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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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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3章

那人低眸看了她一眼, 眉眼含笑,卻沒有回答,右手轉過一道銀刃, 下一刻, 靠近他們的兩只蛇頭就被砍下。

他攬著招凝,腳下觸及豎立的船棧, 只一施力, 大船仿佛加持了萬鈞力量,瞬間由豎直轉橫, 船底重重撞向河面,硬生生震開河中禍亂的蛇頭, 同時向四周濺起大浪。

“別讓這畜生跑了!”大船數十丈之外傳來一聲爆呵。

彼時招凝正被那人安放在地面上,招凝半坐著,還仰頭看著他, 期待得到答案, 這聲爆呵強行拉去了招凝註意力,於是便看到一艘比他們船大了五倍的靈船從天際疾馳而來, 幾道流光從靈船沖來,目的便是這只暴躁的九頭蛇。

同時, 也讓招凝意識到, 這靈船便是方姳所說在入澤彎等待的霓光派的船。

招凝頓了頓, 沒有得到剛才答案的回應, 便換了一句話問道, “你是方恒嗎?”

面前人好像怔了須臾,轉而露出一絲笑意, 只問,“可有受傷?”

這般態度, 讓人覺得好似是默認,招凝看了他好一會兒,才無聲的搖搖頭。

周遭亂哄哄的,霓光派的人為了抓這只九頭蛇,法術沒有絲毫收斂,方圓半裏的水域都隨之影響,水勢忽而擡高忽而驟降,大船表面的陣法閃爍,像是隨時要崩塌。

梁毅好似看到了大好機會,上趕著幫助霓光派的人擎下這只九頭蛇。

梁玄狄從底倉搖搖晃晃跑出來,一瞧見這情況,眼眸一縮,僵在原地,“這從哪裏冒出來的怪物。”

正巧這時,梁玄海攀著船身,雙臂橫在船沿,脫力的掛著身體,在之前的九頭蛇的進攻中,為了保證自己不受傷,耗費了全部靈氣防禦,雖是達成了目的,但也被甩出了大船。

河上還有十來個人在大戰的浪湧中掙紮,梁玄海也顧忌不上了,瞧見前方有個影子便喊道,“餵,那個誰,拉我一把。”說著連擡頭的力氣都沒有了。

梁玄狄瞬而挑眉,倚著船樓欄桿靠近,故意變著聲音問道,“這出了什麽事,怎麽會有一頭三階巔峰的妖獸。”

“應該是霓光派的目標吧。”梁玄海喘著說,所有人都看見了霓光派靈船躥來的架勢,顯然是直奔著而來,況且這裏並不是九頭蛇貫來出沒的地方。

大概是霓光派為了抓捕這只九頭蛇,卻沒有輕易成功,被九頭蛇跑了,並從河底一路到了他們船下,於是,一場意外發生,梁家的船只被迫卷入其中。

這時,周遭又砰砰兩聲,是抓捕九頭蛇的霓光派中人,被摔在了船棧上。

梁玄海因此一激靈,便又說,“還楞著做什麽,快把我拉上去。”

梁玄狄已經走到他旁邊,詭笑道,“好啊,我拉你一把。”

他的聲音沒有再變化,這使得脫力擡不起頭的梁玄海驟然反應過來,可話還沒說出口,就見梁玄狄徑直打出一道靈光,梁玄海扒拉的部分船沿隨之破碎,梁玄海失力,仰身再次往下墜去。

“梁玄狄!”他憤而怒吼。

梁玄狄送了一記白眼給他,“拉你一把,呵,老子拉你去河裏再爽一把。”

他說著一甩手轉身,瞧見不遠處招凝和一陌生男子,眼睛凝視著這陌生男子,轉而一冷,不顧大船晃蕩,大步沖了過來,徑直打了一道靈光向他。

“你滾開,休要碰我妹妹。”

