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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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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九州商會結束後, 熾煌城中的人雖然少了不少,但是還有修士短暫的逗留著。

賀捷第一天就去找項鴻軒去修煉秘境了,離開後, 芷月在客棧中呆著無聊, 不到一天的時間,之前再怎麽吐槽外面男修都是歪瓜裂棗, 這會子全都拋到腦後了, 再次出去尋覓新的道侶。

招凝並沒有直接去城主府報道,她在夜深之時去了一趟何躍口中的上古神劍洞府。

通往神劍洞府的傳送陣隱藏在落葉中, 紋路形成溝壑,好似山中無規律的溪道, 當真沒有任何特別之處,可是這些掩蓋的落葉似乎又在說明著什麽——有人進去過。

招凝眸色微深,她藏了一道氣機在傳送陣上。

第三日, 招凝形貌轉變, 變成劍修林影,換了一副鋒銳冰冷卻又目中無人的狀態去了城主府。

城主府上正已經聚集了不少人, 小廝將引著招凝進入的時候,還能聽到正屋中相談甚歡的聲音。

其中一道渾厚的聲音在其中頗為明顯。

“城主, 林真人來了。”

無須小廝通報, 眾人早已經知道有人來了, 並且都沒有再說話。

加上熾煌城城主, 一共十名金丹真人在座, 招凝感覺到無數的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同時還有層層疊疊的威壓, 讓人頭皮發麻,呼吸凝滯, 但是招凝仍然平淡,似乎沒有受到絲毫的影響。

她循著之前彰顯出的林影性格。

挑釁又冷笑著說道,“諸位道友怎麽都停下說話了,莫不是林某來打攪了各位?”

她的語氣囂張極了,讓那些目光更加不善了,威壓更重,星雲劍丸飛快旋轉著,卸去身上承受的威壓。

城主府曾經派人在熾煌城尋找過林影的情況,但是卻找不到人,對她的身份很是存疑。

招凝料到這一點,她以退為進。

冷笑著,“看來,林某還是讓諸位懷疑啊,那也罷了,這招募就當我不曾響應。”

她表現出一種非常不滿正屋中對待她輕視的態度。

就在這時,有一人翹腳,目色審視的看向招凝,“閣下這修為怕不是剛入金丹吧?呵,天恒真人,你說,我們這是去探上古道場,還是帶著拖油瓶去閑庭散步的。”

“哈哈哈,怎的是個拖油瓶呢?好歹也是個花瓶,賞心悅目。”

就在這時,忽而一道劍光劃過,轟然一聲,兩人中間的茶幾碎裂倒地,不過須臾疾速,快到在場金丹真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等察覺是何物偷襲之時,卻見地上插著一柄長劍,銀光繚繞,如月輝氤氳。

“這是……靈……靈寶?!”

“是二重靈寶!”

在場真人中立刻有人分辨出來,其中甚至還藏著幾道貪婪的視線,可就在這時,剎月劍忽而一顫,緊接著沖向人群,真人們大驚,擡手掐訣欲擋,本以為二者碰撞在所難免,那二重靈寶忽而調轉方向,向高榻正座的城主射去。

“父王,小心!”

坐在下首最前方的馮晉一閃身,便出現在高榻不遠處,速度極快地抓住了劍柄,硬生生將剎月劍定格在原地。

但奇怪的是馮晉去擋的時候,剎月劍的沖勢便已經削弱了不少。

城主坐在原地,從動作到眼神沒有絲毫變化。

“熾煌城主,這便是待客之道嗎?”

“哈哈哈。”熾煌城主大笑著拍手,他站起身來,揮手讓馮晉下去,可他要束縛著長劍靈寶,有些猶豫。

“父……”

城主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馮晉當場就不說話了,老實退去,小心松開面前的長劍,而長劍微微一顫,似乎在擺脫馮晉壓制之後又要攻擊。

但向前沖了三寸便懸停在半空。

城主嘴角笑意依舊,靠近靈寶,靈寶上的鋒芒離他胸口甚至不足三寸,他伸手,雙指合並,慢悠悠地移開面前的箭矢。

“確實是我們怠慢了。即是我兒認可,靈寶加持,我們怎麽會拒絕林真人的響應呢?”

