易絲坐直了，指腹緊緊地按著馬克杯的杯壁。
“扼殺路易絲的靈魂，把她的身體作為暫時的容器。”
說實話，作為一個看了太多小說和影視作品的路易絲來說。既然對方是黑魔王，那這個答案真不算有什麽驚天駭俗的。她想到這裏，是為了勸自己保持平靜。
她下意識想把手裏的杯子摔在地上，可她卻牢牢地抓在手裏。
而顯然有人已經忍不住了，緊張地詢問出一個又一個問題。
“可好在路易絲並沒有佩戴太久。”鄧布利多做了一個打住的手勢，繼續說，“所以伏地魔沒能得逞。但這條項鏈上的詛咒對路易絲產生了一定的影響。從前我還不敢妄下定論，但從現在的狀況來看——”他伸手示意艾希婆婆來說。
“這個詛咒紮根於靈魂。”艾希婆婆說，看著路易絲，“雖然你沒死，他沒得逞。但你的命，已經在他手上了。”
“什麽意思？”喬治終於開口了，他像是再也忍不住了那樣走到人們面前，“什麽叫在他手上？”
“很不幸，喬治，但就像我們剛剛看到的那樣。”鄧布利多慢條斯理地說，“只要伏地魔想，他就可以要了路易絲的命，隨時隨地。”
“為什麽啊！”盧卡斯噌的一下站了起來，“他為什麽要害路易？為什麽……”他的手被路易絲拉住了，但小臉都皺在了一起，“為什麽呀，為什麽要……”
路易絲沒說話，只是拉著盧卡斯在她身邊坐下。
“這是個好問題。小坎貝爾先生。”鄧布利多繼續說，“我想是因為小路易絲表現得容易受他操縱了。”
“不可能！”喬治馬上反駁。
“很有可能的，小夥子。”艾希婆婆看著喬治，“任何與攝人心魄有關的咒語，攝神取念也好，奪魂咒也罷。都和人的意志力有關。一個一年級的小女孩，對魔法世界懵懵懂懂，又有著渴望得到力量的欲望，那是最容易被操縱的。”
“但顯然路易絲做得很好。”鄧布利多誇讚道，“她跟我說她聽到了伏地魔在呼喚她，企圖控制她，可最後卻失敗了。這有詛咒沒有完全發揮的原因，但也有她——”他看向路易絲，“路易，他想錯了，你不是一個會被打倒的姑娘。他看不到你就算痛苦到了極點，也始終挺直腰桿。”
“那是我們家的女兒。”查爾斯驕傲地說，“我們家的孩子，無論如何，都不會彎下脊柱。”
“但是……但這是詛咒的話……”南娜小心翼翼地問，“我們是不是可以解開詛咒？”
“對啊！”喬治瞪著眼，看向鄧布利多。
可鄧布利多沒有說出喬治所想的答案：“你們也註意到了，這是一個極其兇惡的詛咒。我很遺憾，這些年我一直沒有找到辦法。”
“可是那個該死的伏地魔已經覆活了！”喬治咬牙切齒地說，他脫口而出那個不能說的名字，可他此刻一點也不害怕，反而是憎惡極了，“他為什麽還要——”他說到這裏，似乎自己想明白了什麽，悻悻地縮了縮脖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因為路易絲和神秘人有著同樣的血脈。”奧斯汀說著指了指自己，“這也是我一直在考慮的。我認為神秘人在最初招攬同謀，有不少人是因為他的斯萊特林血脈而支持他的。一山不容二虎，路易絲在學校的作風也不算低調。她是斯萊特林後人，估計也已經有了很多種猜想。”
“可是路易是個學生啊。”盧卡斯看著喬治，似乎不明白為什麽他退縮了，“路易怎麽可能威脅得到他？他已經有自己的勢力不是嗎？”
“你沒明白，盧卡斯。”朱利安嘆了一口氣，“以神秘人的視角來看，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什麽寧可……”盧卡斯據理力爭。
“所以，我想活下來，就要做食死徒。”
路易絲倒是很快就想明白了。
她盤算著各種細枝末節，思忖著各種困難。她的腦子不再嗡嗡作響，反而清醒得很。又或者說她從來沒有這麽清晰地意識到自己要去做什麽。
想陰我？我就算死也他媽的要把你拉下地獄！
路易絲的聲音很輕，但是爭執的人們都看了過來。她把杯子放到一邊的小桌上，平淡地說：“他這樣做無非就是威脅我，他隨時能夠殺死我。我就算是斯萊特林的後人，我也只能茍且偷生地做他的走狗。”
房間裏安靜極了，連福克斯也靜靜地望著路易絲。
“他現在不需要我作為容器，所以我早就是一個棄子了。”路易絲看向盧卡斯，“如果我能為他所用，那他還可以高擡貴手。可如果放我一馬呢？那可能就此別過，誰也不礙著誰。但也有可能站在他的對立面。隨手的事為什麽要等著後續添堵呢？”
鄧布利多慢慢地點了點頭，是在認可路易絲的推斷。
“鄧布利多教授。”路易絲擡起頭，“解開詛咒的辦法，就是殺死那個可以決定我生死的人，對吧？”
