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沒有姓名的女朋友（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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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沒有姓名的女朋友（29）
他們在這邊坐了挺長時間的, 那邊的口號也是一茬接著一茬，初舞臺表演還沒有開始，他們還沒有受到打擊, 剛開始一切都美好，現在充滿了新鮮勁。
過了沒一會兒, 好幾架攝像機搬過來, 家夥事兒一個比一個大, 看著一個比一個貴, 這像是個蜜蜂的巢穴，忽然冒出來很多人，默默的布景收拾場地。
又過了沒一會兒, 一個人高挑的人影從過道那邊走了過來，來人是這次男團的發起人, 沈淩雲以為會是個女發起人, 結果那個人影一晃就過去了，熟悉的側影讓他蹙了蹙眉。
他們中間被隔開了, 能聽到麥克風的聲音響起來，隔著橫幅和屏風，他聽到那個人帶著磁性的聲音喊了兩聲，“餵餵。”之後就沒動靜了。
有個人說話總這樣, 尾音習慣的往上挑，只聽聲音都能想象到他現在的樣子。
肯定是低著頭含著笑, 很有魅力，都快四十了，也還是這個樣子。
他們坐在後面的這些人都豎著耳朵聽著, 上到阿姨輩, 下到小女孩, 好像已經有人聽出來了，只是還不敢認。
不敢相信這檔節目能請到他來，明明是不認識的人，沈淩雲後面的兩個姑娘，這會兒一眼對視，手都緊張的握在了一起。
他聽到她們嘴裏小聲地念叨著真的嗎真的嗎？
騷動蔓延，這一塊像是得了什麽抖抖癥，沈淩雲懷疑要不是身下的架子還結實，一會兒都得被她們晃下去。
他很想回頭告訴他們就是真的，但人不都那樣，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他也沒有長什麽大家不一樣的三頭六臂，真不用激動成這樣。
手掌忽然吃痛，小少爺一低頭，看到自家女朋友眼睛也亮晶晶的。
不光女人激動，男人也開始激動，讓他們激動成這樣子的，其實是一個人，沈榭寧。
十年前風靡大街小巷，街上刮過的海報不出意外都是他的，掃大街的大媽都知道他。
演唱會一場接著一場，去的地方都是萬人空巷，街上他的粉絲一抓一大把，盛極必衰，多少人等著他摔下來。
結果硬著頂著壓力轉型演員成功，轉行的第二年拿下影帝的稱號，到今年也才過去七八年。
“你也是他的粉絲啊？”沈淩雲湊到江瑜耳朵邊，小聲說了這樣一句，他心裏其實有點怪怪的。
畢竟沈榭寧是他從小到大喊著哥哥的人，大了他也就十八歲，這個哥哥小時候也不怎麽喜歡他，現在關系吧……怎麽說呢，說是一般，他是家人，說是家人，他們也沒有那麽親近。
不管他們是什麽關系，都不妨礙小少爺看他不爽。
“不是。”江瑜側眸看過來，要不是一直被她抓著手，沈淩雲真的看不出來她這麽激動。
失態也只是一小會兒，江瑜笑了笑，“當初進這個圈子，雖說我不是因為他，但是多多少少也有他的影響。”
“我在這圈子裏的十年，有好幾次差點就見到他了，還有幾次都參加了一個活動。”
一般這種話，後面都會跟著一個可是，小少爺看著她，果然，江瑜道：“每次都差了那麽一點緣分，沒想到今天會在這裏碰到。”
“太意外了。”江瑜笑著說，“真的好意外。”
小少爺拉長了聲音，“哦”了一聲，江瑜斜了他一眼，小少爺和她對視，江瑜後知後覺的笑起來。
“你吃醋啊？”江瑜抓了下小少爺的手。
“不行？”小少爺眉眼微動，斜睥她一眼，“為了別人進的這個圈子啊。”
江瑜忍不住又笑，“你吃醋的反射弧，是不是太長了一點兒啊。”
以前他們沒在一起，或者是剛才一起的時候，都沒見他吃醋，要不然就找茬，要不然是心疼的安慰她，還真沒見過他這樣，江瑜眉眼含笑的看著他。
“那你還不哄哄我。”沈淩雲嘴角一抿，睫毛一垂，顯出幾分落寞：“你都沒為我做過這麽驚天動地的事情。”
江瑜更好笑了，手輕輕放在他臉上，眼睛看著他，“你想要我為你付出什麽？”
“那還是算了，我瞎說的。”小少爺不裝了，緊緊抓住她的手，驕矜飛揚道：“你最好什麽都不要付出，我什麽都不缺，才不要你為我付出。”
江瑜對他笑笑，那邊似乎是選手們從那邊的場地撤出去後去準備後采，導演已經過來和他們說一會兒要說的話了。
他們還沒有到他們兩個這裏，江瑜很輕聲說：“你可以問我要任何東西。”
“這算是承諾嗎？”沈淩雲眉眼微擡，瞇著眼睛笑起來。
“是。”江瑜在他唇角落下一個吻，看著他道：“我給你的承諾，永遠有效。”
沈淩雲抿了抿唇，看她一眼，緊緊握住她的手。
吱嘎一聲，是大門推開的聲音，每個人要說什麽話，之前都發給導演組看過了，大多數都是自己寫的，但是不合適的也被拿掉了一些，何況還有後期剪輯。
