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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回首成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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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回首成非

問千朝低頭看著解君心留在慕韶光身上的痕跡, 幾乎完全能想象到當時發生的種種。

他眼睛發紅,胸膛劇烈起伏,突然俯身,恨恨咬了下去。

慕韶光的身體猛地一顫, 又被問千朝死死按在了地上,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炸了。

問千朝瘋了, 他也要瘋了!

問千朝今天的每一個舉動, 每一句話,都讓慕韶光完全想象不到。

他給慕韶光的感覺, 和解君心完全不同,可是動作間又帶著相似的強勢和渴求。

那急促的氣息拂在脖頸上, 讓慕韶光猛然警醒, 他的師弟,早已不是不谙世事的孩子,而已經長成了強壯有力的男人。

這個認知讓慕韶光的心裏逐漸生出一種恐懼來。

他本就在因解君心和步榭之間的錯認而掙紮迷茫,沒想到轉眼之間又來了第三個人。他成了什麽?這簡直是、簡直是一塌糊塗!

慕韶光渾身繃緊到幾乎發抖, 厲聲道:“問千朝!”

他是慣常訓斥晚輩的口吻, 可被問千朝這樣按著,面孔雪白,發鬢微松, 烏黑亮圓的一雙眼睛滿是慌亂不解,直直地瞪著他, 倉惶的令人生憐。

問千朝只覺手下的觸感宛若細膩的溫玉一般,一時竟怔了怔。

他與慕韶光之間的愛恨糾纏太過沈重, 以至於對容貌的關註反而最少, 此時方意識到身下的這個人簡直美的驚心動魄,那身子柔軟的不可思議, 無力地被他禁錮著,只能予取予求。

問千朝不禁啞聲說道:“害怕了?”

“害怕就對了。”他慢慢地微笑起來,“這才能叫報覆。這是解君心做的嗎?那怎麽他行我就不行了?你知道我那天看見你從他那裏回來,是什麽心情嗎?”

慕韶光的頰上漸漸洇出紅暈,又給了他一巴掌,問千朝仍是不躲,只他牢牢壓制著慕韶光的掙紮,隨手拿起方才扔在一邊的縛仙索捆住慕韶光的手,然後去解他的衣服。

“師兄,師兄……”

問千朝道:“你告訴我,你那些眼淚是怎麽來的?有幾個人碰過你的身子?你總不能厚此薄彼吧!他們都行,我應該也行,是嗎?”

他逐漸咬牙切齒:“我已經等了這麽久,我已經恨了這麽久,我已經快要發狂了!我忍得很辛苦你知道嗎?我怎麽能不狠狠地、狠狠地報覆你……”

慕韶光的胸口劇烈起伏著,問千朝的每一下觸碰都仿佛給他帶來一種撕心裂肺般的痛苦,這種疼似乎可以從肉/體上轉為深刻於心,隨著每一次呼吸而帶來一種眩暈般的窒息和屈辱。

他終於啞著嗓子,低聲說道:“我殺死師尊是事出有因,但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殺你。”

這句話恐怕是慕韶光此生說過的最服軟的哀求了,可是他沒辦法再說更多。

他確實殺了問旻,這是解釋多少也無可抵賴的,更況且他並不後悔,他不能違心地認錯。

問千朝沒有說話。

一切事情已經發展到了這種地步,除了做到最後,也不可能回頭了,這當中有多少是恨有多少是愛,連他自己都分不出來。

他這樣對慕韶光,到底是真的出於報覆的心理,還是只是為了自己那點卑劣的渴求而找一個合理借口,他也說不清楚了。

問千朝脫下自己的外衣,扔在靈位前的供桌上,將慕韶光抱起來,低頭深深凝視片刻,放了上去。

問千朝覆上這個人的身子,他恨不得把世上所有的珍寶都堆在慕韶光的腳下,求他多看自己一眼,又恨不得狠狠地折騰他糟蹋他,在他身上發洩出自己這麽多年所有的隱忍與委屈。

好懷念還是一個孩子時的天真無憂,曾經父親和師兄是問千朝在這個世上最親切最崇拜的人,他怎麽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他會親眼看見師兄的劍貫穿進父親的胸膛。

當時他縮在書架後面黑暗的角落中,內心充斥著無比的恐懼與痛苦,卻因為弱小而什麽都阻止不了,只能將自己小心地藏起來。

他不相信師兄如果發現他知道一切,就會殺了他滅口,可是事實擺在眼前,他又不得不認識到,眼前這個人或許自己從來就沒有了解過。

他既然能親手殺死一手養大他的問旻,並且自己坐上掌門之位,又有什麽理由會對一個年幼的師弟手下留情呢?

