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學文？”他彎腰撿起杯子，然後側頭，淡淡的問，神色不明。

車厘子怔楞的點了點頭。

“嗯。”

“我剛剛認真慎重的想了想，還是文科比較適合我。”

“哦。”夏志應了一聲，面色如常，轉過身去又繼續看著桌上的書，只是許久都未見翻頁。

回家路上，他也比以往更為沈默，車厘子說好幾句他才勉強應一聲，抵達家門口，夏志揮手和她告別。

“我先進去了。”

“哎——夏志。”

“嗯？”他停住了步伐，微微側過頭來。

“你…是不是不希望我學文啊。”車厘子在他身後，有些遲疑的問道。

夏志頓了一下，擡眼望著她，神色帶上了幾分鄭重。

“我尊重你自己的選擇。”

“好吧。”車厘子點頭，微微垂下眸子，踩著車子往前走：“那我回家了，再見。”

她的身影消失在前頭，夏志依舊站在原地。

過了一會，他輕輕嘆了口氣推著車走了進去。

夕陽似火，天邊晚霞燦爛，吃過飯，夏志走到院子外面散步，突然，耳邊傳來了幾聲細弱的貓叫。

他垂眸思考兩秒，提步走了過去。

繞過一大片綠植，面前是一堵圍墻，邊上長著許多茂盛的雜草，三四只毛色斑斕的小貓聚集在一起，等待著餵食。

那裏蹲著一個女孩，穿著校服，馬尾松松綁在腦後，垂落下來，莫名多了幾分溫柔。

她正在把碗裏剩下來的飯菜倒入一個破舊的小盆中，那幾只小貓瞬間爭先恐後的湧了上來，埋頭吃著。

車厘子一動不動的看著它們，伸出手去輕輕撫摸著。

“餵。”夏志突然出聲，她立刻回頭，眸裏還有些驚色。

“嗯？你怎麽在這裏？”

“聽到貓叫聲了，猜你又在這裏餵貓。”夏志雙手插在褲兜，站在那裏冷冷的模樣，只是面色卻是柔和。

他走過去在車厘子面前蹲下，然後從旁邊拿起一根火腿，剝開逗著那些貓兒。

“你又偷你媽的食材了？”

“什麽叫偷？這是拿！拿懂不懂！”車厘子瞪了他一眼，又專心致志的盯著那些小貓吃東西。

夏志側頭望著她專註的神情，眼裏漸漸蕩起笑意。

“萬一以後你不在這邊了怎麽辦？”他一邊餵著貓一邊問道，車厘子微微側頭思考了一下，回答。

“那時候它們都長大了，肯定能生存下去的。”

夏志沒有說話了，兩人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小貓，過了會，他又出聲。

“你每次從家裏拿剩飯剩菜出來，都沒有被你爸媽發現？”

車厘子把手交環放在膝頭，下巴搭在上面，出神的盯著前頭，慢慢的說：“我媽那人粗枝大葉的很，哪裏會註意到這點小事情。”

“難怪…”夏志輕笑。

“難怪什麽？”車厘子轉頭盯著他，眼神不虞。

“難怪你也這麽粗枝大葉！原來是遺傳的。”

“嘖，煩人。”車厘子踢了他一腳。

兩人笑鬧了一會，又安靜了下來，須臾，那些小貓吃完了東西，慢慢踱步過來，乖巧的任由車厘子撫摸著，夏志盯著她的動作，輕聲問。

“真的決定要去學文了？”

“嗯。”

“那你以後在學校就很難見到我啦。”他開玩笑說道，車厘子白了他一眼，語氣無所謂。

“每天早晚都見，還不夠啊…”

“還有班裏其他人，也都見不到了啊。”夏志語氣放輕了幾分，故意掩蓋住底下的失落，車厘子果然無從查覺。

“唉，我是挺舍不得小虎和花姒的，可也沒辦法呀，物理和化學簡直是我的天敵。”車厘子嘆了口氣，幽幽的說。

夏志徹底沒有話語。

“好吧…”他嘆了口氣，垂頭喪氣的說道：“那我先回去了。”

文理分班的表格很快就發了下來，班裏一片熱鬧，車厘子鄭重地在上面填了文，夏志盯著手裏的表格發呆。

當天晚上，夏家飯桌，氣氛和睦，只聽見碗筷敲擊聲響起，忽的，夏志突然開口。

“爸、媽，你們覺得我學文科怎麽樣？”

夏雲奇立即放下了手裏的筷子，面色嚴肅：“你說什麽？”

方媛也嚇得放下了手裏的碗，滿臉擔憂：“兒子，媽媽剛才沒聽錯吧？”

夏志成績很好，一直都是年級第一，從來不用他們兩人操心，因此他喜歡玩游戲這件事情兩人也沒多加幹預，但文理分科不一樣。

雖然他成績好，但經常拿滿分的項目基本都是物理數學，像語文這些通常都是拉分項，況且前不久他才代表一中參加了數學競賽，還拿到了不錯的名次。

班主任都特意打電話回來說了，高二如果再沖刺一把，保送不是問題。

這怎麽能突然跑去學文呢！

夏志見狀也沈默了，過了會，輕聲說：“沒什麽。”

話音落地，又低頭繼續吃著飯。

方媛和夏雲奇對視了一眼，壓下了心底的擔憂。

還好接下來夏志沒有再提過要轉文科的事情，表格交上去之後，兩人松了一口氣。

天氣漸漸炎熱起來，期末考試結束，暑假來臨，車厘子這段時間沈迷於武俠小說，突發奇想，去報了個跆拳道培訓班。

夏志聽到這件事情之後目光略為奇特的上下打量了她幾眼，緩緩說道：“車厘子，你這個身板，是去做人肉沙包的吧。”

