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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瀚海修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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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瀚海修椽

問千朝手裏拿著一枚劍穗坐在地上, 仰著頭灌酒。

他的身邊已經摔碎了一堆酒壇的碎片,整個房間中酒氣逼人,他卻沒有停下。

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是問暉走了進來。

問千朝沒看他,醉醺醺地說道:“喲,終於輪到你了。”

他仰頭, 將壇子中的最後幾口酒喝幹凈, 隨手砸了出去:“怎麽,你也是來指責我糊塗, 勸我放手的?”

問暉說:“芷憂君去世了。”

問千朝正另拿了一壇酒準備拍開封泥,動作一下子定住。

直到酒壇“啪”地一聲打碎在地上, 他才猛地驚醒, 從地上一躍而起,一把攥住了問暉的領子,厲聲道:“你胡說什麽!”

問暉哀傷地看著他。他原本也對問千朝頗多不滿,但看到對方這個樣子, 只覺得心灰意懶, 什麽也不想說了。

問千朝剛才根本就沒看問暉,此時發現,他的雙目又紅又腫, 顯然來之前已經哭過一場了。

他的身體晃了晃,死死地盯著問暉, 眼中竟隱隱帶著哀求:“你、你剛才的話不是……不是……”

問暉垂目道:“他一個人去了罔山血淵,遇上魔神的神識想要沖破封印而出, 拼死阻攔, 魂魄消散,屍骨……”

他的聲音幾乎變了調, 用盡了全身力氣才把後面的話補充完整:“屍骨無存……”

問千朝呆呆地看著問暉的嘴巴一開一合,卻覺得對方發出的聲音越來越小,他幾乎什麽都聽不見了,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也什麽都看不見了。

問千朝突然松開問暉,轉身向外面跑去,跑到門邊的時候,被門檻絆了一個跟頭,重重地跌在地上,雙手雙膝都磕破了皮。

很疼。

他本來不該摔跤的,他已經很多年都不曾跌倒過了,倒是小時候常常摔跤,但沒關系,每一次師兄都會把他扶起來。

這一次師兄沒來,就是有事外出了還沒回山,那他就去找師兄好了。

問千朝爬起來,向前跑去。

這個世界很喧囂,有很多人在跑來跑去,有人嚎哭,有人大叫,還有人試圖想拉住他說些什麽,他卻根本就聽不見。

這個世界也很安靜,安靜到他的心跳聲與腳步聲越來越清晰,咚咚咚,咚咚咚,砸著大地,砸著胸膛。

師兄,師兄在哪呢?

他焦急地尋找著,總算看見慕韶光住的小院了,院子裏的那棵桂樹上花開的正盛。

問千朝連忙跑了過去,高聲喊道:“師兄!”

很多人圍在院子裏,他高興極了,知道慕韶光一定就在那,問暉果然是騙人的。

於是問千朝撥開人群,跑向中間,周圍的人用各種各樣的目光打量他,有責怪,有憐憫,有驚詫,他都不在乎,總算擠到了最前面。

然後看到了一口棺木。

棺木中沒有屍體,只放著一片被鮮血染透的衣袖。

轟然一下,世界好像重又恢覆了聲音,周圍的種種嘈雜哀泣湧入腦海,問暉那句話也慢慢浮現出來:

“魂魄消散,屍骨無存……”

這就是慕韶光的結局。生前轟轟烈烈,最終卻孤獨地在痛苦和惆悵中死去,死後不留全屍。

問千朝腿一軟,跪倒在了棺材前,他伸手想去碰那片衣袖,仿佛再拉一拉慕韶光的衣服,他就會轉過頭來,對著自己沈靜地笑一笑、

可手下觸碰到的只有冰冷的風!

