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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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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

沒有什麽比做了一整晚噩夢,在淩晨清醒過來,胃還絞成一團的情況更讓人難受了。

我試圖避開芙蓉的身體下床,結果膝蓋錯信了一塊被擠出床板的墊子,導致整個人咕咚栽了下去——所幸芙蓉和金妮都沒被我吵醒,如果被她們看到我爬著去開門這輩子都毀了。

我蹲在桌邊打開自己的箱子,昨天真不應該把它擱在樓下的,它已經被龐弗雷夫人塞得像半個醫療翼了——塗抹型莫特拉鼠汁,不是,緩和劑,不是,酣睡劑,不是……

“你在幹嘛呢,小段?”一個清脆的女聲突然從樓梯那邊響起來,我就像做壞事被抓現形似的轉過頭看著芙蓉,“你不舒服嗎,我看你開門的時候都快趴在地上了?”

我這輩子都毀了。

“沒什麽大事,噓!”我趕緊從地上站起來,胃部就像被人從相反方向拽了一把那麽疼,等眼前的一片黑色過去,皮膚還是有種在融化的感覺,但芙蓉模糊的話音已經重新清晰了。

“……這麽多藥,真的,我第一次見到你就覺得了,你心思太重……哦,天吶,我還是把韋斯萊夫人叫過來吧!”

“對不起,”我拽住她,“把你吵醒了,對不起。我什麽事都沒有,別搞得這麽興師動眾的,拜托。”

她就像看怪物似的看著我:“為什麽你生病了還要道歉?”

我也因為想不出回答什麽而那麽看著她。

“我覺得——是這一瓶,木香的根和枳殼對胃有好處,”芙蓉接著利索地從箱子裏拎出一個小瓶子給我,“不過你看起來很嚴重。”

“謝謝,其實沒那麽嚴重。”我確認了一下,把藥倒進瓶蓋裏喝掉。

“你是不是家裏的老大?”芙蓉似乎看不出來我不想聊天。

“怎麽了,比爾生病了也道歉嗎?”我帶著抱怨的腔調。

“不是,”她笑了,”你好像很不習慣被照顧。我要回去再睡兩個小時,你來不來?”

我不想再睡,芙蓉也沒再堅持,甩了一下她散發著光輝的頭發上樓了。時間很早,本來想順便幫韋斯萊夫人準備早餐的,可是效果不太好,“不是詛咒這只雞蛋流幹它的最後一滴血,親愛的,像這樣輕輕敲開就可以了。”

在我的幫助下,所有人比平時多餓了半個小時才齊心協力地做好早飯,韋斯萊夫人依然捧著我的臉蛋親了又親:“看她多棒呀!這碗牛奶是段裏幫我加熱的!”

“不錯,那頭牛此刻一定也得到了升華。”弗雷德點了點頭說。

“敬牛的升華。”喬治舉起杯子和弗雷德深情地對碰了一下,某些時候我還挺恨他們倆的。

“部裏忙嗎?”哈利找準時機填滿了韋斯萊先生的盤子(我真煩他沒完沒了地裝老成),韋斯萊先生重重點一下頭,盡量客觀地說部裏扣押了很多和食死徒活動沒關系的人,傲羅們的工作受到很多阻礙,但是有成果總比沒成果顯得更好。

“哈利,你頭發裏有一條蛆。”金妮快活地插了句嘴,探身幫他把那玩意兒摘掉了。

“那是——克利切給的聖誕禮物——很大一包——”哈利從桌子前面跳起來。克利切,我馬上想起了那個灰白色,皺巴巴的禿頂家養小精靈,原本小天狼星是他最後的主人,這麽看來哈利繼承了他。

“好惡心。”我面無表情地瞥了一眼哈利,生怕他不覺得尷尬和惱火。

“我之前還不太了解克利切,”他不卑不亢地回敬道,“我以後會對這些行為格外——小心的。”

“加油,”我動了動嘴唇,“說不定你的努力能喚醒對方的禮貌。”

“他們倆真可愛,是不是?”芙蓉把湯匙遞到比爾嘴邊,我懷疑就是克利切在這個房子裏翻跟頭,她也會高興地說真可愛。

韋斯萊夫人站起來,直接端走了盛湯的碗:“你們誰吃完飯去幫我把這些酥餅送給穆麗爾姑媽,喬治?”

