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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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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一會兒,青辰卻是沒有聽到回話。

她斜靠在床頭,呼吸有些急促,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衣帶上,無奈地勾了勾嘴角,“老師若不願意,那我便喊管家吧……”

很快,屋門緩緩被推開了。

明亮的光線自門縫灑進來,鋪了一地。

那個人渾身落了陽光,看不清臉龐。進屋後,他轉身合上了門,就那麽站了一會兒。

“老師,這邊。”

片刻後,他沈默地走過來。

因為腦袋很沈,青辰依舊靠在床頭,單薄的身子有些發軟,提不起勁,帷帳後依稀可見纖薄的腰線。

她指了指頸側的系帶,“不知怎的系了個死結,解不開了。老師幫幫我吧,靠近點才好解。”

系帶在床內側的方向,他得站在她身邊,身子前傾,雙手越過她的身子才能夠的到。

見他遲遲不動手,青辰喘著氣看著他,“酒已經要浸濕裏衣了,老師。”

他眨了眨睫毛,這才彎下身,低下頭,伸手去為她解衣帶。

“謝謝。”她對著他的耳朵,輕聲道。

這個姿勢,讓兩人的臉離得很近,鼻尖幾乎都要貼上了。

宋越的氣息拂到她的臉上,輕緩而溫熱,是屬於他身上獨有的氣息。酒氣在體內翻騰,青辰的心本來就跳得快,這下子,是越發快了。

她微微吸了口氣,怕心跳聲被他聽見。

宋越看起來卻沒有什麽反應,專註於解衣帶,臉上沒什麽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緒。

“老師,這個衣帶,熟悉嗎。”青辰看著他完美的側臉,忽然道,“你解過的。還記得嗎,顧少恒行冠禮的那天。”

輕輕吐了口氣,她繼續說:“我試探你,看你知不知道我的身份,你不肯解,只說,天冷,別鬧。還記得嗎?”

……

窗子透進來白色的光線,斜斜地落在他身上。她的話沒有得到回應,就像是花瓣落地沒有聲響,只有時光不覆的傷感。

他沒有回答,只纖長的手指替她解開了衣帶,然後便擡起頭,後退了一步。

見他想要轉身離開,青辰拉住了他的寬袖,“等等……老師要去哪兒?這屋裏不夠大嗎?容不下我們兩個人?”

他似乎頓了一下,站住了,卻是仍然沒有說話。

青辰很快褪去了外袍,露出單薄的棉衣。她扣住他的手臂,用力將他一下拉回來,然後摟住了他的身體。

宋越一怔,喉結微動。那張俊逸的臉龐上光影晃動,仍然深刻,令人沈淪。

青辰抱著他,在他耳畔輕聲道:“這個身體,熟悉嗎?老師,你抱過的……”

宋越閉上了眼,只覺懷中的人纖薄瘦削,柔軟得仿佛隨時要散開。他不由,微微收緊了懷抱。

少頃,他又睜開了眼,從床上抓起管家備好的新袍,披到她身後。

青辰卻是搖搖頭,推開他,扯掉身後的衣服,“老師還是跟以前一樣,這麽會關心人。不過,穿衣服急什麽呢。”

“……別受涼了。”他終於開口說了話,一雙薄唇泛著淡淡的紅色。光潤玉顏。

“不會受涼的。”她說著,自他身側握住了他的手。

依舊是記憶中的觸感,骨節纖長、指尖微涼,他第一次教她寫字的時候,這只手也是這樣的。

青辰吸了口氣,捉住他的手指,讓他以指尖碰了碰自己的唇,“還有這雙唇,熟悉嗎,老師?你吻過的。”

他的眉頭輕輕一蹙,凝重地看著她。

“你吻過的。”她也一瞬不瞬地回望他,“雪亭裏,醫館裏,馬車裏,秋千上,床榻上……老師都沒有忘吧?”