此時此刻,船上還能出現陌生人,在梁玄狄看來,必是霓光派的人,只看一眼梁毅那殷切的態度,不用說這批霓光派之人和他關系匪淺。

那人未動用法力,只是輕巧側身,靈光便偏了。

梁玄狄卻是趁此時刻,將招凝拉到了自己身邊,招凝轉到梁玄狄身後,眸子還在盯著那男子,直至此刻,朝陽升起,她才看清對方的模樣。

意外的,沒有黎明時那般令招凝心悸,他鳳眼狹長、眉宇凝著戾氣,低眸看人時更有幾分傲與漠視,不好相與,像是天潢貴胄般的人物,與她心中神仙的模糊影子大相徑庭。

對方站起身,身量比梁玄狄高了半個頭,明明連威壓都沒有外放,梁玄狄便感覺到一種窒息的壓迫。

只是對方神色並沒有變化,只平平淡淡的。

梁玄狄逞強著,試圖用高聲提起自己的氣勢,“我告訴你,有我在的一天,我妹妹就絕不會送給你們這種浪蕩修士。”

“……浪蕩修士?”對方似對他的描述產生了一絲興趣。

就在這時,剛才摔在梁家大船上的兩個霓光派弟子爬起身,卑微而畏懼地小跑道旁邊,頭也不敢擡的禮身,“前……前輩,都是晚輩們沒用,拖累了您。您看,要不直接啟程,這裏有長老就行。”

對方的目光在梁玄狄和招凝身上轉過,梁玄狄更是戒備非常,“你想做什麽?”

但他似乎並沒有再關註,直接身化流光消失在船上,霓光派的兩人汲汲皇皇地跟上。

招凝註視著那人離去,他的模樣在招凝腦海中重現,好似無法再與守護她的影子重疊了,所以,最開始僅僅只是錯覺嗎?

“不就是個築基,當真以為自己是什麽‘前輩’了。”梁玄狄冷哼了一聲。

招凝被這句話拉回神,她問道,“那人境界是築基後期嗎?”

“我連一絲威壓都感受不到,他離開又未駕雲,不是築基還是什麽。”

招凝經此一說,緩緩垂下眼眸,“原來他當真是方恒啊。”

“你說什麽?”梁玄狄一時沒聽懂招凝的呢喃之語,招凝搖搖頭,只看向天空方姳方向,梁玄狄思緒很快轉過來,“難道方姳就是想把你送給他?”

招凝沈默著。

梁玄狄哼了一聲,“讓她做夢去吧。就這麽一個築基的家夥罷了,既然我知道了,在安綏島大比前,我都不會讓他接觸到你。等安綏島大比結束,你且看看,這霓光派中,是你大哥我站得高,還是這家夥跑得遠!”

*

霓光派正殿,門派之主連帶著幾名長老幾乎是滾著從大殿高臺沖下來,毫無形象的跪在正殿中央一人面前。

“上使長生,上使仙福,上使親自蒞臨,小的們惶恐。”霓光派掌門修為不過元嬰中期,整個門派最高修為都未至元神,而今禹餘境上使這般傳說中的尊者突然蒞臨,還帶著兩個門派守古陵的弟子而來,怎麽著都感覺來者不善。

但他們卻不敢有半分抗拒,元神尊者,還是傳說上使,只一招就能將他們這苦苦經營千年的小門派抹去。

而正殿中央唯一站著的男子,鳳眼之中滿是傲與漠視,卻是在九頭蛇攻擊梁家大船時救下招凝的男子。

“本使在禹餘境,偶遇瑞錦宮主,聽聞,貴門派似是發現了從界外而來的人?”

事情還回到應溟與月之天尊在太霄神宮“小敘”,他們最後不知得到了怎樣的結果,只知月之天尊先行離去,整個太霄神宮中只有應溟一人,他在大殿中央靜立片刻,這才滿目冷漠地轉身離開。

誰知剛出太霄神宮的時候,見一元神匆匆而來。

“瑞錦宮主,怎的去而覆返。”

瑞錦宮主,羨洲平陽大澤飛霜仙宮宮主,本名洪瑞錦,元神一劫,飛霜仙宮是羨洲六大宗門之一,在平陽大澤勢力盛極,作為羨洲一方勢力,在禹餘境列有一席位,位於雲層三千裏,適才皓空天尊召集議事,也在其中。

洪瑞錦見應溟,禮身招呼,“遇見應溟上使當真是好極,適才回到宗門,手下長老來匯報,說平陽大澤中出現破落大陸之人。上使當年追剿‘變數’的時候,便通傳過八大洲各方勢力,凡是見到破落大陸之人,必要上稟,以絕後患。”

應溟沈目,這顯得他神情更陰冷幾分,看在洪瑞錦眼中,似是恨意上頭,隨時要把破落大陸之人撕碎。

洪瑞錦並不在意,反而掩嘴輕笑著,“就是不知現在出現的這位,有沒有當年那位‘變數’的能耐了。”

“宮主之意,並未見到對方?”

