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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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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淚

我很討厭學校裏的人模仿喬治和弗雷德的口吻說話。

討厭他們故作輕率的語氣,討厭蹩腳的一唱一和,討厭走廊上不入流的整蠱,討厭那句“我明天也韋斯萊一把。”

討厭被人畫亂的課本,討厭櫃子裏的鮮花,討厭在我們休息室門口晃來晃去的格蘭芬多。

起哄,推搡,吹口哨,或是藏起某樣課本——小男孩兒們能想到的最幼稚的手段。也不知道他們從哪聽的,認為格蘭芬多要是追到一個斯萊特林會很酷。

考試周的前一天早晨,我照常坐在走廊的欄桿邊上讀信:

尊敬的先生或女士,我知道您不是魔法部的回訪人員,我已經向您匯報了我所知道的一切,不敢有所保留。只請您不要用我的過錯來懲罰我女兒,我這把年紀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做她的拖累——奧爾福德  烏姆裏奇。

“嘁。”我厭惡地折上了信封,“不就是要了你一張全家福嗎。”

猝不及防地,手裏的信封被人抽走了,我下意識地按住魔杖,卻發現站在我面前的只是個五年級的格蘭芬多。

“啊哈,盧克伍德在神神秘秘地讀情書。”對方沾沾自喜地高舉著信封說。

“還給我。”我強裝鎮定朝他伸過手,暗自祈禱,烏姆裏奇可千萬別在這個時候出現。

“你怎麽不收我送你的花兒呢?”他不高興地問。

“我不喜歡。”我說。

對方似乎沒想到我會回答,還回答得這麽直白,一時顯得很呆。

“還給我。”我盯著他的眼睛又說了一次,這回他乖乖聽話了,直到把信還回我手裏才如夢初醒似的。

“那你喜歡什麽?”

“我喜歡紅色的喜鵲。”

“哪有紅色的喜鵲?”

“我有一只。”我說。

就連羅恩也不放過任何一次大談喬治和弗雷德炸學校的機會,“那是我哥哥!”他會在每節課開始之前這麽宣布,魔藥課也不例外,果不其然——挨了斯內普一記眼刀。

“如果你們諸位願意的話,段裏會把我們的教具拿來。”

我從亂寫亂畫中擡起眼,不明白這又關我什麽事,但還是照做了。所謂的教具就是弗洛伯毛蟲,兩人共用一捆(可憐的蟲子),我把最後一捆放在了羅恩桌子上,然後他看看我,我看看他。

“坐下,段裏。”斯內普不耐煩地說,“你們馬上要開始O.W.L考試了,抓緊時間。”

抓緊時間,聽見沒有?我看著弗洛伯毛蟲想。

“餵,段裏,餵!”羅恩的心思不在魔藥上,“弗雷德和喬治給我寄了好多糖果。”

我瞥了他一眼。

“裏面還有張紙條,讓你去醫療翼最左面的床底下看看,記住,是床底。”

“我知道了。”

“還有……”羅恩交叉著手指,“喬治叫你別生他的氣。”

“他就不能自己給我寫封信嗎,”我盡量不讓自己聽起來太惱火,“他就這麽缺那一會兒時間?”

“這我得公道一點兒,”羅恩說。“你不能怪他們離開學校去開店……你沒窮過。”

“韋斯萊,還有段裏——從我教室裏滾出去。”斯內普指著門口吩咐。

後來我真的去了醫療翼,趴在地上看看床下,貼著左墻的床板底下似乎有個南瓜色的包裹,我對它施了個飛來咒,沒起作用,有人給它施了反咒。左手夠不到那兒,於是我把右手袖子擼起來,剛碰到包裹——

“段裏?”龐弗雷夫人從辦公室裏走出來,“你在這兒幹嘛呢,手上的繃帶怎麽回事?”

