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望著想要抽出手指, 指尖突然傳來一陣刺痛，疼得額頭的汗珠冒了出來，手臂漸漸酸麻，全身的血似乎要抽離出來, 曉夏緊蹙著眉頭忍著, 慢慢笑了。

狄野在吸吮她的血, 他有意識，他還活著。

他吸了很久才松開，曉夏的手指發白發皺，整條手臂都沒了知覺, 她用力甩著喊一聲大毛問道：“時間差不多了吧？不能總在溫泉水裏泡著吧？”

大毛笑道：“我老爸是千年老妖，泡不壞, 水裏暖和，就呆著吧。”

曉夏哦一聲坐在池邊的石頭上看著狄野，煞白的唇添了幾絲紅色，曉夏覺得很有成就感, 舔著嘴唇笑笑，肚子裏咕嚕嚕響了起來。

有泡面的香味兒飄了過來，大毛喊聲曉夏吃飯，跑過去一看：“哇，這麽豐盛。”

折疊小桌打開, 上面三桶泡面三片培根三個煎雞蛋還有一碟酸黃瓜，小茸搖頭：“住在山上不是方便食品就是壓縮食品，很快就吃膩了, 夏天還能挖點野菜采點野果解饞，現在是冬天，本來想安頓好老爸到山腳下老鄉家買點兒豆芽幹豆角什麽的，大雪一封山，就難說了。湊合吃吧。”

曉夏伸手捧起一桶泡面，笑說道：“反正我覺得很美味，不會吃膩的。”

小茸笑笑，看到她的手，笑容凝滯看向大毛，大毛用眼神兒表示看到了，笑嘻嘻端起自己面前的泡面，歡快說道：“開吃。”

三個人風卷殘雲，很快吃了個精光，吃飽了各自忙碌，大毛收拾垃圾，小茸整理用品，曉夏去溫泉邊守著狄野。

默默守著，不知什麽時候睡了過去，醒來的時候躺在帳篷中的睡袋裏，聽到外面大毛和小茸在低低說話。

大毛有些興奮：“我就知道可以，我們兩個和小妖一樣，都是老爸的孩子，老爸會吸我們的血，我們兩個總算也有點兒用。”

小茸嗯了一聲：“可是我想不通，老爸為什麽也會吸曉夏的血？老爸怎麽會沒有意識到小妖有危險？而且小妖有危險之前，他就昏迷了，為什麽？如果我沒有猜錯，這一切應該和曉夏有關。”

大毛笑道：“別瞎猜了，跟曉夏有什麽關系，是那個書妖厲害，老爸碰上對手了。”

小茸嗤了一聲：“就你這腦子，怎麽會是老爸的孩子？”

“我這腦子怎麽了，挺好的啊，就你那麽愛操心，小心變老。”大毛得意說道。

“要能早些變老就好了，荻花脫落下來，我把兩顆都給老爸，只要能讓老爸醒過來……”小茸哽了一下說不下去了。

大毛連忙安慰她：“沒事的，老爸這不還有一口氣嗎？我們兩個和曉夏輪流給他餵血，再有溫泉滋補著，會醒過來的。老爸是誰啊？千年的老妖，十四年前能活過來，這次也能活過來。”

小茸吸一下鼻子：“除了十四年前那次風波，這麽多年一直太平，總覺得老爸遇上曉夏不是什麽好事。”

大毛嘆口氣：“可是你想想啊，老爸之前對什麽都冷淡，有了曉夏後，愛笑了，很快樂，有時候還跟我們開玩笑。就算是一劫，對老爸也是好事。”

曉夏閉著眼，對啊，狄野為什麽會吸我的血？他和小妖的劫難跟我有關系嗎？心裏有些難過，難過一陣又釋然，無論如何，我不會後悔遇見他，我相信他也不會後悔。

突然想起狄野說的那個死局，依然是那句話，死局怕什麽，只要我們活著。

長長伸個懶腰啊了一聲笑說道：“睡得好香。大毛，幾點了？”大毛在外面笑著喊道：“醒了？早上六點鐘。”

“才六點嗎？”曉夏奇怪道，“晚上六點吧？”

“初七了。”小茸言簡意賅。

曉夏驚跳起來，從帳篷內探出頭：“初七？初七該上班了，我沒有請假，這深山裏沒信號吧？”

小茸看著曉夏搖頭：“我覺得吧，請不請假都一樣，工作估計是保不住了。”

曉夏黯然，大毛連忙笑道：“別著急，在路上打電話的時候就拜托了虹姐，她會給你請假，會關照你的家人，也會去醫院探望覃奇，在他腦瘤手術的時候守護他。虹姐讓你一切都放心，安心陪著我老爸。”

曉夏想著吳虹爽朗的笑容，振奮起精神鉆出帳篷去看狄野，嘴唇恢覆了血色，拿起他的手臂一根根掰著手指看，沒有被泡起任何褶皺，輕笑著對他說道：“妖就是妖，人這樣泡上一天一夜，皮膚早皺成燈籠皮了。”