洪瑞錦很是坦然,“這是我們宮中長老從一小門派知曉的消息,那破落大陸之人闖入了小門派的祖墳,施展了非我九洲的力量。只可惜小門派反應太慢,又對破落大陸之人並無認知,故而讓那人逃了去。既然如此,自是先來向應溟上使匯報。”

“多謝宮主告知。”應溟像是憶及當年被‘變數’耍得團團轉,滿眼冷色,“這件事本使會親自處理。”

洪瑞錦禮身應了,臨走時又像想到什麽,“不過,說起來,應溟上使,這短時間內一連闖入兩個破落大陸的人,這九州封魔大陣當真還妥當嗎?”

“這便要問將冥月星輪圖送入時墟的那位,想要做什麽了。”

洪瑞錦頓了片刻,轉頭看向天際,天際有一輪碩大的、占據半邊天的蔚藍“圓月”,她忽而呢喃道,“冥月星輪圖與接連闖入九州的人,會不會有某種聯系?”

應溟的目色毫無波瀾,目光平靜移到她身上,“瑞錦宮主,想要說什麽?是禹餘境此番尋求真相的方向錯了嗎?”

一句話反而讓洪瑞錦一怔,轉而眼中閃過一道明悟,情緒躍起幾分,但本就是元神尊者,心緒並未外顯,只是行動有了幾分匆忙。

“應溟上使,本宮還有一些事情處理,便先行一步了。這破落大陸的人便麻煩上使處理了。”

應溟頷首。

洪瑞錦禮身,轉而消失在禹餘境。

應溟依舊保持著剛才的神色,負手而立,目光凝望著那輪蔚藍“圓月”,微微垂眸,掩去眸子深處的深謀。

這般過後,應溟在霓光派祖墓中轉了一圈,陣法已經平覆,墓中一片狼藉,顯然闖入之人對大墓進行了一番掃蕩,不說損失,只說驚擾數萬年派中先輩長眠,便讓霓光派火冒三丈,氣得霓光派得到消息後當場就去了依附的飛霜仙宮,請飛霜仙宮的尊者出面,在整個平陽大澤甚至是羨洲,追殺此人。

大墓中沈澱的氣息再次飄揚,回溯著當時光影,眼熟的人出現在應溟眼前。

於是,應溟決定走一遭霓光派。

霓光派掌門聽到問話,心頭一驚,沒有想到那破壞祖墓的人竟然驚動禹餘境上使親自蒞臨,意識到此事重要,便一五一十地將前因後果告知。

事情並不覆雜,霓光派在羨洲游歷時,偶然遇見一身負特殊血脈的元嬰,乃數百萬年不曾見到的神魔血脈,正巧霓光派立派先祖當年留下一本神魔功法,據傳威力同境界可高出三成以上,但因為一直沒有匹配功法的特殊血脈,至今塵封在祖墓中。

霓光派長老將有此機緣巧遇,便想要將他邀請進入霓光派,奈何那人不當抗拒,還口出狂言說此功法就是邪道功法,霓光派長老惱怒,於是從派中調出數名元嬰,將那人圍剿,並將他送入祖墓中。

“我等不過是想讓他親眼感受到神魔功法的厲害,卻不想他竟然這般忘恩負義……”掌門話說得很快,像是早就準備好的說辭,又或者說,這便是朝飛霜仙宗所做的解釋。

但這話語裏的到底修飾了幾層,有沒有將黑說成白,將截殺說成邀請,就見仁見智了。

“原來是這樣。”應溟緩緩出聲,霓光派眾人緩緩放松,只見應溟緩緩擡起手,手心暈出銀光,有什麽詭譎的力量在聚集。

霓光派掌門好奇地擡頭看了一眼,卻對上狹長眼眸中的厲色,下一刻,他手掌微張,銀光向四面八方暈開,大殿中的人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整個神色一僵,目中失神。

應溟背手向外走去,大殿中回蕩著他的聲音。

“此人並不存在,爾等不過是為利益內部紛爭,假借消息得飛霜仙宗重視。”

一句陳述,憑空將之前以及當下所有認知都覆蓋。

大殿中所有人呢喃重覆,話語刻進腦海裏。

應溟腳步頓在門口,忽而又問,“你們門派可有一人,名叫方恒。”