於是,他擡手,抱拳,作揖,這是一個很平常平等見禮,算是認可和接受。

見城主也這般正式招呼,外圍的金丹真人也跟著拱手算是認了。

“哼。”‘林影’不耐地發出一聲氣音,坐上僅剩的空餘位置,抱臂,擡頷,脊背筆直,一副高傲冰冷的模樣。

正屋中眾真人對此也不說什麽,交換了幾個眼神便也坐下。

在這些老家夥面前表現的越是沈默冷靜,他們越會探究並戒備你,到那時招凝不管做什麽都會被盯上,這會讓她對後天悟道果無從下手。

但現在表現在他們面前的是,高傲,冰冷,卻囂張的林影,實力尚可卻以背景自居,這只會讓他們漸漸把招凝輕視。

就像是紈絝子不值得多留心。

但這樣的印象並不是一蹴而就的。

熾煌城的城主名叫馮越山,並不是劍修,只是靈根大道的修士,他身上有木火兩行。

“諸位道友,這一月恰逢九州商會,我得副會主召見無法抽身會見諸位,只得由小兒代勞,還請諸位諒解一二。”他坐在高榻上朝斜上拱了拱手,是對九州商會副會主的敬意。

“這等大事換做我們當中任何一人都會這般行事,不過倒是令我等羨煞不已。”坐在左邊最前排的金丹真人笑著搖頭,“我們可沒有這般資格得副會主召見。話說回來,即是去九州臺,城主可見到了會主?”

馮越山搖了搖頭。

便又聽一真人說道,“聽聞此次傳道,是會主神識親自降臨傳道,且講的是會主所行陰陽大道,這當真是聽一日勝過十年修行,會主閉關已近千年,不問諸事,此次神識降臨極其難得,諸位可有機會進去聽了?”

“進去是進去了,可是會主之道又有誰能聽得懂。”昭悅夫人搖了搖頭,“若是能把陰陽之道融入劍中,則一劍陰陽,萬物皆斬。可嘆,會主一日傳道,點到為止,我也愚鈍頓悟不了。”

“這有什麽好嘆的,有朝一日我們亦有機會到會主那般境界,不就能融會貫通了。”‘林影’突兀得插了一句嘴,語氣中充滿了傲慢和蔑視。

數道目光落在‘林影’身上,她能感覺到那目光中飽含嘲諷,像是再說,哪裏來得傻子,果然是大宗門用丹藥填出來的修為,用靈寶撐起來的實力。

眾人俱是心頭譏笑地撇開眼。

倒是馮越山哈哈一笑,“萬劍宗大能數十,林真人自是覺得大能尋常,只是我們這位會主已是元神尊者,直通陰陽大道,已經是九州巔峰了。試問立於巔峰之上,九州還能有幾人?”

馮越山倒是換的一副笑臉,似模似樣地為招凝解釋。

尊者?九州商會的幕後之人,倒是不足為奇。

‘林影’懊惱地“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馮越山便轉入正題,“諸位道友,既然接了我熾煌城的城主令,便也知曉我們此次所去之地。那處道場為青罡道場,是上古道場遺址,我數月前獨身進去一探,察覺到裏面所傳之道為劍道,今日我承諾諸位,劍道傳承,我馮越山分毫不取,諸位自行體悟,我只要那顆後天悟道果。”

招凝心中驚疑不定,為何馮越山口中所說的青罡道場與何躍所說的神劍洞府這般一致,這兩者有什麽聯系?