冷意從心底蔓延而出,問千朝的全身都在發顫,胸口更是痛不可抑。

他很清楚,若不是他鬧出來的事,慕韶光不會在這種時候獨自一人跑到罔山去,也就不會遇見魔神的神識,可以說,是他害死了慕韶光。

就在不久之前,他還口口聲聲說著要給父親報仇,他甚至想過,如果這世上沒有慕韶光,是不是他就不用這樣愛恨糾纏,執念成狂。

可原來這個人不在了,竟是這麽痛,連呼吸都像切割靈魂的刀。

從此之後,寂寞悲傷時,再不會有人夜踏寒霜,提燈相候;大敵之前,再不會有人毫不猶豫地擋在他的面前,用並不強健的身軀為他抗下一切風雨;憂愁煩惱時,沒有人安靜地傾聽他的胡言亂語;歡喜快樂時,也無人分享,無人驕傲……

他的親人都不在了,他也沒有了家。

悔恨與自責像是侵襲身體的毒/液,思念越是刻骨,痛苦就越是漫長,自此以後,永無盡頭。

冷風刮過,大股大股的鮮血從問千朝口中湧出,染紅片片雕零落花,他擡頭看去,發現桂樹早已枯了。

*

慕韶光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在夢裏,他身上的疼痛和虛弱都消失了。

恩師、同門、情人、摯友,一一出現在他的面前,又消失不見。

你們去做什麽了?為什麽沒人……等一等我呢?

他這樣想著,掙紮著試圖從夢境中醒來,朝那些漸行漸遠的身影伸出手去,卻怎麽都睜不開眼睛。

依稀間一腳踏空,耳邊有颯颯的風聲勁急響起,他好像從什麽極高的地方墜落了下去。

迷蒙中,有人一把握住了他的手,用力攥緊。

你是誰?慕韶光問。

對方沒有回答他,但輕輕地喚了他的名字。

——“韶光。”

這兩個字好像某種神奇的咒,讓慕韶光終於睜開了眼睛。

他面前是一張熟悉的面容,他認得出,那分明就是步榭,他的師兄,也是他的情人。

慕韶光的頭腦猛然清明,脫口說道:“師兄!”

在叫出“師兄”這兩個字的瞬間,之前那個夢裏所有的光怪陸離、是是非非都消失了,所有的經歷化為夢境中散碎而模糊的片段,隨著睜眼看見現實而煙消雲散,不存在於記憶之中。

唯有眼前的一切,是如此的真實和清晰。

他想起來了,他叫慕韶光,是穹明宗朝雲峰峰主問旻的大弟子,他有一位師兄叫做步榭,也是他的情人,兩人的感情很好。

步榭此時就坐在他的床畔,正深深地凝視著他,眼底甚至帶著幾分晶瑩之意,仿佛下一刻就要閃出淚光。

慕韶光的思緒越來越清楚,他自從練了問旻教的功法之後,就經常生病,每次步榭都在旁邊守著他,等他醒來,這回他又病了一場,恐怕是讓步榭擔心了。

慕韶光安慰道:“我醒了,沒什麽事。“

步榭點了點頭,想說點什麽沒說出來,一下子回手捂住臉,深吸了口氣。

慕韶光道:“不是跟你說了嗎?不用擔心,我已經好多了。倒是你,怎麽這樣一副打扮?”

他見步榭穿了一身自己從未見過的華服,目光不由得又向周圍一掃,發現自己所在房間中的各種裝潢也很奇怪,完全不是穹明宗甚至仙門任何一個門派的風格。

慕韶光有些納悶,想了想,突然又意識到了什麽,轉頭向著步榭問道:“這裏好陌生……師兄,咱們是出來了嗎?”

步榭近乎貪婪地瞧著慕韶光,仿佛要把這些年來的分離都補上一樣,簡直難以從他身上移開眼睛。

一直到這時,他聽見慕韶光的話,才察覺出不對來,問道:“什麽出來了?”

慕韶光道:“當然是從穹明宗出來了。師尊沒攔著你嗎?我記得我昏過去之前,好像看見師尊追過來了。”

步榭神色幾變,片刻之後才問道:“韶光,你還記得今年是哪一年嗎?”

