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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車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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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車難題

“怎麽打開?”德拉科冷冷地、懶洋洋地問,這會兒雨已經停了。

“呃?”海格剛才情緒飽滿地介紹了他的保護神奇動物課,這會兒顯然沒反應過來。

“我們怎麽打開課本?”德拉科不耐煩地又問了一遍,其實我已經打開了西奧多的課本,不過我並不打算告訴德拉科。

“你們——你們誰也沒能打開課本?”海格看起來非常失望,拿起赫敏正準備咬人的課本,用他寬厚的手掌摸了摸那本書的書脊,“看……要撫摸它們一下。”

“哦,我們大家多傻啊!”德拉科伸出兩根手指輕蔑地在書脊上劃了一下,他的書也隨之安靜下來,“應該撫摸它們的呀!我們為什麽就沒有猜到呢!”

“我……我認為它們挺好玩兒的。”海格可能真的很在乎這節課,他沒對德拉科發脾氣,甚至看起來非常不安。

“沒錯,好玩極了!真是有趣,給我們的課本想要扯斷我們的手!”德拉科並沒打算停止發難,我知道他在記一年級進禁林的仇,海格垂頭喪氣地去找這節課的神奇動物了,“天哪,這學校算是完蛋了,那個笨蛋也來教課,我爸爸聽說了準會發心臟病——”

“閉嘴,馬爾福!”哈利喝止道,說完這句話他還往我這兒瞟了一眼。我別開目光,全神貫註地看西奧多的課本,關我什麽事。

“小心點兒,波特!你後面有個攝魂怪——”德拉科帶著高爾他們發出嗚嗚嗚的怪聲,我真希望他安靜一點,但他偏偏就要引人註意。

“哦哦哦哦哦哦!”格蘭芬多的拉文德布朗指著圍場對面尖叫起來。

海格帶著十幾只鷹頭馬身有翼獸朝這裏邊跑邊吼:“那邊!快走!”那些鷹頭馬身有翼獸有馬的身體,後腿和尾巴,老鷹的前腿,翅膀和腦袋。一身漂亮的、閃爍的皮毛,從羽毛過渡到毛發,每一頭的顏色都不一樣:暴風雨一般的灰色、古質的青銅色、粉紅的花斑色、晶瑩閃爍的紅棕色——有點像待在陰影處的喬治,和墨一般的黑色。

“記住,關於鷹頭馬身有翼獸,你們首先需要知道的是它們都很驕傲,千萬不要去羞辱它們,不然可能會送命的。你們得先朝它鞠躬,如果它朝你鞠躬,你就可以摸它,如果它沒有鞠躬,你就趕緊離開它,那些爪子是會傷人的。”海格晃著手裏的鏈子,把它們栓在了柵欄上,我就站在柵欄邊兒,看著那些漂亮的生物不悅地擺動身體試圖掙脫鐵鏈。

這麽不可一世有什麽用?

我想起德拉科的話,自嘲地笑了笑,還不是被人吼著趕過來,用鐵鏈栓在柵欄上展覽?

“好了——段裏,你願意先來嗎?”海格忽然滿懷期待地轉向我,我往周圍看了看,剛才和我一起站在柵欄邊兒上的好多同學都退了幾尺遠了。

“抱歉,教授,我不願意。”我才不要在眾目睽睽下做這種好笑的表演,我忽然有一個大膽的想法,我要把它們的鏈子全部解開,看看它們還願不願意友好地待在一群七嘴八舌的學生們中間——當然,我不會這麽做的,除非我想海格跟我全完蛋。

“噢,盧克伍德也會害怕呢?都小心點兒,如果段裏不願意朝你鞠躬,千萬別靠近她!她會傷人的,哎呀呀——好可怕!”身後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我懶得去搭理他,不用猜也知道那是一個想討好德拉科的學生,現在我和德拉科鬧掰正是他們表忠心的好時機。

緊接著後面傳來一聲悶響,一直站在柵欄邊上的哈利回頭看了看,又轉回來對海格說:“我來吧。”

他走向了那只灰色的鷹頭馬身有翼獸,事情很順利,那只叫巴克比克的大家夥挺喜歡他,甚至讓他騎著飛了一圈兒,我無端想到,如果他在飛行途中掉進黑湖裏該怎麽辦——但他好端端地回來了。

剛才表現出畏懼的學生們這時都紛紛願意接觸那些鷹頭馬身有翼獸了,我依然留在柵欄邊上,看著羅恩跟赫敏選中了紅棕色的那一頭,德拉科跟克拉布、高爾選了巴克比克,這個幼稚的家夥,他只是不想被哈利比下去。

德拉科頗為優雅地對著巴克比克鞠了一躬,盡管仍具有俯視和不情願的意味,巴克比克也沖他回鞠了一躬,德拉科興奮地拍了拍它的嘴巴,他喜歡它,就像他當時喜歡那條小龍那樣:“這很容易嘛——我早就知道會是這樣,既然波特都能做到……我敢說你一點兒也不危險,是不是?是不是,你這醜陋的大野獸……”