再往下看，關鍵部位穿了一條泳褲，曉夏噗一下笑了出來，大毛撓著頭過來了：“我和小茸總想過來瞧瞧，又怕老爸尷尬，這樣好多了。”曉夏點頭：“這主意確實不錯。”

大毛指指溫泉：“曉夏，想洗澡嗎？這溫泉水是活水，很舒服的，你可以和老爸共浴。”曉夏刷一下紅了臉，認真想了想：“我還真想洗個澡。”

大毛趕緊回避，曉夏跳進溫泉中抱了抱狄野，他的肌膚上沒有沾水，結實柔韌幹燥，靠在他胸口停留一會兒，低低說道：“你有潔癖，先給你洗。”

老爸老媽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嬌女兒，偶爾就跟京劇票友玩票似的，照顧一會兒弟弟，主要是為了樂趣。可狄野高而沈，曉夏笨拙得手忙腳亂，害狄野喝了好幾口水，捂著臉從手指縫裏看著他笑：“好在你睡著，什麽也不知道。”

多希望他能擡手阻止她：“趙曉夏，笨手笨腳的，住手。”皺一下眉頭也好啊，可他依然沈睡著，面容沈靜得象一尊雕像，曉夏捧著他臉親一下他的額頭，低低說道：“多久才能醒來呢？”

泡了會兒溫泉神清氣爽和大毛小茸吃早餐，吃飽了笑笑：“大毛小茸，我有話要說。”

兩個人看著她，一幅等待指示的模樣。曉夏又笑：“早上你們兩個的話，我聽到了，小妖喜歡我的血，狄野也愛吸我的血，很奇怪，我也不清楚為什麽。我覺得小茸說的對，這一切很可能與我有關，可是現在不是尋求答案的時候，狄野這個樣子，我只想讓他盡快醒過來。”

大毛連忙說道：“說的對，等老爸醒過來問清楚就是，不用胡亂猜測。”小茸坦然看著曉夏：“確實只是我的猜測，做不得準，不過既然提起來了，我想問你一句話，如果是因為你，等我老爸醒過來，你會離開嗎？”

曉夏鄭重點頭：“只要對他好，我會離開。”

大毛為難看著二人：“現在說這些沒用，我出山洞看看，打些野味給你們吃。”

大毛離開後，兩個女孩子低頭不說話，都有些尷尬。曉夏率先打破沈默：“目前，我們必須同心協力。”

小茸點頭：“好的，同心協力。”

三個人輪流給狄野餵血，小茸負責日常起居，大毛隔三差五到山下采買，曉夏把大毛帶上山的書報雜志讀給狄野聽，與他共浴陪他說話，有時候覺得他總泡在溫泉中也許不舒適，就在睡前把他拖上岸，與他睡一個睡袋。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大毛下山回來，進了山洞笑道：“向陽的山坡上樹葉出嫩芽了。”

曉夏楞了楞，春天來了嗎？

拔腳就往外跑，她每天早起第一件事，就是把裝著血泥的花盆放在山洞外的向陽處，春天來了，小妖發芽了嗎？

血泥在陽光下依然黑沈沈的，曉夏失望得閉了眼，默然一會兒對著花盆笑道：“小妖，你是不是需要喝血？”

說著話扯開手指上的包紮，熟練得擠出幾滴血，滴在血泥中：“小妖，你要努力。”

一下午守著花盆，看得眼都花了，太陽落山的時候，依然是烏沈沈的一團。

抱著小妖進去坐在溫泉邊看著狄野：“是我太心急了，對不起。”低頭親了一下花盆：“小妖，你慢慢來。”

夜裏夢見了狄野，隔著一層霧沖著她笑，他昏迷後第一次夢到他，舍不得從夢中醒來，也許是意念也許真的是夢，夢境一直持續到次日早晨。

聽到大毛和小茸在外面低低說話，曉夏笑著醒了過來，鉆出帳篷沖到溫泉邊看著狄野笑：“終於知道想我了嗎？”

平靜無波的溫泉水突然漾了一下，水面上蕩起微微的波紋，曉夏揉了揉眼睛，一定是眼花了。

抱起花盆來到山洞外，清晨的陽光灑在肩上，帶來微微的暖意，把花盆放在陽光最燦爛的一塊大石頭上，曉夏笑著低頭看過去，笑容凝滯在臉上，烏沈沈的泥裏赫然多了一點綠，尖尖的細細的水嫩嫩的。

曉夏啊一聲大叫起來，尖叫聲驚動了大毛和小茸，端著獵/槍沖了出來，曉夏指著花盆對二人大喊道：“快過來看，小妖，是小妖回來了。”

大毛和小茸圍攏過來，曉夏卻一把推開大毛，瘋了一般沖進山洞，來到溫泉邊定定看著水下的狄野。

小妖回來了，你會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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