慕韶光道:“知道啊。”

他說了一個年份,步榭不禁默然。

他意識到,慕韶光竟然再一次失憶了,他的記憶停留在了兩人剛剛擺脫問旻,離開穹明宗的時候。

如今的慕韶光,不記得問千朝,也不記得解君心,沒有那些糾葛混亂的愛恨,他的記憶中只有自己,他的心裏也只有自己。

發現到這一點之後,步榭的心中,實在不知道是喜是愁,是悲是痛。

而慕韶光何等聰明,此時看見步榭神情有異,也已經意識到了不對。

他扯了扯步榭的衣袖,問道:“你為什麽要問我這樣的問題?難道我說錯了,今年不是那一年?我忘了什麽嗎?”

步榭輕輕拉過慕韶光的手,在掌心裏握著,另一只手摟住他的肩,柔聲說道:“韶光,你再試著想一想,看看還能不能想起來什麽別的。你……你記不記得解君心這個名字?”

慕韶光猶豫著說:“有點耳熟,我……”

他心裏想著解君心是誰,剛說到“我”字,就覺得太陽穴裏好像有一根針紮進來似的,還在不停翻攪,奇痛無比。

慕韶光“啊”了一聲,用手緊緊按住額頭,頃刻間已經是滿頭冷汗,要不是他一貫能忍,可能這時候已經暈過去了。

步榭一驚,連忙在指尖運起靈力,輕輕地揉按著慕韶光的太陽穴。

他連聲道:“對不起,是我不好,不該讓你想的,你別想了!”

好不容易,慕韶光那股疼勁下去了,步榭才松了手,抱住他道:“都怪我,都怪我讓你吃了那麽多的苦。”

他的聲音中滿是愧疚,甚至大有一股自怨自責的憤然,雙臂將慕韶光箍的緊緊的,像是要按進骨子裏面去。

慕韶光覺得步榭的情緒跟往日比起來仿佛很不平靜,拍了拍他的手臂,問道:“我到底忘了多少?”

他說出這句話,就覺得頭又是一痛。

步榭道:“那些都不重要的,其實你也沒忘記什麽。就是……”

他猶豫了一下,嘆了口氣,自己心頭也是千回百轉,只能暫時先穩住慕韶光的情緒:“就是我們其實已經從穹明宗離開一個多月了,而且還在西天治好了你的病,你卻都不記得,我才這樣問的。肯定有辦法恢覆,你先不要再想了。”

慕韶光疑惑道:“是嗎?”

步榭摸了摸他的頭發,柔聲道:“自然,你不信師兄不成?來,現在先運氣凝神。”

慕韶光照著他的話運氣吐納,引導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果然不再頭疼。

慕韶光也意識到他現在不適合想的太多,便說道:“可能我這會還沒恢覆好,那我慢慢想吧。過上一陣試一試,說不定就想起來了,你也別著急。”

慕韶光就是這樣的性格,經歷再多痛苦,他都要活得清楚明白,不肯含含糊糊地過日子。即使一時想不起來,他的想法也不是就此放棄,而是說,下次再想,肯定能想起來。

真是個倔強而固執的人。

步榭摟著慕韶光的肩膀,柔聲說道:“好,不著急,最難的時候都已經過去,以後咱們什麽事情都不著急了。不管怎麽樣,我都陪你。”

慕韶光道:“師兄,你把現在的情況說給我聽聽。”

步榭沈吟了一下,說道:“這裏是上庭佛子所在的靈山。”

慕韶光一怔,道:“怎麽來這裏了?咱們跟佛子可從來都沒打過交道啊。”

步榭道:“是我認識這裏的幾個朋友,過來找他們幫忙的。現在你的病已經治好了,身上的魔功已廢去,可以慢慢地恢覆到原來的狀態。這裏的僧人們都和善熱情,對我們很好,留我們在這裏住上一陣子,我也答應了。”

慕韶光道:“會不會太過打擾?”

步榭搖了搖頭:“不會的,你就跟著師兄安心住在這裏,等到過一段時間你的身體養好了,咱們再計議往後的事情,好不好?”

步榭既然這樣說了,慕韶光就點了點頭,道:“嗯。”

他這個樣子顯得很乖,一下子讓人想起了他小時候的樣子,步榭縱然滿腹心事,還是不禁微露笑意。

慕韶光卻忽然擡手,在步榭的眉心處按了一下。

步榭一怔。

“師兄,”慕韶光說道:“既然一切都過去了,為什麽你看起來還是心事重重的樣子?你不開心嗎?”

