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的金光亮起, 晃得人睜不開眼。

金光散去後，一幅畫面展開於眼前……

這夢中的畫面不再是上次雲霧繚繞的山巔仙境，而是一片人煙稀少、幽深陰暗的森林。

畫面是無聲的, 只能從中看見, 兩道人影在林間穿行。

這兩人, 一男一女。男子留著光頭，身上穿著灰布僧袍，右手上還搭著條串著一百零八顆菩提子的佛珠。

女子烏黑的秀發被挽成一個繁覆的發髻, 上面點綴著一枚掌心大的赤金蝴蝶發飾。一襲飄逸的月白色長裙，裙擺上用銀絲繡著暗紋，仔細看上去，那花紋有些像是先前楚靈畫在黃紙上的奇妙圖案。

當畫面中，兩人的面孔轉過來時, 宋洋驚訝地發現, 這還是上次夢境中看到的那兩人。不同的是，與上次一模一樣的兩張臉, 這時看上去卻更加青澀稚嫩，更加朝氣勃勃。

畫面跳渡地很快，上一秒兩人還在林間走著, 下一秒就已經來到了一片開闊平原。

沒有了遮蔽天日的高聳樹木, 周遭依舊昏沈，就好像這世界沒有陽光似的。兩人一路向前, 從他們的表情中不難看出，兩人交談的很愉快, 面上一直帶著笑。

走著走著，光頭和尚忽然伸手拉住了白衣女子的手腕，白衣女子腳步一頓，剛剛邁出去的右腳也順勢收了回來。

與此同時，她右腳即將落下的那片土地，忽然凹陷下去……

凹陷處越擴越大，光頭和尚腳尖在地上一點，拉著白衣女子向後躍了兩步，避開這個突然形成的‘土坑’。

他和煦的面色也沈了下來，張嘴說了句什麽。

通過口型，宋洋依稀看出，光頭和尚是在問——“什麽人？”

他們剛在地面站穩，‘土坑’另一邊，就又多出一道身影。

那是個渾身籠罩在黑袍中的人，全身只有兩只手□□在袍子外，通過其身形和那雙指節粗大的手，可以看出是個男人。

黑袍人手中拿著根笛子，笛子呈詭異的白色，看上去不像是竹木制造，反倒更像是人的骨頭。

黑袍人將白骨笛子湊到嘴邊，吹奏起來。

宋洋聽不到笛子發出的聲音，卻能看清畫面中，和尚和白衣女子的神情隨著黑袍人的動作，越發沈重。

和尚右手將佛珠撚動地更快，口中念念有詞的在說著什麽。而白衣女子則擡起右手，取下了發間點綴的那只蝴蝶發飾。她擡手輕輕一揚，蝴蝶發飾竟在空中驟然變大，變成一只幾乎有著兩人高的巨大蝴蝶。