喬治無辜地坐在那兒,胳膊越過我碰了碰弗雷德:“你去。”

“你去,莫麗叫的是你。”弗雷德伸直腿,用鞋尖兒點了點喬治。

“上次她叫弗雷德的時候我沒替你挨訓嗎?”

“大不了等下回我也替你一次好了,說得咱倆好像少這麽幹過似的。”他倆推搡了一會兒,然後一起看著我。

韋斯萊夫人揮著她的魔杖:“去年聖誕節你們倆就溜掉了,做晚輩的應該去看看人家,路又不遠,派貓頭鷹還得另花納特,於情於理……”

所以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就得跟著他們倆一塊兒去送酥餅。

“你跟哈利怎麽了?”喬治把兩只手插在口袋裏,在一大早穿過田野似乎讓他特別高興。

“他老是覺得斯內普有問題,他覺得整個斯萊特林都有問題,實際上他也沒什麽拿得出手的線索啊,這是學院偏見。”我氣哼哼地說了一通,又在想起德拉科的時候覺得心虛和難受,“……我討厭哈利的話你們是不是會覺得尷尬?”

“尷尬?”弗雷德看著喬治,“看看他吧,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去了。知道為什麽喬治不願意我送蒲絨絨給你嗎?他覺得任何活物都有搶奪你的註意力的風險……”

“弗雷德早上喝了胡話藥水。”喬治忙不疊地打斷他兄弟的話。

“我喜歡我的禮物。”我把喬治的手從口袋裏扯出來牽著,他給我的聖誕禮物是一只很像他的娃娃,實際上,大部分巫師都會覺得這麽幹非常恐怖,但是——我挺喜歡。

“喬治往那裏面放了迷情劑。”弗雷德說。

喬治故意裝沒聽見:“我也喜歡我的。”

“那我的禮物呢,小蛇,收了別人的帽子難道不應該回禮嗎,我們不是好朋友嗎,你二年級的仇還要記多久啊?多久啊多久啊多久啊……”弗雷德從路邊撿了兩根樹枝敲啊敲啊,我捂著耳朵飛快地走,“回來!這條路要轉彎!轉彎轉彎轉彎轉彎……”

吵死人了!

穆麗爾姑媽不在家,我抱著胳膊瞪著她門前的大南瓜,一路上的雪都把我的襪子浸透了,現在腳涼得要命,可是她居然不在家!

喬治嘗試著用魔杖點了點那只南瓜,它立馬咧著大嘴開始說話:“我親愛的夥計!親人或者小毛賊!我到村子南面的裁縫鋪去了,要下午才能回來,請不要把手放進窗子裏!窗戶會把你吃了!

喬治看了看弗雷德。

“它說會把你吃了,”弗雷德聳了聳肩,“我建議咱們在這兒把酥餅吃了,回去就告訴莫麗說送到了。”

“我不想待在這兒,”我抗議道,“太冷了。”

“韋斯萊,韋斯萊,韋斯萊?”大南瓜又開始念叨,喬治啊了一聲,“窗子裏有最新款式的毛線,送給親愛的莫麗。”

“窗子裏?”

“窗戶不會吃人,傻孩子,那是嚇唬小偷的,會吃人的窗戶太貴了。”

弗雷德把樹枝戳進了南瓜嘴裏。

“喬治,弗雷德,我們回家吧。”我開始覺得無聊了,真不靠譜,這個姑媽像是那種會把自己的女式禮服送給羅恩的人——她確實就是這種人。

“不用進門拜訪,我們現在至少空閑出來兩個小時,小姐,而且是在莫麗嘮叨個不停的早上,你就想著回家?”弗雷德瞪大眼睛看著我,就好像我剛才是在要求他把那個南瓜煮煮吃掉。

“我要回去……”我忽然沒底氣再說一遍“回家”,於是換了個詞,“我就要回去!”