問千朝想,他一定要活下去,活下去找到一個真相,為父親報仇。

於是,這些年來他跟在慕韶光的身邊,學習、了解著仇人的一切,暗暗積蓄力量。

問千朝看著慕韶光執掌門派,敗退魔域,重振仙門,他所幹的事情樁樁件件都是驚世駭俗、俠義無雙。

世上所有的人都敬仰他,崇拜他,唯有問千朝的心裏,藏著師兄那樣陰暗的一面,他才是最了解慕韶光的人。

他們是仇敵,他們又是知己,他們那麽遠,又那麽近。

問千朝懷著這樣的心思,在暗中默默地觀察著慕韶光。

他想從這個人身上發現更多虛偽的一面,然後徹底打消掉自己內心深處不知何時萌生的那點沒有出息的、不容於世的念想。

可是並沒有。

這麽多年了,他近乎嚴苛地審視著慕韶光,試圖挑剔對方身上任何的缺陷,但除了弒師之外,問千朝再沒有從慕韶光身上發現任何一點令自己失望的地方,反而是他自己日覆一日地在這種觀察中沈淪更深。

師兄的溫柔與冷酷,師兄對他的照顧,師兄對他的冷淡抗拒,無不令他著迷。

現在他終於如願長大了,長大到可以把這個小時候看起來無比強大的人壓在身下狠狠地侵犯報覆。

但是真的是報覆嗎?問千朝不敢想。

解君心留下的痕跡露出來的越來越多,讓人根本無法忽視。

想到父親的死,自己的忍耐,問千朝只是有滿腔的怒火與憤懣急於發洩出來。

可是慕韶光根本就不看他,甚至不吭一聲,反倒讓問千朝更加惱怒。

他捏住慕韶光的下巴質問道:“師兄,你為什麽不看我?你不敢面對我嗎?你不敢認識到自己現在是躺在誰的身下嗎?還是說你在把我想成解君心,想成那個什麽步榭?!”

慕韶光一聲都不吭,將頭側到一邊,仿佛極力要離他遠上一些,長長的睫毛如同鴉羽垂落,遮住眼睛。

從意識到說什麽做什麽都沒用了之後,他便不再試圖做出任何徒勞的舉動,完全一副被如何欺辱都無所謂了的態度。

問千朝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心頭燥意陣陣,再也忍受不了慕韶光對著自己那副無動於衷的模樣。

這麽多年來他受夠了,他寧願讓慕韶光恨他求他,也不能不理會他。

問千朝口不擇言地說:“怎麽?你對這種事無所謂,所以你才會去和一個魔頭茍合?那我再叫幾個人進來也無所謂?還是說穹明宗的人也都上過你了只是我不知道!”

他猛地用力一拽,恨恨道:“也是難怪,師兄的身子這麽美,大家得了甜頭,自然會對你服服帖帖——”

“嘶啦”一聲,慕韶光的一片衣服撕碎,有什麽東西從中滾落出來。

問千朝知道,他這樣貼身而放的必是什麽萬分珍惜之物,多半不是解君心的就是那個步榭的,於是他冷笑著拿起來,低頭一看。

這一看,問千朝猛地怔住。

那竟是一枚有些發舊的劍穗。

這劍穗是他親手編的,做了一模一樣的一對,其中一個在慕韶光生辰的時候送給了他,另一個自己留著。

開始慕韶光一直掛在飲真上,問千朝看著,心裏覺得很高興,但後來就不見了,他也便默默將自己的那枚收了起來。

問千朝沒想過,會是慕韶光怕劍穗舊了、斷了,便不掛在外面,隨身珍藏。

他突然明白了慕韶光剛才那句沒有說完的“還有”。

慕韶光是想說,還有,當初夾谷長老拿出一枚劍穗來說是他的,以此誣陷唐郁,但其實,那劍穗一直在他身上留著沒有遺失,所以另一只,若不是偽造,肯定就是問千朝所給的了。

問千朝還是那個把慕韶光壓在身下的姿勢,手裏拿著劍穗,整個人仿佛瞬間癡了。

“你……你殺了我吧……”

慕韶光也看到了那枚劍穗,心中一痛,勉力支撐的意志也像被徹底抽空了:“殺了我給你父親報仇……”

他咬著牙,一字字從唇齒間逼出來:“算我……求你……”