導演想的是多少幾個人起來說一說，後面挑好的有意思的剪輯。
一個人飛快的折回去推開了門，看向跟在他後面的導演，放慢步速邊走邊道：“都已經布置好了，您看差不多就可以開始了。”
臺上的沈榭寧沒有繞過來，也沒有再拿著麥克說話，一大波女生都覺得是自己聽錯了，沮喪的不行，導演過來和他們寒暄幾句，給他們鼓鼓勁，暗暗的點了點頭。這樣一會兒才好看。
這導演一轉頭，看到人堆裏坐著的沈淩雲時候，以為自己花眼了，他眨了眨眼睛，看到果然是他，眼珠子差點沒瞪出來。
小少爺恰好擡頭，這灼灼的視線都要燒起來了，他視線不躲不閃的和沈榭寧的好朋友對上，他小時候也是喊過他哥哥的，還和他們一起出去玩過一兩次，很少的一兩次。
長大了他考上表演學院，這位哥哥那次來家裏做客，還為他說話，勸過老爺子，讓他別那麽生氣。
說熟吧，接觸的時間沒有那麽多，說不熟悉，好像確實從小就認識。
沈淩雲想了想，把臉轉向另一邊，當做沒看到。
嘿，這小兔崽子……鄭路差點被他氣笑了，還真沒人看見他裝作沒看見的，就算是不認識的，都要上來假裝認識他，千方百計想和他攀上關系。
“你，”鄭路指著他，“別看了，就是你，轉過臉的那個，一會兒你也起來發言，準備一下。”
沈淩雲一臉無語，面無表情的攥著江瑜的手，江瑜聽到小少爺磨牙的聲音，“這人什麽毛病。”他說。
“好啦。”江瑜只以為小少爺不想被安排，她笑著拍了拍他的手，“別生氣了，你不想的話我去和他——誒！”
“我也沒什麽不能見人的。”沈淩雲把她拽下來，在她耳邊哼哼道：“你老實坐下。”
距離那些參賽選手們過來還有一陣子，導演和場務交待好這邊，都去忙別的事情了。
這一片不知道怎麽，忽然就安靜下來了，有種大考來臨之前的緊張感。
沈淩雲起身去外面上衛生間，只能說人生是無巧不成書，“剛好”碰到了從衛生間出來的孟凡羽。
就說人煩誰，誰就會出現，沈淩雲從兜裏掏出來一根煙，他其實不抽煙，這是來的路上，那位活躍氣氛的經紀人挨個發煙，小少爺懶得和他廢話，就接過來了。
他怕自己不抽煙，抽眼前這個人。
“呵。”沈淩雲笑了聲，背靠在墻壁上，擡眼睨了他一眼，“比賽還有心思上廁所，你尿急？”
孟凡羽不知道這周圍有沒有攝像頭，白著一張臉，抿唇對他勉強的笑了笑。
第一次見面，沈淩雲沒這麽討厭他，孟凡羽那次純粹是看到江瑜害怕了，沒想到後來厭惡他更多的是沈淩雲。
“你……”他遲疑半天，張了張口，還是決定問個明白，“為什麽這麽討厭我？”
沈淩雲微微垂眸，就是這樣的姿勢，他的樣貌也好看的緊，像是帶著一點厭世的拽，肯定很招一些顏控少女的喜歡。
孟凡羽很多時候都會覺得不公平，有些人好像天生就幸運，就像眼前這個人。
家世好樣貌好，天賦好還有才華，不喜歡這個去做那個，一樣能做的很優秀，不論在哪裏都是佼佼者。
他心裏有一條嫉妒的蛇，緊緊的纏繞在他的心臟上，正在不斷的收緊，收緊，再收緊，毒蛇吐著蛇信子，斯斯的響。
那個女人的話就在他耳邊，他認識她，陳子期現在的經紀人，也知道她以前是江瑜的人，她說可以幫他，只要他做出一點事。
沈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一聲冷嗤聲忽然傳來，孟凡羽猛地回神。
沈淩雲把煙拿下來，別在他耳後，別說孟凡羽沒有躲，這一刻眼前這個男人給他的壓迫感太重，他根本躲不開，只能眼睜睜的看著。
沈淩雲挨著他，視線往下看，唇角揚起燦爛的弧度，對他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臉。
“最好給我收起你那些有的沒的的小心思，要是冒出來一點，或者是被我抓到了……”沈淩雲沒往下說，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孟凡羽覺得自己後背的汗毛都炸起來了。
直覺告訴他，最好不要去嘗試，那個後果一定很可怕，這個人看著就帶著股狠勁，身上的刺倏地一下冒出來，能紮死好幾個人。
這麽看不上他，是拍戲那天，他素白著臉，瑟瑟發抖的樣子，忽然喚起了沈淩雲遺忘在角落的記憶。
那個悲慘的世界裏，江瑜的公司，原本或許不會那麽快倒閉，但是當年的一檔選秀節目，他們的選手中，有人背叛了她。
當然，他什麽都沒有說，只是做出了一副被欺負了還要堅強隱忍的姿態，喜歡腦補故事的網友們已經紛紛化身為福爾摩斯，幫他找齊了證據。
尤其是後來公司的五個人，節目後紛紛提出了解約，最火的出道的那個，不僅解約，甚至簽約到了陳子期的工作室，“不期而遇”，聽著名字沈淩雲都要笑出來，真是好一個不期而遇。
一個人背叛公司，無數人擁護著，因為那邊人數多，粉絲都在說公司的不好，現在又有一個人解約，簡直就成了公司的罪證。一面倒和滾雪球的架勢，將無罪的人狠狠釘在了恥辱板上。
孟凡羽堅決不承認自己有其他心思，沈淩雲也沒有拆穿他，他冷笑：“沒有當然是最好，有也沒關系，有你也給我藏好了，藏一輩子，別讓我抓住你。”