即使此刻被完全控制住的掌門和眾長老也遲疑的許久,直至一名瘦矮長老說道,“外門有一築基弟子名叫方恒,因殘殺麟化島靈獸,數日前被送入陰風洞禁閉思過十年。”

應溟腳步繼續,當他踏出大殿的剎那,大殿眾人的控制驟而散去,眾人迷茫對視一眼,緊接著恍惚想起來,禹餘境上使蒞臨,質問他們界外之人之事是否是真,他們迫於壓力,只得告知真相,不過是門派內部勢力分化,有人自導自演,想借此得到飛霜仙宗的偏袒,以提升自身勢力威望。

*

霓光派的真人將九頭蛇內丹取出,入澤彎附近才恢覆平靜。

那內丹旋轉於一人掌心,卻有九道光華繚繞其上,威力遠超尋常妖丹。

梁毅在旁奉承道,“得此妖丹,仙門必定能再得一位真人。”

把玩妖丹的真人睨眼看了他一眼,不屑一笑,“拿妖丹結丹,可當真是暴殄天物,也只有你們這些小家族才會這般胡來。”

梁毅一震,嘴角還掛著笑,奉承道,“真人說的是,我們梁家實在比不上霓光派實力雄厚,晉升只能依靠妖丹,若有一日能得霓光派功法指點,說不定我梁家便能解決這般困苦。”

真人瞇眼看他,像是假裝聽不懂他話裏的暗示,只一聲哼笑,“安綏島大比到了,結果怎麽樣,誰都不知道。”

“走了。”真人不再留給梁毅說話時間,轉身喚靈舟上眾人,霓光派所有人都回歸靈舟,龐大的靈舟轉動,牽扯著四方天地靈氣。

‘恭送真人。’梁毅恭敬禮身。

直至靈舟整個消失在視線內,梁毅才直起身,臉色冷得不像話,“不就是中品金丹,同時金丹中期,以為身在霓光派,就能高高在上了。”

“師承一脈就是這般傲慢。”方姳走到他身邊,冷冷評價著。

梁毅轉眸看她,“只要我們能入霓光派家族一脈,日後我們也能在霓光派站穩腳跟,他師承一脈如何能抵得過家族一脈的體量。”

“夫君考慮的全面。”

“四丫頭的事安排好了嗎?”

“四丫頭一直在船棧上,剛才才回去,我已經同她說過了。這孩子自知沒有修為,逆來順受。”方姳目光看向靈舟消失的方向,“只是未見大人出現,不知是在船中未出,還是出了什麽岔子,便是不清楚大人是否滿意。”

“等到了安綏島,我再去打探打探,想來四丫頭這般品貌氣質,應該不會拒絕的。此為我等計劃的開頭一環,萬不可出了差錯。”

“是。”

梁家大船停靠在安綏島碼頭,與眾船只相比,算不上什麽。

招凝踏上碼頭,一覽這安綏島岸邊的熱鬧,這是招凝第一次離開梁家,踏足新的地界,眼前的喧鬧和吆喝頭一次從紙上落在了眼前,每一處場景都吸引著招凝的目光。

不過,她表現的過於平穩,以致於每看向一個方向,都只是平穩的註視,而不是那種激動興奮的咋呼感。

“人真多啊。”身後傳來梁玄狄的感嘆,他曾經是梁家的大少爺,自是不會屈居梁家內宅,經常往來大澤中的行商島嶼,也去過滄淵派那樣的大型宗門。

“不知道多味樓的天海鱔還有沒有原來的滋味。”梁玄狄看向招凝,“招凝,你是第一次出門?”

招凝頷首,梁玄狄目中多少有幾分憐憫,他忽然拍拍招凝肩膀,“沒事,大哥以後帶你闖蕩。回頭,我帶你嘗嘗多味樓的天海鱔,那鮮味可是一絕。”

“多味樓?多味樓早幾年前就消失在了安綏島。”前方忽而有人嘲道,梁玄海轉過頭,“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一夜之間,神魂盡碎。”

梁玄狄一驚,“哪裏來得邪道?”