步榭剛要說什麽,慕韶光已搶著道:“你別想瞞我,我看得出來你的情緒。若是有什麽難處或者不快,你就說出來,說出來總比一個人扛著要好點。”

步榭看著眼前的這個人。

他自打降生於天地間就是佛子,在生命中出現慕韶光之前的歲月裏,人人都知他心有大愛,無喜無悲,是這世上至聖至潔的象征。

他不需要私心,也不必有情緒。

也只有這一個人,能夠透過他的外表,看穿他的心情;也只有這一個人,能在這種時候在意他是否有心事,為什麽不開心。

因為他是慕韶光的師兄,他是步榭,在這裏,他永遠有血有肉,身在紅塵。

步榭禁不住握著慕韶光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只覺得心中有無限的愛意和疼惜。

他說道:“沒有的,你放心吧。咱們已經順利地離開了穹明宗,也沒有人追過來,一切都是預計中那樣。我只是想到你受了那麽多的苦,心裏有些難受。是我不好。”

慕韶光說:“你為我也付出了很多。”

步榭道:“這些還遠遠不夠,做多少我都心甘情願。”

慕韶光道:“事在人為,咱們現在已經成功了第一步,以後一切都會變好的。”

“是,事在人為。”

步榭低聲重覆了他的話:“以後一定會變好的。”

他回手端起床頭上的一碗藥,試了試溫度,便端了過來,跟慕韶光說:“你剛醒,還得再好好恢覆恢覆,喝了這碗藥,再睡一會吧。”

慕韶光對此十分配合。

他能夠感覺到自己渾身沒勁,體力十分虛弱,全身上下的經脈都在隱隱作痛,這樣的話是很難動武的,慕韶光恨不得立刻就完全恢覆到自己的最盛時,不用再事事讓步榭照顧。

更何況上庭雖然收留他們,慕韶光也不想在別人的地界上借住太久,他希望能夠找到一片真正屬於自己的天地,這些都一定要把身體恢覆好了才行。

步榭想用勺子餵他喝藥,慕韶光擋了一下,說道:“我又不是手斷了,我自己喝,拿過來。”

他直接接過藥碗,低頭看了一眼,只見那碗藥中應該是放了不少西天特有的銀蓮花,整體呈現出一種奇特的亮銀色,液體的表面晶瑩透亮,甚至能夠倒映出人影來。

慕韶光這時才一眼看見自己的脖頸上好像有一塊紅色,映著雪白的肌膚,格外顯眼。

慕韶光回手摸了摸,意識到那是個牙印。

這印記當時被咬下去的時候一定很重,以至於結了疤,現在還沒有完全褪下去。

能在他身上留下這樣的痕跡,除了步榭也不可能有別人了,只是步榭一向溫柔,即使在床榻上最動情的時候,也沒有做出過這樣可能傷到他的事。這次也不知道是發了哪門子的邪性。

慕韶光不禁有些無語地瞟了步榭一眼。

步榭也順著他的動作看向了慕韶光的脖頸,微微一頓,眼底飛快閃過一絲痛極的神色,但僅是一瞬之後,他就又露出了笑容,有些歉疚地說道:“對不起,是我不好。當時……情不自禁。”

慕韶光搖了搖頭,心想,大概是發生了這麽多事,兩人難得親密一回,步榭太過忘情了吧。

看來有些事他確實記不清楚了,竟然連兩人上次歡好是在什麽時候,中間有哪些細節都一點印象也沒有。

只要一試著想就會頭部劇痛,所以慕韶光沒深究下去,也沒和步榭計較,只說了句“你屬狗的嗎?”接著就把藥一飲而盡,碗順手塞回到步榭手裏。

步榭任勞任怨地接過碗,摸了摸慕韶光的脖子,在他唇上親了一下,說道:“以後不會這樣委屈你了。”

他摟著慕韶光,扶他躺下,又仔細地給他掖好了被子。

慕韶光睜著眼睛看著他,忽然又叫了一聲:“師兄。”

只有這兩個字,步榭卻好像完全知道他想說什麽,微笑著說:“這次不會做噩夢的,我已經把噩夢都趕走了。”