沈淩雲慢條斯理的擦手，水珠子一甩，甩在身後那個木偶身上，他眉眼一冷，帶著股兇痞，刀子似的鋪面而來，“還在這幹什麽？不走是要等我送你嗎？”
孟凡羽渾身一抖，快步出門才發現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後背都浸濕了，他大聲的喘了幾口氣，幾乎是跑一樣的拐進另一側的通道。
走出衛生間，沈淩雲聽到兩個女生工作人員在他前面小聲討論孟凡羽。
她們以為附近沒有人，說話的聲音壓低了，但沒有刻意壓的特別低。
“看到正臉了。”左邊的女生興奮的直跺腳，笑著哼了聲，“人長得真的還不錯。”
“我見猶憐型的。”邊上的女生也笑，聲音更清脆一些，她聲音悶悶道，“就是身材不咋地好，個子明明挺高，看著太單薄了，有點像白斬雞。”
“啊，你夠了啊。”最開始說話的女生擡手打了她一下，不滿道：“哪個都能被你挑出來缺點，能不能只欣賞美，別老看缺點。”
她們又說了幾句，前面人多，就沒有再說了，進了一間屋子。
現在進行的學員的個人備采，許許多多的學員排著隊，好在開了好幾個口，幾個房間可以同時進行，速度並不算慢。
這邊和沈淩雲剛才來的方向剛好是相反的，所以兩邊互相並不影響，節目組在那邊布置，這邊不知道，這邊在進行後采，那邊他們的家人也一無所知。
他在原地站了一下，回憶自己走過來的路，眼尾一掃，拐進另一個通道。
從這裏繞出去，轉個方向有個標著導演室的牌子，和別的房間都不太一樣，首先是位置，其次是閑人免進的標語。
這是導演在裏面全面觀察各組錄制時用的，沈淩雲門都沒敲，他一進去，鄭路身邊的副導演炮彈一樣的彈起來了，“誒，你……”
這房間外面看著挺普通的，一進去就發現別有洞天，屏幕多的占了快要一整面墻，也根本不是做采訪的那些小屋比得上的，寬敞空曠，各種設備都有。
隔音效果還好，他看著鄭路手裏拿著一個對講機。
沈淩雲進去，看著眼前的場面，扯動唇角朝站起來的副導演笑了下，給副導演笑蒙了，以為這是選手。
“這位選手，你是走錯了吧，這裏是導演組的……”地方，不是你能來的，可是看著沈淩雲的臉，他又迷惑了，真的不記得選手裏有這樣一號人啊，有他肯定能記住。
“不是選手，我找人。”沈淩雲說了句，副導演的腦袋跟著他轉了一下，鄭路的視線終於舍得從屏幕上離開，對著對講機指揮，三號房間可以進下一個了。
“不是不認識我，”鄭路往後一靠，他身子板硬實，這麽一坐，沈淩雲都有些心疼他屁股下面那個小板凳了，他環著粗壯的胳膊，“來這裏做什麽？你哥知道嗎？”
沈淩雲根本不想和他談自己的家裏事，他也沒辦法說，那不是哥哥，是舅舅。
“這個屏幕放大一下，我想看看。”沈淩雲湊近屏幕，眼神很好的一下就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他對著屏幕點了點，指著那個房間的攝像，對沈路提要求。
副導演眉毛一緊，都抽抽到一起了，想說你是誰啊，雖然和導演認識，但也不能你說看就看，怎麽仗著自己好看，突然過來提要求呢。
他張口，剛要出聲，沈路的身子已經坐直了，小少爺都開口了，他說：“放大。”他對副導演說：“給他看。”
屏幕裏，工作人員正在攝像機後面采訪孟凡羽，“多大了？”
“二十三了，”男孩穿著件米白色的高領毛衣，沈淩雲註意到上面還有濺上去的水珠。
他尖尖的下巴搭在領子上，眼睛彎了一下，聲音輕輕道：“但是沒有過二十三歲生日，也可以說是二十二。”
“為什麽決定參加節目？”
“這個啊。”孟凡羽回答的很慢，似乎是認真的在思索，“我很小的時候就喜歡表演，我很想……站在舞臺上。”他笑起來，語速依然很慢，這是有技巧的，可以讓人帶入他的視角，“我大學考了三次，那個時候所有人都勸我放棄，我總想著，萬一成功了呢。”
“來這裏也是這樣。”他眼睛擡起來，清澈漆黑，對著攝像頭笑了笑，“我想再試試。”
那邊工作人員頓了一下，再問他的問題，語氣都輕柔不少，像是怕驚到什麽似的。
“演技不錯。”沈淩雲嗤笑一聲，看著他表演，覺得自己手癢癢的，嘖嘖兩聲，“你們工作人員，就這水平。”主觀意願這麽強啊。
“他怎麽你了？”鄭路看屏幕，眉清目秀一個小孩，看著也挺乖的，管他是真乖還是裝出來的，只要他能帶動觀眾情緒，沒人在乎是真的還是假的，“有過節？”
他有些發愁的按了按眉心，就算是好朋友的弟弟，但是節目就是節目，不能為了私人恩怨……
“沒有。”沈淩雲否認，他說話的語調挺輕柔，臉上笑意繾綣，看不出絲毫不悅來。
但沒人相信他說的是真話，因為他眼神裏全是看你真他媽的不爽，真想弄死你。
鄭路看著這樣子的他都有些害怕。
許是印象裏這應該還是個小團子，他跟著沈榭寧回家，這孩子躲在門後面偷偷看他們。
你以為他是害怕，其實不是，被發現了，也完全理直氣壯的樣子，揚著小下巴，用漂亮的眼睛瞪人，但是笑起來很好看，像是個小太陽一樣。
