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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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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第二層進入到第三層卻是猝不及防, 甚至連登上第三層的通天梯都沒有看見,只在雙頭妖獸倒下的那一刻,伴隨著轟隆巨響, 好似整個第二層都跟著坍塌了,緊接著便在塵煙彌漫間, 感覺到周遭無數窺視的獸眼。

這些眼睛裏全是兇惡與貪婪, 塵煙尚未褪去,便有無數妖獸向招凝撲了過來。

招凝並不懼, 身形像在第一層般游走, 比在第一層更加直接, 手起刀落, 便斬下一只妖獸。

一只借著一只, 左邊踹飛一只妖獸, 右後方便偷襲來一只牛頭怪物頂著長角刺來。

神識一瞬間在背後形成一道屏障,但那長角好像能刺破任何防禦,根本沒有半分停下的意思, 直沖而來,這使得招凝幾乎背身向後退去, 只這退後的一路,卻也不是順坦的,還要不斷清剿在背後似乎分一杯羹的妖獸。

招凝退後三四丈,右腳一剎,剎月劍豎在身前, 緊接著,剎月劍分成七劍, 反攻向牛頭怪物。

劍與角起對沖之勢,止住牛頭怪物, 卻也限制住了招凝其他的動作。

對峙越久越對招凝不利,外圍虎視眈眈的妖獸不過是因為對沖之勢而震出三兩丈,並不意味著他們不會再沖過來,相反一旦他們反應過來,會更加猛烈的沖擊。

招凝左手靈光一旋,上古雲紋在掌心繚繞而出。

“力!”

古老玄秘的紋路瞬乎間加持在剎月劍上,只見幻化出的七柄長劍一陣,同時發出一聲嗡鳴,長劍劍身綻放亮光,七劍中心共同匯聚出一柄更加強悍的劍影,隨著招凝向前一沖,劍影擊出,沖破劍與角的對沖之勢,直至刺入妖獸顱頂之內。

而周遭震出的妖獸已經再一次撲身而上,招凝微微側身,合為實體的剎月劍向上一挑,龐大的牛頭怪物瞬間離地,隨著力道甩出,將左側一眾沖來的妖獸全部壓倒在地。

但招凝並沒有得到半分喘息的機會,她已經持著剎月劍在另一側妖獸群中廝殺。

剎月劍劍影如殘影,每一道劍影落在妖獸身上便是一道染血的傷口,傷口深六七寸,劍劍帶著狠意,沒有絲毫留情。

就這般在妖獸群中打鬥著,朦朦空間中彌散的霧氣都似乎沾染上了一絲血腥之氣,空氣中似乎都泛著腥甜味,腳底下鋪滿了妖獸屍體和鮮血。

但招凝身上卻幹凈如新,沒有一絲鮮血,衣擺上更沒有一絲被妖獸撕抓的痕跡。

這一場清剿並沒有耗費多久,不過半個時辰的時間只剩下招凝面前最後一個妖獸,這個妖獸看起來並不強悍,模樣就像是大號的兔子,身形和招凝一半高,但詭異的是前爪上抓著一只燈籠。

當招凝靠近之時,它展現出非一般的彈跳能力,一瞬間奔到高空之上,而後手中的燈籠爆發出亮光,緊接著成百上千的火球向招凝撲下來,如同雨點一般,但落地卻產生了巨大的爆炸。

雲絲千幻鬥篷在周身一裹,招凝身形消失在火球覆蓋的範圍,而兔子妖獸彈跳上高空不過能維持半息時間,緊接著便下落,在兔子妖獸尚未落穩地面的剎那,招凝陡而出現在兔子妖獸身後,剎月劍雙手而握,劍尖對準兔子妖獸的腦袋便要刺下去。

