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話音落地, 酸澀感從心底蔓延到全身, 鼻尖眼眶尤甚。

花姒狼狽的提起包起身出門, 往日裏的一幅幅畫面不受控制湧入腦中。

那個總是對她笑得像向日葵般的女孩，聲音有著蓬勃朝氣, 眼神明亮, 永遠帶著滿滿的能量, 喜歡在她耳邊嘰嘰喳喳叫著姒姒。

推開玻璃門的瞬間，眼淚奪眶而出, 花姒加快腳步, 沖進了人群中。

以後再也不會遇到一個對她這麽好的人了。

大街上, 女孩難過大哭。

縱然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在花姒說出那句話的時候，車厘子心底還是猝不及防的抽痛了一下。

三年多的點點滴滴, 如同刻在身體裏的熟悉, 就這樣強行的被剝落開來。

從今往後，她沒有了一個無話不談的朋友。

車厘子緩緩起身, 目光略過那杯沒有動過的咖啡，表情木然的推門出去。

夏志是洗完澡出來時看到的車厘子。

年三十，有個古老的習俗，就是洗去汙穢, 換上新衣。

夏志穿著方媛新買的毛衣長褲, 剛擦著頭發出來，房門就被一把推開。

緊接著，車厘子就沖過來抱住了他。

手裏毛巾啪的一下掉在了地上。

“怎麽啦？”夏志輕輕拍著她的頭, 低眸去看她，車厘子整張臉藏在他胸前，只看得見烏黑淩亂的頭發。

腰間的那雙手被收緊，鎖骨處傳來濕熱的氣息，是她的呼吸。

“夏志…”車厘子輕輕叫道，仿佛是囈語般，夏志聲音不由自主放柔，輕緩無比。

“嗯？”

“你身上好香。”

“……”

他頓了一下，方才把她從懷裏推開，低頭去尋她的眼睛。

“發生了什麽？”

“唉。”車厘子嘆了口氣，默默在他床上坐下。

“姒姒要出國了。”

“她爸媽離婚了，她媽媽要帶她出國，過了春節就走。”

“有點難過。”車厘子滿臉失落的望著他，夏志摸了摸她的頭，嘴唇動了動，擠出一句幹巴巴的話。

“別難過。”

“嗯。”車厘子點點頭，心裏的失落感竟然奇異地減少幾分了。

夏志默默的在一旁坐了下來，也不說話，就這樣靜靜的陪著她，須臾，車厘子忍不住扯了扯他衣角。

“嗯？”夏志低頭，以為她有什麽事情要說。

“你這是新衣服啊。”

“嗯…”

“真好看。”

“……”

空氣又恢覆了安靜，過了會，車厘子忍不住開口。

“你怎麽都不說話。”

“說什麽。”

“隨便。”

夏志被難住了，思考了半天，方才期期艾艾道：“你心情好點了嗎？”

“不太好。”車厘子神色懨懨。

“那、那我給你講個笑話？”他試探問，車厘子眼睛亮了下，連忙點頭。

夏志開始在腦海組織措辭，少頃，他緩緩的開口，聲音一如既往平靜無波。

“從前有一個人叫阿爽。”

“他死掉了。”

“出殯那天，他的家人哭喊：爽阿……爽阿。路人不解。問道：伱們爽什麽阿。家人痛哭流涕。”

“爽死了…爽死了!!”

“……”車厘子莫名冷得打了個寒顫。

“不好笑嗎？”夏志偏頭認真的問，眼裏是單純的疑惑，車厘子幹笑了兩聲，連忙道：“好笑，哈哈哈，太好笑了。”

“我先走了，我媽還等著我回家一起看春晚呢。”車厘子立即起身和他告別，夏志跟著站了起來。

“我送你下去。”

兩人走到門外，車厘子朝他招了招手，轉身往自家走去時，夏志突然伸手拉住了她。

熟悉的沐浴露香味撲鼻而來，車厘子被他擁到了懷中，頭頂被人輕輕撫摸了兩下。

“睡一覺起來就好了。”

“你還有我呢。”

“嗯。”車厘子回抱住了他，悶悶點了點頭。

“走吧。”大概抱了五秒鐘，夏志松開她輕聲開口，車厘子再次點頭，垂著腦袋往家裏走去。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後，夏志方才轉身，一回首，正對上偷偷藏在院子裏的那兩個人。

他頓了頓，平靜的叫了聲：“爸，媽。”

夏家客廳，三人安靜的坐在那裏，方媛和夏雲奇並排，望著對面的夏志。

“你…和笑笑是怎麽回事呢？”方媛率先開口，語氣平和婉轉。

“沒怎麽。”夏志淡淡的回答。

“沒怎麽都抱到——”夏雲奇激動的出聲，一旁方媛立刻撞了撞他，使了個眼色。

“兒子，我們也不是不開明的家長，笑笑這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如果…”她再次看向夏志時，臉上的笑容又立刻變得溫婉無比，只是未等她說完，夏志便徑直打斷了她。

