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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人生百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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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臻一路沈默的回了房, 又打開案情資料,火急火燎地分析。

林北欽隨她進去, 見她指尖顫抖著,卻把鍵盤敲得啪啪作響。

他按下電腦屏幕, 說:“休息。”

葉臻生了橫勁兒, 說:“不要!”

“就因為張浩強一句話, 就動了氣, 不值得。”他不冷不淡地說。

“不值得?”葉臻心頭更加堵,“他覺得女兒是他生的,警察和法律就奈何不了他嗎?”

她雙眼發紅,腮幫子氣得鼓起來, 色厲內荏。

他就像給貓順毛似的,緩聲說:“當然可以奈何得了他, 等案子結了,你可以把這件事寫到報告裏,法官看了後, 會依法處理的。”

“真的,”葉臻遲疑。

“當然, ”林北欽沈了臉色,“我是你師父,你不信我?”

葉臻慢慢冷靜, 說:“信,我當然信。”

她蹙眉,“我只是不敢相信, 這世上有這樣的父親。張浩強是一個,曹明也是一個……”

“今後你會遇到各種令人費解的案子,”林北欽說,“張浩強和曹明,不過是九牛一毛。難道你每遇一個,就要郁結一次?”

葉臻欲言又止,“難道我不能有正義感?”

林北欽輕笑,“不錯,”他眼神覆雜,靜默之後,說:“但有時候,置身事外,會更清醒。”

葉臻似懂非懂,“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有的警察會堅持偵查一個案子幾十年,難道不是因為心底執念?還是他不夠清醒?”

林北欽頓住,緩緩地收手,一時默然無語。

半晌後,他忽而輕笑,“葉臻,你將來會成為一個優秀的警探。”

葉臻楞住,眨眨眼睛,有些受寵若驚。

“早點休息吧。”林北欽起身,轉身出了房間。

……

次日,葉臻與林北欽準時到達警局,對張老四進行審訊。

在影視劇中,嫌疑人都會在最後時刻心生悔意,但張老四是個例外。

他伶仃一個坐在審訊室裏,嘴裏念念有詞,不知所雲。

林北欽和李宏推門進入,張老四的聲音驀地止住。葉臻也隨後進入,坐在了林北欽身後。

室內寂靜壓抑,林北欽雙手交疊,盯了張老四片刻,說:“張紹堂,為什麽要猥褻□□幼童?”

張老四擡起眼皮,渾黃的眼珠直勾勾地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林北欽翻出張欣陽的照片遞到他眼前,張老四的眼珠囫圇一轉。

“警方已經把她的屍體帶走了。”林北欽說。

張老四豁然擡頭,“為為什麽?為什麽要帶走?這樣就全廢了!”他驚怒不已。

“為什麽全廢了?”林北欽問。

張老四臉色灰白,臉上的褶皺微微顫抖著,“全廢了,全廢了,她被鬼附身了,她被鬼附身了!”

“怎麽會?”林北欽似信非信,“你給她喝了摻著朱砂的雞血。”

張老四搖頭,“不、不管用!給她喝了雞血也不管用,摻朱砂也不管用,她身上還是有鬼!我立了筷子,請了祖宗來看,筷子倒了!祖宗都治不了她身上的鬼!”

李宏一拍桌子,“張老四,你別給我東拉西扯的,什麽鬼?你為什麽要把你親孫女送給殺人兇手?”

張老四憤怒地瞪著他,“你懂什麽?那女的本來就不是什麽好東西!她就是個不吉祥的物件。何彩芹和我兒子的生辰八字本來就不吉利,兩人屬相又相克,生出來的就是鬼生子。我本來還以為沒問題,誰知道她就被鬼附身了,天天說胡話,天天高燒不退,天天昏睡,那不是被鬼纏著了是什麽?我給她破身,就能給她驅鬼,這是在救她!我在救她!”

李宏憤怒難遏,低吼道:“什麽迷信的玩意兒,這你都信?破身能驅鬼?你少裝瘋賣傻!”

