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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重回宗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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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小魚覺得眼幹口渴,腦袋裏像灌了鉛,眼皮也沈甸甸的。她拼命掙開眼,使勁轉了轉幹涸的眼珠,眼前才勉強清晰起來。

她發現自己躺在床上,所處是一間女子的閨房,房中只有她自己。

床對面放著一個古樸的紅木梳妝臺,兩邊的墻上掛著兩幅刺繡,一幅海棠,一幅牡丹,做工精美,顏色素雅。

窗外隱約傳來婢女輕聲說話、還有提水走過的聲音,她們說話的聲音都極低,聽不清說些什麽。

雲小魚伸開手掌抓了抓身下的床單,是雲羅綢的,柔軟順滑手感很好。這一抓,她覺得四肢動起來毫無問題,立刻坐了起來。

坐得猛了頭暈眼花,東倒西歪險些從床上掉下來。她急忙抓緊床邊,低下頭閉上眼,緩了半天,才覺得好些。

她站起身走到窗子邊,輕推開一道縫往外看,外面假山流水、小橋水軒,是個精致秀麗的庭院。

庭院中間還有個小小的荷塘,荷塘邊的木椅子上坐了兩個十四五歲的姑娘,腦袋正對在一起,低頭不知道在吃什麽,一邊吃一邊悄聲說著話兒。

雲小魚站了一會兒,覺得腦子輕快些了,就理了理衣衫,拉開門走了出去。門一響,那兩個姑娘馬上擡起頭,見雲小魚站在門口,其中一個綠衫的立刻起身走過來,邊走邊問道:“姑娘你醒了?”

她走到雲小魚跟前,微微欠了個身,然後關切地問道:“姑娘餓了沒,想吃點什麽喝點什麽?”

另外那個姑娘也走了過來,看著年紀更小些。她穿著跟那綠衫女子一式的衣裳,只不過是淡黃色的,她也跟著說道:“或者姑娘要不要洗洗?”

雲小魚覺得喉嚨很幹,啞聲問道:“這是哪裏?你們是誰?”

綠衫女子道:“這兒是宗府呀,我是百香,她叫秋菊。是二爺叫我們來伺候你的。”

“宗府……二爺?”

秋菊掩口笑道:“是呀,二爺把你帶回來的,你不記得麽?”

雲小魚怔了半天,忽然瞪大眼睛:“你是說,宗子義的二哥?”

“不錯,就是我們家二爺。”

雲小魚臉色大變:“不行,我不在這裏呆著,請你去把他叫來,我要見他。”

百香眉頭一皺:“二爺跟老爺在前廳說事呢,現在來不了。況且你這麽著急要到哪裏去,二爺辛辛苦苦把你救回來,你都不謝謝咱們就急著走麽?

雲小魚一楞:“他救了我?”

“可不是,你們路上遇到劫匪,都被蒙汗藥迷暈了過去。碰巧我們二爺路過,把你給救下來了。”

“那跟我在一起的其他人呢?”

“那咱們就不知道了,反正二爺就帶回來你一個。”

秋菊聽到這裏,忽然一笑:“所以姑娘別著急也別擔心,在屋裏先等等,一會兒二爺就回來了。”她把雲小魚重新推進房:“姑娘先進屋休息,咱們去給姑娘端茶來。”

雲小魚雲裏霧裏地回到床邊,坐了下來。她隱約覺得哪裏不太對,但又說不出來哪裏不對,絞著手指,仔細回想暈倒之前的事。

那碗茶水中有蒙汗藥,這件事肯定不假,因為她就是在喝完那碗茶之後頭開始發沈的。她還聽見轎子外面方德恩和閆老六似乎和那賣茶的吵了起來,緊接著是好幾個人拔刀的聲音,像是要打起來了。她本想出去看看,誰知還沒站起身就昏了過去。

現在想來,那賣茶的就是劫匪。可是哪有單槍匹馬、光桿一條來劫道的?要不就是他打前陣,後面還有同夥。

雲小魚起身在屋子裏來回地走著,心中很是疑惑:“可是這宗家二少爺也真是奇怪,他為什麽只救了我?方德恩他們呢,難道都慘遭了劫匪的毒手?”想到這裏,雲小魚不禁打了個寒噤。

這時房門“吱呀”一聲開了,秋菊端著茶走了進來。她把茶放在桌上,對雲小魚道:“二爺忙完了,說換身衣服馬上就來。”說著就要往出走。

雲小魚忙叫住他:“這是誰的房間,有事為什麽不能去外面說?”