“嘿,我想到一個地方,你可能會感興趣……”喬治神秘兮兮地壓低了聲音,我已經開始拽他的胳膊了。

“回去,回去,回去了——”

“你家。”喬治揚了揚眉毛。

木屋已經被爬山虎裹滿了,門口和窗子都落了灰,在雪吹不到的地方落著很多腳印,腳印上再落灰,兩年前的警戒線還在,這會兒已經破破爛爛地垂在地上,成了分辨不出模樣的爛布條。

不管是食死徒還是傲羅,好像全都放棄了我這個曾經的家。只是空氣裏那股燒過火的焦味怎麽都散不了,只要我站在這兒就能聞到。

“你就是在這兒長大的?”弗雷德用手擋著太陽,仰起脖子打量眼前的建築。

“想在我家喝杯茶嗎?”我反問。

其實我才找不到茶,我們打開了廚房裏所有的櫥櫃,全部空空蕩蕩,弗雷德只找到了一只卡在水槽裏的茶杯:“這個好漂亮。”

“你喜歡就拿著它。”在扯開最後一個櫥櫃時,裏面的一個米袋倒了下來,發黴的米粒滿滿當當撒了一地。也難怪沒人會動它,只有我外婆喜歡蒸米。

“行,我就當這是我的聖誕禮物了。這東西貴不貴?”弗雷德接著問。

“這種成色的青花釉裏紅一千加隆就買得到,”我說,“你拿的這只被我外公修過一次,所以現在也就值個三四百吧,不過要是你夠狡猾,應該也能把不識貨的騙過去……要上樓看看我的房間嗎?”

喬治和弗雷德站在一起,用很驚恐的表情看著我。

“那套杯子又不是我買的,”我皺起了眉頭,“是我外婆喜歡,她就是這樣,等收回來反而不念叨也不看了。”

“卑鄙的有錢人。”弗雷德把那只杯子放下了。

“這不就遭報應了嗎?”

我本來是想開個玩笑的,但是包括我在內沒人笑出來,喬治的表情還突然變得格外嚴肅:“段裏,過來。”

“怎麽……”我漫不經心地往自己身後瞥了一眼,白茫茫的雪地裏,一群黑袍子已經快走到木屋門口了。

心臟在胸腔裏抽搐了一下,後門同時響起了推門的聲音,夾雜著男性的低語,和工具磨過地面的聲音。喬治和弗雷德抽出魔杖,示意我到他們後面去。

“怎麽回事,鮑勃,有人進來過!”

就像我在腦海裏預演過一萬遍的那樣——這一次,我飛快地從房間最裏面沖到門口,然後從外面靠著門,給它施了一重又一重的鎖。從前門和後門進來的黑袍子們站在走廊裏,詫異地盯著我:“你們家大人呢?”

“我們家沒有大人,”然後一字一頓地告訴他們,“有什麽事就跟我說。”

在脖子出現豁口前,那群黑袍子彼此之間看了看:“小姑娘,俺們不知道你是誰,但是盧克伍德先生吩咐過了,加緊幹。”

沒有鋪天蓋地飛來的魔咒,現在輪到我發懵了:“你們認識盧克伍德,不認識我?”

“盧克伍德先生是合法繼承下來這所房子的,他希望俺們能在他成人禮之前把這兒翻修好嘍,你是怎麽闖進來的,警察一會兒可就來了……”一個黑袍子氣勢洶洶地揮了揮——他的錘子。而那袍子也只是麻瓜商店裏普通的遮雪鬥篷。

我靠著的那扇門就在這時候炸開了,喬治幾乎是兇狠地將我扯了過去,站在我們對面的十幾個裝修工不理解,為什麽會突然有兩個男的突然從屋裏沖出來用木棍指著他們。

“誤會,誤會……”我順了順喬治的後背,又看了看那些工人,“Obliviate(一忘皆空).”

“你怎麽能對麻瓜施咒?”弗雷德從廚房窗戶爬出去的時候看了看天空,傲羅沒有來。

我順手把那只茶杯拿上,跟著跳出了房子:“沒關系,這兒是巫師的地盤兒,永遠都是。他們剛才提到了成人禮,肯定是納吉  盧克伍德,他要修這房子做什麽,他從哪冒出來的,為什麽早不出現晚不出現……”

“那盧克伍德小姐你剛才又在做什麽!”喬治忽然很用力地推了一把我的肩膀,迫使我轉過來看著他。

我楞了好一會兒:“你兇什麽,不要叫我盧克伍德。”今天一個兩個都是怎麽回事兒,我揉了揉肩膀,只想趕快穿過林子,到通往陋居的那片田野上去。

喬治顯然不這麽想,他的兩只手攥得我生疼:“你跑出去幹什麽,為什麽鎖門,我們兩個都在,都拿著魔杖,你為什麽自己跑出去?”