張老四依舊神神道道的,念念有詞地嘀咕著:“我把她放到極陰之地,以陰克陰,她身上的鬼就會離身了……”

林北欽冷笑,“你奸汙親生孫女,以驅鬼之名害死了她,那你威脅其他幼童呢?也是給他們驅鬼?”

張老四頓住,極快地看他一眼,“那是辟邪……辟邪,給他們辟邪……”

審訊室內,只有張老四斷續起伏的聲音,低啞陰森,像黑夜深林裏遠處的鴉聲。

葉臻目瞪口呆,或是開了眼界。她設想過各種審訊的情況,嫌疑人會抵賴、會惱羞成怒、會懊悔……但沒想過張老四這樣的情況。

瘋瘋癲癲、神神鬼鬼的。

他要麽在裝傻,要麽就被是太過迷信。

審訊結束後,葉臻緊跟在林北欽身後,“教授,他是真迷信,還是以迷信為借口罪犯啊?”

林北欽說:“那又怎樣?他猥褻、□□、囚禁幼童的犯罪屬實,哪怕迷信又怎樣?照樣讓他判罪行。”

李宏緊接著說:“我看他就是在裝瘋賣傻,這樣的我見多了,說不定他還會做司法精神鑒定,裝個精神病什麽的。沒事兒,”他拍拍葉臻的肩膀,“不管因為什麽原因殺人,犯罪就是犯罪,不能逃脫法律制裁。”

葉臻頷首。

……

案情進入收尾階段,葉臻留在警局寫案情報告,抓緊整理各項物證。

殺人、囚禁幼童的現場物證覆雜、繁多,每一樣都沾著斑斑血跡,讓人不寒而栗。每一個物證,都能盡可能地還原案發的過程,讓血淋淋的場景歷歷在目,令人悲憤。

葉臻正在鑒定一張帶血的床單,忽然聽到啜泣聲。

她一楞,循聲看去,穆婂捧著一件血衣,淚眼朦朧。

“穆婂?”葉臻詫異,“你怎麽了?”

穆婂立即把東西放下,抽紙擦幹眼淚,說:“沒什麽,我就是覺得,那些小孩兒太可憐了……”

葉臻把血衣包裝好,說:“兇手抓到了,他們會瞑目的。”

穆婂點點頭,轉身去檢測從現場拓下來的痕跡,“兇手太殘忍了,簡直沒有任何良知。”

鄭小吏安撫地看她一眼,“你可別哭了,眼淚掉到物證上就不好辦了。”

穆婂勉強地笑了笑,“我就是一時沒控制好情緒嘛。”她深吸一口氣,靠近葉臻,說:“葉臻,你可別告訴林隊啊。”

葉臻一怔,“怎麽?”

穆婂抿唇,說:“林隊不太喜歡在破案時太過感性,萬一讓他知道我哭了,他會責備我的。”

葉臻本就沒什麽興趣和林北欽聊這樣的話題,她點點頭,說:“放心吧,我不會說的。”

穆婂感激地看她一眼,“謝謝。”

花了一整天整理好物證,臨到下班時,葉臻到院子裏散步。

沿著林蔭道走了幾步,便見路征也從辦公室出來。

兩人隨意走走停停,路征先開口:“要回宜城了?”

“嗯,”葉臻說,“案子已經差不多了,整理好物證和後續的問題,就該回去了。畢竟實驗室不能缺人。”

路征問:“還有什麽想去的地方嗎?有空我帶你去轉轉。”

“沒有,”葉臻搖頭,“就是想去買些特產給同事們。”

路征看了看時間,說:“我知道家特產店,就在附近,現在帶你去看看?”

“好。”葉臻欣然答應。

特產店離警局的確不遠,兩人選擇步行。

以往的蓉縣青山古樸,而如今發展變快,它如其他三四線城市一樣,霭霭的黃昏籠罩著鋼筋水泥。

兩人出警局的大門,突然間見一女人,從樹蔭後走出來。

葉臻有些驚詫,眼前的女人正是何彩芹。或許她已經等了很久,蒼白的臉布著汗水,薄薄的春衫都已濕透。

“表姑姑?”葉臻問,“你怎麽在這兒?”