離後腦勺僅僅分毫之距,便見那手中的燈籠忽而泛起一道光華,光華瞬乎鋪開,在兔子妖獸周身形成一圈防禦,剎月劍被定格住。

便在這一瞬,兔子妖獸身形一扭,兩只紅彤彤的獸眼盯著招凝,燈籠一提,似要再次召喚無數火球。

卻不想,剎月劍撩出劍花,一只銀針從劍花中悄無聲息鉆出,直至突破兔子妖獸的防禦,刺入它眉心妖力凝聚之處。

刺入剎那,只見妖丹虛影旋轉,緊接著猛而爆開,兔子妖獸體表瞬間妖力外溢,鮮血順著毛孔滲出,而後僵硬倒下,砸地一剎那,變成無數靈光消散,可它手中的燈籠卻沒有跟著消失。

招凝伸手虛抓,燈籠落入招凝手中,卻見此物是靈器,而非妖獸妖力幻化的武器。

這靈器屬火,頂多二重,形似凡俗人家普通的紅燈籠,但意外的是紅燈籠表面似乎鐫刻著一圈字樣。

可還不待招凝看清那字樣所寫是何,招凝便感覺周遭像初入第三層時那般,再次聚起窺視與殺意。

招凝眼眸一凝,禦風而飛至半空,只見剛才站立的位置,數只妖獸悶頭沖去,因為招凝的突然消失而重重地碰撞在一起,但是他們沒有半分哀嚎和互相憤怒,反而重新擡起醜惡兇煞的腦袋盯著半空的招凝。

許是在半空中,招凝看的更加明晰些,這第三層中竟然再次出現了妖獸群,且數量比之前更加多了。

招凝微微蹙眉,並不認為自己擊殺兔子妖獸後的感知錯誤,而是這群妖獸是新冒出來的。

悄無聲息,令人猝不及防。

但招凝並沒有因此起了懼意,她手上提著燈籠,將妖獸群已經全部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有不少甚至直接踏風蹬空上來,靈力註入到燈籠之中,燈籠中的光亮一現,卻見無數火光鋪下,無論是飛至半空的妖獸還是地面嘶吼的妖獸,身上都沾染了火焰,火光繚繞,霧朦的空間中繚繞著一股惡臭。

招凝身形晃動,只留殘影在火光中行走。

直至空中妖獸也無法抑制住自己身上暴起的火焰而摔到地面翻滾,大火在整個空間中覆蓋。

而招凝周身的風,好似給大火註入了一絲推動,使得大火熊熊,絲毫沒有熄滅的預兆。

她就飛在半空,好整無暇地挑起手裏的燈籠,觀燈籠上的文字。

那是用鮮血書寫的絕筆書,字裏行間都是絕望。

“吾一生八十載,因無意驚擾島主,而被罰九層試煉青木塔,卻不想一生修為毫無用處,困在三層了此生。不知後人可再入,便留一句刻骨提醒,勿要戀戰,獸而無盡,非戰可破。”

文字越到最後越變得潦草,一張血手印印在燈籠上,將文字覆蓋的不甚明晰。

但好在其中重點在推測中便能看出大概。

招凝微頓,在這短短幾句話中抓到了數個信息,這偽建木當真不是建木,而是一個名叫九層試煉青木塔之物,招凝從來沒有聽說過這東西,這看起來就像是某個宗門中為懲戒弟子而設立的試煉之地。

可是陽神天尊從何得到的這個。

但這些都不是現下需要思考的,最關鍵的是,另一個信息告訴招凝,這個第三層中妖獸是無盡的,殺不完的。

果真,但地面上的妖獸被燒盡了,便見新的妖獸群悄無聲息的出現,這一次招凝幾乎眼睛都沒有錯開,便見這些妖獸有些是從地底爬了出來,有的從陰影中甩著腦袋走出,有的幹脆是忽而幻化出來,但這也說明,根本沒辦法從他們出來的方式中找到突破第三層的方法。

便也難怪這位先人為何終其一生困死在這第三層,而陽神境中想要闖“通天梯”九層的人也僅僅到了第三層。

新的妖獸蹬空撲來,招凝身形只輕輕一旋,便出現在妖獸身後,手裏的燈籠一動,火光便打在了妖獸背後,妖獸吃痛,一瞬想要反身報覆,卻被一股巨力強行扔到了地面上的妖獸群,它便成了大火的引燃點,又一陣大火鋪開。

招凝視線都未落下,依舊在看燈籠上的字樣。

此絕筆書的文字已經黯淡了,血跡早已泛黑,只初略估計,便猜測必不是三千年內留下的,怕是遠遠超過的三千年。

“這是葉楓從九州帶來,特地用來鎮壓邪魔的嗎?”

