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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神醫杜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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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神醫杜屏

鐘箐,鬼王鐘馗的妹妹。

十燁對鐘箐的印象還停留在雲裳閣的婆娑樹影下,身著華裙的女子語笑嫣然,三言兩語就能氣得白煊跳腳。

眼前的鐘箐雖然還是那張臉,但通身的感覺卻仿若仿若一柄淬了冰的劍,淩厲中散發出層層的寒意。

“鐘妹子稍安勿躁,此人只是個不著調的凡人,犯不著臟了你的纖纖玉手,”白煊擡手做出安撫的手勢,“你把他交給我,無論是挫骨揚灰還是大卸八塊我都能代勞——哎呦!”

白煊被白濯一巴掌呼到了一邊,白濯可沒有白煊的話癆,言簡意賅說了四個字:“他不是杜屏。”

“他當然不是杜屏。”鐘箐指尖猛地用力,“杜屏到底在何處?說!”

方神醫兩眼翻白,嗓子裏發出咯咯咯的怪聲,舌頭掉了出來。

“你掐著他,他怎麽說話啊?”白煊嘗試上前,“鐘妹子,有話好好說,先——”

“哢嚓”,方神醫的脖子被鐘箐扭斷了,腦袋歪到了一個詭異的位置,眼耳口鼻流出血來。

十燁:“!!”

“啊啊啊啊啊!殺人了!殺人了!”

百姓們尖叫著四散狂奔,白濯嘆氣,掌心凝出一團銀光吧唧拍到了白煊的後背上。

“法力給你了,省著點用。”

白煊一個激靈,指尖亮出兩張紫符大喝,“界咒——啟!歸元咒——啟!”

半透明的結界罩住了濟世堂,碧綠如巨大船帆的符咒鋪滿了整條街道,眾人停止了奔跑,靜立在原地神色茫茫,歸元咒的綠光浸入他們的身體,又漸漸消失,百姓們如夢初醒,又恢覆了正常的生活軌跡。

結界中,白濯看著鐘箐,滿臉不讚同。

鐘箐掏出絲帕擦了擦指尖,“能死在我手裏,已經算是他的造化了。”

白煊看起來要哭了,掏出無字書冊嘩嘩嘩狂翻,“凡人的壽命皆有定數,鐘妹子你這樣搞,我們鬼吏部要做多少善後工作才能——呃……”

無字書上飄出一串金字:

【方知林,生於****年六月初一辰時一刻,生母***,生父****,三歲時父母早亡,被大夫方軒收為義子,學醫二十年略有小成,有救人功德,二十五歲入七星觀,利欲熏心,助紂為虐,草芥人命,功德值消耗殆盡,斬陽壽五十年,暴斃於**年八月初一午時三刻。】

午時三刻?

十燁擡頭看了一眼天色,還真是,一刻不多一刻不少。

鐘箐:“若非你們突然出現,我早就問出了杜屏的下落,何至平白無故臟了我的手。”

白煊怯生生看著白濯。

白濯:“反正都是暴斃,死了就行,死法就不必太講究了。”

白煊:“……”

鐘箐:“白煊,招此人的魂出來,我細問。”

白煊:“……此處並非我的轄區,我總不能越俎代庖……”

白濯:“屁話那麽多,讓你招魂就招魂。”

白煊哭喪著臉,清了清嗓子正準備開口,突然,就見結界上空飄來一朵灰了吧唧的雲,雲尾噴著一團團霧氣落了下來,上面跳下兩個黑白無常,都穿著標準的鬼差官服,提著鎖鏈、吊著舌頭,顯然是前來收魂引路的本區正牌鬼差。

白濯嘖了一聲,旋身拉過鐘箐,長長的黑發化為濃黑幕布,將她和鐘箐藏在了黑暗裏。

“不許暴露我和鐘箐的行蹤。”

白煊的臉更苦了。

結界外的黑白無常沒有看到白濯和鐘箐,只看見了白煊和十燁,皆是面色有疑,白無常擡手敲了敲結界壁,“白煊,你怎麽在這兒?這不是你管的片區啊!”

白煊:“……湊巧路過。”

黑無常:“趕緊解開結界放我們進去幹活,後面排隊的魂體還多著呢!”

白無常:“麻利點,這個是插隊的額外工作,也不知道做了什麽天怒人怨的破事,陽壽嗖一下就沒了,好端端的壽終正寢就變成了暴斃——慢著——方知林不是暴斃,而是被人殺了啊!”