鄧布利多再次點了點頭。
這回所有人都聽明白了，這是唯一的解。
“鄧布利多教授，你一定會繼續和神秘人抗爭直到取得勝利的吧？”路易絲又問。
“當然。”鄧布利多承諾道。
“那麽——”路易絲站起身，“你願不願意接受，讓我為你所用？”
福克斯扇了扇翅膀，發出了些聲響，胸脯挺得更高了。鄧布利多的藍眼睛泛起層層漣漪，他似乎一點也不意外得出這個結論，但依然驚喜。
“你是想……做臥底嗎？”盧卡斯眼前一亮。
“對啊。”路易絲站了起來，她已經恢覆得差不多了，“去他媽的傻逼湯姆·馬沃羅·裏德爾，想殺我？做夢！”
“你真的想好了？”朱利安問，“接下來要面臨的，可是戰爭。”
“我知道戰爭中會有多少無辜的人。”路易絲點點頭，“他無非想讓我做其中之一，而我不想，我也不會是。而且你假死的那一套也混不過去了不是嗎？”她看向朱利安，“我想好了，這就是最好的辦法。”
“霍格沃茨還有我在。”鄧布利多寬慰著這些不安的家屬，“斯萊特林學院的院長斯內普教授也會照顧好路易絲。”他示意站在一旁冷眼旁觀的斯內普，“但是，路易絲，我要提醒你，走上這條路之後，你要承受的實在是太多太多了。”鄧布利多繞過其他人走到路易絲面前，“你要——”
“我知道。”路易絲生怕那些害怕的擔心的被鄧布利多提起，她急忙打斷了他，是因為她怕自己會忍不住露怯，“我知道，我知道我會承受什麽。我知道我要去投誠需要割舍什麽。我可以做到的，除了一件事。”
“你說。”
“保護我的家人們。”路易絲看向查爾斯和南娜，“他們是麻瓜，他們需要有人保護。”
“這件事我來就行。”奧斯汀說，“但坎貝爾先生，我建議你和你的家人暫時先離開英國。到了國外我能夠安排。”
“你們離開，是為了讓路易沒有後顧之憂。”朱利安說，“而且她必須表明她想加入食死徒的決心。”
“我們明白。”查爾斯說著，但還是憂傷地看著路易絲，“我和南娜可以暫時先回意大利。我們的孩子們也就只有埃利奧特，路易絲和盧卡斯在上學。埃利的話，他正好申請了加州大學的交換生。盧卡……”
“我不走！”盧卡斯像是應激反應般喊道，“我不會走的。鄧布利多教授，如果路易相信你，那我也加入你。”
“你在說什麽？”路易絲進到這間辦公室以來第一次皺起眉頭，“你知道巫師……”
“不是你跟我說是啞炮也沒有關系的嗎？”盧卡斯激進地說，“不是你跟我說，就算我是啞炮也意味著什麽嗎？”
“我……”路易絲一時語塞，求助般看向鄧布利多。
朱利安舉起手：“沒事，我會留在英國。必要時幫個忙。盧卡斯在學校裏，我一個人盯著沒有問題。”
“求你了，路易。”盧卡斯哀求道，“別讓我離開你，我怎麽能離開你？”
路易絲看向朱利安，點點頭，算是接受了。
“你要割舍親情，或許從此和麻瓜都不能有聯系了。”艾希婆婆說，“你可以住到你媽媽的舊房子裏。那裏又偏又破，你就說你鳩占鵲巢就行。”
“路易絲。”鄧布利多始終註視著路易絲，“我知道這很難，你可以多花點時間。”
“不，我想明白了。”路易絲知道自己也沒有猶豫的餘地，“我知道我再也……”路易絲不得不面對那樣，慢慢看向喬治，看向一言不發的喬治。她的男孩從想清楚的那一秒開始就沈默著，像是丟了魂一樣。
情緒頓時像山崩海嘯般撲湧而來。
我要徹底和我的愛人和朋友們站在對立面。
他們就這樣安靜地站著，站著。路易絲想，此刻好像有人為他們彈奏了一首《四分三十三秒》。
鄧布利多看向其他人：“或許我們可以給這兩位年輕人一點自己的時間……”
“不。”路易絲拉上喬治的手，她知道他們倆都不是會害怕的人，“我想，我們想的是一樣的。”
喬治看向路易絲，苦笑了起來。他擅長的是調節氣氛，他也知道路易絲不希望大家替她擔心。可這份沈重到底應該如何消化，他發現在這個時刻他很難才能抓到一點理性。“看在梅林的份上。”他最終說，“我們想的是一樣的。除非你想死，除非你要離開我。”
這才是我的喬治。
路易絲從剛剛開始就不敢往這邊想，哪怕一星半點。她怕她建立起的理智會就此分崩離析。可喬治卻在告訴她，他不應該是她的軟肋，而是她最永遠可以信賴的依靠，並且隨時可以化身最堅硬的盾。
“那你，願意，和我一起承擔這些嗎？”
路易絲柔聲問著，下一秒就被拉進了懷裏。他們誰也沒有哭，但卻都在安撫彼此的情緒。
“但這事不能讓太多人知道。”艾希婆婆看向鄧布利多，“一旦暴露，那就是死路一條。鄧布利多教授，斯內普教授都掌握了大腦封閉術。路易絲和盧卡斯從小就被我用魔法將他們的記憶保護了起來。”