招凝心中呢喃的。

一時間找不到答案,而此時身後卻沖來火風,竟然有妖獸裹著滿身的火焰偷襲而來。

招凝幾乎不用動手,不過是閃身避開,那妖獸一撲不成,整只獸便向下撲了下去。

雖然只是一擊,但是這也明顯昭示著,這波妖獸比上一波妖獸更加能適應大火,極有可能,在繼續幾波之後,這些妖獸便能毫不懼怕靈火的攻擊。

招凝雖並不依仗著燈籠靈器,但燈籠靈器發出的攻擊能被這些妖獸群適應,那剎月劍的劍意、龍吟鞭的鞭風,他們是不是也能在幾波之後很快就能適應下來,而後變得越來越強大,最後招凝再也沒有後招來抵抗。

這一刻招凝終於切身感受到了,這絕筆書上感覺到的恐懼。

等到這一波妖獸被大火吞噬,新一波妖獸生成,招凝並沒有再用燈籠靈器攻擊,直接將燈籠靈器扔入到了寂靈之府中,也沒有拿出其他的法器,只是憑借鬼魅的身形在妖獸群中游走,妖獸群是有意識的,比之胡亂攻擊劍鋒更加不容易多,雖說吃力些,但並沒有讓招凝感覺到無力抵抗。

她就這般強行壓下妖獸提升的速度,自己在游走躲閃間思考,到底這些妖獸從哪裏來,第三層的關鍵到底在何處。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這群妖獸群仿佛永遠不知道疲憊一般,追著招凝一陣又一陣,而招凝雖然有些消耗,但大多時間考得是身法和走位躲閃,倒是依舊真元充裕。

直到身形在妖獸群中已經如魚得水,躲閃自如時,招凝面前忽而呈現一道光華,光華展開成一圈書卷,便懸停在半空間,上面密密麻麻寫著各種奇形怪狀的文字,只僅僅盯著一眼,好似能看到遠古洪荒之中奔走的兇獸,再一眼又感覺到海底龐大如陰影的怪物,每一眼都有神奇之處,每一眼似乎都能看到遠古大妖的影子。

大妖文書。

當年不過煉氣期,只打開大妖文書便感覺到一股壓迫感鋪面而來,令招凝無奈未曾深入,而如今招凝已經是築基境,並且已經順利斬凡,修為今非昔比,雖打開第一眼仍然有莽荒妖獸奔騰壓迫之感,但卻不是無法是從了。

她就這般一邊在大妖文書中尋找著破解的方法,一邊在妖獸群中游走。

時間緩慢流淌而過,招凝在大妖文書中學會了第一個字,那似乎是妖獸的叫聲,又似乎是高階妖獸的威懾。

“哼。”

只一聲鼻音,一瞬間整個第三層的妖獸行動一滯,齊齊匍匐在地上,效果簡直出乎意料。

招凝知道,妖獸比人族更加講究血脈傳承,它們鮮血和骨髓裏都刻著對遠古的記憶,對高階妖獸有著極深的懼意和臣服。

但招凝不過是新學這一字大妖文,威懾力有限,有幾個妖力頗強的妖獸不過止住一瞬,便更加憤怒而暴躁的撲了上來,不過僅僅幾個,對於招凝來說已經是可以輕松的應付了。

她便更加深刻的研究起來大妖文書,身形游走間,目光飄動,仿佛不同的角度似乎能感受到大妖文中傳遞的不同感覺,忽而之間,她看到了一個詭異的字。

只一眼,便看到了彌漫的霧氣,霧氣不斷幻化出妖獸,他們似實卻虛,許多妖獸都纏絞在一起,又在擠動中,不斷有妖獸腦袋、前爪、後腿、尾巴此起彼伏地伸出霧氣,在霧氣翻滾間,被吞了回去。

招凝無法用單字形容這個大妖文的字,若是描述,用“妖靈之霧”來形容,仿佛更加貼切一些。

她動作一動,停在大妖文書卷中央,目光越過書卷環視從始至終都一直彌漫卻被忽視的蒙蒙霧氣。

因為招凝的停止,那些攻擊的妖獸一瞬間找到了穩定的攻擊點,嘶吼著向招凝重來。

她沒有動作,在妖獸一寸寸逼近中,目光又落回那大妖文所述的“妖靈之霧”。

“是霧,是霧嗎?”