車厘子對著他胸口狠狠來了一拳頭，大喝一聲。

“讓你看看我雙星流飛拳的厲害！”

“……”這怕是個智障。

充滿藍色和西瓜味道的夏天開始了，車厘子每天踩著單車活力十足的在跆拳道館和家中往返，夏志則每日坐在電腦前面神色凝重的敲打。

時間飛逝，兩人再次見面時，猛然有種久別重逢的感覺，不由自主的，心生歡喜和親近。

七夕節，社區組織活動，邀請住戶一起到廣場吃水果賞月，順便聯絡一下鄰裏感情。

小孩子也都過來湊熱鬧，氣氛一派融洽。

廣場旁邊的樹上都被掛上了大紅燈籠，小彩燈歡快的閃爍著，黑夜星空無比好看。

這一個多月來兩人只打過幾次照面，不是車厘子撞見他飯後散步，就是夏志看到她出門買醬油，打過招呼隨便閑聊兩句，便各自忙去。

好像很久都沒有這樣坐在一起的時候了。

“你每天都在家打游戲啊？”車厘子問道，夏志輕輕嗯了一聲。

他坐在椅子上，肩膀懶散，長腿隨意搭著，眉眼籠罩著淡淡的疲憊，臉色越發的冷白，嘴唇都淡了幾分。

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不知名的感覺，有種奇怪的吸引力，讓車厘子有些心頭微動。

“你臉色都蒼白了，這樣下去不會熬夜過度致死吧？”車厘子湊過去，盯著他的臉擔憂說道，夏志淡淡睨了她一眼。

“你黑了。”他輕飄飄的來了一句，車厘子立刻捂住臉瞪大了眼睛。

“真的假的！我渾身上下唯一的優點就是白了啊！怎麽辦怎麽辦？”

夏志冷淡地瞅了她一眼，吐出兩個字。

“涼拌。”

車厘子氣得推了他一把，夏志身子歪到了一邊，低笑兩聲，整個人鮮活起來，沒有了之前的那種蒼白頹感。

“你現在都弱不禁風了。”車厘子戳著他□□在外白皙的手臂，脆聲說道，夏志垂眸，抓住了她的手指，接著扔到一邊。

“別動手動腳。”

車厘子也不惱，反而湊過來盯著他認真的開口：“哎，你這樣真的不行，要不每天跟著我去跑步吧。”

“傍晚跑步還挺舒服的，就在河堤公園那邊，每天很多人散步遛狗跑步的，你在家天天對著電腦，時間長了身體素質肯定不行…”

她在那裏嘟嘟囔囔的說道，夏志徑直打斷。

“好。”

“嗯？”車厘子面露疑惑，他又重覆了一聲。

“我說好，到時你來我家叫我。”

車厘子頓時露出了一個笑容，大力的點了點頭。

第二天傍晚，紅霞滿天，夏志吃完飯不久，正在激烈的廝殺中，外頭響起了車厘子的聲音。

“夏志，夏志——”猶如每日清晨一般，活力飽滿，徹響在空氣中，久違的體驗，讓他從游戲裏立刻跳脫了出來。

“今天就到這裏了。”他整理桌面準備下線，小米立刻叫道：“哎，今天這麽早去幹嘛啊？”

這一個月來幾人都在一起組隊刷分，幾乎養成了一種無聲的默契，而夏志也從來沒有因事缺席過。

“跑步。”夏志回答完，又想起車厘子那番話，眼裏蕩起點點笑意的補充。

“鍛煉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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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樓，傍晚柔和的日光照過來時，還有些刺眼，夏志微微瞇起了眸子。

車厘子正站在不遠處，穿著一身白色運動服，寬松的短袖短褲，粉色運動鞋，鴨舌帽。

少女□□在外的一雙腿筆直纖細，白嫩得讓人移不開眼。

夏志不動聲色調開視線。

“你怎麽就穿這樣？”車厘子看見他眼睛一亮，隨後低聲埋怨。

他平日裏在家也很隨意，白T恤和寬松灰色長褲，此刻穿了雙稍微正式一點的運動鞋，看起來不像是去跑步，倒像是散步遛狗。

“走了。”夏志扯了扯她的馬尾尖，率先邁步往前走去，雙手插在褲兜裏，慵懶又隨意，車厘子跟在他後頭，扁了扁嘴。

公園人不少，遛狗的老人，散步的情侶，還有小孩，像他們一樣的少年。

河堤邊上是寬闊的道路，旁邊有一大片的草地，稀稀拉拉坐著休息的人，樹木成蔭，正好遮擋住還有些熱度的夕陽。

河水被餘暉染紅了一片，波光粼粼，散發著耀眼的光芒，風裏帶著陽光的味道。

心情也隨之暢快愜意起來，夏志微微仰頭，呼吸了兩口新鮮的空氣。

車厘子在旁邊拉了拉他的衣角，聲音帶笑，宛如層層陽光在耳邊炸開。

“怎麽樣？是不是比你關在房裏舒服？”

“嗯，很舒服。”

夏志側頭望著那張笑瞇瞇的臉，因為長久未曾曬過太陽而積壓在體內的陰郁暗意，一點點被驅逐的無影無蹤。

沈悶的生活，因為你而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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