他看著慕韶光再次睡著之後,這才轉身離開。

*

步榭一出了門,就見有不少的人站在外面,都正恭恭敬敬地等著他。

見到步榭出來,這些人也不敢擡頭直視,都齊齊俯身行禮,說道:“佛子。”

步榭“嗯”了一聲,擡了下手,說道:“請起吧。”

依然是溫和的聲音,周全的禮數,但是此時的他跟在慕韶光面前相比,神情中卻好似少了一些動人的神韻。

仿佛這些溫和,這些禮節,都也不過和出劍的招式一樣,是某種既定要做出的表現,而在他的心裏眼裏,此時此刻,卻什麽都沒有裝入。

其他人倒沒什麽感覺,在他們心目中,佛子本來就是如此的,聽到步榭的話,便紛紛直起了身子站好。

步榭道:“抱歉,我今日有些累了,不想談公務,諸位先回去吧。泓真長老暫且留步。”

等到在場的人中只剩下他和一名老僧之後,步榭才坐下來,頹然地嘆了口氣,說道:“他又把什麽都忘記了。”

泓真長老是一位須發皆白的老僧,當年佛子降世,就是由他進行開蒙的,算得上步榭的半個老師。

聽到步榭說了這句話,他詫異地擡起頭來,竟然從步榭那張清俊溫柔的臉上捕捉到了一抹痛色。

他看起來……那樣難過。

步榭道:“我想再多請一些人多來,給他好好診治診治。”

泓真長老想要勸,但看見步榭的神色,終究在心裏微嘆一聲,將到了唇邊的話收了回去,他知道,那必然是徒勞無功的。

泓真長老說道:“佛子,您想讓他想起來嗎?我以為那段回憶並不美好,或許忘記也不失為一種放下。”

步榭道:“無論是從那段回憶的角度還是從我的私心來說,我都不願意讓他想起那些事,想起……那幾個人,但是如果韶光自己選擇,他一定會想要不論多麽的殘忍不堪,也要知道真相。我想尊重他,我不想再讓他被欺騙了。”

“而且……還有一點。”

步榭嘆息著說:“他這一次記憶受損不是被封印,而是因為受了嚴重的傷,自身承擔不了太過龐大的神思,所以自動忘卻了一些事。如果他一直想不起來,也證明他的傷沒有好,我很擔心。”

他每一件事都事無巨細地為慕韶光想的明明白白,甚至考慮到了對方任何一點會有的心情。

泓真長老搖了搖頭,說道:“老僧認得幾位醫術精湛之人,佛子若是需要,我可以去把他們請來……但是您還要繼續跟芷憂君住在一處嗎?”

步榭看了他一眼,泓真長老說:“請恕老僧多言,您到底是佛子,如今已經並非……童子之身,與心境上大有損耗,如果再不避嫌地和芷憂君朝夕相處,一方面是對自己的境界有影響,另一方面也未免有失體統,引起其他人的議論。”

步榭搖了搖頭,說道:“長老,我顧不得那些了,我離不開他。”

泓真長老註意到,步榭說的不是慕韶光需要人照顧或者離不開自己,而是說他離不開慕韶光。

他意識到了步榭這句話的含義,心中不免駭然,步榭對慕韶光的感情,恐怕遠遠比他們所能想象的要更深。

可是……他是佛子。

佛子理應無情,甚至連稍稍動念都已是大逆不道之事,而步榭不但有了煩心,失了元陽,還用情如此之深,這件事若是傳出去,足以驚世駭俗。

更何況,慕韶光的身份也不是什麽出身尋常的美貌佳人,他的地位在整個修真界都舉足輕重,還涉及到了合虛以及穹明宗那兩邊的牽扯,步榭若想跟慕韶光在一起,事情可真不知道該如何收場了。

泓真長老心中十分憂慮,又勸了步榭幾句。

可步榭看著溫和,在這上面卻不容半點商量的餘地,任由對方怎麽說,他一個字也不反駁,只道:“我意已決。”

泓真長老終究也是無法,只能行禮告退出去,為慕韶光尋找醫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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