“什麽？”喬治慌張地擡起頭，“你們不可以消除我的記憶！絕對不可以！我可以學大腦封閉術！”
“你以為這很簡單？”斯內普一直站在陰暗處，“這也不止是大腦封閉術的問題。”他字字珠璣，“你或許不知道接下來要面對什麽。你們早晚有一天會刀劍相向，到時候，你能確保一點也不露餡？”
“我們可以！”路易絲急忙說，“我們會小心的！我們會假分手的！”她看向她的嬸婆，“艾希嬸婆，你一定有辦法是不是？”
“有。”艾希婆婆走過來，“有一個古老的契約魔法。一個人只能用一次。”她說著拉住路易絲和喬治的手，“用靈魂起勢，絕對不會背叛彼此，至此你們與彼此有關的記憶永遠不會被人掌握。但一旦有背棄的想法，那會是灰飛煙滅。”
路易絲和喬治對視了一眼，沒有一點猶豫。
“好。”
“這個擔憂是對的。”奧斯汀說，“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等一下。”朱利安忽然想起什麽，“路易絲，有多少人知道你已經找到自己的身世了？”
“這很重要嗎？”盧卡斯不解地問。
“很重要。”鄧布利多點點頭，“就像我們所說的，如果讓伏地魔知道還有一支斯萊特林的血脈，他發現不能為自己所用的只會首當其沖消滅掉。而且布蘭奇先生答應暗中協助，這會是伏地魔完全始料未及的。”
“我們可以做為暗器，明白嗎，盧卡小子？”朱利安點點頭，“重要的是伏地魔絕對不能知道，更不能通過任何人知道。”
“克萊爾知道。”路易絲看向奧斯汀，“自然還有她的表弟，克裏科斯。弗雷德……”
“我沒有告訴任何人。”喬治說。
“你沒有……”路易絲楞住了。
“嗯。”喬治點點頭，“雖然你當時告訴我可以告訴朋友們，沒關系。但我覺得這麽重要的事情，要你親自來說。”他長籲了一口氣，“弗雷德那邊交給我吧。他絕對不可能往外說的。”
“克萊爾我信得過。”奧斯汀說，“她從來不會把我們家的事情往外說。”
“克裏科斯也會知道這一點。”路易絲肯定地說，“他不會置我於險境。”
“那麽我想說——”鄧布利多開口了，“我將重新召集鳳凰社成員，對抗伏地魔。我想請問路易絲·坎貝爾小姐。”他鄭重其事地說，“你願意破格成為最年輕的鳳凰社成員嗎？”
天吶，路易絲，你真傻。
其實，你早就遇到那個欣賞你並喜歡你的老師了，不是嗎？
似乎因為一開始，路易絲先入為主地以為鄧布利多註意她只是因為她是個需要特殊關照的學生。就像她之前的校長那樣。可她其實隱隱約約地有註意到，老人家才是那個一次次鼓勵她，並且始終相信她的人。
“我的榮幸，鄧布利多教授。”
人總說長大是一夜之間的事情。
但這一天，應該有很多人，長大了。
校長室只留下了查爾斯、南娜、盧卡斯、喬治和路易絲。其他人都暫時先離開了。查爾斯作為父親，還有很多話想和路易絲聊，於是他們倆在長長的玻璃窗邊，肩並肩站著。
“喬治。”南娜看向喬治，招了招手，讓他過去。
“坎貝爾夫人。”喬治急忙走去她身邊，“你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路易的。”
南娜拉過喬治的手拍了拍：“我只有一句話想跟你說，我很高興，陪在路易身邊的是你。”
喬治眨了眨眼，他一時受寵若驚，話都說不出來了。
“我聽她說了一些。我真的很高興，很慶幸，還好有你在。”她搖了搖頭，“我不敢想象她一個人經歷欺騙和生死磨難會是什麽樣的。萬一她撐不下去怎麽辦？”
“她不會的，路易是我見過最堅強最勇敢的女孩。”喬治聽到這裏才註意到，這樣的打擊一下子落在一個人身上，是什麽樣的絕望，有多大的可能性會自暴自棄。他不敢自詡功勞都是自己的，但他在後怕，如果他沒找到路易絲，如果克裏科斯跟他沒有冰釋前嫌來找他幫忙……
喬治頓時冷汗直流。
“路易成熟得很早，她從小就很懂事。”南娜看向她的小女兒，滿眼柔情，“雖然很鬧騰，但常常是她把我們全家聚集起來。可她比你想象中的單純很多，她要的真的很少。”
“我知道……”
“她或許沒有那麽好，但是喬治，我自私地請求，請你不要離開她。因為她很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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