梁玄海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弱肉強食,與正邪何幹。”

梁玄狄瞬間不說話了,梁玄海哈哈大笑,“狄堂哥對大道理解還不如我,難怪止步於練氣初期。”

“你——”

這時,梁玄朗轉過頭,築基境界一道眼神,瞬間化解了沖突,梁玄海哼了一聲,跟上自家兄長的步伐。

安綏島上魚龍混雜,從重山中而來的各大家族已經游走在島上,有的已經彼此打聽此行各方勢力,有的甚至等不到大比就已經私下較量。

梁家一行人進入島上,顯然已經引起了好幾方的註意,作為新來的家族,各方都不甚了解。

一路走來,已經有數十道神識劃過,梁毅不動聲色,直至即將走到安置的大院時,忽而察覺到來者不善的氣息,他一轉眸,便見一群人從長街盡頭走來,身上衣袍繡著紫金花的紋路,應該是紫雲山的莫家。

梁毅低聲對方姳道,“你先帶著他們回去。”

方姳應了一聲,帶著練氣以下的人進入了院中,招凝也跟隨著,她在安排的房間停留沒多久,梁玄狄便進來了。

“招凝,你猜剛才那群人來是做什麽的?”

“瞧著氣勢鋒芒相對,來者不善,想是要讓梁家退出的。”

梁玄狄一楞,沒想到招凝竟一眼看了出來,“哎,就是這樣,可把梁毅那廝氣笑了,險些當場打起來,不過也得了一個該死的笑意,聽說前十的名額已經內定了七七八八,所以我們其他家族頂多只能搶其中的三兩名額。”

招凝神色未變,只是平靜的看著他,問著,“那大哥還有進入霓光派的可能嗎?”

“當然,只要拔得頭籌,又有誰人能置喙第一?”梁玄狄還保持著一直以來的信任。

“嗯。”招凝淡淡的應了一聲,沒在多言。

深夜,招凝躺在床上,又做了一個夢,夢裏她年紀很小,骨瘦如柴,流浪求生,但那個地域和羨洲是不一樣的,那裏有山但野獸少有兇狠更沒有妖力,有人聚集的城池但全部沒有修為,所以,即使小小的年紀也能茍延殘喘幾年。

這個夢做得很淺,還值深夜,她緩緩睜開眼,沒有動,看著頂,知曉自己又起了幾分逃亡的念頭,可是此刻的自己不是夢裏的那個孩子,如今的自己有家有父母有大哥有親人,如今的山中大澤處處都是致命危險、坊市之中有修為者更是繁多,一指便能將凡人扼殺,比不了夢境茍延殘喘。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已經到了大比的那一天。

大比被安排在主城區外的恒遠道場,這是一處廢棄道場,聽聞當年有尊者在此傳道,但隨著數萬年前尊者隕落在天劫之中,這道場也隨之廢棄,但其中還殘留的道意成了此處最妙的屏障。

此次大比對霓光派來說並不算什麽,來此監看的,也不過是外門的管事長老,修為在元嬰初期,人道元嬰,全程都在高臺上閉目養神,又他手下的執事真人負責此次大比的主持。

各大家族各聚一方,粗略看去竟然有三十好幾,有的家族不過幾人,有的家族卻幾十人同時聚集,梁家的體量在此之中只能算的上中等。

“東邊那家族可是外門方管事推薦進來的?”

“正是,聽聞前些日子在入澤彎,還助力霓光派抓捕了九頭蛇,霓光派中的大人對他們頗有印象。”

尚未開始,各方都小聲交談著,了解的、不了解的,該提醒的、該爭奪的、該退步的,都在彼此目光交換間,心中有數。

“我怎麽聽說,最近著梁家動作不小,似乎在勾搭方管事的長子?”

“是有聽說,你且瞧那他們人群中的小姑娘,略過還不註意,定睛一看卻是讓人移不開眼,難怪梁家有這種想法,誰不知道方恒是個冷血暴躁的。”

“嘖嘖。長得確實標致,連尋常仙子都遜色。可惜沒有修為,但凡有修為,便可做爐鼎,那就不是送給方恒了,說不定是……”說話者的目光往高臺上方瞟了一眼。

“梁家也是冷血,自家生養的孩子拉扯十來年,卻狠的心送給方恒,瞧著他們平靜的模樣,我都想上去扇兩巴掌……”