那時候他和沈榭寧也都年輕，二十來歲，覺得自己什麽都行，下一秒就能闖出一番大事業，心氣高到天上去，也都沒有和小孩子相處的經驗。
他還好，沈榭寧更菜一些，他驕傲的根本不屑於討好這個弟弟，像是逗小貓小狗玩一樣，本來以為他們是認真的在他玩，想要和他們親近的小孩子，氣得漲紅了臉，好像是哭了。
時間太久遠，記憶蒙上紗，鄭路記不清了，那個小孩子到底有沒有哭。因為他後來再去他們家，沒見過那個小孩子了。
他不會再在門後面偷偷看他們，也沒有眼睛亮晶晶的因為他們的招手，臉上嫌棄，瞳眸歡喜，身體誠實的向他們跑過來。
再見面了也只是打個招呼，喊聲哥哥好。
而當年那個小團子一樣英俊可愛的小少年，此刻居高臨下，看上去個子都比他還高，相貌出挑更勝過他哥哥。
英俊清雋的一張臉，漂亮的眼眸幽深，棱角銳利，下巴勾緊，顯露出一些讓人望而膽寒的倨傲譏誚，戾氣太重。
“你們是不是還請了陳子期？”沈淩雲側眸看向他，微微彎了下唇角，“人呢，什麽時候到？”
鄭路不知道說點什麽好。
“真行啊，我煩誰你請誰。”沈淩雲長腿一挎，順勢坐到他邊上，他身形修長，懶散的靠著，像是在和熟悉的長輩不滿的抱怨：“你怎麽這麽會請？”
終於有了點熟悉的樣子，鄭路“嘿”了一聲，瞥他一眼，指著他笑罵道：“明明是你不喜歡的人太多了，天底下就沒幾個你能看的上眼的，你這股張狂勁，真是……”他真是了半天，“真是和你哥年輕時候一模一樣。”
“哦。”沈淩雲應了聲，便沒有再說話，動了動身子，隨即蹙眉，又開始不滿地看他，他們這架勢，明顯是節目還得好一會兒才能輪到他們。
江瑜還在那坐著呢，得等多久啊，多無聊。
“你們能不能有點時間觀念。”小少爺不滿道：“不知道別人的時間也很珍貴嗎？不是只有你們的時間才是金錢。還有，你怎麽也跑來拍這種選秀，你不是最近拍電視劇呢嗎？”
“沒辦法。”鄭路從自己兜裏掏出來一盒煙，點燃抽了一口，對著沈淩雲聳聳肩膀，吞雲吐霧，眼神惆悵的盯著前方，沈淩雲以為他要說什麽不得已的原因，他嘆了口氣說：“他們給的實在太多了。”
他們？給的實在是太多了？？
沈淩雲：……
“別瞪了。”鄭路把煙盒遞給他，沈淩雲拒絕，他笑笑也沒說什麽。
“你現在還是年紀小，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你就會發現人的想法總是會變，就像我從前說要做全國數一數二的電影導演，拍了幾部，也有名氣，離我當年的目標差了很多，但再也沒有那個心氣了，自己安慰自己說，有代表作其實就很厲害了，後來轉型去拍電視劇，收視率也都不錯，但是評分還挺一般，現在又來拍這個。”
沈淩雲還是瞪著他，鄭路無奈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想說我不缺錢，可是誰會怕錢多呢。”
“平臺找我，也是信得過我，我正好有時間，也願意賣一個好，也覺得自己拍的不會太差，雙贏的事情，答應沒什麽不好。”
鄭路說著說著，不知道怎麽自己還感慨起來了，想要去摸摸小孩的頭，結果小少爺偏頭躲開了，他好笑道：“怎麽還跟小時候一樣，不讓人摸頭。”
“別覺得哥哥變了，其實哥哥也不想的，但是生活有些時候，就是得妥協。”
他揉了揉發漲的太陽穴，“說說吧，和剛才那位，叫什麽，孟凡是吧，什麽矛盾，哥哥要不然……”
“不要。”沈淩雲出聲拒絕。
鄭路詫異地看向他，沈淩雲這時站起來，剛才那些表情都不見了，他平靜道：“兩點。”
“嗯？”鄭路看他，副導演也看他。
他說：“第一，我沒覺得改變是什麽不好的事情，不好的是你自己心裏覺得別扭放不下，真的做了決定，就不要總覺得我是為了什麽什麽妥協的，選擇了就去做，沒人覺得你掉分，至於結果好壞再說，就這樣。”
“第二，這是我和他的事情，我自己會解決。”沈淩雲說，“就這些。”
鄭路楞楞地看著他走到門口，好半天沒回過神，副導演也有點呆。
真是長大了啊，鄭路心裏真就有點老父親的感慨了，其實他的年紀，真要當他爸爸也沒問題，十幾歲犯了個錯誤什麽的……
“還有，先不要告訴我……哥。”這是沈淩雲走出門，回頭說的最後一句話，然後他就徑直離開了。
鄭路在他身後看著他的背影，忽然覺得，其實他們都小看了這個最小的孩子。他好像從來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麽，並且一直都很堅定。
對著外人抱有最大的理解，對著自己有著最高的要求，但從來不要求別人，某種意義上來說，真是過於透徹了，是個了不起的孩子呢。
他很久才回來，江瑜看到他松了口氣，拉著他的胳膊坐下，剛要說話，聞到他身上的煙味。
“怎麽了？”江瑜有些擔心，“抽煙去了嗎？”
“沒。”沈淩雲忽然抱住她，聲音低而親昵，“別人抽沾我身上了。”他輕聲說，“姐姐，這邊的事情都結束了，和我回家吧。”