一滴晶瑩的淚順著眼角滑落,仿佛滴入問千朝的心肺,修長的脖頸和肩膀裸/露在空氣中,如同一只斷了雙翼的垂死白鶴。

那麽脆弱,那麽嫵媚,是被逼迫到了極致,才會展現出來的風情。

問千朝癡了一樣地看著他,或許他知道,殺了這個人,才會終結自己一切的痛苦和煩惱,可是他又如何舍得?如何……舍得……

“轟——”

正是心神動蕩之際,外面忽然響起了一陣巨大的鐘鳴聲。

緊接著便是騷亂聲從四處傳來。

問千朝猶自魂不守舍,直到鐘鳴數聲,上方問旻的靈位竟然“啪嚓”一聲砸落在地,摔碎在了他兩名弟子的身側,問千朝方如夢初醒,猛地向外面看去。

他身為掌門,與這座山上的護山法陣都有氣息感應,方才是神志失控了才沒有註意到,此時方感有一道強悍並極具威脅力的氣息正長驅直入,迅速靠近。

問千朝顧不得其他,俯下身去用衣服把慕韶光裹好,一把將他從供桌上抱起來,正要先找一處安全的地方放下,便聽見“哐啷”一聲,兩扇大門直飛出去,在地上砸得粉碎。

門口多了一道背光而立的人影。

問千朝心中本能的危機感頓生。

只是他這個時候雙手把慕韶光抱在懷裏,劍則放的很遠,無法騰出手來去拔,更不能將慕韶光暴露在敵人跟前。

情急之下,問千朝猛然將身體一轉。

他感到後背一陣劇痛,已被一道陰寒至極的氣勁餘勁擊中了,問千朝一口鮮血便噴了出來,有幾滴甚至濺在了慕韶光的臉上。

而慕韶光被他本能地護在胸前,卻毫發無損。

沒有下一招,而是一個聲音響起,恨意徹骨:“放開他。”

問千朝猛然回身,這才發現,是解君心來了。

解君心一動不動地站在門外,直勾勾地盯住了慕韶光此刻的模樣,雙目如同兩盞鬼火,帶著恐怖的殺意。

大概是怕傷著慕韶光,也怕問千朝情急之下做出什麽事來,哪怕是這樣盛怒,他也沒有魯莽繼續上前攻擊,但沈沈的呼吸聲卻在寂靜中讓在場的人都聽得清楚。

在他的威壓之下,四周的墻壁上緩緩爬滿了裂紋,柱子與房梁發出不堪重負的喀吱聲。

解君心感到他畫在慕韶光腰側的符文有異,憂急驚怒之下以最快的速度趕來,卻沒想到竟會看到這樣的一幕。

幾乎有那麽片刻,他覺得他好像失去了一切知覺,整個人就像被丟入到了滅頂的冰水當中,根本無法呼吸。

寒冷像千萬根冰針一樣紮在他身上,將他全身的血液也都凍成了冰,解君心臉色青白的幾乎不像個活人,目光僵硬的看著問千朝抱著慕韶光的手,看著慕韶光淩亂的衣服、頸上的齒痕。

憤怒到了極點,似乎四肢百骸都帶著一股麻意,半點都動彈不得。

他只是本能地、艱澀地又重覆了一遍:“放、開、他。”

他身上狂暴的魔息幾乎是抑制不住地層層向外擴散開來。

解君心這股沈重而恐怖的威壓,若是修為更低一點的人在這裏恐怕足以重傷嘔血,當場昏厥過去了。問千朝感到身上仿佛壓下了重重大山,令他渾身經脈劇痛,如千針萬刺。

可這個時候,他的第一反應卻是低頭看了一眼慕韶光。

問千朝分明瞧見,在聽見解君心的聲音之後,慕韶光那仿佛心灰意冷的表情終於有了細微的波動,他甚至主動往自己懷裏偏了下頭,就是為了躲避解君心的目光。

——他在意解君心。

身體上的痕跡可以蓋去,心上的人,卻趕不走,換不掉。

嫉妒就像毒蛇一樣盤踞了他的心,問千朝尖刻地冷笑起來。

他輕飄飄地說:“你來晚了。”

解君心的瞳孔一縮,問千朝滿目嘲諷:“這是我的人,你是什麽東西,有什麽資格讓我放下他?你這個——不知廉恥的怪物。”