招凝好似感知到了有目光聚焦在她身上,她擡眸遠遠眺望了一眼,便迎上對面一個家族中人古怪的笑。

她垂下眼眸,退了半分,讓梁玄狄的身形擋住視線,但即使如此她還是能感知到註視,招凝沈神,從繁雜的感知中找到根源。

下一刻,她看到匿在高崖上的人,高崖頗遠且百丈高,但招凝還是看清了負手而立的人那一身大地玄袍。

“方恒嗎?”招凝低聲呢喃著。

隔著這麽遠的距離,被空間模糊的視線,讓那人的模樣仿若再一次與心中影子重疊。

大抵是註視的過於久了,對方的目光與她相對,平白的,感知到對方一絲情緒。

哀嘆的,無力的,憂慮的……

那些情緒不應該不出現在他身上,招凝想。可這樣的想法也是突如其來,沒有源頭的,是不應該的。

這時,霓光派的執事真人出聲了。

“諸位今日聚集到此,霓光派歡迎之至,十年一次的大比,諸位都知道規矩,勝者前十入大澤,勝者前三入霓光。機緣與資源都全憑諸位自己,如何能掌握在手中,便看諸位的表現。”

“此番大比分築基與練氣,按照規矩,二十歲以下煉氣、三十歲以下築基,心性、仙緣、根骨、悟性皆中等者即可參與,沒有時限,最後能站在臺上便是成功。”

隨著他的話音,道場上霧氣升騰,轉而籠罩起兩片區域。

區域剛成型,仿若拉開了大比的序幕,所有家族已經安排好的弟子們都進入了區域中,沒有規矩的比試,也沒有先來後到,遇上了便是一戰,誰能不被踢出區域便是成功。

最開始的時候永遠是清人最快的時候,砰砰聲響起,數人被拋飛出區域。

不到半盞茶的時間,已經有將近十人被拋飛出來,且大多都是築基區域的修士,其中還有梁家安排的一位築基族人。

那築基族人見自己是梁家眾人中第一個出局了,擰著眉,很是不甘,當也無可奈何,元嬰在上,他說什麽都沒有第二次機會了。

他回到梁家區域,剩餘人中有人寬慰,“賢侄寬心,築基區域絕大多數都圓滿或後期,你不過中期,被拋出來實屬正常。”

梁毅看了一眼築基區域中的梁玄朗,最為小輩中最快晉升築基的,六年過去,已經是築基後期了,修煉之疾速,他一直認為,他長子才配的上天驕的稱號,奈何當年被梁玄狄霸占了所有名聲,讓長子籍籍無名至今,今日這場大比,必是能他長子梁玄海的名聲。

他一直註視著,連梁家第二名築基被打出大比區域也不甚在乎。

招凝看著梁玄狄,梁玄狄的位置極為刁鉆,他沒有第一時間加入到混戰中,一直游走在邊緣,偶爾得了機會將離得近的一人用法力打出去。

這一次不巧,正中了梁家一人。

“該死,梁玄狄這家夥瘋了,推我兒……推自家人做什麽?”說話的是梁家一位同行者,年歲已高,修為在築基。

梁毅這才施舍眼光往梁玄狄方向看了一眼,瞧見梁玄狄這般無賴的做法,冷哼了一聲,“且讓他偷偷摸摸下去,他以為自己能這般撐到最後嗎,簡直笑話。”

顯然,梁毅並沒有押寶在練氣區域,他一心只有自己長子在築基區域站到最後,客觀來說,練氣區域的參與者比築基區域超過了十倍,從築基拔的頭籌從明面上看的確更輕松些。

梁毅的評價並非隨口而說,不出一炷香的時間,梁玄狄這個游走在邊緣的動作就已經引起了不少人註意,大抵是激惱了對方,幾個家族的人竟然都聯合在一起攻向梁玄狄。

梁玄狄動作一定,早已經準備好,掐訣結印,再對方的法術攻來的瞬間,法印在他身前轉動,古怪的,那些法術所蘊含的力量都被吸收進法印中,以致於法印繼續旋轉著擴散成型。

眾人目色一凝,察覺到不妙,有人適時收手,於是,趁此之時,梁玄狄的法決一定,法印轟出,眾人施法抵擋,卻不想兩方法術碰撞,卻沒有產生爆炸式的威力,反而綻放出古怪的光華。

那光華讓這一方區域陷入極明而目瞎的狀態,卻聽光華之中傳來梁玄狄一聲幽幽的咤聲。

“乾坤易——”

下一刻,極明光華褪去,圍觀眾人驚愕的發現,梁玄狄與圍攻他幾人的方位已經變化,那圍攻幾人已經處在區域邊緣。

那搖搖欲墜的身形,仿佛是一種“勾引”,梁玄狄大喝一聲,“給老子出去!”