江瑜楞了下，摸了摸他的頭，笑著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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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這邊坐了挺長時間的, 那邊的口號也是一茬接著一茬，初舞臺表演還沒有開始，他們還沒有受到打擊, 剛開始一切都美好，現在充滿了新鮮勁。
過了沒一會兒, 好幾架攝像機搬過來, 家夥事兒一個比一個大, 看著一個比一個貴, 這像是個蜜蜂的巢穴，忽然冒出來很多人，默默的布景收拾場地。
又過了沒一會兒, 一個人高挑的人影從過道那邊走了過來，來人是這次男團的發起人, 沈淩雲以為會是個女發起人, 結果那個人影一晃就過去了，熟悉的側影讓他蹙了蹙眉。
他們中間被隔開了, 能聽到麥克風的聲音響起來，隔著橫幅和屏風，他聽到那個人帶著磁性的聲音喊了兩聲，“餵餵。”之後就沒動靜了。
有個人說話總這樣, 尾音習慣的往上挑，只聽聲音都能想象到他現在的樣子。
肯定是低著頭含著笑, 很有魅力，都快四十了，也還是這個樣子。
他們坐在後面的這些人都豎著耳朵聽著, 上到阿姨輩, 下到小女孩, 好像已經有人聽出來了，只是還不敢認。
不敢相信這檔節目能請到他來，明明是不認識的人，沈淩雲後面的兩個姑娘，這會兒一眼對視，手都緊張的握在了一起。
他聽到她們嘴裏小聲地念叨著真的嗎真的嗎？
騷動蔓延，這一塊像是得了什麽抖抖癥，沈淩雲懷疑要不是身下的架子還結實，一會兒都得被她們晃下去。
他很想回頭告訴他們就是真的，但人不都那樣，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他也沒有長什麽大家不一樣的三頭六臂，真不用激動成這樣。
手掌忽然吃痛，小少爺一低頭，看到自家女朋友眼睛也亮晶晶的。
不光女人激動，男人也開始激動，讓他們激動成這樣子的，其實是一個人，沈榭寧。
十年前風靡大街小巷，街上刮過的海報不出意外都是他的，掃大街的大媽都知道他。
演唱會一場接著一場，去的地方都是萬人空巷，街上他的粉絲一抓一大把，盛極必衰，多少人等著他摔下來。
結果硬著頂著壓力轉型演員成功，轉行的第二年拿下影帝的稱號，到今年也才過去七八年。
“你也是他的粉絲啊？”沈淩雲湊到江瑜耳朵邊，小聲說了這樣一句，他心裏其實有點怪怪的。
畢竟沈榭寧是他從小到大喊著哥哥的人，大了他也就十八歲，這個哥哥小時候也不怎麽喜歡他，現在關系吧……怎麽說呢，說是一般，他是家人，說是家人，他們也沒有那麽親近。
不管他們是什麽關系，都不妨礙小少爺看他不爽。
“不是。”江瑜側眸看過來，要不是一直被她抓著手，沈淩雲真的看不出來她這麽激動。
失態也只是一小會兒，江瑜笑了笑，“當初進這個圈子，雖說我不是因為他，但是多多少少也有他的影響。”
“我在這圈子裏的十年，有好幾次差點就見到他了，還有幾次都參加了一個活動。”
一般這種話，後面都會跟著一個可是，小少爺看著她，果然，江瑜道：“每次都差了那麽一點緣分，沒想到今天會在這裏碰到。”
“太意外了。”江瑜笑著說，“真的好意外。”
小少爺拉長了聲音，“哦”了一聲，江瑜斜了他一眼，小少爺和她對視，江瑜後知後覺的笑起來。
“你吃醋啊？”江瑜抓了下小少爺的手。
“不行？”小少爺眉眼微動，斜睥她一眼，“為了別人進的這個圈子啊。”
江瑜忍不住又笑，“你吃醋的反射弧，是不是太長了一點兒啊。”
以前他們沒在一起，或者是剛才一起的時候，都沒見他吃醋，要不然就找茬，要不然是心疼的安慰她，還真沒見過他這樣，江瑜眉眼含笑的看著他。
“那你還不哄哄我。”沈淩雲嘴角一抿，睫毛一垂，顯出幾分落寞：“你都沒為我做過這麽驚天動地的事情。”
江瑜更好笑了，手輕輕放在他臉上，眼睛看著他，“你想要我為你付出什麽？”
“那還是算了，我瞎說的。”小少爺不裝了，緊緊抓住她的手，驕矜飛揚道：“你最好什麽都不要付出，我什麽都不缺，才不要你為我付出。”
江瑜對他笑笑，那邊似乎是選手們從那邊的場地撤出去後去準備後采，導演已經過來和他們說一會兒要說的話了。
他們還沒有到他們兩個這裏，江瑜很輕聲說：“你可以問我要任何東西。”
“這算是承諾嗎？”沈淩雲眉眼微擡，瞇著眼睛笑起來。
“是。”江瑜在他唇角落下一個吻，看著他道：“我給你的承諾，永遠有效。”
沈淩雲抿了抿唇，看她一眼，緊緊握住她的手。
吱嘎一聲，是大門推開的聲音，每個人要說什麽話，之前都發給導演組看過了，大多數都是自己寫的，但是不合適的也被拿掉了一些，何況還有後期剪輯。
導演想的是多少幾個人起來說一說，後面挑好的有意思的剪輯。
一個人飛快的折回去推開了門，看向跟在他後面的導演，放慢步速邊走邊道：“都已經布置好了，您看差不多就可以開始了。”