卻聽馮越山還當真提了一嘴,“據我了解,萬年前青罡道場之主臨終傳道,道法萬妙,無數修士來此處聽到,甚至有林間尚無靈智的生靈旁聽其中,臨終一語使眾聽道者數人當場明道心,瞬而心境飛升。後來道主坐化,許多修士便在他道場附近立廬苦修,甚至有修士修至坐化都未從頓悟中出來。”

招凝不知神劍洞府到底是遺址還是坐化之地,但一點不可否認,那洞府應該是當年聽道修士所留。

如此種種,招凝甚至覺得有些慶幸,她選擇冒險到了這裏。

聽完馮越山的介紹,在場眾真人也是感慨。

“這臨終傳道,傾一生之感悟,乃造化不凡之機遇。只是既是機遇若是承受不起,便是一生之劫啊。”

“確實如此,只怕是道場周遭結廬的大多都是一生陷入玄妙頓悟之中,卻不得出。”

“後來……”馮越山繼續說道,“道場上一棵老樹在玄妙之中異化,將所有感悟之力融入到一顆果子中,就是後天悟道果。”

眾人聞言對這後天悟道果說不垂涎那是不可能的,但是既然接了這城主令,敢違背城主令便要接受整個熾煌城,乃至整個炎州的追殺,對於這些中品或下品的真人實在無法承受,更何況其實馮越山給的報酬還不錯,除了青罡劍主的傳承,還有……

“我還會單獨給各位奉上下品靈石五十萬,靈芝丸十瓶等,也算是全我對諸位的感激之心。”

在場眾人在這些報酬之下,也不再多說什麽,事實上,早就拿到招募令的真人已經大致了解了什麽樣的報酬,已經在心中有些許預估了,而且在熾煌城主五百年中品金丹的壓迫下,他們大多也不敢多做什麽。

熾煌城城主正要說起此行該如何安排,卻聽‘林影’又幽幽出聲。

她半倚在椅背上,臉上似笑非笑地盯著馮越山,“馮城主,你這做得可就不太對了,雖說你給我們的東西看似豐厚,但也要同入這道場的危險、以及你能獲得寶物價值來算,這可是劍主的道場,裏面怕是處處殺機,而這後天悟道果雖說很厲害,但是對於城主真正的作用似乎並不高,畢竟城主大人還才金丹後期,想要借此突破元嬰似乎有些遠了。”正常尋求元嬰契機,至少會停留五十年以上。

而這後天悟道果以金采摘,只能停留七日,怎麽可能等到那個時候呢。

招凝這般挑釁的回答,對於熾煌城城主並不是一個好回應,以致於他刻意維持出的笑臉都沒有堅持住,看向招凝已經無甚表情了。

而臺下的真人們其實也想知道這後天悟道果到底是何功效,可是他們沒有這個膽色,更沒有這麽蠢的直接去問,畢竟此話一處,城主不回答都不好,且已經在馮越山面前落了壞印象,怕是進入殺陣之後,這先鋒就跑不了了。

他們心中只是想著,這萬劍宗出來劍修竟然是個蠢的。

但只有招凝知道,這一切正和她意,她不可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搶奪後天悟道果,更要防著馮越山直接吞下後天悟道果。

好半響,熾煌城城主幽幽說道,“老夫晉升金丹後期已有五百年的時間,為了突破至元嬰,我所行木火之道卻始終沒有契機,此番倒是想借助後天悟道果從木火之道轉變為劍之道。”

他斜靠在高榻上,目光掃過眾人,“想來,我此番目的和大家不沖突吧。”

自然是不沖突的,但是也有人不解,“這已是金丹,道心之道還能更換?”

“這有什麽?”馮晉在旁替他父親回答道,“哪怕是金丹碎了,都能重新凝聚金丹,接受金丹雷罰,重新叩問天道。不過轉道心而已,和前者算得了什麽。”

“重新凝聚金丹,豈不是要轉世重修?”

有人依舊疑問,但是沒有人回答了。

馮越山看向招凝,“林仙子,此番還有什麽質疑的了?”

招凝本同他們一樣怔楞著金丹碎了重凝,在她看來可能是類似師叔那般,但似乎又有差別。

聽到馮越山的消息,她換上一副不屑的表情,“在我們宗門中,哪怕是劍修都有三千大道,在練氣之時就能隨意選擇,不行再換,如此總是能找到適合自己的劍修大道,倒不像你們這般麻煩。”

這一句話仿佛又戳中了眾人的氣管子,一瞬間幾個飲茶的真人險些將自己口中的茶水吐出來。

馮越山看向招凝的眼神已經不太友善了,但是招凝絲毫不在乎,甚至還掃過一絲蔑視。

馮越山收了音,好一會兒這才說道,“我當時孤身前去的時候,這青罡洞府外面有極其詭異而神異的陣法,諸位倒是要用劍陣才可破。”