結果變成,我坐在那張床上,聽龐弗雷夫人連連說了好幾次:“你應該早點兒來找我的!弄不好會留疤呢,哎喲,彈琴的手。”

晚上回到寢室,我把包裹拆開了,裏面是點心、伸縮耳、逃課糖之類亂七八糟的東西,最下面的是小型煙花棒——我點燃了一根,銀色的煙火頓時在黑暗中亮起來,和床頭螢火蟲的光、黑湖的波光一起流淌在房間裏,有點像一顆小星球的樣子。

我傻笑了一聲,想起我的繪本。

你要有屬於自己的一朵玫瑰,你知道它生活在某顆星球上,只要往那個方向一指,說我的玫瑰就在那裏,你就能感受到快樂。

我也偷偷溜出過霍格沃茨,烏姆裏奇的調查行動組成員有一半都是斯萊特林,斯萊特林裏面又有一半都討厭我,但是他們沒有一個人去跟烏姆裏奇匯報,大概是不想給學院扣分吧。

坐在對街店鋪的屋檐望著對角巷93號,我能看見亮整夜的燈光,喬治總會在賬本上寫來寫去,煩躁地揉著脖子,或是抿著嘴小心地安裝小零件,或是蹲在貨架邊上數數,或是靠在墻上——火紅色的頭發就小小地在墻上盛開一會兒。

我看他仰頭接弗雷德從二樓扔下來的東西;看他含著項鏈吊墜發呆;看他一下一下吹著額前的碎發;看他用嘴撕開包裝袋;看他托著下巴寫字;看他坐下時露出的一小截腳踝。

“丫頭,你到底在這兒幹嘛?”我身後傳來一個疲憊的女聲,“我守在這兒好幾天了,以為你想偷東西,結果你就每天坐在我家屋檐上發呆,你到底是幹什麽的?”

“看見對面的男孩子了嗎?”我指了指喬治,“那是我男朋友,我在偷看他。”

“啊……那兩個瘋小子。”疲憊的女聲嘆了口氣。

“很帥吧?”我洋洋得意。

“算了,不是小偷就好,長得漂漂亮亮腦子有問題……”那人把窗戶關上,不理我了。

(魔法把戲坊)

“阿嚏——弗雷德,我剛才好像看見段裏了。”

“拜托,老兄。你說了一百八十次這句話了,我覺得你得去睡會兒。”

“不用……膠水遞我一下,你覺得她去醫療翼了嗎?”

“你要是這麽戀戀不舍的,就回去看看。”

“她生我氣了,咱倆不應該當著她的面兒懷疑諾特和馬爾福。”

“不應該?”弗雷德把手裏的箱子扔在了地上,“她那點兒朋友就沒有一個好人,我敢打賭,他們背地裏罵咱倆的次數不少於尼可  勒梅的年紀!”

“我知道,但是不應該那麽跟她說,段裏就理解不了‘懷疑朋友’這個概念。”

“噢,我明白了,那你就跟她說你吃醋了唄,這樣她就理解的了了,小喬吉吃醋了——”

“幹你的活兒吧,弗雷德!”

(霍格沃茨圖書館)

沒有哪個年級的覆習比五年級更狂熱,每個人看起來都像是要把半個圖書館吃進腦子裏,我也不例外,捧著四頁的魔藥論文對比課本,想看看有沒有更好的例子來支撐論點——一只千紙鶴落在了桌子上。