臺上的沈榭寧沒有繞過來，也沒有再拿著麥克說話，一大波女生都覺得是自己聽錯了，沮喪的不行，導演過來和他們寒暄幾句，給他們鼓鼓勁，暗暗的點了點頭。這樣一會兒才好看。
這導演一轉頭，看到人堆裏坐著的沈淩雲時候，以為自己花眼了，他眨了眨眼睛，看到果然是他，眼珠子差點沒瞪出來。
小少爺恰好擡頭，這灼灼的視線都要燒起來了，他視線不躲不閃的和沈榭寧的好朋友對上，他小時候也是喊過他哥哥的，還和他們一起出去玩過一兩次，很少的一兩次。
長大了他考上表演學院，這位哥哥那次來家裏做客，還為他說話，勸過老爺子，讓他別那麽生氣。
說熟吧，接觸的時間沒有那麽多，說不熟悉，好像確實從小就認識。
沈淩雲想了想，把臉轉向另一邊，當做沒看到。
嘿，這小兔崽子……鄭路差點被他氣笑了，還真沒人看見他裝作沒看見的，就算是不認識的，都要上來假裝認識他，千方百計想和他攀上關系。
“你，”鄭路指著他，“別看了，就是你，轉過臉的那個，一會兒你也起來發言，準備一下。”
沈淩雲一臉無語，面無表情的攥著江瑜的手，江瑜聽到小少爺磨牙的聲音，“這人什麽毛病。”他說。
“好啦。”江瑜只以為小少爺不想被安排，她笑著拍了拍他的手，“別生氣了，你不想的話我去和他——誒！”
“我也沒什麽不能見人的。”沈淩雲把她拽下來，在她耳邊哼哼道：“你老實坐下。”
距離那些參賽選手們過來還有一陣子，導演和場務交待好這邊，都去忙別的事情了。
這一片不知道怎麽，忽然就安靜下來了，有種大考來臨之前的緊張感。
沈淩雲起身去外面上衛生間，只能說人生是無巧不成書，“剛好”碰到了從衛生間出來的孟凡羽。
就說人煩誰，誰就會出現，沈淩雲從兜裏掏出來一根煙，他其實不抽煙，這是來的路上，那位活躍氣氛的經紀人挨個發煙，小少爺懶得和他廢話，就接過來了。
他怕自己不抽煙，抽眼前這個人。
“呵。”沈淩雲笑了聲，背靠在墻壁上，擡眼睨了他一眼，“比賽還有心思上廁所，你尿急？”
孟凡羽不知道這周圍有沒有攝像頭，白著一張臉，抿唇對他勉強的笑了笑。
第一次見面，沈淩雲沒這麽討厭他，孟凡羽那次純粹是看到江瑜害怕了，沒想到後來厭惡他更多的是沈淩雲。
“你……”他遲疑半天，張了張口，還是決定問個明白，“為什麽這麽討厭我？”
沈淩雲微微垂眸，就是這樣的姿勢，他的樣貌也好看的緊，像是帶著一點厭世的拽，肯定很招一些顏控少女的喜歡。
孟凡羽很多時候都會覺得不公平，有些人好像天生就幸運，就像眼前這個人。
家世好樣貌好，天賦好還有才華，不喜歡這個去做那個，一樣能做的很優秀，不論在哪裏都是佼佼者。
他心裏有一條嫉妒的蛇，緊緊的纏繞在他的心臟上，正在不斷的收緊，收緊，再收緊，毒蛇吐著蛇信子，斯斯的響。
那個女人的話就在他耳邊，他認識她，陳子期現在的經紀人，也知道她以前是江瑜的人，她說可以幫他，只要他做出一點事。
沈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一聲冷嗤聲忽然傳來，孟凡羽猛地回神。
沈淩雲把煙拿下來，別在他耳後，別說孟凡羽沒有躲，這一刻眼前這個男人給他的壓迫感太重，他根本躲不開，只能眼睜睜的看著。
沈淩雲挨著他，視線往下看，唇角揚起燦爛的弧度，對他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臉。
“最好給我收起你那些有的沒的的小心思，要是冒出來一點，或者是被我抓到了……”沈淩雲沒往下說，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孟凡羽覺得自己後背的汗毛都炸起來了。
直覺告訴他，最好不要去嘗試，那個後果一定很可怕，這個人看著就帶著股狠勁，身上的刺倏地一下冒出來，能紮死好幾個人。
這麽看不上他，是拍戲那天，他素白著臉，瑟瑟發抖的樣子，忽然喚起了沈淩雲遺忘在角落的記憶。
那個悲慘的世界裏，江瑜的公司，原本或許不會那麽快倒閉，但是當年的一檔選秀節目，他們的選手中，有人背叛了她。
當然，他什麽都沒有說，只是做出了一副被欺負了還要堅強隱忍的姿態，喜歡腦補故事的網友們已經紛紛化身為福爾摩斯，幫他找齊了證據。
尤其是後來公司的五個人，節目後紛紛提出了解約，最火的出道的那個，不僅解約，甚至簽約到了陳子期的工作室，“不期而遇”，聽著名字沈淩雲都要笑出來，真是好一個不期而遇。
一個人背叛公司，無數人擁護著，因為那邊人數多，粉絲都在說公司的不好，現在又有一個人解約，簡直就成了公司的罪證。一面倒和滾雪球的架勢，將無罪的人狠狠釘在了恥辱板上。
孟凡羽堅決不承認自己有其他心思，沈淩雲也沒有拆穿他，他冷笑：“沒有當然是最好，有也沒關系，有你也給我藏好了，藏一輩子，別讓我抓住你。”
沈淩雲慢條斯理的擦手，水珠子一甩，甩在身後那個木偶身上，他眉眼一冷，帶著股兇痞，刀子似的鋪面而來，“還在這幹什麽？不走是要等我送你嗎？”
