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夏望著他：“我知道這個要求很過分, 我看了一下時間，已經十二點了，你送我回家好不好？虹姐會擔心的。”

狄野身子往後撤了撤：“大毛給她發過微信了，你今晚就安心住在這兒。”

曉夏搖頭, 狄野板著臉：“席書文的魂魄還在後街飄蕩, 你敢出去嗎？”

她哆嗦了一下, 狄野手撫上她肩頭：“今天晚上聽我的，乖乖睡在這兒，明天是周末不用上班，睡飽了再回去。”

曉夏嘆口氣：“那你呢？”

“我就在外面。”狄野站起身, 曉夏依然緊攥著他的手，仰臉望著他, 不說話也不放手。

狄野抽一下手，曉夏攥得更緊，吸一下鼻子說道：“你既然不是普通人，做過的事說過的話, 是不是偶爾會忘掉？”

狄野搖搖頭：“我的記性特別好。”

曉夏看著他有些絕望，想給你找個理由都不行，你跟我表白又後悔了，我該討厭你或者恨你，可是我管不住自己越來越喜歡你。

狄野終於抽出手說道：“睡吧。”

曉夏搖頭：“睡不著。”

如果有他在身邊, 聞著他身上令人心安的青草香，我肯定能睡著，曉夏心想。

她可憐巴巴的, 如果我陪著她，她就不會害怕。

狄野緊抿了唇看一眼曉夏，轉身出了臥室。

曉夏翻來覆去很久才睡著，卻沒有想到吊死鬼席書文，也沒有做夢，睡得很安寧。

醒來的時候聽到樓下傳來大毛招呼顧客的聲音，看一眼時間已經十點多了，揉著眼睛爬起來，那株荻草光禿禿立在床邊，曉夏手撫一下笑道：“你還挺可愛的，是因為你我才沒有做夢，也沒有害怕嗎？”

荻草安靜呆著，跟別的植物沒有兩樣，曉夏端詳半天：“我知道了，你只有夜裏才能說話，是不是？”

荻草依然沒有動靜，曉夏站起身打個哈欠，聽到嘎得一聲，原來是荻草掰彎了一根小枝條，掰成了一個對勾的模樣，曉夏撫著對勾笑說：“真聰明。”荻草輕輕顫動起來，好象在得意得笑。

曉夏笑了一會兒，伸個懶腰進了洗手間，架子上放著換洗的衣服，裏衣外衣，連內衣內褲都有，能看出都是新的。曉夏漲紅著臉洗了澡換了衣服，很意外都特別合身，歪著頭想，大毛買的吧，大毛就是細心。

朝樓頂方向看了看，想到席書文躺在那兒，縮一下肩膀慢吞吞下樓，怕看到狄野又盼著看到狄野，一擡頭大毛微笑的臉出現在眼前：“還好嗎？”

曉夏想問狄野呢，話到嘴邊改成：“這衣服……”

大毛笑看著她：“很好看，我老爸給買的。”

“他人呢？”曉夏吸一口氣，竭力裝成順口這麽一問的樣子。

大毛嘆口氣：“剛走，趕飛機去了，去峨眉山。”

又去請那個道士？為席書文招魂？曉夏想著夢裏的情景發楞，大毛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餓不餓？”

小茸遞過來一份三明治一杯咖啡，曉夏找個座位剛吃幾口，徐盼弟進來了，進門就問：“狄野呢？”大毛笑道：“出趟遠門。”

徐盼弟嘆口氣坐下了：“書文昨天晚上非要回書店去一趟，說是拿一本書，我讓他白天再去，他說找狄野陪著，可是等到天亮也不見回來，打手機關機，剛剛去書店裏找，也不見人。奇怪了，也就隔了一夜，書架上蒙了一層厚厚的灰，好象幾個月沒人住過似的。我這心裏七上八下的，不會出什麽事兒吧？”

大毛笑道：“不會，怎麽會呢？盼盼姐不是要和席老板結婚了嗎？這日子都定了，能出什麽事？”

小茸大白眼橫了過來，大毛呀一聲捂了嘴，徐盼弟吃吃得笑：“你怎麽知道的？我可誰也沒說過，還處於保密狀態。”

大毛不知所措，曉夏在旁邊笑道：“席老板說的呀，他一大早興高采烈過來宣布了好消息，他說要出趟門，過幾天就回來，估計要給盼盼姐一個大大的驚喜。”

徐盼弟笑得合不攏嘴，氣氛輕松下來，小茸籲一口氣，盯著曉夏琢磨，她是傻呢？還是心理素質超強呢？別的人見到妖啊鬼啊，總會驚慌害怕逃離，她卻跟沒事人似的。

曉夏看她盯著自己，沖她笑笑，埋頭接著啃三明治，就聽耳邊有人問道：“你怎麽在這兒？”曉夏一擡頭，覃奇正盯著她：“早餐？你昨天晚上不會是……”曉夏有些不知所措，心裏暗自恨自己，為什麽不能隨口編個謊話？

小茸走了過來：“這位顧客要點什麽？”覃奇不理她，只盯著曉夏：“說話啊，昨天晚上你住在這兒了？”