招凝一聲呢喃,在妖獸沖入半丈之內,眼眸一提,又一聲“哼”聲,伴隨著大妖文憑空刻畫出的遠古紋路,妖獸止住身形半息,招凝手中出現了那燈籠靈器,她屈指一彈,將燈籠中的火光一滅,在這些妖獸從震懾中暴怒醒來之時,忽而高舉手中燈籠。

只一聲,“收!”

便見燈籠周遭霧氣湧動,全部向燈籠中鉆去,速度快極了,霧氣牽扯到那些攻擊的妖獸,妖獸要攻擊的動作好像被什麽扯住了,緊接著,他們的身形開始虛化,並隨著霧氣跟著鉆入進了燈籠之中。

整個空間中的霧氣全部都散了,燈籠籠芯散發出微弱的光華,這一次並不是火光,而是妖靈之霧聚集的妖靈光芒,隱隱還能聽見妖獸們的嘶吼,還能看見無數妖獸影子撲在燈籠內部,但是它們都無法掙脫出來。

招凝理解了“妖靈之霧”的含義,遠古有霧,名為妖靈,是由無數妖力匯聚濃縮形成的靈,霧氣中靈生萬獸,霧氣不散,萬獸不盡,便也難怪人在其中怎麽絞殺妖獸,以怎樣快速而致命的手段清剿,都沒有辦法突破第三層,不是因為實力不足,而是根本錯了。

她擡手,浮在半空的大妖文書緩緩卷起,而後落在招凝手中,此番不過是兩個字,遠古文字中記載的奧秘不是一時半夥便能完全看明白的。

而此時周遭的光線漸漸明亮起來,無論是腳底四周頭頂,同一時間變白,無法察覺到光線來自哪裏,好似就是從四周白色墻體泛出的光,就在這時,招凝忽而聽見了一聲腳步聲。

招凝微頓,她的感知中察覺到一絲詭異的異常,招凝緩緩轉身,看到的卻是……

來人一身青衫漸霧長裙,清靈纖秀,同招凝長得一模一樣,而她手中也提著一把長劍,同剎月劍也是如出一轍。

對方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招凝也不動作,目光在對方身上審視,招凝一瞬便明白這並不是人,而是自己的影子。

右手微微擡起,剎月劍一聲嗡鳴,而對方也是同樣的動作。

招凝持劍攻擊而上,而對方也以同樣的姿態、同樣的招式向招凝沖來。

這一場打鬥似乎當真沒有了時間,沒有上下風之說,無論她出哪一種招式,對方都會施展同樣的招式,每一招都會被輕而易舉地化解。

也不知道在多少招的嘗試之後,招凝拉開同對方的差距,站在不遠處,兩方對峙,招凝是什麽狀態,對方便是什麽狀態,招凝此刻是什麽神色,對方也絲毫不變。

影子,影子,你所做的一切行為,影子都會誠實的體現出來。

招凝明白,這便是第四層了,第四層沒有什麽殺陣,也沒有什麽妖獸,對手僅僅是自己。

第四層能通過的關鍵不言而喻,只要從打敗了自己便可以。

但這卻是極度困難的,世上強者千百萬,戰勝的方法少且難,但這並不意味著不可戰勝,總會有一絲機會殘留著,可若是對手是自己,了解如自己,攻勢如自己,防禦如自己,從哪裏找到突破口,它的突破口便也是你的突破口。

第四層比第三層更加能困死登天梯的人吧。

但招凝並不那般認為,相反她覺得第四層比前面三層更加的容易,其實什麽都不考驗,考驗的不過是……

招凝忽而持劍,劍身一動,向自己胸口猛而刺下,而對方亦是。

鮮血同時湧了出來,四濺中好似將自己的生機完全切斷了。

我殺我自己。考驗的不過是一個“狠”字。

招凝臉色瞬而變得蒼白,她身體的力氣在逐漸褪去,漸漸的,再也無法站立住,雙膝跪下,雙手撐在地上,鮮血自胸口一點一點滴落,意識開始漸漸渙散。

而不遠處,她的影子的狀態完全一致。

招凝餘光間看到,低聲呢喃了一句,“還不夠嗎?”