屋內靜靜的。

青辰只覺得,好像有一種什麽東西,在心裏滴滴,答答。

宋越慢慢抽回了手,低頭看著她,“……叫我進來,就是要說這些?”

就是這些?

青辰忽然笑了,揉了揉眉骨,然後抓起新的袍服穿上,系好了衣帶,“有點醉了,衣帶是真解不開啊。你也看到了……”

他剛想開口說什麽,她卻是又道:“你以為我留你,抱你是什麽意思啊,想念,回憶?不是。什麽也不是,一點也沒有那種意思。快兩年了,我跟你之間,早就沒那種意思了,老師懂的吧,可千萬別誤會了。”

“沒有誤會。”靜默片刻,他開了口,“我知道。我也一樣。”

他的聲音清冷清冷的,“我也一樣”幾個字,尤其冰涼徹骨。

“那就好。”青辰瞬間有些僵硬,隨即不太自然地微微一笑,“一樣就好。”

她不是應該早就明白的嗎。他讓她去雲南,又不讓她回來,除了是這個原因,還有哪個原因。

在進來這個屋裏前,她心中原本還殘存著一個想法,是不是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麽,是不是誰對他做了什麽,他才忽然變了。如今看來,什麽也不是,他疏遠她,趕她走,不是別的什麽原因,只是“跟她一樣”的——早就沒有那種意思了。

所以,原本想問的一些話,也就不必再問了。

青辰站了起來,理了理袍子,吸了口氣,“我換好了,你換吧。老師應該不用我幫忙吧?學生便先出去了。”

“自己能走嗎?”

“能啊。如何不能。”她笑笑,勉強走成一條直線,“這一點酒,醉不了人的。先走了啊。”

“嗯。”

他淡淡應了聲,然後便走到床邊,開始脫身上被酒澆濕的衣服。沒有回頭。

青辰好不容易走到門口,沒敢看他的背影,出門後就很快就關了上門。

她沒有再回宴廳,只托管家帶了句話給趙其然,就徑自出了大門。作為今日的主角,這樣是有些失禮的,但是胸口真的很堵啊,頭也很疼,眼淚也很想往下掉,就顧不上那些了。

再不走,她可能就要在眾人面前露出此生最狼狽的一面了。

京城的夏天有些悶熱。

無風。

讓人感到窒息。

遵旨休息了兩天,青辰就回朝了。

作為新上任的戶部侍郎,她有很多事情要忙。光是認識部裏的各人、熟悉政務文獻,掌握全國的稅賦錢糧情況,核對各省賬簿等等,就得花很多功夫。

而她最先想要做的,是把袁松等人著的《袁氏農書》刊印下發各省,以供各省借鑒經驗,提高糧食畝產。

總之,新的環境,新的職位,她又得適應一段時間,有很多事要忙。

忙,就顧不上想其他的事。

她覺得挺好。

雖然有的時候並不是這樣。

這日,青辰底下的人抱來些公文,說是內閣才票擬的文書,要他們戶部執行。青辰看了一眼,其中一份正是要他們盡快指導各省提高畝產的。票擬上的字,是宋越的字。

“沈大人不愧是宋閣老的學生,大人跟閣老想到一塊兒去了。”

青辰微微一笑,算是回答了。

青辰這手下是個明白人,這半個月來與她合作也很愉快,又道:“有了內閣票擬,下面執行起來,也就沒人敢怠慢了。大人推行此策,勢必會更順利。”

言辭裏面頗有幾分羨慕之意。

青辰是新上任的官員,雖說是正三品的戶部侍郎,但到底年紀輕,也算不上有什麽背景。這滿朝上下皇親國戚不少,不乏目中無人之人,碰到像青辰這樣的新人,有人難免會有懈怠或是故意違抗試探的想法。

這樣就會影響政策的施行,會耽誤今年的第二季稻子播種。

但如果有內閣的票擬支持,那就另當別論了。

青辰不置可否,只道:“你先下去吧。我這還要先看一會兒賬冊。”