他擡指一點靈光,靈光分十,飛向十人,落入手中變一劍陣玉簡。

“其內有兩至三種劍陣,這些劍陣需要幾位劍修合力攻打,是本座想到的唯一破解方法。”

“我等必牢牢記。”

第二天清晨,十一道流光向郊外飛了過去。

他們停在一處森林上方,俯視而看,似是尋常山林,但是比尋常山林更加密一些,在日光的照射下,這森林沒有呈現出太多的色彩,樹冠暗綠。

馮晉打入一道法決,森林高空呈現一層無形光罩,頂部一圈波動,出現入口。

眾人從入口進入森林之中,便覺整個森林籠罩在陰暗中,泛著古怪的藍綠光華。

招凝聯系的沒有錯,這裏確實在那神劍洞府附近,兩座山幾乎是挨著的。

但是這座山上被馮晉設了封山禁制,招凝那夜前來時,不好無緣無故破禁而入。

馮晉道,“此為眾隱林,林中有很多隱藏的妖獸,莫要輕易攻擊,否則整個森林裏的生靈都會感知到,甚至會形成獸潮,獸潮之中一階二階三階的妖獸比比皆是,甚至還會出現四階妖獸。”

眾人相互看了一眼。

天恒真人笑了一聲,“我來此十餘年,都沒有察覺到此地,馮城主好手段。”

馮越山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老夫等這後天悟道果的采摘吉時等了五十年。”

他帶著眾人來到山頂一處光禿的巖壁前,法決掐出,映照在巖壁上,整個山體漸漸印上藍綠光華,下一刻,光華匯聚於巖壁法決之上,形成一圈封印禁制。

馮越山屈指一彈,一瞬間封印禁制像是炸開了一樣,整個山體似以此為中心被藍綠光華一點一點吞噬,同時暴露出另一個世界。

一座矮山,山上一條蜿蜒小路延伸至他們腳邊。

“馮城主,這難不成是陣法?”

“不像是陣法,我們沒有感覺到殺意。為何這般奇怪?”

可是沒有人回答,所有人將問題轉到了馮越山身上,馮越山也正奇怪著,為什麽這裏的情況和他初次來的時候完全不一樣。

馮越山沒想明白,“這是幻陣。但我上一次孤身來此處的時候,這裏是一片黑暗,沒有現在這般……這般平靜。”

這裏不僅是平靜,甚至能用死寂來說,整個山峰都陷入到一片死寂中,樹葉是枯敗的,溪水是幹涸的,隨處可見的任何東西都是慘白無色的。

眾人驚疑不定,若是僅僅拼實力,無人擔心,他們都是金丹期的真人,再怎麽強悍能在他們合力之下討得了好處,但問題就在於,他們現在一身的法術,根本沒有辦法施展開,所有的一切平常的好似他們不過在山野邊行走。

但這樣的環境也讓人心中懼怕,沒有什麽比空洞和未知更要令人膽顫。

可是停留在原地並不能幫助什麽,於是眾人決定分頭開始行動,去尋找這幻境所在的核心。

招凝同天恒真人以及兩個劍修一起。

他們走在前面,聲音裏帶著一絲不確定,“這當真是幻境嗎?你們想想馮越山所說的情況,這裏怕不是就是青罡道場的景象。”

“我也是這般想的,不如我們直接登上小道,去看看山巔道場,取了後天悟道果。”

也不知道幾人心頭都有什麽盤算,竟然突然生出這樣突兀謀劃。

雖然人心異變,但這變得唯一也快了。

招凝雙指一並,似要打出一道靈光,但是就在這時有人比她的速度更加快,是前方的天恒真人,他拔出劍,施展了劍訣,直接向前方劈去,詭異的明明什麽都沒有,但緊接著整片區域的畫面開始褪去,黑暗開始降臨。