徐盼弟聞聽也狐疑看了過來，看一眼曉夏驚訝道：“PARDA？你一個小白領怎麽買得起？對了，早上我看到狄野拎一個PRADA的袋子，就商場剛開門那會兒，原來是給你買的。”

覃奇沈了臉，小茸冷冷說道：“昨晚我帶著她到三裏屯泡吧去了，回來晚了就沒有回去，睡在我們家客房。”

覃奇臉色好轉了些，徐盼弟哦一聲：“曉夏你也是的，倒是說句話呀，一聲不吭，感覺心虛似的。”小茸冷笑著看看她又看看覃奇：“我就奇了怪了，她昨晚睡在那兒，穿什麽牌子的衣服，關你們屁事，喝咖啡就坐著去，不喝的話，慢走不送。”

徐盼弟和覃奇有些尷尬，曉夏端著盤子站了起來：“我上樓吃去。”

覃奇看著曉夏背影，臉色又陰沈下來，徐盼弟聽著噔噔噔的腳步聲：“這是上三樓去了。”

小茸回了吧臺，低聲對大毛說道：“瞧瞧徐盼弟這德性，不想管席書文的事了。”大毛搖頭：“老爸身邊每出現一個女孩子，她就嫉妒得發瘋，這麽多年養成習慣了，又不是壞人，你也別總是嗆她。”小茸哼一聲：“席書文真可憐，不過是她退而求其次的結果。”

大毛搖頭：“唉，朱砂痣與明月光，老爸是盼盼姐的明月光，盼盼姐還是席老板的明月光呢，席老板願意。”小茸拍他一下：“又看張愛玲了？”大毛揉著腦袋：“我就愛看個言情啊，女性作家作品啊，怎麽辦？”

小茸笑笑：“好事啊，女孩子都喜歡你啊。”大毛高興得笑，小茸又說：“都把你當男閨蜜。”大毛苦著臉：“我不要做男閨蜜，我要做她們的白馬王子。”小茸指指覃奇：“先別說話，聽聽他說什麽。”

二人屏息靜氣凝神傾聽，覃奇和徐盼弟說話的聲音傳了過來，覃奇說道：“不可能，書文要離開北京，一定會告訴我，給他打電話了嗎？”徐盼弟搖頭：“打了，關機，這個人不知道故弄什麽玄虛呢。”

說著話笑笑：“是這樣，我們兩個打算春節回老家結婚，書文他誰也不告訴，估計是想要給我個驚喜。“覃奇看她一眼：“以書文的個性，他會害怕你擔心，不會偷偷離開制造驚喜。他什麽時候不見的？你又是怎麽知道他出了遠門？詳細告訴我。”

聽徐盼弟說到是曉夏說的，覃奇默然，她明顯是在給大毛打圓場。那麽，她知道多少？

覃奇琢磨著問徐盼弟：“這家店的老板呢？”徐盼弟笑道：“巧了，也出遠門去了。”

因為外婆的心結，覃奇一直關註咖啡店，露絲的死關琳的死，那家書畫店老板離奇失蹤，他越來越懷疑，總覺得這家店暗藏著見不得人的秘密，而狄野，比想象中還要覆雜。

想著看向樓上，上樓吃早餐，當自己家了嗎？

曉夏上樓慢吞吞吃完早點，起身走向那株荻草，歪頭看著他：“這會兒正暖和，我覺得，你得上樓曬曬太陽。”

說著話搬起花盆往樓頂上挪，挪進溫室放在原地，偷眼看向席書文的屍體，他青白的臉色變得紅潤，微閉著眼靜靜躺著，跟睡著了一樣，圍繞著他的那一碗碗水清澈透明，在陽光照射下一滴也不減少，滿滿的似乎要溢出來。

曉夏彈一下荻草：“原來這神水是你出產的。”

荻桿微顫，曉夏托腮看著他笑：“我跟你說說悄悄話，你能保密嗎？”

哢擦一聲，荻草又折一個對勾，曉夏笑道：“再折下去，你就要殘了，還是滿枝頭綴著荻花好看。”

荻草使勁努了努桿，努出了一朵小小的荻花，曉夏輕撫著荻花：“我喜歡狄野，非常非常喜歡，不管他是鬼是魔是妖還是穿越來的，我都喜歡。他跟我表白後又後悔了，我該討厭他的，至少也要疏遠他，可我還是喜歡。昨天晚上我裝睡，他說的話我都聽到了，他大敵當前，我決定忘了不愉快的事，盡最大努力給他幫忙，實在幫不上忙，就陪著他關心他。”

曉夏說著話瞇著眼睛笑了：“昨天晚上他把你搬進來後，我特別困特別想睡，可我不停翻身，盡可能不讓自己睡著，就為了做這個決定，做出決定以後就輕松多了。”

長籲一口氣，低下頭親了一下小荻花，手中的小荻花滋得一聲，花茸飛舞，過電一樣炸成了一個圓圓的毛球，然後嗶啵嗶啵一聲聲響，小小的荻花綻滿了枝頭。

曉夏啊一聲驚喜看著他：“荻花這麽快又長出來了，你真棒。”

荻草盡力擡著身子，顆顆荻花朝著曉夏，好象在說，再吻我再吻我，再吻我荻花就會長大。

作者有話要說： 備註：荻草被吻的感想：一，原來我是個男的。二，曉夏的初吻給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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