何彩芹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死死地扣著雙手,齟齬著說:“葉臻,我是來找你和警察同志的。”

走近了,葉臻才發現她身上有傷。

何彩芹身份敏感,路征猶豫片刻,說:“到警局裏說。”

三人入了警局,何彩芹捧著葉臻給她倒的水,忽而哭出聲來。

“葉臻,我知道陽陽是被那個殺人犯害死的。”她扯出紙來按住眼睛,“你抓殺人犯就好了,你為什麽要抓我公公?”

葉臻蹙眉,“張老四也是幫兇……”

“他只是幫陽陽治病,”何彩芹按住胸口,“他也不是故意害死陽陽的。”

葉臻又震驚,又茫然,她艱澀地說:“警方已經掌握了證據,是張老四,將陽陽帶走,送到嫌疑人曹天磊手上的。”

何彩芹的唇角抽搐著,“對啊,就是曹天磊,你抓他就是了,為什麽要抓我公公?”

葉臻張了張嘴,竟說不出話來。

路征盯著她的傷口,沈默了一瞬,問:“何女士,如果你女兒是被張老四親手殺害的呢?”

“我……”何彩芹囁嚅著,“那……我或許會恨他……可畢竟我們是一家人。”

葉臻不敢相信,“這算什麽一家人?”

何彩芹精神有些恍惚,“你……你不知道……陽陽已經去世了,我、我不能讓這個家散了。你知不知道,如果我公公被抓了,張浩強就要和我離婚啊,離了婚我怎麽辦?我已經失去陽陽了,我不能再落得個家破人亡的下場啊!”

葉臻臉色陰沈,“你為什麽來找我?是為張老四求情嗎?”

難道她是被張浩強逼迫的?否則身上怎麽會有傷?

何彩芹沈重地點了點頭,“我是我女兒的母親,我選擇原諒,應該就沒多大問題了吧……”

“你選擇原諒?”葉臻咬牙,“殺女之恨也可以原諒?你當初那麽悲痛絕望地哀求警方找到兇手,你都忘了嗎?”

何彩芹布滿皺紋的眼睛陡然睜大,眼底充滿哀傷和掙紮,臉上的皮膚甚至也扭曲了。

“葉臻……殺人的是曹天磊啊……”她沙啞著聲音,說:“你不要讓我再家破人亡了……真正的兇手,是曹天磊啊!我們一家人要怎麽處理是我們自己的事,警察管得了家務事嗎?我總不能以後回了家,讓人家戳我脊梁骨,說我是個不孝的兒媳,竟然讓公公去坐牢,你讓我怎麽辦?”

她歇斯底裏地哭喊著:“你知道這幾天張家人是怎麽罵我的話?我本來就不容易了,以後我還能在他家擡得起頭嗎?如果我這一次原諒了他,讓他平安無事,今後他張家都會對我刮目相看,還不把我當恩人一樣供著?”

葉臻啞口無言,驚駭不已,好一會兒一個字說不出來。

在何彩芹的嗚咽聲中,葉臻緩緩地開口,說:“抱歉,你說的我辦不到,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為你找咨詢律師。”

何彩芹的抽泣聲戛然而止,面色灰敗。

作者有話要說: 《藏不住的秘密》的幾個案子,看了可能不會太開心。

案情中反應出的人性,也可能讓人心情不愉。

所以,大家做好心理準備。

下一案,或許會更覆雜一些。

雖人世百態,人心難測,世事有黑暗有醜陋,但總有葉臻和林北欽這樣,總是直面黑暗慘淡、甘為利刃城墻、追尋光明,至死不悔的人!

我也相信,人性本善,所以醜陋黑暗和罪惡,才會令人不齒,才會被利刃所斬,被城墻所阻,被光明所驅!

祝閱讀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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