他們腳下忽而踩空了。

架起雲,或者禦使靈器,這般垂眼向下看去,卻見下面是一片漆黑的廢墟,看不到一處完整的建築了。

“這又是哪裏?剛才又發生了什麽事情?”其他兩人問道。

天恒真人說道,“你們遭了問心的道,導致心中的貪念被放大了。”

兩人一滯,不由得想還好他們沒有當真做什麽,或者偷摸圍剿天恒真人。

就在這時,天恒真人卻向後瞥了一眼招凝,大抵是招凝剛才沒有表示,讓他不由的在思索難道招凝並沒有受到問心的影響。

連他一瞬間都有一些動搖,跟著走出了很遠的距離。

招凝察覺到他的目光,微微擡起下頜,嘴角勾起,那是一個略帶嘲諷的笑容,“天恒真人,這眼神當真是蔑視,瞧瞧你們這惡心的貪欲,可是我什麽都有,我為什麽要貪這些,我們宗門中的劍道可是傳承了數萬年,我還怕這些無形之劍,簡直笑話。”

天恒真人這才反應過來,但是他並沒有收回目光,只是看向招凝,“既然如此,林仙子不如替我們探一探這新變幻的秘境,去瞧一瞧這到底是什麽鬼地方。”

‘林影’諷笑,“只是一個問心境而已竟然把你們拖得這般狼狽。”

“那林真人這般不屑,怎的還同我們一處?”

“哦?這般說,那便看看,最後誰能找到幻境核心。”

‘林影’一副不願與他們相與的神色,直接飛身向前,離開他們的視線,她的神色和姿態恢覆成原來的模樣。

但是她現在的神色並不好,她飛了很遠都還在廢墟之中,唯一的不同,到了現在,這些廢墟不再是斷壁殘垣,至少還有半個建築體貌。

然而這讓招凝神色更加不好了,這些建築殘留的表象讓招凝意識到這裏她似乎見過,她手上出現了布帛畫卷,畫卷中雖然沒有詳細的幽都建築,但是這些縱橫交錯的通道,卻是完全對上了。

只是奇怪了,這裏為什麽會幻化成幽都。

就在招凝思考的一瞬間,她忽然感覺到身後傳來強烈的威脅。

她猛地一閃身避開,巨大陰影從她剛才飛行的位置重重拍下,那是一只巨大的手掌,她猛地一轉身,又看見一只大手撲向自己,她瞧見面前這龐大而醜陋至極的東西是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地侍鬼。

以一極為刁鉆的角度從地侍鬼胳膊下鉆了出去,地侍鬼另一只手掌為抓她,追著招凝的身形,一瞬間兩只胳膊攪在一起。

招凝已飛到了地侍鬼的後方,剎月劍出,仿若銀月當空,只輕輕一動,便是月輝遍灑,她猛而施展劍法。

雲深七重劍法,第一重,劍雲無常。

一劍劈下,劍雲成網,向地侍鬼後背撲去,逼近之時,又幻化成無盡劍影,無常無形,招招藏殺機。

地侍鬼龐大而笨拙的身軀,一時半會來不及躲閃,生生受了這一擊,但是他黑褐的皮膚極為的堅硬,並沒有因此受到太大的損傷,那地侍鬼不過是向前一撲,撞擊在地面上,發出轟然巨響,煙霧四起中。

招凝並不沒有多做停留,再一次的施展劍法,但就在出劍的一剎那,那地侍鬼的後背上忽而再次伸出一只大手,猛地向招凝一探,一瞬間就將招凝抓住,招凝一時間竟掙紮不得。

地侍鬼爬了起來,他第四只手從肩膀下方生了出來,緊接著是第五只手,第六只手,這是三階的地侍鬼。

地侍鬼可怖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招凝,忽而張大了嘴巴,一團詭異的火焰撲向招凝。

招凝被那只手束縛著,根本掙紮不了,身上騰起陰陽護體神光,只能硬生生的扛著火焰,但是意外的是,這火焰並沒有溫度,更沒有灼燒皮膚外物的感覺,與之替代的,招凝感覺到自己過往的經歷像是一只只飛蛾在火焰中亂飛,並開始燃燒。