我下意識地看了看桌對面的西奧多和德拉科,他們倆一個在默寫古代如尼文,一個在畫魔法史的時間表。

千紙鶴上畫著一個紮四只蠍尾辮的小姑娘,眼睛是兩個兇兇的倒半圓,我掀起了千紙鶴的翅膀,下面的落款是——可惡的韋斯萊。

我從座位沖到了窗邊,努力地撐著身子往外探。只有禁林的幾只鳥飛起來,初春的風靜靜地從我身邊淌過,我對著空蕩蕩的天和湖發呆,最後懈怠地倚回墻上。

“怎麽啦?”德拉科輕聲問,明媚的陽光照得他瞇起了眼。

“沒什麽。”我把未展開的千紙鶴收進了衣服口袋裏。

我自認在O.W.L的第一周裏表現還不錯,其實第二周也還行,就連魔藥考試裏的緩和劑我都熬出來了,不過因為在考場內歡呼扣去了兩分,只拿到了E。

天文學考試出了點岔子,那個晚上,我剛畫出金星的位置,就聽見塔樓下一片嘈雜,烏姆裏奇帶著一隊人浩浩蕩蕩地去了海格的小屋,我不想耽誤行星觀測,很快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但我在畫到火星的時候聽見有人說:“那老巫婆,她要趕海格走,她越來越瘋了。”

“沒聽說嗎,她還像吸血蟲似的叮住每個人的信,不知道在查什麽……”

“同學們!肅靜,請專註自己的試題!”考官清了清嗓子。

最後一場魔法史考試,我竭力不去想有多少內容是我和安舍一起看過的,把答題速度放得飛快——耳邊忽然又傳來了呼吸聲,眼前閃過一陣黑暗,羽毛筆猛地戳破了試卷。

莫名的恐懼像只冰涼的舌頭舔舐著我,強烈的不安彌漫開來,墨水暈開一大片,我本能地排斥這些沒來由的情緒,捂住了耳朵。

一滴水落在那灘墨水上。

滴答,滴答……我詫異地碰了碰自己的眼睛,我在哭。困惑地擡頭,發現哈利抱著頭從凳子上摔下來,就像碰到了什麽讓他痛苦萬分的東西,考場內爆發出一聲夾雜著憤怒和恐慌的尖叫。

一名教授架起了哈利,大聲喊他的名字。

“你怎麽啦?”另一名教授拍了拍我的肩膀,表情很緊張。我認出那是幫忙監考的斯普勞特教授。

我張了張嘴,想跟她說我沒事,但發出的卻是一聲啜泣。很奇怪,我覺得那個感到痛苦和不甘的人不是我,可事實就是我在哭。

“是題太難了嗎?”斯普勞特教授皺起了眉頭。

“不是!”我的眼淚突然止住了,轉而覺得生氣,她居然懷疑我不會做這種小兒科的題目。

斯普勞特教授不再問我問題了,摟著我的肩膀讓我離開了座位。我還想再解釋一下我真的沒事,但她的手就跟副鉗子似的,無視我的抗議,半推半拉地把我帶出了教室,目的地還是醫療翼。

“波比,你這兒有沒有毯子,這小姑娘身上涼得厲害。”

“噢,波莫娜。有,當然有,在那兒——我馬上就過來。”龐弗雷夫人正急匆匆地安置哈利。

“你們聽我說……”沒人聽我說,斯普勞特教授用毯子裹住我,然後伸出粗糙的拇指用力抹掉了我臉上的眼淚。

“別哭啊,孩子,”她憂傷地說,“看了真叫人心碎。”

接下來龐弗雷夫人要我在床上坐好,回答她的問題。

“你的頭會經常疼嗎?”

我看了看已經獲準離開的哈利,搖了搖頭。

“早晨醒得很早?”龐弗雷夫人舔舔指頭,翻了一頁她的小本子。

我點點頭。

“情緒不穩定?”“聽見不存在的聲音?”“很容易哭嗎?”“記憶力差?”

“不。”我堅定地否認了最後一個問題,我毫不懷疑自己本來能在魔法史考試裏拿個O的。

等我終於能離開的時候,已經是二十分鐘以後了,哈利在門打開的瞬間攥住了我的胳膊,一把將我拽了出來:“你看見沒有?”

“看見什……”他沒等我說完,帶著我飛快地掠過轉角,一直走到二樓的一間教室,赫敏和羅恩已經等在裏面了。

“伏地魔抓住了小天狼星!”門關上了,哈利幾乎是吼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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