甚至話音都沒有完全散去,招凝虛弱的擡起右手,手掌再度按在劍柄上,就這般毫不猶豫地一擰,鮮血瞬乎噴湧,在身下聚集起大片大片血泊。

招凝身形晃動,下一瞬最後吊著的一口生機似要徹底斷了。

已經是極限了。

終於在這一刻,對面的影子身體開始虛化,整個人都隨之消散了。

招凝發出一聲虛弱而暢快的輕笑聲。

握在劍柄上的手猛而一抽,生生將剎月劍從自己胸口抽了出來,也許是因為脫力,抽出之後便直接扔在一邊,而用最後一絲力氣,盤腿打坐,五心朝上,在鮮血流幹的最後一刻,先天聖德長明燈出現在頭頂。

溫暖而柔和的光再一次散落在身上,生生之力湧入體內,胸口的貫穿漸漸愈合。

先天聖德長明燈,生生之力,只要一息尚存,生機便如星火燎原,得生之機會。

招凝在原地打坐,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或許這塔中並不隔絕陽神境中的天地靈氣,這裏的天地靈氣同外界一般濃郁,招凝這般一邊運轉著太虛六道靈源秘傳,一邊修覆著傷口,修為也漸漸精進。

不知過去多久,傷勢漸漸好轉,周遭卻感覺到一陣熱浪。

這該是一件奇幻之時,修真者自鍛體之後便不懼寒不畏熱,這熱意來得卻是古怪了。

招凝緩緩睜開眼,卻發現周遭的世界不知道何時變了,已經不再是那處空白的空間,她忽而來到了一處沙漠中,放眼看去,盡是沙丘與飛沙,沒有看到半分生靈的痕跡。

這是自行進入到了下一層,招凝站起身,沿著沙丘行走,比在陽神境西面荒漠地帶更顯荒涼,那荒漠中至少有些小型動物的屍骸,還有一些幹枯的草垛,但是這處沙漠中,什麽都沒有,只有黃沙。

招凝行走在黃沙中,走了很久,卻好像是走不到盡頭一般。

她在這裏沒有感覺到半絲的威脅,即便是高溫卻還在承受的極限範圍之內,而築基境早已辟谷不懼饑餓,寂靈之府中更是有用不盡的水源,也不懼幹渴,招凝一時間不知這裏到底在試煉著什麽。

許是受了前幾層試煉的形象,她似乎在下意識地去尋找此地的躲藏的妖獸,但顯然並沒有得到結果。

招凝一路攀登著高山山丘,一路向著最開始認定的方向走去,一步一步,從來沒有回頭的跡象。

許久,沙漠之中出現了除去腳步之外的聲音,是風聲,那風聲不知從何而來,但卻知它一路向招凝而去,裹著層層黃沙,在陽神境荒漠已經經歷過沙塵暴,招凝並不再懼漫天的黃沙,只是靜靜地坐在原地,閉上眼眸,自主修行。

黃沙聚集了更加濃郁的土靈氣,既然此刻不宜行,為何不借機修煉了。

招凝在沙塵暴中坦蕩,卻不想這沙塵暴好似自覺奈何不了招凝,沒過多久就散了。

再次睜開眼,招凝依舊保持著之前的方向,一步一步向前。

當招凝越過一處高山丘,視線的右上方忽而出現一處綠洲,綠洲矗立在幾座黃沙沙丘的低谷中央,它好像有神奇的力量能阻止下滑的黃沙侵入綠洲之中。

綠樹碧湖,看著似黃沙中的一顆耀眼明珠,招凝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只覺賞心悅目。

