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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潘西借了個酣睡劑,醒來去禮堂吃早飯的時候整個人都很愉悅——直到潘西氣沖沖地走進來把一堆瓶瓶罐罐放在長桌上。

“怎麽了?”我看了看那些那些熟悉的罐子們有點心虛。

“怎麽了——如果不是因為我的睡帽掉進你床底下,你是打算集齊醫療翼的十一瓶魔藥召喚斯內普嗎?”

“哎呀,這麽多,龐弗雷夫人會傷心的。”米裏森坐在對面咯咯地笑了起來,我沒理她。

“它們……太苦了,而且,也不是那麽必要吧……”我伸手試圖把那些罐子挪離眾目睽睽的餐桌之上,潘西一把拍開了我的手。

“你是五歲小孩嗎,還因為怕苦不喝藥?我看你毛頭毛腦惹麻煩的時候可沒想過這麽多啊?”

“拜托,潘西……”給我留點面子吧,我在心裏祈禱著,屁股漸漸挪離了凳子。

“——我看看,哪一瓶是這次喝的?”潘西埋頭在那些罐子裏翻翻撿撿,我果斷從自己的位置竄向了格蘭芬多,“段裏!你躲到獅子那邊也沒用!”

逃跑沒用,但是真的很舒坦——我披著喬治的袍子吃掉第三塊松餅的時候這麽想。

“這是什麽會把食物變沒的小怪獸?”弗雷德忽然彈了我腦袋一下。

“別碰我!”我嚇了一跳,轉頭瞪了他一眼。

“怎麽,你還是個會咬人的品種?”弗雷德做了個害怕的表情,結果把自己逗笑了,“我聽你的同類說了,我們這位窮兇極惡的小姐連龐弗雷夫人的魔藥都不敢喝——哇,再努努力,小蛇,你馬上就能把醫療翼的繃帶用完變成木乃伊了。”

“那是拉文,他才是常年手腕纏繃帶!”我反駁道。

“誰?”喬治不知道從哪湊到了我耳邊(他剛剛說有事走開了),我又一次差點從凳子上跳起來,眼前的兩個韋斯萊微笑著對視了一眼,似乎對我的反應很滿意,“吃飽了?”

“沒有。”我條件反射地覺得不能順著喬治的話說。

“我等你。”他悠哉哉地在我旁邊坐下了,一只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自己眼前的杯子,另一只手背在身後。

“你背後拿的什麽?”我還是沒忍住多了一句嘴。

“你的藥。”喬治眨了眨眼,我聞言把剛才罩在腦袋上的袍子一掀拔腿就要跑,弗雷德早有準備地揪住了我的後領,喬治緊接著半哄半騙地讓我坐了回去,用無名指敲了敲了敲瓶身上端五分之一的位置,“就喝到這兒。”

“不,到這兒。”我則指著瓶口下面一點點的位置。

“別討價還價。”喬治的手指開始往下滑,我趕緊抓住了他。

“六分之一——”我妥協了一點點。

“沒問題,喝吧,我幫你看著。”

我雙手把那瓶魔藥從喬治手裏捧起來,放到嘴邊,又看了看他——他擡起眉毛眨了一下眼,做了個“繼續”的手勢。

原來每次受傷,外婆都會給我準備薄荷餅幹和茶,還會給我講故事哄我睡覺。

——喬治怎麽還沒讓我停下?我放下了瓶子,魔藥只剩三分之二了:“喬治韋斯萊!”

“真棒真棒真棒,”喬治笑嘻嘻地躲開我的拳頭拍了拍我的腦袋,就好像我是只很好哄的笨蛋小狗,“嘗嘗這個,我們的新發明——怎麽樣?”

“好吃。”我嚼了嚼他遞過來的餅幹。弗雷德說我想吃要趁早,因為接下來他們要往裏面放點有趣的小玩意兒——希望我永遠都不會有幸知道那是什麽。

“嘿,段裏,你的魔咒課筆記能不能借我一下!”羅恩從弗雷德身後探出腦袋焦急地沖我揮了揮手。

“我沒有筆記,魔咒課要什麽筆記?”多挨幾次打就都記住了,但是我沒說出來。

“算了,我去課上找納威借。”羅恩失望地離開了長桌,我叫著等等我也從凳子上站起來,喬治從我懷裏拿出來那瓶我本想偷偷拿去扔掉的藥才放我離開。

“你倆為什麽不跟赫敏借?”走廊上,我忽然想起來我甚至沒在長桌上看見赫敏,羅恩和哈利的表情很快變得怪異起來了。

“她的貓吃了我的斑斑!”羅恩說這話的時候顯得非常憤怒,“而弗雷德和喬治居然還說它整天除了吃就是睡,忽然一命嗚呼對它來說更好,他們倆簡直就是惡魔——斑斑還咬過高爾呢!你還給它起過一個中國名字,王德發,我到現在還記得……”

要不是羅恩顯得特別難過,我差點笑了出來,但又很快想起了剛開學的列車上——那時候我簡直是最幸福的人,對即將發生的一切毫不知情,充滿期待。

“喬治很溫柔啊。”我說。

“溫柔,他?”羅恩忽然用不可名狀的表情看著我,“他還說你可愛呢……真是瘋了……”我瞇起了眼睛,哈利趕緊快走兩步把羅恩推走了。

下午有一場格蘭芬多對拉文克勞的比賽,我如約去魔藥課教室找了斯內普,魔藥課教室在幽暗的地下,球場的嘈雜在這裏一點都聽不到。這一次斯內普丟給我的不是堆到天花板上的資料,而又是一個坩堝:“下節課我們會需要用到黑兔的心臟。”說完就繼續為手底下的論文揮灑鮮紅的墨水兒了,仿佛我不存在似的。

