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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已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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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事。”他邊專註地解著爆竹,邊道:“很快就好。”

看著那串炸得飛快的爆竹,青辰上前去勸阻,“你快放下啊,別傷了自己。”

他卻是一下背身躲開,“別動!你站遠點。”

“徐斯臨!”

“很快就好了。”他顧著手上的動作,沒看她。

小貓十月在他懷裏驚慌地亂動。

嘣!

忽然間,最後幾節爆竹一下全炸了。

他剛解開繩子,十月就一躍而下,而那串爆竹他還沒來得及丟出去。紅色的紙碎和煙塵瞬間迸發而出,飄落四散得滿天全是。

他本能地往後仰了一下,發出控制不住的低喊聲,“唔!”

青辰被這一場景驚呆了。她沖過去看他的情況,只見他弓著身子,皺眉捂著自己的右手,薄唇緊抿著。猩紅的血自他手腕處滑下,滴到了雪地上。

鮮艷如紅梅。

青辰心裏狠狠一揪,手忙腳亂地扶著他回到宋府門前,上了馬車,到了最近的醫館。

“大夫,大夫,開門!開門!”

醫館的大夫還沈浸在闔家團圓的喜慶中,被青辰猛烈的敲門聲嚇了一大跳,外衣都沒披就來開了門。

徐斯臨仍然捂著手指,任青辰攙扶著進屋。他轉頭看了她一眼,她的臉上滿是擔憂,淡淡春山般的眉蹙著。他好像沒有從這個角度這麽近地看過她。

大夫領他們到桌前,很快為徐斯臨診治。

燭光下,他的右手血淋淋的,小指處最為嚴重,好像是半截指甲沒了。青辰心裏滿是內疚,都不敢細看就別過了頭。

大夫用熱水浸濕了布巾,為徐斯臨擦拭傷口,他疼得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

青辰忍不住看向他,只見毛皮圍領上臉龐依然俊朗,燭光漫過了他高挺的鼻梁,細密的睫毛微微眨著。

“很疼嗎?”她緊張地問。

徐斯臨擡起頭看了她一眼,半晌沒有回答。

他一直都是逞強的性子,就算是疼也會強裝不疼,可眼下看到她那麽擔心自己,他忽然覺得這種被關心的感覺好像也不錯。

這些日子以來,他跟她都沒有什麽接觸的機會。自從她升職以後,他就很少能看見她了,更別說是獨處。他只能偶爾遠遠地看她,從別人的口中得知她的消息。她的一點點消息都能引起他無限的遐思,心中好像總是亂的,有什麽想不通,也放不下,一夜夜常是翻來覆去,很久才入眠。

這些日子見不到她了,沒有了新鮮的記憶,與她相處的回憶就愈發清晰起來。他的心裏就像是有種說不清的空虛,亟需這些回憶來填補。

回憶,是從最初的無聊去戲弄她,到與她當堂互策發現他們政見有分歧,再到酒館爭執知道她對自己的出身有看法,然後是她當堂解衣自證清白,他們一起策馬闖了城門,他為她跳河而她擁住他給他取暖,一起像孩子一樣地打雪仗……

這些情景都被他細細回味了很多遍,時間、地點、陽光、清風、喜、怒、哀、樂……每一個細節都被追溯得清清楚楚。

這麽一回想,就總覺得他們之間發生了很多事,多得超出了普通人之間會發生的。可多想幾遍,就覺得好像也不是那麽多,反反覆覆的,也就這麽幾件罷了。

其中的一件——她到底是男人還是女人,也被他拎出來又審問了自己。審問到最後,他似乎只能得到一句話——他喜歡她,不因為她是男人還是女人,只因為她就是她。

如果這世上不分男女,也許很多事情就會簡單許多。

“徐斯臨……”青辰看他沈默不語,以為他是疼得不想說話,正想道歉,便見他忽然重重地點了下頭。“疼,疼死了啊。”

她一時也不知道怎麽辦,只好擡起頭,以袖子給他擦了擦額角的汗,“對不起……”

徐斯臨微微一楞,繼而嘴角偷偷地勾了一下。她幫他擦汗……她的袖裏還傳來一陣香味。他輕輕嗅了一下,真好聞啊。

這一招果然好用。

得了甜頭,徐斯臨繼續裝可憐,以沒受傷的手拉著她的衣袖道:“青辰,我的手……我的手殘了,寫不了字了,今日開始我就變成一個殘缺的人了。這後半生,我怕是不能繼續做官了,也沒有姑娘會嫁給我了。”

她看著他,又看了看大夫,眉頭愈發緊鎖。方才她看他的手,雖然是血淋淋的,但心下並沒有想得那麽嚴重。他這麽說,她的心一下就變得沈重了起來。難道是傷到了骨頭……

他要是自此殘了,她拿什麽來還他?