但也僅僅是一會兒,招凝便繼續往前,往原本選定的方向而去,再翻過一座山,那綠洲便被山頭遮住了,倒是讓招凝略略失望了片刻,無他,這滿目的黃沙中,有另外的顏色總讓人心中暢快些。

腳步不停,再一座山下,便見到兩具人類骸骨,一具已經半陷入黃沙中,白骨泛著玉色,卻也黯淡不已,而另一具橫跨在前一具白骨上,骨色稍稍有些光澤,這般一看便是死於不同時間,相隔起碼有千年,他們身上穿著的衣物已經破損不堪,但腰間的儲物袋還若隱若現,幾柄靈器插在黃沙中。

招凝連目光都沒有多做停留,便繼續向前。

這般走著,好似再也沒有出現其他的東西,又是枯燥乏味更加無趣的行走,恍惚要將人思緒都變得空白了。

可招凝神色沒有絲毫的變化,眼神中沒有半分抱怨。

不久,便看見前方出現了一座如第一層踏入第二層的長階,這是已經走到盡頭了嗎?

但那長階像是永遠走不近一般,明明看著只有三四處山丘便可抵達,卻不想再登到最後一座高山沙丘,那長階還在三四處山丘之後。

招凝好似沒有看到這些,還維持著之前的步伐,直到那長階好似前行了些,在第二處山丘外,步伐不停,長階與招凝之間便不再有山丘阻隔,只要她之下山丘,往平地稍稍向左側偏移幾步。

下沙丘,定在長階前,長階的第一級便在腳邊。

招凝看著長階一級一級向上蔓延直到升上高空,高空朦朦,但又好似藏著一處空間。

可即使看清了這一幕,下一刻,招凝還是沿著之前的步伐向前。

放棄了那道長階。

但這長階像之前遠離招凝那般詭異,它不斷地在翻過一處山頭後出現,不斷地將第一級臺階落在招凝腳邊。

招凝好似失明了一般,視而不見,直至走過第一百處山頭,那長階消失了。

她的腳步微微頓了一下,微微呢喃著,“心如欲壑,後土難填。”

燈籠上的絕筆書其實已經說的很清楚了,這是試煉之地,名叫九層試煉青木塔高木塔,試煉之所,一為試煉實力,二為試煉心性,如果說前四層都是為試煉實力的話,那麽在大致明白這沙漠之中不存在任何外力威脅之後,招凝便懂得這一層試煉是心性。

千萬種心性中,欲為下等,為原始。

招凝自踏上第一步便懂得,此步一邁,方向便已選定,此後萬般欲望都不可止住前行之路,稍稍偏移,便是對欲望的妥協。

招凝再邁出一步,在她前行之處,忽而噴湧出一道沙柱,緊接著卻聽一聲尖利的唳聲,這是整個沙漠中許久沒有出現的額外聲音,只見兩只黃沙聚成的禽鳥沿著沙柱向上螺旋飛起。

前路被堵,必是不可繞路的。

右手一展,紅燈籠出現在手中,轉而插入到招凝落腳之地。

下一刻人飛身而起,剎月劍一劍分九刃,接下迎面攻擊而來的一只禽鳥。

這兩只禽鳥幾乎長得一模一樣,它們前半部分有完整的實體,但是在後小段便是拖著黃沙虛影。

剎月劍纏住其中一只禽鳥,而招凝已禦風而上,腳尖點在被纏住的禽鳥頭頂,如點在一團飛沙之中,身形向上一沖,便落在另一只禽鳥背上,本是實質的背羽,在招凝落腳的這一刻卻變成了流沙,將招凝的腳吞噬入三寸,招凝瞬間便感覺到那被吞噬的三寸失去了知覺。

那禽鳥還扭曲地向後探著脖子,倏然間,黃沙如飛刃密密麻麻地撲向招凝。

這般攻擊招凝自是不懼的,但她也不想因此在禽鳥背上越陷越深,轉而後仰身子,身形向下一倒,疾速向下墜去,禽鳥也追了上來,而招凝的身影卻在半空消失,再次出現卻是在剎月劍九刃圍剿的禽鳥正上方。