話音落下,圍攻幾人觸不及防的被拋飛出去。

七八之數的人被拋飛並不令人意外,但令人意外的是,是由同一人在同一時間達成,以致於區域內外都靜了兩分。

練氣區域中,眾人的混戰突然產生了額外的戒備,梁玄狄就站在少有的空白區域,緩緩轉身,嘴角掛笑,看向眾混戰者,仿佛下一個目標已經選定,下一刻,他忽而成前沖之姿,擡手後展,玄鐧出現在手中,雙手握鐧,驟然下劈,氣浪掀起三丈高,滾滾向前,竟有幾分摧枯拉朽之氣勢,所過之處,眾人都被掀飛,一時間,被甩出練氣區域的修士更多了。

圍觀者更靜了,轉而便爆發嘩然之聲。

“這練氣圓滿的家夥到底是誰?”

“羨洲重山什麽時候出了這麽一號人物了!”

“這實力怕是連大澤門派中的弟子都比不上吧!”

“你們難道忘了,當年滄淵派早早定下又放棄的阜燁梁家天驕了,十二歲就練氣圓滿,只是不知道為什麽到如今都沒有築基。”

“難道是為了築牢基礎?那這般心性也非常人能比的。”

“……”

外人自是不清楚梁玄狄十年嘗試將近四百次築基,再加上梁玄狄這般驚人的表現,讓人一時間無法與廢物聯系在一起。

梁家眾人耳中聽到周遭的驚艷聲,一時間心中五味摻雜,有些與梁玄狄之前有舊的,只覺欣慰和一種“當年天驕終於回來了”的感覺,但梁毅這一脈更多的是質疑,只覺梁玄狄是不是從哪弄到“作弊”的方法。

招凝知道梁玄狄擁有通天靈寶,但她相信梁玄狄並不會這時就依靠通天靈寶,適才一幕是憑借自身修為和十年打磨而成就的反擊,倒是真有幾分完成他所期待的“一鳴驚人”。

她目光轉向高臺上,元嬰上人依舊閉目,執事真人已經註意到了梁玄狄。

梁玄狄,離他自己的目標正在一步步走近。

時間過得飛快,大比維持了幾日,仍然沒有結束,但築基區域和練氣區域的人數已經趨於一致,築基區域只剩下十一人,練氣區域在十二人左右。

整個梁家都繃緊了神經,離他們進駐平陽大澤只差最後一步了,築基區域十一人還有梁玄朗,練氣區域還有二人梁玄狄和梁玄海。

三天的混戰,對於築基修士雖有疲憊但並不影響,但實戰之能力卻越來越凸顯,梁玄朗的弱勢便暴露出來。

“朗兒!堅持住,只差最後一位了!”梁毅再也端不住家主的架子,大喊著,可是這一聲大喊反而成了絕望的序曲。

砰——梁玄朗被兩名築基大圓滿一同擊飛出去。

梁毅僵在原地,第一時間卻去註意練氣區域,沒關系,沒了梁玄朗,還有梁玄海。

“大哥!”梁玄海註意到了梁玄朗的情況。

梁玄狄在抗下一記後,退到他旁邊,嘲諷一聲,“這個時候還有心思分神。”

此時形勢極為古怪,其餘十人竟然同時攻向他們,梁玄狄想到最初猜測的“內定”。

他咬牙,好一個內定。

意識到自己會成為下一個出局者,他眼眸微瞇,旁邊梁玄海自知局勢,也沒有再反懟,突然說了一聲,“梁玄狄,同是梁家人,我們必須合作了!”

梁玄狄註視著他,從牙縫中擠出一字“好……”

梁玄海正要同他結陣,卻不想他牙縫擠出的話未完,“好個鬼,這魁首只是老子的!”

說著竟趁梁玄海不備,一把抓住梁玄海將他仍向攻來的十人,七人避開,三人被梁玄海撞擊著一起出局。

“梁玄狄!”倒是梁毅第一聲大罵,可緊接著罵聲就被咽了回去。

卻見梁玄狄雙手抱鐧,向地猛地一刺,他周身的氣勢像是升騰的火焰驟然爆開,節節攀升,直至引起天空異變。

招凝擡眸一眼,微驚。

這是……築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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