秋菊一怔,隨即吃吃笑道:“外面下雨了,難道要淋著雨說話?”

雲小魚這才聽到小雨打在屋頂的聲音,原來是剛才想事想得太專註,沒有註意。她只好坐了下來:“那你還沒說,這是誰的房間。”

秋菊走到門口拉開門,回頭道:“這是我家三爺留女客的時候,專門為女客準備的客房。”說完也不等雲小魚回話,輕笑著掩門而去。

本來不提還好,秋菊這一提宗子義,雲小魚的火“噌”一下就躥了起來,但隨即又變成了一股不安和恐懼。她又在腦海裏使勁搜索這位宗府二少爺的樣貌,卻死活也想不起來,只記得叫宗子孝。

雲小魚暗想:“這宗家三兄弟的名字,’忠、孝、義’三個字倒是都起全了,但那宗子義哪裏有半點仁義,活脫脫就是個色鬼。不知道這宗家老二是不是也一樣,他說是救了我,但誰知道是不是真的?”

她這樣想著,不知怎麽的又想起了沈瀚亭,想起他最後對她說的那句:“你本不該太輕易相信任何人的。”一想到他說的這句話,雲小魚就覺得既窩火又難過,只恨不得鉆到桌子底下去。

就在雲小魚心緒湧動的時候,門又開了,她扭頭望去,見一個書生模樣的青年走了進來,他一身素袍,人長得甚是幹凈,雲小魚登時想起來他是誰了:正是那日在林中,代他弟弟跟自己道歉的宗子孝。

他走進來,轉身輕掩上門,然後問雲小魚:“休息得可還好?”

雲小魚冷聲問:“你為什麽進來不敲門?”

宗子孝一撩長袍在桌邊坐下,拿起秋菊本來倒給雲小魚的茶喝了一口,覺得涼了,又放了下來,說道:“從外面打老遠就能看見你在焦慮地走來走去,肯定不是在換衣服或者睡覺,而且這裏又是我家,我為什麽不能直接進來。”

雲小魚竟讓他說得噎住了,答不上話來。

宗子孝微微一笑:“雲姑娘,我說過你若來到我們宗府,我必定會盛情款待,有求必應。你又何必這麽緊張,一副要跟我拼命的樣子?”

雲小魚望著他,忽然覺得他跟那日見到的時候很不一樣。

她想起來那日的宗子孝了,說話一字一句像個教書先生,面無表情,舉止刻板,可是此刻的他氣定神閑、雙目有神,言語之間很是悠然,全然沒有那日的影子。

宗子孝見雲小魚瞧著自己不說話,問道:“你為何這麽看著我?”

“我覺得你……”她說到這裏,忽然覺得自己沒有必要跟他解釋自己的想法,改口道:“你不是說有求必應,那好,你告訴我跟我一起的人都在哪裏,我現在要去找他們。”

“這個我實在愛莫能助,我趕到的時候,只有你一人,沒有別人。我不知道你說的他們是誰?”

雲小魚瞪大了眼睛:“你沒有看到其他人麽?”

“沒有,一頂轎子一個你,哦,還有個包裹我也替你撿回來了,回頭還給你。”

雲小魚連連搖頭:“這太奇怪了,為什麽劫匪劫走了他們,單單留下了我?我那包裹裏還有不少值錢的東西,為什麽劫匪不搶走呢?”她忽然像想到了什麽,急忙又問:“那現場有沒有血跡?”

宗子孝頗為認真地搖了搖頭。

雲小魚眉頭緊鎖,緊咬下唇:“這路數太奇怪了,真的太奇怪了。不要我的錢,又不劫我的色,獨獨劫走了八個大男人,這劫的是哪門子的道?”

她用力思考,想得頭都痛了。

可是她在這關鍵時刻還是沒記住沈瀚亭的話,她把所有其他可能都想了一遍,唯獨沒想過是宗子孝在說謊。

宗子孝忍俊不禁:“你為何一定要找到他們呢?”