她掌心靈光一聚,剎月劍九刃嗡鳴,同時向上一翻,在招凝掌心向上一瞬,從聚成完整的剎月劍,便在此時給禽鳥來了觸不及防的一擊。

一只禽鳥哀鳴著墜落在黃沙中,身形也跟著融成黃沙。

另一只禽鳥在同伴的哀嚎中陡然狂暴,攻勢更加猛烈了,同招凝形成兩相角力,但招凝並不願戀戰,她身形靈動,在避讓禽鳥一擊後,轉而手掐劍訣,剎月劍橫在頭頂之上,正要聚力一擊之後。

卻忽而又聽到一聲禽鳥唳鳴,只見墜入黃沙之中的禽鳥竟然重新凝聚出實體,向上飛沖而來。

招凝眉頭微皺,並沒有停下手中劍訣,劍訣爆發之下,禽鳥根本沒有抵抗之力,直接被剎月劍擊落入黃沙,也同樣的融化成沙粒。

她身形一晃,避開直沖上來的新生禽鳥,剎月劍亦飛到手中。

多了幾分對下方的黃沙註意,果真見到那禽鳥融化的沙粒在黃沙表面蠕動。

一息,二息……

招凝一劍破開禽鳥攻來的黃沙迷霧,閃身在半空換了一處方位,視線再向下落。

五息,六息,七息……

剎月劍只留殘影,殘影成劍網,阻止撲身的禽鳥,招凝在半空後退三步。

九息,十息。

只聽又一聲唳鳴,那融化的禽鳥果真再次飛身而起。

招凝並沒有在反攻面前的禽鳥,兩只黃沙禽鳥會合,交錯飛行,直勾勾地充滿敵意看向招凝。

“陰陽之靈嗎?”招凝呢喃一聲,傳聞有妖獸,陰陽相生,生而一對,一方不死則一方永活,若想將此物擊敗,必須在有限的時間中,將兩只妖獸同時擊潰,破了陰陽互生之力。

見兩只禽鳥兇惡地朝自己撲來,招凝嘴角勾起一絲極淺的笑意,身形扭動,剎月劍跟著在半空揮出靈光,靈光游動形成一字大妖文“哼”,兩只禽鳥止住一息,剎月劍同一時間消失,切換成龍吟鞭,龍吟聲悠悠高揚,禽鳥之定格又止住半息。

便是借這般時機,龍吟鞭行纏字訣,強勢束縛住兩只禽鳥,猛而相撞貼合。

招凝瞬身出現在它們正上方,龍吟鞭轉龍牙刺,一刺刺穿兩只禽鳥。

墜落速度極快,兩聲同步的哀鳴之中,在它們撞地一剎,招凝抽出龍牙刺,飛身後退,落在起先插入紅燈籠的地方。

腳印貼著腳印,沒有半分一動。

幾件靈器收回,她擡眼看前方,兩只禽鳥同時化成黃沙,激起一陣黃沙沸騰。

招凝目光微微一動,只見沸騰黃沙之內,飛出兩顆似石非石的心臟,而後貼合在一起轉動,變成一枚陰陽玉。

玉石落入招凝手中,這類靈物世間罕見,都是煉器乃至修煉的極佳之物。

這時,不知從哪兒起了狂風,狂風之下,連招凝幾乎都站立不穩,狂風狂卷,周遭的黃沙一寸一寸被橫掃而去。

風力越來越大,這力道好似要將整座黃沙丘掀起。

招凝無心再在意其他,手上掐出法決,重力加於自身,將下沈的力量十倍百倍加劇,不動如泰山。

本在這風勢之下,原本以為要持續極久,卻不想風勢裹著一絲寒涼,突然間,天地蒼茫一片。

招凝擡頭,望原本黃沙漫天,卻是變成鋪天雪花,落入皮上即可化成水,目光再向四周看去,哪有什麽沙漠,哪有什麽黃沙,她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雪山之巔,大雪覆蓋了綿延山脈。

大抵是剛才重力加持,下壓的力道過於沈重了,身形須臾之間便下沈了數丈。

招凝散去法決,但已經下沈的力量並沒有完全散去,僅從兩側溢出,震在山腰,便一瞬感覺山峰顫動,覆蓋滿整個山頭的白雪便在顫動中向下奔湧而去,形成雪崩。

若說第五層測得是心性之欲,那第六層測得又是什麽?

