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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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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之前

“嗯……段裏,你要一直這樣抱著他的胳膊嗎?”餐桌上有人對我說了第一句話,他們剛才在爭論麻瓜研究科教授凱瑞迪布巴吉是否辭職逃跑了。

我的目光挨個從人們臉上找過去,最後鎖定金妮,重新攥了攥手指間喬治的衣服布料:“是的。”

一陣短暫的沈默,韋斯萊夫人站起來往我的盤子裏盛了一勺燉豆子。

“昨天你的反咒施得很漂亮,”盧平教授重新找了個話題,“是斯內普教的?”

“嗯。”其實我的頭腦在逐漸清醒了——我開始意識到鳳凰社可能已經和食死徒全面宣戰,也意識到自己和納吉的身份在這裏有點尷尬,還想到鄧布利多死後自己也許不能再回霍格沃茨……

可是提到斯內普,我什麽都說不出來。

說他是個很好的人,說他是我的老師,我的教父,我的救星,我為數不多可以相信甚至可以依賴的長輩?還是罵他是個叛徒,譴責他殺死最偉大的白巫師,譴責他“收養”我是為了有一天可以將我獻祭,譴責他差一點就害我失去最重要的人?

“……他都什麽時候教你呢?”盧平教授沈吟片刻繼續問,“是在學校裏,還是在神秘人的老巢?你看,如果納吉——你的哥哥正如他表現出來的這樣,並不具備太強的魔力……為什麽他們只培養了你呢?”

“先生,你們徹夜開會已經很累了,別辜負我媽媽的手藝怎麽樣?”喬治笑嘻嘻地打了個岔,弗雷德眼疾手快地把放燉菜的大鍋擋在盧平臉前。

但是盧平挪開了那口鍋,沒有再次露出好好先生的笑容:“對不起,我知道這很艱難,也很讓人不舒服。對不起,段裏……我想請你告訴我們,神秘人為什麽沒有直接殺了你,你和你哥哥是怎麽逃出來的?”

“先生——”

我拽了拽喬治,對著盧平嚴肅的目光,把自己的手搭在膝蓋上:“伏地魔說——”餐桌前的一半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他說要用哈利的血開啟什麽法陣,取走我的身體。”

“哈利的血!”金妮忍不住叫了出來。

“按照計劃,伏地魔應該在昨天完成行動,他畢竟派出去那麽多食死徒,幾乎是他目前所能調遣的全部了……所以馬爾福莊園裏,沒有多少人看守我和納吉。”

我註意到盧平教授的臉上開始出現愧疚的神色,於是語氣更加平和,態度更加溫順——我希望他能把這些話一字不差地背給穆迪聽,讓他們為自己錯誤的決策和遲來的戒備懊悔。

“我們手裏沒有魔杖,奧古斯都會經常來確認鐵鏈還在不在我的脖子上,然後留下一杯絕望藥水,反正人在快渴死的時候什麽都會喝的。”

我越說越覺得有種報覆的痛快。

“麻瓜研究課教授,凱瑞迪布巴吉,她沒有辭職,是我殺的,用伏地魔給我的魔杖。還有最開始死在神秘司裏的那個食死徒,還有一個被切斷喉嚨的食死徒,都是我。”我聽到有人倒吸涼氣的聲音,於是接著把貼身放著的□□擱在了桌子上,“用這把刀。”

“我曾經也想把烏姆裏奇偽裝成自殺來著,都只差最後一步了,皮皮鬼突然跑過來朝她扔襪子。咦,穆迪沒和你們講過這些,傲羅司一點沒查這些事嗎?”

“一點都沒查嗎……也是,當年白鼬山火災就查不到人,轉移哈利的計劃也不太高明,提防我的勁頭到底都用在哪裏了啊……他是不是覺得伏地魔和我達成協議,放我回來做臥底?現在要馬後炮倒也不遲,要審我嗎,要送我去魔法部嗎?”