“我們沒有在一起。”

“她今天最好的朋友出國了，我安慰她而已。”

方媛和夏雲奇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松了口氣。

不管他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至少還是安住了心。

“你和笑笑在一起我們是非常樂意的，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我知道。”夏志站起身，打斷了他們的說教，臉上神色是超出這個年紀的成熟。

“我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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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節過後很快就迎來了開學，高二下學期，已經感受到了緊張的氛圍。

未來太飄渺，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認真學習，加重籌碼，等那一天到來時，才有資格可以做出選擇，而不是被選擇。

這是他們班主任的原話，車厘子坐在底下，一瞬間仿佛有些醍醐灌頂的意味。

仔細想想，如果再認真努力一下，就可以選擇更好的未來，那為什麽不呢。

放學和夏志一起回家，車厘子提到了這個事情，本是隨口感慨，卻沒想到夏志突然正色起來，滿臉認真的問她以後打算報哪個學校。

“這還早吧…”車厘子吶吶道。

“我可能會報考北市。”夏志過了一會才說，語氣依舊是清淡無波，像是說著一件無比平常的事情。

“啊。”

“和李非明一樣。”車厘子苦惱的皺起了眉頭。

“可是北市的大學分數線都好高哦。”

說完她又顧自補充道：“不過你成績這麽好，一定要去北市才行，不然真是暴殄天物。”

話音落地，馬尾就被人拽了一下，夏志涼涼的聲音傳來。

“還會用成語了，厲害啊。”

“嘿嘿。”

車厘子腳下用力，加快了車速，夏志見狀追趕了上來，迎面而來的風還夾雜著冬日寒氣，耳邊的聲音卻溫和舒適，帶著淡淡的憧憬，一如春日裏溫暖的陽光。

“車厘子，我們一起去北市吧。”

擦過臉頰的冷風都仿佛熱了起來，車厘子揚起一個笑容，輕聲答應。

“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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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學不久，身邊的人都發現車厘子變了，不再天天嚷嚷著去哪裏玩，一下課也不立刻往外跑，而是認真坐在位子上看書覆習。

眾人大驚，紛紛打聽她是不是受了什麽刺激，只有秦小彤在一旁搖頭感慨。

“愛情的魅力真是讓人無法抵擋。”

只是，有句話叫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車厘子不過堅持了一個星期，便有些坐不住了，夏志看著一旁走神的人，擡手用筆戳了戳她的額頭。

“車厘子。”

“啊？”她如夢初醒。

“你這已經是第三次走神了，還要不要繼續做題？”

“想回家看漫畫…做題好無聊啊。”車厘子皺著一張臉在紙上胡亂畫著，不滿嘟囔。

以往她都是做完作業就完成任務了，但現在夏志還要她額外做習題試卷，要知道，平日裏各科老師布置的作業就已經很多了好嗎！

而且…

她擡頭看了眼客廳墻上掛鐘，朝旁邊夏志討好一笑。

“這都十點了…好困啊。”

夏志無奈的嘆了口氣，卻偏偏對她狠不下心來，他收起面前的習題，開口放行。

“好吧，那今天就到這裏了。”

“耶！”車厘子興奮的振臂一呼，喜悅之情溢於言表，夏志又是深深嘆了口氣。

雖然車厘子玩心重，但幸好有夏志在一旁約束著，比起上學期還是努力用功了幾分，一整個學期下來，成績明顯提高不少。

期末考試時名次竟然進了班級前十。

範饒饒感激不已，有什麽好東西都要往隔壁送一份，方媛夫妻倆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每次都要推辭幾番才勉強收下。

經過上次擁抱事件之後，如果他們還看不懂夏志的心思，那可真是枉為人父母了。

因此對於自己兒子每天給車厘子補習的事情也是覆雜萬分。

這禮拿的實在是心虛。

轉眼間，高三悄悄來臨。

老師們的耳提命令，諄諄教導，讓這些懵懂的小孩隱約對未來有了些模糊的影子。

車厘子和秦小彤也開始思考以後要做一個什麽樣子的人。

“律師怎麽樣？”秦小彤做勢推了推臉上不存在的眼鏡，滿臉崇拜。

“穿著西裝踩著高跟鞋，站在法庭上義正言辭，打得犯罪分子毫無辯駁能力，簡直帥呆了！”

“嗯…是挺拉風的，可是司法考試聽說很難哎，還要背這麽厚的一堆書。”車厘子兩只手拉開，比出了一米高的距離，秦小彤頓時嚇得猛搖頭。

“哎呀，那還是算了吧。”

“不然當個都市白領，每天穿梭在高檔的寫字樓中間…”頓了幾秒，秦小彤又開始幻想，車厘子拿著作業本一把敲上了她的頭。

“先把作業寫了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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