那是過去的自己在燃燒 ,一種從生至死、又從死覆生的痛苦在重覆,將她的神魂撕裂,將她的意識崩散。

是地獄熾火。

不能在這麽下去了。在這般下去,她會在這詭異火焰中變成癡傻之輩,神魂會完全空洞。

招凝咬牙,無數法決在她心頭閃過,但她的身體被束縛著,沒有辦法施展,剎月劍也困在地侍鬼身上。

就在這時,她眉心的星雲劍丸瘋狂的旋轉著,天地靈氣開始暴走,招凝周身漸漸暈著詭譎氤氳。

氤氳中無數的符文在游走,那些符文串聯起來宛若無盡鎖鏈。

招凝緊閉雙眸,身體沒有了任何掙紮,火光中,無數經歷片段還重覆著生死交替。

地侍鬼像是疑惑了,他巨大的全黑眼眸逼近拳頭,似乎想要去探究拳頭中的家夥到底是什麽情況。

可只感覺到了招凝極度內斂的氣息,以及……

地侍鬼一楞,那些上下流動的鎖鏈竟然開始在招凝眉心匯聚,漸漸形成一道巨大的石刻蝕文。

那石刻蝕文就映照在地侍鬼全黑的眸子裏。

他比任何東西都更快感知到危險。

卻聽冥冥中一聲“寂”。

緊接著世界仿佛失去了聲音,丈尺黑暗陷入了空洞,地侍鬼的動作僵了,一瞬寂滅,他僵直地向後仰到,砰得一聲砸在地上,抓著招凝的手掌也摔在了地上,失去力量的地侍鬼不再能束縛住招凝,招凝滾身一扭,便落在了廢墟中。

眉心的光點變得有些黯淡。

這是強行施展七殺·極的問題,她的力量甚至不足以擴散丈餘的距離,但是這樣也足夠了。

只要將地侍鬼殺死,她身上地獄熾火也消失了。

她疲憊地躺在原地恢覆著真元。

不知過了多久,招凝豁然睜開眼,卻見一招巨大劍光從遙遠處斬出,似乎將整片黑暗破開。

只聽一聲轟隆巨響,便見整個黑暗開始破碎,而面前巨大的地侍鬼也化作靈光紛飛,地面、天空上出現皸裂,皸裂的細紋向外散射刺目的光,但招凝卻陡然一滯,那不是光,而是地獄熾火從地面、天空、以及邊界黑暗中的裂縫中出來。

四面熾火,這是幽都焦熱大地獄?

熾火突破黑暗表層的速度並不慢,但還有些許時間,招凝再次禦劍而起,速度施展到極致,她得去找馮越山他們。

飛了許久,招凝卻正好遇見狼狽的天恒真人和昭悅夫人。

她的形象也不樂觀。

‘’林影’譏諷著,“怎得,我為二位開路,二位卻還這般狼狽?還有一位道友呢?該不會是……”

“死了。”天恒真人瞪了一眼‘林影’,“你速度那麽快,怎得,你不是跑路了?”

眼看著兩人要懟起來,昭悅夫人插話道,“別說了,這熾火蔓延,我們很快就要沒地方去了,”

昭悅夫人她從來沒有想過,以她金丹境界的修為有一天會感到這般恐懼。

‘林影’哼了一聲,“那就趕緊和馮城主他們會合,尋核心、結劍陣,離開!”

眾人只向劍光發出的方向迅速飛去。

可是到了那裏,他們才看到馮越山四人,他與他兒子,還有三個劍修。

馮越山註意到他們,他正試圖從一處熾火空白之地確定薄弱點。

馮說道,“三位來了便好,快與我們結成陣法,幻境核心找不到,但此處薄弱應可一試。”

三人並沒有猶豫,同其他四人一起結成七星劍陣,這是劍修中極為厲害的劍陣,可以越階殺人。

劍陣剛起,他們身上連接起淡藍的劍光,劍光繚繞抵禦著這四面的熾火。

招凝在劍陣中,隱藏自己的本質真元,借助星雲劍丸將劍光釋放出來。

馮越山終於有機會說話。

“只有你們?還有人呢?”馮越山問道。

天恒真人說道,“死了,我們遇上了一只三階地侍鬼,還沒有反應過來就死了。”

昭悅夫人也道,“這個幻境到底是什麽地方,為什麽會有地侍鬼出現,地侍鬼不應該在幽都之中嗎?”