我站在教室門口沒有動,斯內普終於擡眼看了我一眼:“要我把剛才的話寫下來給你標上音標嗎?”我邁開了步子,坐在那個坩堝面前,空氣中旖旎著悶而難聞的味道,坩堝裏面的兔子只有一只,肯定不是真的教學需要,我伸手摸了摸那只皮毛黑得發亮的小兔,它愉快地蹭了蹭我的手指。

“我看了你的決鬥,能力不足,小聰明有餘,”斯內普教授甕聲甕氣地說,“讓人禁不住想,到底是從誰那繼承下來的——”

這昏暗的房間似乎沒見過光,兔子翹著尾巴,鼻翼快速翕動著,它在記我的味道。斯內普判了很久的論文,上半身幾乎都趴在講臺上了,猛地他頓住,仍然保持著那個姿勢,慢慢擡頭,黑而小的瞳孔從那頭油膩膩的黑發下面對準我。

暗沈的光線模糊了他的輪廓,他似乎隨時可能和黑暗融為一體。

“至於上次的荒唐話,我可以當你是嚇破了膽導致神智不清,得了——你不用看著那小東西發愁,事實上,和解剖青蛙的流程沒什麽不同……”我的左手像不堪他的盯視似的,顫抖地拿起魔杖,貼到了黑兔的脖子上,兔子貼過去給自己的脖子解癢,“但是我得提醒你一句,兔子的臟器位置和人類非常相像。”

我的手又放下了。

“盧克伍德小姐,看來你並不像自己所想象的那樣堅韌能幹,我奉勸你,對自己保持清醒的認知,並且現在,從明顯是一扇門的位置離開我的教室……”

這次我把魔杖移到了黑兔耳朵的靜脈上,連著念了一個切割咒和風咒,它軟趴趴地倒在了那口坩堝裏,斯內普的話止住了——沒錯,這不是教學需要,只是為了讓我知難而退。

“靜脈註入空氣引發血栓性死亡……教授,我能做得更好更幹凈,”我回看了斯內普的眼睛,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這間教室的冷空氣中發出輕輕的回響,“別不要我。”

那天魔藥課教室的門打開的很早,斯內普註視我良久,沒說什麽,再次率先離開了魔藥教室。

他的袍子邊兒剛從門口消失,我再也忍不住了,跑到教室後面的石盆邊嘔吐起來,水龍頭嘩啦啦地往外噴水,浸濕我手指上的繃帶條。我也不知道自己想洗凈什麽,我希望裏面的水能淹沒這間教室,淹沒那只兔子,淹沒那口坩堝……

為什麽暗紅色的線糾纏不清,為什麽墻壁昏暗不透風,為什麽這條路好像沒有盡頭?

我沒來由地想起我曾問海格的“你願意為巴克比克做到什麽程度”。那你呢,段裏?你能做到什麽程度?你能走到哪一步?

走出魔藥課教室看見安舍那張不快的臉之後,我就知道下午的對決是哪個學院贏了。

“你怎麽也不出來?”她看見我臉色才緩和了一點兒,“我真受不了,我們學院的人都覺得輸一場比賽沒什麽,我大概是拉文克勞裏除了球隊唯一會真情實感為比賽擔心的人了!我還跟我爸媽大吵了一架,倒黴透了,我們今天去廚房吧,我有好多話要跟你說……你怎麽了?”

“我們去廚房吧。”我拉過了她的手,她抱怨著太涼,但也沒松開。

(霍格沃茲廚房)

“斯內普幹嘛讓你做這麽惡心的事,你幹嘛非得找他做你的教父,你可以……”她說到這兒喘息了一下。

“因為盧西塔更惡心,你了解那種感覺嗎,一個執著想殺你的人在床頭櫃裏塞滿了你的照片?”

“斯內普到底為什麽這麽恨你,你媽媽不是他的好朋友嗎?”

“或許就是因為我媽媽是他的朋友……而我長得不像她,性子也不像她,卻更像那個毀掉她的人。”

“這又不是你的錯!”安舍狠狠地收緊了擠果醬的那只手,濃郁的藍莓味瞬間飄滿了廚房,“你外公,他為什麽什麽都沒為你準備,他就沒想過你該怎麽辦?”

“他說他愛我,轉頭就送了我一把刀子……”我發著呆,安舍忽然朝我撲了過來,在我口袋裏亂翻一氣,“找什麽?”

“你的□□!”我撩起裙子從綁在腿側的細繩中抽出它遞給安舍,“太誇張了吧……”

“吃癟太多次,你也會無所不用其極地警惕的。”我自嘲地說,但她沒理會我,抓著刀柄掰了兩下。

“我打不開,是不是被施過咒?”

“沒有啊,我還給羅恩用過……”等等,禁林裏我遞給羅恩刀子的時候已經先把刀刃甩出來了,我記得盧西塔也拿過我的刀子,但他把自己的冥想盆和□□一起寄回來了,還在信裏說似乎無法使用……難道是瓦爾托給它施了什麽保護咒?

“別想了,你轉一下它我看看。”安舍把它推進我手裏,我聽話地用拇指和食指抓住卡扣做了一個簡單的環切,“再來一次,別收刃。”

“這有什麽意思啊……”我咕噥著又做了一遍,安舍抓住了我的手腕。

“有字,刀刃末端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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