她只怕窮自己一生,都陪不了首輔徐延一個完整的兒子,一個他已經為他鋪好了錦繡前程,卻因她而斷指無法踏上仕途的兒子。

這種相欠卻無法償還的感覺,仿佛是永遠也等不到天明的黑暗,讓人感到窒息且蒼白無力……

便在這時,大夫出聲道:“公子,您的手只是皮肉之傷,並未傷筋動骨,只十天半個月就能痊愈了。”

“不可能。”徐斯臨立刻道。

“……”青辰聽著,眨了眨眼,片刻後才舒適重負地舒了口氣。

“大夫你肯定是診錯了,明明如此疼,怎麽可能只是皮肉之傷。你再好好看看,看看是不是斷了。”說著,他趁她沒註意,悄悄瞪了那大夫一眼。

“哦,哦!”大夫楞了一下,卻是沒反應過來是什麽意思。他行醫這麽久,還沒見過這麽想斷手指頭的。

青辰松了口氣,去幫大夫換了熱水,還給徐斯臨倒了一杯擱到桌前,“渴嗎?喝點水吧。”

他搖搖頭,一雙黑眸幽直地望著她,然後很自然地拉住她擱下杯後的手腕,“青辰,啊,真的很疼。啊……”

“我知道……”她知道傷勢沒有他裝得那麽嚴重,但她知道他是疼的,便有些不忍心抽回自己的手。

這個人老是這樣,有事的時候就裝作沒事的樣子,沒什麽事的時候又裝作有事的樣子,無賴得這麽理直氣壯。

“如果我真的殘了,沒有姑娘肯嫁給我了,怎麽辦?你心不心疼我?”他眨著眼睛問。

青辰看著他,沒有說話。如果是這樣的話,她應該會愧疚一輩子吧。

她應該會一輩子都在想,這件事情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錯的。是不是從她明知道自己女扮男裝,此生已很難嫁娶,卻還是答應到宋府過年開始。

“公子,您的手真的並無大礙,就是小指少了半截指甲,過一陣就會長出來了。”大夫是個耿直的人,大約是看不下他明目張膽地騙取同情。

“我知道了!你、你不要說話!”他轉過臉來,對著青辰又是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握著她的手熱熱的,“疼。”

像個孩子一樣。

她看著他,有點無奈,半晌後輕輕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忍一忍。我去給你再倒點熱水。”

“不要走。剛才你倒的我還沒喝……”

……

次日一早,青辰便帶著父親和十月,從宋府搬回了自己的小屋。

徐斯臨的受傷讓她心裏滋味覆雜,一時不知該如何跟宋越說,又怕他擔心自己,於是比原計劃提前離開了。宋越沒有追問,也沒有留她,只是把她和父親送到了門口,吩咐了車夫送他們。

雖然徐斯臨受的不是什麽重傷,但還是讓她想了一個晚上。

一方面,她無法忽視他對他的好。這些日子以來,他為她闖了城門,為她跳了河,甚至是為了她的一只貓傷了手。可另一方面,他是徐延的兒子。他自出生開始,所有的錦衣玉食都是徐延貪墨國帑、壓榨百姓得來的,而他終有一天也會繼承這一切。

再加上,她在現代還有一段難忘的記憶。她父親的過早離世,也是因為一個像他一樣的官二代。失去了父親後的家是多麽清苦,母親是多麽勞累,還在上初中的她是多麽孤獨,那種貫穿著她整個青春的滋味,讓人很難忘記。

年很快就過完了。

青辰回到朝中當值,一大早就到了翰林院,而徐斯臨還躺在屋裏的床上。

雖然只是受了點小傷,但在母親顧氏的堅持下,徐延還是替他告了幾天假。

前幾天才回來時,顧氏和徐延就一直追問他受傷的原因,他只隨便撒了個小謊就帶過去了,只字不提青辰。

今日一早上值前,徐延又過來,說是已經想好了辦法,會盡快促成他與英國公府的聯姻。徐斯臨聽了就又很不高興。

且不說那蘇妙儀他喜不喜歡,搶同窗媳婦這種事,本來就很不仗義,他打心裏排斥。況且顧少恒還是青辰的好友。不論從哪個角度想,這件婚事要是成了,他跟青辰就徹底沒希望了。

他無論如何也不會讓它成的!

還躺在病床上,徐斯臨就又跟父親頂起來了,父子倆終是又不歡而散。

在徐延臨走前,徐斯臨一句“我是你的兒子還你的籌碼”話已經到了嘴邊,卻是礙於母親在場,沒有說出口。

父親總是按他自己的喜好給他安排前路,卻不知道他想要的真正是什麽。

……

與此同時,青辰被太子朱祤洛召到了東宮。

在慈慶宮殿外,她先遇到的人是王立順。

“沈大人好啊。”王立順品級低,先行了個禮,陰陽怪氣道,“正旦那日,聽說沈大人被太子召到了慈慶宮,還幫太子解決了個難題。此前倒是沒看出來,沈大人還有這一手拍馬的好本事。”

“王大人好。”對於這樣無謂的找茬,青辰並不想回答,提步便上了石階。

王立順卻是緊跟在她身後,鼻孔哼了一聲,“沈大人好足的官架子啊,才到東宮來沒幾天,便已是目中無人了。我勸你,不要得意的太早,說不定用不了多久,你就會後悔來到東宮的。”

青辰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那就試試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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