巴克比克飛快地刨了一下地面,鋼一般的利爪閃電似的朝德拉科揮了過去,他發出一聲尖叫,蜷著身子倒在了草地上。

海格飛快地朝他沖過去,我跟在他後面,對巴克比克施了一個力松勁洩,海格緊接著把項圈套在巴克比克脖子上,它才沒有繼續去咬德拉科。

“它要殺了我!”獻血染紅了德拉科的袍子,很多都濺在草地上。

“你不會死的!”海格的臉色變得非常蒼白,“誰來幫幫我——得送他到醫療翼去——”

我蹲下來想拿開德拉科的手,他抗拒地躲開,用力捂著自己的一只胳膊,血從他的指縫裏蔓延開。沒辦法,我的治療咒一向很差,我最終不耐煩地撥開他——一道很深很長的傷口,幾乎貫穿小臂,但似乎只是皮肉傷,沒碰到骨頭:“沒事,直接把他抱起來就行。”

海格不費吹灰之力地把德拉科抱了起來,好像德拉科就只是一只小貓一樣。赫敏跑去打開了大門,潘西,克拉布和高爾全都緊張地跟著海格跑上了山坡,西奧多回頭看著我:“你來嗎?”

“不去。”我跟其他同學一道慢悠悠地走著。

“他剛才揍了那個沖你起哄的男孩兒……你倆總不可能一直這麽僵下去。”

“這話你留著跟他說,是他先刁難我的。從一年級我們就說過這個問題,他就是抱著自己那一套道理不肯對格蘭芬多改觀。”

“……你還覺得是學院不和的問題?”西奧多無奈地笑了一下,我疑惑地看著他,“段裏,你是真傻還是假傻?”

“你們說!海格得被開除吧?”米裏森,和我們同院的一個女孩兒擠過來問,西奧多馬上加快腳步換了個位置,好讓我挨著她。

“我不知道,米裏森。”我說,她也沒指望我,繼續擠到另一撥人裏去了。

“巴克比克會死的,馬爾福家族不會放過它。”她走後,西奧多冷不丁說了這麽一句。

“你怎麽知道?我看德拉科挺喜歡它的,他就喜歡這種神秘古怪的生物。”

“那也是在它傷害他之前。”

“……西奧多,你在指桑罵槐嗎?”我停下來看著他。

“那倒沒有,你又不是鷹頭馬身有翼獸。”西奧多笑了笑,繼續和同學們一起朝前走了。我站在原地,忽然有一種感覺,就算我停下來無法再前進,他們也還是會一直朝前走下去的。

“段裏!”一道影子從空中飛過來降落在地上,喬治前額的碎發濕漉漉地貼在額頭上,喘著粗氣朝我跑過來。

“我都說了她沒事!不然那個諾特早做反應了!”弗雷德緊跟著把掃帚扔在地上,也朝我走過來。

“怎麽弄得這麽多血?”喬治看看我,不知道是不是應該伸手碰我,我才註意到自己的白襯衫的前襟和袖子上都沾著一片血漬,尤其是胳膊的位置,大概是我把德拉科上半身擡起來的時候弄的。

“不是我的血,是德拉科的。”我把袖子拉上去給他們看。

“哦,你捅他了?”弗雷德聽起來很期待這種事發生。

“是啊。”我面不改色地看著弗雷德,語氣平淡,他的笑意消失了兩秒鐘。

“小騙子!”兩秒後弗雷德嚷嚷著把拳頭鉆在我腦袋頂上,我推著他的胳膊,不知道喬治是怎麽和他說的,畢竟這個人之前還讓我離他弟弟遠點兒。“別這麽看著我,喬治告訴我了,所以你們現在是在戀愛——”

“不是。”我不知道我為什麽這麽說,或許是不想聽弗雷德調侃的語氣,或許是因為我不安。

“啊,太讓我傷心了,”喬治聞言低著腦袋,我後悔地想死,整個人應激一樣地待在原地不知道該怎麽辦,“我還以為我們已經在一起了,至少今天早晨吻你的時候我還非常肯定。”

“我……”喉嚨哽住了,我忽然很想哭。我為什麽這麽簡單的情緒都處理不好?我為什麽就總能搞砸一切?我為什麽讓所有美好的東西都離我而去?我為什麽除了逃避什麽都學不會?

“那我只好開始重新追你了,直到你同意為止,段裏?”喬治接著眨眨眼俯身側頭看著我,臉上根本就沒有他說的傷心的表情。

我撲過去抱住了他,把腦袋埋在他懷裏,抓緊他的衣服,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喬治楞了兩秒,略顯生硬地拍著我的背。

“兄弟,我說她真的很怪……”“噓!”