雲小魚嘆了口氣,在床上坐了下來:“他們其實並不是我的家人,而是廣順鏢局的鏢師。我病了,有人托他們把我送到金蟾山海源寺看病。而且我聽說……托鏢的人說如果他們把我丟了,就要把他們全殺了。我不想連累他們,想盡快找到他們,這樣一來我能看病,二來他們也不用遭殺身之禍。”

宗子孝忍不住道:“你怎麽算是連累他們?收人錢財□□,他們既然接了你這趟鏢,就得擔這個險,更何況托鏢的人又放了這樣的狠話,足見那人對你有多重視。那他們為何路上不小心些?出了差錯也只能怨他們自己。”

“話雖是這樣說,但畢竟我若是沒事,他們也就沒事了。”

宗子孝無奈道:“你為何不擔心你自己多些?你這時候該想若是去不了金蟾山你的病該怎麽辦,你難道不應該想這件事麽?”

“我的病多半是治不好的,都說陳天河能治好,但誰又知道呢?”

宗子孝搖頭道:“你連試都沒試就說這樣的話,自己都不想活,誰還能幫你?我看你那日在四海客棧跟馬三對打時,可不是現在這副垂頭喪氣的模樣,怎麽才短短幾日就變得這麽沒有生氣了?”

雲小魚吃驚地擡起頭:“你怎麽知道四海客棧的事,你當時也在?”

“不錯,我當時就在堂上,從苗十七找你麻煩開始到最後你跑上樓,我一直就在旁邊,而且聽得一清二楚,看得真真切切。”

“……你……你為何會在那裏?”

宗子孝淡淡一笑:“告訴你也無妨。那日在林中見到群真會的人之後,大哥就叫我留意探查他們的行蹤,我一路跟蹤他們,發現下個月他們各路的堂主和香主都要趕到閻州的湖城聚會,途中會經過清風鎮。所以我就提前一日趕到清風鎮上的四海客棧,住了下來。只不過沒想到看了一出精彩的好戲。”

“好戲……是指我麽?”

宗子孝大笑道:“你的那一出雖然也精彩極了,但我說的卻不是你。我說的是沈瀚亭和於錦堂的那一仗,那是真正的高手對決,看得我著實佩服不已。我也才知道,原來那日林中救你的是群真會總堂的左護法 — 沈瀚亭。”

“群真會……?”

“是個民間幫會,你要找的陳天河還有“醫仙”江上仙都是群真會的。”

雲小魚一楞:“難怪……他們真的都是一起的?”

“自然是真的。”

雲小魚沈思了下,問道:“那總堂的左護法是什麽,位置很高麽?”

宗子孝凝神瞧著雲小魚,卻道:“我若是你,我會先好奇陳天河這次會不會也去閻州。”

雲小魚心中猛地一驚,暗想:“不錯,如果陳天河也去閻州,我此去金蟾山不就撲了個空?”她緊忙問道:“那他去麽?”

“十有八九會去。”

“你如何知道的?”

“於錦堂是不是跟你說過,如果在金蟾山找不到陳天河,明年中秋之前他都會在閻州的千水寨,叫你去找他?”

“……是。”

“於錦堂這麽說是因為他覺得陳天河極有可能不在金蟾山,而在湖城。這是他私下裏跟沈瀚亭說的。”

雲小魚聽到這裏,胸中就像挨了一悶棍一樣喘不上氣。她此刻的心情就像打翻了五味瓶,既苦澀又絕望,既傷心又難過。

她苦澀絕望是因為活下去的希望又變得渺茫了一層,而傷心難過是她更加清晰地意識到:沈瀚亭明明知道她去金蟾山會無功而返,卻還是任由她去,沒有阻攔。

雲小魚雖然心知沈瀚亭並沒有做錯什麽,可是她的眼眶還是紅了。

宗子孝靜靜地瞧著雲小魚,也看見了她眼中的淚水,一時面有所思。雲小魚抹去淚水,問宗子孝:“你為什麽不說話?”

“……你在哭,我怎麽說話。”

雲小魚紅著眼睛說道:“我不哭了,你接著說吧。”

宗子孝嘆了口氣:“你這麽一哭,我下面的話都說不下去了。不如這樣,我問你幾個問題,你先回答我,我再繼續說,好麽?”

雲小魚點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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