孟凡羽渾身一抖，快步出門才發現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後背都浸濕了，他大聲的喘了幾口氣，幾乎是跑一樣的拐進另一側的通道。
走出衛生間，沈淩雲聽到兩個女生工作人員在他前面小聲討論孟凡羽。
她們以為附近沒有人，說話的聲音壓低了，但沒有刻意壓的特別低。
“看到正臉了。”左邊的女生興奮的直跺腳，笑著哼了聲，“人長得真的還不錯。”
“我見猶憐型的。”邊上的女生也笑，聲音更清脆一些，她聲音悶悶道，“就是身材不咋地好，個子明明挺高，看著太單薄了，有點像白斬雞。”
“啊，你夠了啊。”最開始說話的女生擡手打了她一下，不滿道：“哪個都能被你挑出來缺點，能不能只欣賞美，別老看缺點。”
她們又說了幾句，前面人多，就沒有再說了，進了一間屋子。
現在進行的學員的個人備采，許許多多的學員排著隊，好在開了好幾個口，幾個房間可以同時進行，速度並不算慢。
這邊和沈淩雲剛才來的方向剛好是相反的，所以兩邊互相並不影響，節目組在那邊布置，這邊不知道，這邊在進行後采，那邊他們的家人也一無所知。
他在原地站了一下，回憶自己走過來的路，眼尾一掃，拐進另一個通道。
從這裏繞出去，轉個方向有個標著導演室的牌子，和別的房間都不太一樣，首先是位置，其次是閑人免進的標語。
這是導演在裏面全面觀察各組錄制時用的，沈淩雲門都沒敲，他一進去，鄭路身邊的副導演炮彈一樣的彈起來了，“誒，你……”
這房間外面看著挺普通的，一進去就發現別有洞天，屏幕多的占了快要一整面墻，也根本不是做采訪的那些小屋比得上的，寬敞空曠，各種設備都有。
隔音效果還好，他看著鄭路手裏拿著一個對講機。
沈淩雲進去，看著眼前的場面，扯動唇角朝站起來的副導演笑了下，給副導演笑蒙了，以為這是選手。
“這位選手，你是走錯了吧，這裏是導演組的……”地方，不是你能來的，可是看著沈淩雲的臉，他又迷惑了，真的不記得選手裏有這樣一號人啊，有他肯定能記住。
“不是選手，我找人。”沈淩雲說了句，副導演的腦袋跟著他轉了一下，鄭路的視線終於舍得從屏幕上離開，對著對講機指揮，三號房間可以進下一個了。
“不是不認識我，”鄭路往後一靠，他身子板硬實，這麽一坐，沈淩雲都有些心疼他屁股下面那個小板凳了，他環著粗壯的胳膊，“來這裏做什麽？你哥知道嗎？”
沈淩雲根本不想和他談自己的家裏事，他也沒辦法說，那不是哥哥，是舅舅。
“這個屏幕放大一下，我想看看。”沈淩雲湊近屏幕，眼神很好的一下就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他對著屏幕點了點，指著那個房間的攝像，對沈路提要求。
副導演眉毛一緊，都抽抽到一起了，想說你是誰啊，雖然和導演認識，但也不能你說看就看，怎麽仗著自己好看，突然過來提要求呢。
他張口，剛要出聲，沈路的身子已經坐直了，小少爺都開口了，他說：“放大。”他對副導演說：“給他看。”
屏幕裏，工作人員正在攝像機後面采訪孟凡羽，“多大了？”
“二十三了，”男孩穿著件米白色的高領毛衣，沈淩雲註意到上面還有濺上去的水珠。
他尖尖的下巴搭在領子上，眼睛彎了一下，聲音輕輕道：“但是沒有過二十三歲生日，也可以說是二十二。”
“為什麽決定參加節目？”
“這個啊。”孟凡羽回答的很慢，似乎是認真的在思索，“我很小的時候就喜歡表演，我很想……站在舞臺上。”他笑起來，語速依然很慢，這是有技巧的，可以讓人帶入他的視角，“我大學考了三次，那個時候所有人都勸我放棄，我總想著，萬一成功了呢。”
“來這裏也是這樣。”他眼睛擡起來，清澈漆黑，對著攝像頭笑了笑，“我想再試試。”
那邊工作人員頓了一下，再問他的問題，語氣都輕柔不少，像是怕驚到什麽似的。
“演技不錯。”沈淩雲嗤笑一聲，看著他表演，覺得自己手癢癢的，嘖嘖兩聲，“你們工作人員，就這水平。”主觀意願這麽強啊。
“他怎麽你了？”鄭路看屏幕，眉清目秀一個小孩，看著也挺乖的，管他是真乖還是裝出來的，只要他能帶動觀眾情緒，沒人在乎是真的還是假的，“有過節？”
他有些發愁的按了按眉心，就算是好朋友的弟弟，但是節目就是節目，不能為了私人恩怨……
“沒有。”沈淩雲否認，他說話的語調挺輕柔，臉上笑意繾綣，看不出絲毫不悅來。
但沒人相信他說的是真話，因為他眼神裏全是看你真他媽的不爽，真想弄死你。
鄭路看著這樣子的他都有些害怕。
許是印象裏這應該還是個小團子，他跟著沈榭寧回家，這孩子躲在門後面偷偷看他們。
你以為他是害怕，其實不是，被發現了，也完全理直氣壯的樣子，揚著小下巴，用漂亮的眼睛瞪人，但是笑起來很好看，像是個小太陽一樣。
那時候他和沈榭寧也都年輕，二十來歲，覺得自己什麽都行，下一秒就能闖出一番大事業，心氣高到天上去，也都沒有和小孩子相處的經驗。