“就是幽都幻境。”馮越山說道,“我去過幽都,與現在此景一模一樣。”

在眾人尚未理解的目光中,他又解釋道,“我懷疑這裏是將幽都焦熱大地獄覆刻而來。”

“為何會這樣,這裏不是應該是青罡道場嗎?沒有劍主殺機,卻藏著焦熱大地獄?說不通。”

“就是因為道場才會出現這一切。”‘林影’以一種輕蔑的口吻說著,“道場感悟天地造化,問心問道,而恐懼就是問心其一。想來這就是馮城主心中恐懼來源吧。”

她盯著馮越山,眾人明白了根源在哪。

昭悅夫人道,“馮城主,你心中的恐懼便是此法核心,若是不解,我們即使以七星陣抵抗也沒有辦法。”

馮越山知道自己該怎麽做,但是些許猶豫,他看了一眼馮晉,兒子給了他肯定神色,並且靠近了馮越山。

“那還請諸位莫要擅自行動。”

眾人知道他這是在威脅,不希望他們趁機竊取青罡道場的東西。

但他們在此地也不敢多想,便很隨意的點了點頭。

馮越山這才封閉了自己的五識,五識皆去,又從何而感受恐懼。

馮晉護著馮越山,眾人也知道不能多耽誤時間,眼看著那些熾火越燒越旺,留給他們停留的時間不多了。

很快剩下的人結成五轉劍殺陣,同時施法,又一道巨大的仿佛要開天辟地的劍光呈現。

那劍光劃過火海,沖破黑暗,終於撕扯出一絲光明。

下一刻,他們竟然再次跌落在山林中,這處山林同最開始的問心境一模一樣,唯一的區別卻是山頂上竟然有萬丈華光。

他們甫一站穩,馮晉第一時間替自己父親解了五識封禁。

五識回歸的一剎那,馮越山掐著法決讓自己從敏銳的五識中找到平衡,睜開眼見到青罡道場似又變化了。

已經有二個人險些死在問心境的妄念中,幾個金丹真人並不想上,目光轉而落到了招凝身上。

來了。招凝盡在掌握。

便聽到馮晉說道,“剛才道友在陣法中濫竽充數,此番道場查看,可就由你了。”

他顯然發現了在陣法中,招凝那一處節點的異常,不過在他們心中,早就把招凝認作是磕丹藥強行磕出來的修為,因此也沒有多少好奇。

招凝的目的便在此,但是她並不能讓他們發覺。

“你什麽意思,是讓我想去送死?!”

“我們已經度過的問心境,此處理應沒有問題。還請林仙子放心。”

‘林影’卻再懟,“若是度過了,你們為何還在此處站著,我便知道了堂堂金丹真人還是怕死之輩。”

她忽而一道靈光裹住馮晉,“你同我一起上去。”

馮晉驚了驚,但是馮越山卻是同意了。

兩人看著這條蜿蜒小道,踏出第一步,沒有明顯的變化,直到他們走到半山腰,極致的壓迫感讓他們行動愈加吃力,甚至產生了幻覺,其後每一步仿若萬鈞大山壓頂,並且逐步攀升。

但不得不說,這裏的威脅顯然沒有幻境厲害。

後面幾個金丹真人同馮越山也意識到了,一步一步追上來。

直至終於登上山頂,招凝先行落腳,便看到一處與山頂巖石渾然一體的道場。

道場的最前方插著一柄巨大的重劍,而重劍前是一盤腿而坐的骸骨。

在重劍右手,卻是一顆無葉的古樹,一顆暈著七彩霞光的果子高高墜在枝頭,搖搖欲墜。

招凝猛地一頓,身後馮晉慢了幾步也終於爬了上來,他還來不及起身,卻感腦後一道禁錮法決扣入,瞬間暈死過去。

而招凝已經飛向無葉古樹。

“住手!”

卻不想,馮越山的速度之快超出招凝所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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