“因為我有毛病。”我沒好氣兒地掙了一下,他沒松手。

“要是那群人就是食死徒怎麽辦,你至少和我商量一下,至少讓我和弗雷德試一下!”

“不用了吧,我四年前就躲在後面過了,我這麽試過了!有什麽可商量的,莫麗還等著你們倆回家呢!”

“拜托,別,”弗雷德向上伸了一下胳膊,“我去前面等得了——對,喬治——你給我手勁小點兒。”

喬治這才把錮著我的手收回去:“……我不想看著你有危險卻什麽都幹不了。”

我看了看他:“我把你們當成我外公外婆了。”

他很勉強地笑了一下:“對不起啊,我剛才,兇你,就是,我……”一陣很克制的安靜,他忽然一彎腰蹲了下去,眼睛埋進手心,啜泣聲咬在嘴裏。

“喬治!”我嚇了一跳,連忙也蹲下來,手忙腳亂地抱著他的胳膊。

“……我一直在做夢,一直做夢,夢裏我怎麽都找不到你,所有人都說你不存在,只有我一個人記得,弗雷德也沒來幫我,我說你存在呀,但是他們說不是,沒有。段裏,我剛才特別害怕,我不想哪一天你真的消失了,我很在乎你,我也可以等你回家……你不要總拿自己不當回事好不好,你不在乎我還在乎……”

或許在伏地魔的陰影下,沒有人是幸存者,生離死別的戲碼會在每個人的腦海裏上演一千遍一萬遍,直到它真實地發生。

怎麽辦,怎麽辦……但是我不想他哭啊。

輕輕地撥開喬治的手,他的眼圈紅得就像只兔子。“天哪,寶貝,別哭了。”

“什麽?”喬治眼睛圓圓地看著我。

“我說寶貝,”我厚著臉皮又重覆了一次,把他從地上拉起來,“嗯……我會一直陪著你的,真的,我特別厲害。”我回頭看了看弗雷德,他正好背對著我們。“我發誓,喬治,我很厲害,所以你要相信我。你對我來說,也很重要……”

“我可不可以排在你報覆食死徒的目標前面?”

這個?他哭成這樣就是為了這個?

“喬治  韋斯萊你傻嗎,你早就是第一位了,你一直都是!”

喬治很清楚我為什麽回頭看弗雷德,他捧過我臉蛋的時候還用手指揉了揉,我閉上眼睛——“我們和好了。”我跟弗雷德說。

“行,那走吧。”他都沒看我和喬治一眼,兀自加快腳步,就好像和這片林子有仇一樣。

“弗雷德,”真奇怪,“弗雷德。”

“幹嘛?”

“你又走這麽快幹什麽?”

“因為我是哥哥,我是你們倆的老大。”幼稚死了,我又看看喬治還在發紅的臉,弗雷德不會也哭了吧?盡管他們倆長得一樣,這種場景還是很難想象出來。

“哥哥,老大,”弗雷德每次一等我趕上就走得更快,我只好跟在他後面,“我剛才把那個杯子拿出來了,你不是喜歡嗎?”

“誰說我喜歡,我沒有喜歡!”

“你瞎嚷嚷什麽,給你。看見我剛才那個無杖咒沒有,我很強的,保護你們倆綽綽有餘。”我走在他們中間比比畫畫,結果弗雷德突然停下來,我們三個撞在了一起。

“你聽好了,段裏,我們不用你保護,你少作死就是對我們最大的保護。”弗雷德此時特別像二年級時在密道裏,他讓我離他弟弟遠一點的樣子。

“我可是深思熟慮過的,”我嘴硬道,“我們不是好朋友嗎?”

弗雷德看了我一會兒,又看了看喬治,洩氣似的嘆了一口:“是是。”

回到陋居,收音機裏沒有再放歌,煙囪也沒有在冒煙,大家倒是都還好好地呆在客廳裏,只不過韋斯萊夫人在哭。

“今天這是怎麽啦?”弗雷德吐槽說。

“剛才珀西回來了,還和魔法部部長一起!”金妮跑過來給我們開門,“然後珀西一走,媽媽就開始哭,她覺得珀西不會再回來了……”

喬治蹙起眉說:“要是他在我們在家的時候回來……”

“我一定要把他揍得媽媽都認不出來,珀西那頭蠢豬。”弗雷德煩躁地接上。

“噓,小點聲,現在魔法部部長還在跟哈利一起散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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