等我們走回城堡的時候,我抽出魔杖給每個人的衣服都施了個清理一新,因為雙胞胎是從訓練中溜出來的,沒帶他們的魔杖。

盡管弗雷德一直在講冷笑話試圖逗我開心,氣氛還是微妙而尷尬,謝天謝地,奧利弗伍德出現在了我們的視野裏:“弗雷德喬治!你倆跑哪去了,我們要跟斯萊特林打比賽,必須時刻保持狀態——斯萊特林!”

伍德看見我瞪大了眼睛,就像見了鬼一樣。

“你們沒有告訴她我們的戰術吧!”

“冷靜點,輪不到我上場的。”

“什麽輪不到?你們隊的蒙塔上午魔藥課弄傷了手,你不是追球手?弗林特沒跟你說?”伍德的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我的胃仿佛也做了同樣的動作。弗林特想跟我說也說不了,他的掃帚還沒找回來,我現在到處躲著他走。“搞什麽,你到現在都不知道,你們隊到底在搞什麽鬼?”

想想吧,弗林特,盧西塔,德拉科,我——那會是多麽齊心協力的一支隊伍啊。

“加油啊,小蛇,我們可不會給你放水的。”“別緊張,別讓自己受傷就行。”喬治拍了拍我,伍德並沒註意到他的這一動作,一邊管喬治叫弗雷德一邊把我轟出了球場。

我心煩意亂,最終決定去找鄧布利多教授問問魔法部有沒有發現一把掃帚,感謝梅林,他正在辦公室裏喝茶。

“下午好,教授。”

“噢,段裏,我正也想見你呢——魔法部給你寄來了一些東西在這兒,請原諒,密室事件之後我們得對接觸過食死徒的物件保持警惕。”

“我明白,”我充滿感激地看著那把掃帚,“我可以現在拿走它們嗎?”

“沒問題——但在那之前,我想和你談談你上學期魔法史考卷的事,喝杯茶嗎?”

“謝謝您。”我接過茶杯,但沒真的喝,我可不敢再讓鄧布利多給我倒茶。

“在最後一題——你所知的近代巫師屆的最偉大人物中,你填了蓋勒特格林德沃,是嗎?”鄧布利多不會因為我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寫他而生氣的,我猜,他更多是好奇,畢竟不是所有巫師都會把一個臭名昭著的黑巫師填進“最偉大人物”的答題框裏。

“是的,”我說,“這是不被允許的嗎?”

“啊,這和霍格沃茨沒有關系,純粹是一個老頭子想要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如果你願意的話。”魔法茶壺顫顫巍巍地飛過來準備續茶,我接住了它,暫時取代了它的工作。

“他是個夢想家,”我倒完茶放開了魔法茶壺,斟酌著詞句,“放肆,堅定,自信,強大,不顧一切,充滿個人魅力。而且,我不覺得打破巫師保密法有什麽不對,我至今也不明白,是什麽人在我沒出生的那幾年裏定下了這麽多條規矩,還能讓所有人都去遵循它。”

“你覺得自己能建立更好的?”

“我不知道,我總覺得自己和周圍人的想法不同,但我又害怕傷害他們。我清楚自己想要什麽……我外婆總說我有道無術,其實我不是沒有方法,我只是害怕我愛的人恨我,我太猶豫太悲觀,所以很羨慕格林德沃——當然,我不認為他所有行為都是對的,但是我會被這樣的人吸引。”話畢,我終於鼓起勇氣去看鄧布利多的眼睛了,讓我吃驚的是,那個眼神居然如此沈重,盡管我不知道那是什麽,它還是深深擊中了我的心。

“在我看來,如果一個領導者該具有什麽,那該是野心和博愛。盡管你不願承認自己性格中好的那一部分……你害怕對它負責任,但它是存在的,盡管還是模糊地‘不要傷人’的意識。”

“教授,在你看來,如果堅定自己的立場勢必要發生爭鬥,那還應該繼續嗎?”

“孩子,我也問你,如果你面前有一個巫師在禁止咒語的列車軌道上練習魔咒,列車滿員,你會不會為救那個違規的巫師掀翻列車?”

“不會。”這不是電車難題嗎?我不知道鄧布利多葫蘆裏賣什麽藥。

“那麽,如果違規的巫師有五十個,列車裏只有一人,你會為救那些違規的巫師而掀翻列車嗎?”

“不會。”

“若列車還是滿員,違規巫師是你所愛的人,你會為了救他,掀翻列車嗎?”

“……”

“要知道,最讓你痛苦的可能往往不是你的敵人,而是你的朋友。爭鬥不是必要的,可如果你所相信的立場是正確的,堅持它吧。”

“謝謝您,教授。”

我離開了,帶著由鄧布利多檢查過的、遺留在火災現場的那些完好的物件回到了寢室。

關於最後那道列車難題的答案,我清晰無比——如果那個站在車軌上的違規巫師是我所愛的人,會的……我會摧毀整架列車,無論用什麽方法,無論付出什麽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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