他還好，沈榭寧更菜一些，他驕傲的根本不屑於討好這個弟弟，像是逗小貓小狗玩一樣，本來以為他們是認真的在他玩，想要和他們親近的小孩子，氣得漲紅了臉，好像是哭了。
時間太久遠，記憶蒙上紗，鄭路記不清了，那個小孩子到底有沒有哭。因為他後來再去他們家，沒見過那個小孩子了。
他不會再在門後面偷偷看他們，也沒有眼睛亮晶晶的因為他們的招手，臉上嫌棄，瞳眸歡喜，身體誠實的向他們跑過來。
再見面了也只是打個招呼，喊聲哥哥好。
而當年那個小團子一樣英俊可愛的小少年，此刻居高臨下，看上去個子都比他還高，相貌出挑更勝過他哥哥。
英俊清雋的一張臉，漂亮的眼眸幽深，棱角銳利，下巴勾緊，顯露出一些讓人望而膽寒的倨傲譏誚，戾氣太重。
“你們是不是還請了陳子期？”沈淩雲側眸看向他，微微彎了下唇角，“人呢，什麽時候到？”
鄭路不知道說點什麽好。
“真行啊，我煩誰你請誰。”沈淩雲長腿一挎，順勢坐到他邊上，他身形修長，懶散的靠著，像是在和熟悉的長輩不滿的抱怨：“你怎麽這麽會請？”
終於有了點熟悉的樣子，鄭路“嘿”了一聲，瞥他一眼，指著他笑罵道：“明明是你不喜歡的人太多了，天底下就沒幾個你能看的上眼的，你這股張狂勁，真是……”他真是了半天，“真是和你哥年輕時候一模一樣。”
“哦。”沈淩雲應了聲，便沒有再說話，動了動身子，隨即蹙眉，又開始不滿地看他，他們這架勢，明顯是節目還得好一會兒才能輪到他們。
江瑜還在那坐著呢，得等多久啊，多無聊。
“你們能不能有點時間觀念。”小少爺不滿道：“不知道別人的時間也很珍貴嗎？不是只有你們的時間才是金錢。還有，你怎麽也跑來拍這種選秀，你不是最近拍電視劇呢嗎？”
“沒辦法。”鄭路從自己兜裏掏出來一盒煙，點燃抽了一口，對著沈淩雲聳聳肩膀，吞雲吐霧，眼神惆悵的盯著前方，沈淩雲以為他要說什麽不得已的原因，他嘆了口氣說：“他們給的實在太多了。”
他們？給的實在是太多了？？
沈淩雲：……
“別瞪了。”鄭路把煙盒遞給他，沈淩雲拒絕，他笑笑也沒說什麽。
“你現在還是年紀小，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你就會發現人的想法總是會變，就像我從前說要做全國數一數二的電影導演，拍了幾部，也有名氣，離我當年的目標差了很多，但再也沒有那個心氣了，自己安慰自己說，有代表作其實就很厲害了，後來轉型去拍電視劇，收視率也都不錯，但是評分還挺一般，現在又來拍這個。”
沈淩雲還是瞪著他，鄭路無奈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想說我不缺錢，可是誰會怕錢多呢。”
“平臺找我，也是信得過我，我正好有時間，也願意賣一個好，也覺得自己拍的不會太差，雙贏的事情，答應沒什麽不好。”
鄭路說著說著，不知道怎麽自己還感慨起來了，想要去摸摸小孩的頭，結果小少爺偏頭躲開了，他好笑道：“怎麽還跟小時候一樣，不讓人摸頭。”
“別覺得哥哥變了，其實哥哥也不想的，但是生活有些時候，就是得妥協。”
他揉了揉發漲的太陽穴，“說說吧，和剛才那位，叫什麽，孟凡是吧，什麽矛盾，哥哥要不然……”
“不要。”沈淩雲出聲拒絕。
鄭路詫異地看向他，沈淩雲這時站起來，剛才那些表情都不見了，他平靜道：“兩點。”
“嗯？”鄭路看他，副導演也看他。
他說：“第一，我沒覺得改變是什麽不好的事情，不好的是你自己心裏覺得別扭放不下，真的做了決定，就不要總覺得我是為了什麽什麽妥協的，選擇了就去做，沒人覺得你掉分，至於結果好壞再說，就這樣。”
“第二，這是我和他的事情，我自己會解決。”沈淩雲說，“就這些。”
鄭路楞楞地看著他走到門口，好半天沒回過神，副導演也有點呆。
真是長大了啊，鄭路心裏真就有點老父親的感慨了，其實他的年紀，真要當他爸爸也沒問題，十幾歲犯了個錯誤什麽的……
“還有，先不要告訴我……哥。”這是沈淩雲走出門，回頭說的最後一句話，然後他就徑直離開了。
鄭路在他身後看著他的背影，忽然覺得，其實他們都小看了這個最小的孩子。他好像從來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麽，並且一直都很堅定。
對著外人抱有最大的理解，對著自己有著最高的要求，但從來不要求別人，某種意義上來說，真是過於透徹了，是個了不起的孩子呢。
他很久才回來，江瑜看到他松了口氣，拉著他的胳膊坐下，剛要說話，聞到他身上的煙味。
“怎麽了？”江瑜有些擔心，“抽煙去了嗎？”
“沒。”沈淩雲忽然抱住她，聲音低而親昵，“別人抽沾我身上了。”他輕聲說，“姐姐，這邊的事情都結束了，和我回家吧。”
江瑜楞了下，摸了摸他的頭，笑著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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