“是,大人。”

京城的夏天很熱。

青辰袍子裏的棉衣已經換成了薄紗,但仍是熱得很。窗外的樹上,知了一直鳴個不停,讓人有些心煩意亂。

她的手邊得擱著一塊帕子,用來擦汗的,否則手上的汗滴下來,難免要打濕賬冊。

不過幸好,她用的是玉筆,筆桿握著涼涼的,多少能夠舒緩一些。

這筆是當初宋越送她的。還記得他當初囑咐她,只能用此筆寫字,沒想到,這一寫就是兩年多。用了兩年多,她也早已習慣了這支筆,玉制的筆桿別人握來覺得沈,她卻覺得正好。

那會到懷柔看堤的時候,它差點丟了,後來又被徐斯臨下河找回來了,就是筆桿上留下了一道淡淡的劃痕。

思緒有些飄散,青辰抱怨了一下這熱天和知了,繼續埋頭於賬冊。

這時,卻是有兩人進了堂裏來。

她擡頭一看,是戶部尚書和……宋越。

“沈大人。”戶部尚書道,“方才我在跟宋閣老說山東省夏糧食欠收的事,閣老想看看山東的賬冊,你將賬冊先交予閣老吧。”

青辰在看的,就是山東省的賬冊。

山東去年欠收,是因為去年鬧了幾次災,今年夏糧卻是又報欠,她有些疑問所以正在查閱。沒想到宋越也關心這個……

“是。”青辰應罷,隨即將面前攤開的賬冊合上,雙手遞到宋越面前,“閣老。”

宋越的臉上沒什麽表情,掃了一眼她擺在桌面上的筆記,“你也在看?”

“是。”

“看出什麽了?”

戶部尚書見師生二人似有互相探討的意思,便道:“我還有些事,二位大人不妨慢慢說吧。閣老,我便先去了。”

“嗯。”

屋裏只剩下兩人。

青辰接著方才的話題,道:“山東今年夏糧又報欠,卻又沒什麽大災。下官才開始看,還沒看出什麽問題。閣老見諒。”

宋越點了點頭,隨手翻了一下手中的冊子,然後目光不經意一掃,看到了青辰筆架上的玉筆。

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她的心忽地猛跳了一下,“用這筆習慣了,其他的拎起來都覺得有些輕,字寫不好……沒有什麽特別的意思。您別誤會。”

“舊了……”他薄唇微掀,“我讓人再拿一支給你。”

“不必了!”青辰很快道,“只是沒在意故而沒換而已。今日得老師提醒,學生記得了,會換了的。我自己可以買。”

“……”他似乎想說點什麽,嘴唇張了一下,還是沒有說,轉過身欲走。

到了門口,他又停下來,“這種筆,知道去哪兒買嗎?”

青辰看著他的背影,勾了勾嘴角,“不知道。不過我不打算用這種筆了。只到集市上挑一支貴的就是。”

“……嗯。”

他淡淡應了聲,去了。

青辰靜靜站了一會兒,才慢慢坐回椅子上。

看著那支玉筆,她只覺得鼻頭好像微微有些發酸。

不忍心舍棄的東西,偏偏要自己說出舍棄的話,原來,是這樣的滋味。

青辰回京快一個月了,京城今年的夏天也慢慢進入了尾聲。

這一日逢休沐,她在府裏陪著老爹納涼,下人來報,有客人來了。

到了正堂見到來人,青辰楞了一下,半晌才回過神來。

徐斯臨。

徐斯臨穿了身長袍,兩年不見,那張年輕的臉依然俊逸,眉眼間的桀驁不羈少了幾分,多了幾分成熟。

他見了青辰就笑,一雙牙齒白白的,“你回朝前,我正好到山東出外派,昨天才回來。好久不見。”

青辰點點頭,“好久不見。”

他歪著頭,瞇著眼看她,笑意晏晏,“可有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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