十燁:“……”

的確,方知林脖子上的傷口明晃晃的,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死因。

白煊:“咳,反正都是暴斃,死了就行,死法就不必太講究了。”

黑白無常:“……”

白煊:“……二位,能否行個方便,將此人的魂體讓給我……”“

黑無常:“那怎麽行?五道將軍規定的‘三從三不’難道你都忘了,不得跨區收魂,不得換差換魂、不得搶時延時,若有違例,從規從嚴從重罰之——”

“屁話那麽多,讓你們讓魂就趕緊讓!”白煊說著,眼珠子嘰裏咕嚕上下左右一頓亂飛,企圖向兩位同仁傳達閻羅殿下的精神。

還別說,大約是和白煊同職了許久,這兩位還真看出了端倪。§

白無常:“白煊,你是不是得了眼疾?”

黑無常:“眼睛抽筋了?”

十燁:“噗!”

白煊無語問蒼天。

黑暗中傳出一聲嘆息,頗有些嫌棄某人“爛泥扶不上墻”,一張漂亮的絲帕飄到了白煊腳邊。

絲帕很漂亮,上面繡著雅致的梅花,邊角處還綴了個“箐”字。

黑白無常看到這個字,同時一個激靈,再看白煊的眼珠子都轉成風火輪了。

黑無常:“啊呀呀!我突然想起來人界有一句話,叫、叫什、什麽來著?”

白無常:“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對對對,白煊和我們不多不少也有三百多年的交情了,這點小忙我們自然還是要幫的!”

“方知林交給白煊,我們放心!”

“撤了!”

黑白無常嘰裏咕嚕爬上灰不溜秋的雲朵,一拍雲屁股,雲尾噗噗噗噴出黑乎乎的雲團,一溜煙跑了。

十燁:“……”

他對冥界的工作效率還真有些刮目相看。

黑暗涓涓如水流淌而下,白濯和鐘箐現身,瞅著白煊的表情十分嫌棄。

“我這就勾魂,二位稍後,哈哈哈。”白煊繞著方知林驢拉磨似得轉起來圈,邊轉邊叫魂,“方——知——林——方——知——林——”

這不是十燁第一次聽到白煊叫魂,但絕對最窩囊的一次,以前白煊叫魂的時候,又是陰風那個吹,又是衣袂那個飄,可今天不僅風沒了、衣服不飄了,甚至金屬嗓音都有些底氣不足。

幸虧叫魂的效果沒打折扣。

方知林屍身上出現一層重疊的人影,是方知林的魂體,緩緩從屍體上坐起身,茫然看了看四周。

白煊旋身一轉,換裝成高帽廣袖長袍,本想從腰間摸出舌頭,又想起舌頭碎了還沒來得及購置新品,只得作罷。雖然裝備不全,但白煊此時的造型看起來還很是唬人,嚇得方知林嗖一下飄出來,跪地連連磕頭。

“黑白無常大人饒命!黑白無常大人饒命!”

十燁有些莫名,這裏只有白煊一個,哪裏來的黑無常大人?下一秒,他突然意識到,方知林磕頭的方向其實正對著白煊和他自己,而好巧不巧,自己的這身道袍也是黑色的。

所以,方知林口中的“黑無常大人”就是他?

這……誤會可大了……

十燁有些尷尬,看了白濯和鐘箐一眼。

卻見白濯挑眉,鐘箐肅凝神色,似乎都沒糾正的打算。

再看白煊,本來對著方知林的表情那叫一個“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可自從方知林說了這句話,臉色明顯好多了,甚至還多出了幾分其喜洋洋。

白煊:“你做人不怎麽樣,做鬼的眼神還行。”

十燁:“……”

這都什麽跟什麽!

“我問你,杜屏在

哪裏?”鐘箐問。

方知林更茫然了,“誰是杜屏?”