金色的蝴蝶毫不停頓，直朝著黑袍人飛去，它翅膀揮動時散落的點點金光，落在地面上，灼燒了平原上的草木。

黑袍人卻一動不動，毫不閃避。蝴蝶飛到他近前的同時，他握住笛子的手停頓下來，一條巨蟒從他背後竄出，直擊空中的金色蝴蝶。

一蛇一蝶，纏鬥在一起。

黑袍人的手又動了起來，他指尖的動作變化更快，笛聲許是也變得急促。巨蟒終於纏上了蝴蝶，蛇尾用力一甩，將那金色蝴蝶抽得虛化了幾分。

黑袍人乘勝追擊，吹動笛子的節奏加快，巨蟒也跟著竄向了和尚和白衣女子所在的位置。

就在巨蟒吐著信子，即將飛至兩人面前時，他們周圍突然出現一道泛著薄薄金光的光罩。巨蟒一頭撞在光罩上，正條蟒身像是被烤了似的，散發出陣陣黑氣。

宋洋愕然看著畫面中的光罩，從那層薄薄金光上，他依稀能看到閃爍的咒文。

這……不是跟當日在礦區時，出現在他和楚靈身旁的光罩，一模一樣嗎？

黑袍人停下了吹笛的動作，他左手虛空一抓，手上又多出一物，是一面幡旗。

隨著他揮動那面幡旗，他的面前出現了三道接近透明的身影。

看著那三道飄在地面上的身影，宋洋心中肯定，這三個早已不是人，而是鬼魂。

三只‘鬼’在黑袍人的指示下，同時向和尚與白衣女子攻去。

飄至近前，籠罩在和尚與白衣女子身上的金色光罩卻忽然散發出更加耀眼的光芒。浮現在光罩上的咒文，變成如有實質的攻擊手段，從光罩上飄出，砸向三只‘鬼魂’。

剎那間，三只鬼魂布了巨蟒的後塵，灰飛煙滅。

黑袍人終於不再堅持。他將手中的幡旗收起，撕裂一張紙符，逃之夭夭。

伴隨這一幕，一段咒文清晰地映入宋洋腦海。

這咒文，與他當日在面對怪鳥時，念出的一模一樣。卻比當日他念的短短幾句，更加完整。

畫面還在繼續著……

畫面中的場景變了又變，唯一沒變的，是這些場景同樣昏沈陰暗、不見天日。

不知又走了多久，遇到過多少次危險。

當和尚與白衣女子路過一則湖泊，遭遇了一路以來最危機的情形。

一只龍頭蛇身的怪物從湖底飛出，濺起的水花宛如下雨一般，灑落在和尚和白衣女子身上。

這只龍頭蛇身的怪物暴躁兇狠，看到湖邊的兩人時，眼中兇光乍現，張口便朝兩人吐出一團霧氣。

和尚與白衣女子避閃不及，被那團‘霧氣’迎面襲中，兩人齊齊噴出一口鮮血。

緊接著，那龍頭蛇身的怪物就張大了嘴，朝著兩人飛了過來，像是要將他們一口吞入腹中一般。

兩人顧不得受了內傷，連忙分別向兩邊躲去，避開怪物的攻擊。

那怪物似是認準了白衣女子比和尚更好欺負，一擊未中，掉轉方向朝著白衣女子咬去。

白衣女子揮舞起手中的長劍，刺向怪物的眼睛，卻根本傷不了怪物分毫。就在那龍頭蛇身怪物即將合嘴咬下時，白衣女子領口處亮起一道瑩瑩白光，一塊巴掌大的玉牌從她領口處飛出。

玉牌光芒一閃，竟是幫白衣女子擋住了怪物的一擊。

趁著怪物停頓的片刻，和尚也連忙出手，兩人一前一後將怪物夾擊在中，終是將怪物斬殺。

和尚右掌立於胸口，默念了句‘阿彌陀佛’，隨即手中出現一把大刀，將這龍頭蛇身的怪物開膛破腹，從中取出一枚拳頭大小的黑色圓珠。

接下來的日子，和尚和白衣女子沒再繼續去往別處。

他們在附近一處崖壁上開辟了個山洞，兩人在山洞門口貼了幾張符，便面對面盤膝而坐，開始修煉。

那枚從怪物腹中取出的圓珠，就飄在他們二人中間。

從這時起，畫面中的兩人就像是靜止了似的，除了和尚右手不停撚動的佛珠，畫面中兩人就再沒動彈過。唯有洞穴口逐漸爬滿的青苔，暴露了時間的推移。

終於，兩人同時睜開眼，下一秒他們已經出現在山洞外。

天空中不知何時聚集了大片烏雲，烏雲籠罩，將這一方天地壓得更加昏沈。

兩道雷光從雲層間劈下，劈中和尚與白衣女子。

總共九道雷光，先後劈下……

前三道，他們尚且能應對從容。

到了最後兩道時，兩人已狼狽不堪。

當最後一道雷光落下後，他們身上早已皮開肉綻，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

雷光消失，烏雲散去。

這二人身上又像是變魔術似的，重新長出完好的皮肉，看上去比先前更加光滑無暇。

白衣女子素手一揚，一條嶄新的衣裙便套在了身上。

兩人彼此對望，相視一笑，眼神中似有脈脈溫情在流淌。

畫面終於消失不見。

大段經文同時湧入腦海，劇烈的頭痛感傳來，讓宋洋眉頭忍不住擰得更緊。

“宋洋？”