兩人對峙之間,上官肇和問暉等人也帶著手下,晚了解君心一步追了上來。

方才解君心強闖穹明宗,竟然連破了二十七道護山大陣,直入掌門主峰,震驚了穹明宗全派上下,上官肇也連忙放下了手上所有的事匆匆趕到,沒來得及攔住解君心,卻沒想到自己竟然看到了這樣的一幕。

慕韶光衣衫淩亂的被問千朝抱在懷裏,問千朝和解君心眼帶殺意看著彼此,像是叢林裏對峙著要拼個你死我活的猛獸。

上官肇本能的第一反應是覺得解君心冒犯了慕韶光,但是緊接著他就看見了問千朝此時身上僅著中衣,嘴唇染血,臉上還帶著掌印。

平時問千朝的一言一行上官肇也不是沒有感覺,此刻一個極不可能的猜測冒上心間。

上官肇震驚地看著問千朝,連大敵當前都忘了,不敢置信道:“你——”

只說了這一個字,他立即回神,猛然轉身沖著後面沒來得及接近的弟子們喝道:“都在那邊等著,誰也不要過來!”

緊接著,“轟”一聲巨響,這座靈堂終於在解君心的魔息之下不堪重負,一下子塌了!

所有的人飛身避讓開漫天碎石,問千朝擡手護住慕韶光,忽覺斜刺一人直朝著他懷中抓來,他急忙一閃,牽動背後傷勢血如泉湧。

問千朝好像根本感覺不到疼一樣,閃身間已經一把將慕韶光塞到了問暉懷裏,將兩人用力推開,道:“照顧他!”

問暉下意識地將慕韶光接住,慕韶光一離開問千朝的手,解君心攻勢立變!

他身形瞬動,黑袍宛若遮天羽翼,急速前掠,周身魔氣盡化作片片薄刃,襲向問千朝周身。

問千朝的身形在薄刃之間穿插,解君心的動作卻是淩厲之極,步步進逼,問千朝周身上下開始出現血痕,簡直宛若淩遲一般,一道道劃得他皮開肉綻,又順著肌膚侵襲到識海深處,麻癢疼痛如萬蟻噬身。

“戾!”

“惡!”

“鬥!”

“殺!”

隨著解君心一字字赦令出口,霎時間天上風雲聚會,真氣奔騰,天空上竟然出現了半邊黑半邊白的異象。

與問千朝掌門氣脈相連的護山大陣竟然在這樣的巨力之下重重開裂,對於問千朝來說,這也不啻於將他整個人一點點撕成碎片的痛苦。

“出鞘!”

問千朝滿腔的恨意沖著慕韶光發不出來,此時看見解君心一派以慕韶光的情人自居的模樣,正是新仇加上舊恨,放開慕韶光之後,滿是鮮血的右手便迅速比出劍訣。

他的佩劍覺非劍光奪目,鏗然從劍鞘中飛出,落在了問千朝的手上,沖著解君心斬去。

頭頂天空上的烏雲一瞬被劍光驅散,磅礴的靈息與魔氣對上,哪一方也不肯相讓半寸,對峙的兩人雙目赤紅,都恨不得置對方於死地。

問千朝冷冷地說:“慕韶光既入穹明宗,生死便都是宗門中人,對錯皆由宗門處置,誰也沒資格把他帶走!”

兩點赤紅的火焰從眼底蔓延,迅速染滿雙眸,解君心暴喝道:“你該死!”

“啪”地一聲,他竟然赤手攥住了問千朝的劍刃,手掌上頓時血流如註,解君心卻毫不在意,手臂青筋暴起,猛地一拽,隨即當胸一腳,竟簡單粗暴地將問千朝直踹了出去。

問千朝撞塌了一堵墻,還未倒地,解君心的身形已經倏忽移動到了他的跟前,一掌拍在問千朝的胸口上,“哢嚓”一聲,也不知道打斷了他幾根肋骨。

問千朝滿口鮮血噴出,手腕一挫,長劍化為寸許長的短匕,又狠又準地捅進解君心的肩下。

隨即,他就被解君心拎住領子,摜到了地上,一腳猛踹。

兩個修真界的頂尖人物,竟然打成了這樣的肉搏戰,場面實在已經難看至極。

問千朝滿臉是血,卻忍不住大聲狂笑了起來:“恨我嗎?嫉妒嗎?哈哈哈哈哈,沒關系,你也只能一直恨下去,嫉妒下去了!你什麽都挽回不了。”

他笑得前仰後合,指著解君心,也不知道在說誰:“大錯鑄成,覆水難收!覆水難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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