“段裏,”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盧平打斷我的時候聲音好像在抖,“穆迪死了。”

我滿不在乎的表情靜止在臉上,就像被人兜頭澆了一盆冷水。

喬治把手垂到桌子下面,緊緊握著我的手。

“形勢緊急,造成你的誤會很抱歉。不會有人把你交給魔法部的,”盧平苦笑了一下,“我們只有自己了。”

“吃飯吧,吃飯吧。”韋斯萊夫人低著頭,再次調換了一遍菜品們的位置。

那些菜聞起來很香,肯定比地牢食盆裏的東西要強上不知道多少倍,但是強烈的反胃感讓我一口都咽不下去。不知道是因為斯內普的背叛,還是因為剛才的幼稚。

喬治把手伸到了我的鼻子底下。

我捂住嘴把那口飯咽掉,然後把他的手推了回去:“我沒事了,你不要把手弄臟。”

“嘗嘗這個湯,”喬治把他的碗和我的換了一下,好像打定主意不要擡頭看大家一眼,“不喜歡再給我喝。”

因為比爾和芙蓉的婚期快到了,飯後,韋斯萊夫人開始為了即將到來的賓客重新分配房間,金妮主動提出在婚禮之前把自己的床分給芙蓉,韋斯萊夫人也決定為德拉庫爾一家(芙蓉的家人)騰出珀西的房間。至於納吉,盧平教授表示晚上在客廳填兩條魔法睡袋就夠了,他會留神讓納吉回憶出食死徒的名單。

羅恩的眼神老是在我和納吉之間瞟來瞟去的,好像覺得很新鮮,我瞪了他一眼。

韋斯萊夫人指揮羅恩和哈利去收拾廚房的時候,我再一次感到了尷尬,換做以前我是會跟過去的,可是之前把刀扔在餐桌上算什麽……我到底是跟誰賭這個氣?

“小苦瓜,”弗雷德大咧咧地拍了一下我的頭,“來幫忙換藥。噗,到底誰給你剪的頭發,要不要我幫你修修?”

“不要!你會把我弄得更難看。”找到理由離開後,我馬上悶頭走在弗雷德前面。

“你不難看。”弗雷德說。

我狐疑地轉頭看著他,他也沒理我,徑自推開房門進去了。

喬治從一個盒子裏翻出了一只放大鏡,膝蓋上還放著一團繃帶,我進來的時候他把它們弄掉了,但是馬上又用魔杖撿起來,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

“這裏沒鏡子,”弗雷德對我解釋完,又友好地告訴喬治,“需要的話我可以坐你對面。”

“謝謝啊。”喬治揶揄地撇了撇嘴。

“別客氣,兄弟。”

我暗暗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喬治和弗雷德都沒什麽,總不能要他們反過來安慰我。

就在我伸手去夠喬治腦袋上的紗布的時候,弗雷德冷不丁地在後面喊了一聲:“餵,肥烏雞。”

我看了看他按著魔杖的右手,回答:“幹面粉。”他滿意地笑了。

這是我們去年暑假定的暗號,說來也奇怪,我完全不反感弗雷德的戒備,甚至想要表揚他做得好。

繃帶繞到最後一圈,喬治忽然向後躲了躲:“我覺得要不還是讓弗雷德……”

“如果又出血,我在比較好。”我固執地站在原地,想到喬治是傷員,就放緩語氣摸了摸他的臉,“沒事的,換藥我會。”

“我不是那個意思……”

沒管他是什麽意思,我把最後一圈繃帶揭開了——當時他臉上和肩上全是血,看不清傷口,現在看清了,本來存在耳朵的位置只剩下鋒利的切面和一個猙獰的洞口,和喬治不知所措的表情形成很大的反差。

胸口有點悶悶的。

好在傷愈合得還算快,不需要我再念一次反咒就可以換上新紗布。

“誒,我是不是沒給你講過‘洞聽’這個梗——”喬治好像想起了什麽,笑嘻嘻地碰了碰我。

我努力壓著喉嚨裏的澀意沒搭理他,太爛了,一點都不好笑。

“段裏,你不用這麽小心翼翼的,”他接著說,“我不怕疼,理理我嘛。”

我深呼吸了好幾次,可是聲音還是顫抖的:“……我怕你疼。”

融化的手鏈,消失的魔法,灰白色的臉,冰冷的身體。我非常清楚那些只是昨天的記憶,但是恐懼卻沒有因為這份認知而消失,相反,隨著喬治的聲音、表情、溫度越來越清晰,它也愈演愈烈。

就像第一次認識到我是殺害母親的罪魁禍首那樣,恐懼自己根本就是天生的罪衍。我恨不得能換掉身上的每一滴血,剃凈骨髓,切斷脈絡,以證實自己和厄運以及魔鬼毫無關系。也只有在這種時候,才能發現時間其實什麽都沖淡不了,生命的積重永遠都只增無減,而爆發只是一瞬間的事。