清冷的女聲在耳邊響起。

宋洋眼皮動了動，這次，他終於睜開了眼，眼前不再是耀眼的金光或奇異的畫面，而是一張幾乎完美的俏顏。

楚靈站在床邊，身子微微俯下，正盯著他。

宋洋的目光，卻落在她領口處滑出的玉牌上。

楚靈順著他的目光，伸手捏住胸前的玉牌，問道：“怎麽？”

宋洋揉了揉眉心，低聲道：“這玉牌，有些眼熟……”

“你又夢到了上次那般的夢境？”

宋洋點點頭，緩緩敘述起剛才夢裏發生的一切。

隨著他的描述，楚靈眼中露出追憶……

宋洋夢中的場景，像極了修真界每三十年一度開啟的混元秘境。

混元秘境內靈氣充盈，靈植靈藥種類豐富繁多，吸引著各宗各派的修士，想要進入其中。

可惜進入秘境要求頗多，只有骨齡不超過二十，且修為在築基期之下的修士，可以進入。

每次秘境開啟，進入其中的不乏各宗門精英弟子。

這些資質、師承都優於旁人的修士，往往能在秘境中成功築基，更有甚者，在三十年後離開秘境時，已經有了築基中期修為。

可像宋洋夢境中那樣，直接在秘境中突破築基期大圓滿，渡劫凝丹，晉升金丹期的……她卻是從未聽說過。

就拿楚靈自己來說。前世她從煉氣期修煉到金丹期，共用了五十七年時間。按照時間來算，她比宋洋夢境中那兩人修煉至金丹期的時間，足足多用了十年。

哪怕這樣，她也被修真界譽為千年不遇的天才，是玄天宗千年內，進階最快的一人。

如果宋洋的夢境，都是真實存在過的。

那麽，只有一個可能……

夢境中的兩人，與她根本就不是同處於一個時代的修士。

“我想起來了。”

宋洋的話打斷了楚靈的思路，她問：“什麽？”

宋洋看向她胸前垂著的玉牌，說道：“夢境中，白衣女子脖子上戴著的，就是這枚玉牌。”

“上面的紋路，一模一樣……”

楚靈眼底劃過一抹驚訝，隨即恍然。

當初師傅將玉牌交到她手上時，曾經說過，這玉牌是玄天宗開山祖師爺從古仙府遺跡中得來的。

這麽說來，古仙府遺跡的主人，就是宋洋夢境裏的白衣女子。

那麽，夢中的和尚，又是誰？

暫且按耐下心頭的疑惑，楚靈指了指地上那塊由清心草編織的蒲團，“你剛才說，從夢境中得到了幾段經文。不如試試，念誦一段夢境中……和尚在修煉時所誦的經文吧。”

當宋洋靜坐於蒲團上，開始默念起經文。

楚靈將靈力運於雙眼之上，定睛看去，宋洋眉心處一點金光正在明明滅滅閃動著，隨著他口中的經文誦出，那代表功德之力的金光正化作無數細碎的光點，湧向他身體各處。

良久，宋洋睜開眼，目光比以往更加清明。

整個人更多了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出塵氣質。

當宋洋將最後一句經文念完……

楚靈忽然感到丹田處一陣炙熱，渾身流淌的靈力仿佛瞬間凝固一般。

停留在煉氣期大圓滿境多日的修為，竟在這一刻，水到渠成般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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