但四周除了雪山便沒有其他,好似和之前第五層沙漠試煉並沒有什麽區別。

這一刻招凝便不再多想,沿著雪崩的方向向下走去,既然有了上一次的行走,這一次自然也沒有什麽畏懼。

招凝步子比之前更加堅定,加快了許多,她甚至趕上了雪崩的速度,靈力自她腳下鋪開,硬生生止住雪崩下沖的勢頭,手中法決一動,重力再次壓下,雪被貼實在雪山上,再也沒有了下滑的勢頭,反而像是成了一道雪白的毯子鋪了一路。

剛走出雪崩邊緣十來丈,便看到一具尚未被雪崩覆蓋的屍體,且正巧橫跨在招凝前行的路上。

這具屍體也死去了很久,大抵是這裏溫度極低,使他的肉|身並沒有腐爛,只是完全失去血色,整個都被冰凍住了。

他們身上穿著的衣袍上的紋路還清晰可見,像是制式弟子法袍,上面勾繡著暗紋,但在衣擺處印著一個符紋,那是上古雲紋“天”與“山”的結合體。

招凝猜測,這可能是宗門的標識。

有一塊玉簡散落在旁邊,向上的一面刻畫著同樣的宗門標識,翻開另一面,上面刻著的卻是計數“貳”。

招凝不解,只能暫做留存,她將先人屍體掩埋在一旁,重新踏上前行的路。

比之上一層,一路而去只有黃沙,熱浪溫度從沒有變過,到了這裏,招凝便感覺,每走出半裏左右,溫度便下降些許,直到走出極遠,招凝都不由得讓雲絲千幻鬥篷顯形,裹在身上,抱著手臂,逆著風雪一步步向前。

一路上,招凝前進的方向沒有偏過,可即便如此她還是又遇見了不少類似之前宗門弟子的屍體。

同樣的,他們身邊亦有一枚或者幾枚不知用途的玉簡,招凝將他們同之前一般草草掩埋。

這好似在暗示著招凝,前路不好走,莫要再往前。

可招凝只抱臂走著。

時間再走過半個時辰的模樣,招凝再次遇見未知宗門弟子的屍體,此刻甚至也見怪不怪,掩埋之後,拾起落在一邊的一枚玉簡,其上的計數是“玖”。

招凝眉目一動,加上之前數枚玉簡,已經集齊了計數九字,她將所有的玉簡都拿出來,果真便見,那些玉簡按著計數依次呈現光華,而自行升空,九枚玉簡在招凝身邊轉動成圈,緊接著,光芒暈照在招凝身上。

她隱隱感覺到有什麽在自己身上打下標識。

招凝眉目微凝,展開左手,功法運轉,強行將那無形之力向掌心匯聚,忽而間一枚徽章掉落在手中。

徽章正面紋路正是這些人的宗門標志。

思索片刻,招凝註入一絲靈力在徽章之中。

便聽見耳邊傳來一聲蒼老而威嚴的聲音。

“蒼莽山靈崖宗敬上,通過九層試煉青木塔,並持此徽章者,可成為本宗弟子或供奉。”

招凝一頓,衣袖一展,一張九州地圖在半空鋪開,這還是當年查看九州殘卷時保留下的地圖,秦恪淵所贈,上面的標註比尋常地圖更加詳實,上到宗門秘境,下到坊市遺址,都有標記。

然而,招凝仔細搜尋,從上至下,從左至右,連凡俗之地也沒有遺漏。

但仍然發現,整個九州大陸,別說靈崖宗這個宗門,便是蒼莽山這處聽起來頗為巍峨的山脈都沒有看見。

靈崖宗在哪?蒼莽山又在哪?

看著九州萬萬疆域地圖,難道它只是小小無名之處,還是隱藏在西極魔荒未探索之地,又或者……不在九州大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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