喬治安靜地環著我的肩和腰。

“我不該去馬爾福莊園的,我早就知道德拉科的任務是殺掉鄧布利多。可我覺得他做不到,我想他肯定做不到,我,我還自以為是地做了計劃,我以為只要我和他走就沒事了……”我幾乎啜泣得語不成句,“對不起……對不起,喬治……我應該直接對鳳凰社說這件事的,我應該留在你身邊的,對不起我什麽都幹不好,對不起我每次的選擇都是錯的……”

喬治抱我的力氣非常大非常大,就好像這樣就能幫我拿著重重下壓的痛苦。似乎疼一點,心裏反而能輕一點。

過了好久好久,他說:“去馬爾福莊園這個決定真的很糟,糟透了……但你好好的回來了,還帶著你哥哥,帶著能幫到鳳凰社的信息,你還趕回來救了我。”

“段裏,沒有哪個選擇一定是最好的,是因為你的努力它才變好的。”

“我不覺得你什麽都幹不好啊……小南瓜又聰明又厲害,是我的奇跡女神——擦擦眼淚救救我吧。”

救救我吧。

本該穿膛的箭居然沒有刮起血霧,反而變得柔風細雨。

“喬治,你換藥了沒有?”門被韋斯萊夫人叩響了,“你們兩個別吵段裏,讓她去睡覺吧。”

“都弄好了,媽媽!放心!”喬治一邊用袖子沾我臉上的眼淚一邊沖門口喊。

我不想回金妮的房間去,但是弗雷德說他們給我準備了生日禮物(“可是我不過生日。”“隨便吧,反正是送你的。”)是參加婚禮時的衣服,弗雷德選了鞋,喬治選了裙子。

“回房間去試試,韋斯萊的審美一向是世界——全英格蘭——巫師屆的一流。”

我第一次為每次都只送喬治生日禮物這件事感到不好意思。

但是拆開盒子以後就意識到沒必要——他們倆至少統一一下顏色吧!深藍色的裙子和品紅的高跟鞋真的很奇怪!

“別介意,”金妮說,“弗雷德肯定是故意的,我們自己給它換個顏色吧。明天赫敏還可以幫你卷卷頭發,她特別擅長這個。哦,我還有個問題——”

“晚飯的時候我……”

“——你抽煙嗎?”

“啊?”我沒反應過來。

“聖誕節,你和弗雷德還有喬治在一塊兒,媽媽來房間清理地板……我在你箱子裏看到的,煙盒,當時藏在衣櫃裏就忘了。”金妮帶著一點兒小興奮,神神秘秘地從裏面抽出一只煙卷晃晃。

“紮比尼硬塞給我的。”聽到這話金妮明顯有點失望,我接著說,“我抽過。”

“弗雷德也這麽幹過!在他二年級的時候,被媽媽揍了,不過其實那是他和喬治兩個人幹的。”

要是瓦爾托活得久一點,或許我也會覺得偷偷抽煙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吧。煙卷噝噝冒起火星,金妮連忙跑去關門,我有點想笑。

“哈利抽煙嗎?”她折返的時候又問。

“我不知道他,怎麽不問赫敏跟羅恩?”我把煙卷立在窗臺上,意識到金妮是來了一招小小的聲東擊西。

“……我總覺得你們很了解對方,但彼此卻又像仇人一樣不願意多說話。”

“我不喜歡哈利那種人,他的正義落不得一點兒灰。”煙灰歪斜散落下來。

“但你們也總在同一個方向上啊,奇洛、密室、小天狼星、爭霸賽、神秘司……還有昨天……即使我很努力,也老是弄不清他的想法,我不知道他要走到什麽地方去,不知道結果會怎麽樣。我們在一起過,但是很快就分手了,哈利好像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可我不知道那是什麽,其實無論是什麽我都會支持他的……”

我差點像個傻瓜一樣脫口而出:你怎麽還在喜歡哈利啊?

金妮這是什麽意思,她想要我去套哈利的話分析他的動向嗎,還是需要聽我說點安慰的話?如果換成我和喬治,我會怎麽做?

“那去問問他唄……”我憋了半天只說出這麽一句。

金妮的表情從憂郁變得吃驚,接著她笑得前仰後合:“好吧!好吧,那麽我能不能先問問你,怎麽樣,段裏,婚禮結束你會留在陋居嗎?”

“不會,”我說,“我有東西要去找。”

魂器是什麽,我是什麽,我要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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