鐘箐:“你的師父,方軒。”

方知林一聽這個名字,頓時慌了,魂體呼一下飄起來就要逃,可還沒飛出去一尺遠,白煊探手淩空一抓,方知林倏然倒退回白煊的手中,被掐住了脖子。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方知林劇烈掙紮著,他的情緒似乎很激動,魂體的輪廓邊緣十分不穩,部分魂體出現了輕微溢出,十燁註意到他魂體的顏色偏向於灰色,而且其中還有很多紙灰般的雜質——他在周青月的回溯裏見過,那些是怨氣凝結的標志。

白煊冷笑一聲,手指一錯,將方知林的脖子捏成了手腕粗細,方知林慘叫一聲,眼珠子脫出眼眶咕嚕嚕滾到了地上,淡淡的黑色的霧氣從眼球中升起,在空中幻化成三面黑框銅鏡,鏡子中隱隱晃動著人影和聲音。

是方知林的回溯,只是之前的回溯都是魂體主動放出的,這一次是被白煊逼出來的——十燁推測——所以畫面既小又不清晰。

第一面回溯鏡裏的時間比較久遠,方知林還是個四五歲的孩子,穿的破破爛爛蹲在墻角吃著發黴的餅子,小臉又黃又瘦,只有一雙眼睛大得嚇人。

天上下著雨下,方知林凍得瑟瑟發抖,路過的人來人往都對他熟視無睹,仿佛他只是一只癩皮狗。

一柄油紙傘出現在方知林的頭頂,雨落在油紙傘上沙沙作響,又順著傘骨滴落,傘下露出男子的青衫和被雨水打濕的木藥箱。

方知林擡起頭,瞪大了眼睛。

風吹起傘面的水霧,傘下人的長發輕輕飄動,漆黑如緞。

方知林的眼眶紅了。

傘下的男人應該就是方林的師父方軒,也是鐘箐口中杜屏的第六世轉世。

之前聽白煊和白濯的口氣,似乎這位杜屏神醫和鐘馗有很深的糾葛,但為何來尋杜屏的又是鐘箐,而且——

十燁看了眼鐘箐的表情,自從回溯幻境裏出現杜屏的身影後,鐘箐的臉色愈發陰沈。

莫不是鐘馗和杜屏有仇,鐘箐打算替兄覆仇?

第一面回溯鏡滅了,第二面回溯鏡出現新的景象。

是一個小醫館,遠沒有現在濟世堂的規模。方知林長高了不少,大約十五六歲,衣著整潔,坐在櫃臺前捧著醫書看得心不在焉,目光時不時看向內堂。

內堂裏隱隱傳來談話的聲音,時低時高,似乎在激烈爭辯著什麽。

大約是因為當時的方知林聽不清,所以回溯鏡裏的聲音也很不清晰,十燁只能聽到“太醫院”、“藥方”、“榮華富貴”、“不識好歹”幾個模糊的字眼。

很快,一隊人從內堂走了出來,都穿著紫色的官服,步子又快又大,感覺走得很生氣。

方知林恭送這些人離開,又轉頭走到內堂門口問道:

“師父,你答應了嗎?”

良久,內堂才傳出聲音道:“這些人心術不正,不可與之為伍。”

“可是師父,那可是太醫院,只要進了太醫院,這一輩子都不愁了啊!”

“人生在世,要有所為有所不為,醫者之本乃是行醫救人,怎可為了榮華富貴而拋棄本心。”

“可是師父,入了太醫院也能救人啊!”

“如今皇帝崇奉妖道,我等入了太醫院也僅是做妖道的附庸罷了。”

“但是師父……”

“我心意已決!不必再提!”

方知林意興闌珊回到櫃臺後坐下,有一搭沒一搭翻著醫術,眼睛直直看著遠處的豪門大院,滿臉艷羨。

第二面回溯鏡滅了。

鐘箐沒有做聲,白濯嘖了一聲,白煊嘆了一聲。

十燁覺得這三人的反應有些微妙。

第三面回溯鏡開啟,這一次的方知林已經長大成人,站在床榻前,居高臨下看著床上的人。

床上之人穿著褪色的青衫,光著腳,呼吸沈重,一縷幹枯的銀發垂在床沿,死氣沈沈。

方知林的表情十分不耐煩,“師父,反正你都快死了,不如把藥方就交給徒兒吧。”

床上的人沈默良久,才喘聲道,“我並沒有什麽藥方。”

“師父,你這又是何必呢?你無兒無女,只有我一個土徒弟,藥方不給我要給誰呢?”

“我沒有藥方——”

方知林臉上露出狠厲之色,抽出銀針狠狠紮了下去,方軒發出不似人聲的淒厲慘叫,然後,沒了動靜。

方知林翻箱倒櫃,把整個房間翻了個底朝天,什麽都沒找到,不由有些慌了,跪在床前拔出銀針,哀求道,“師父,求求您告訴我藥方在哪,我若是交不出藥方,七星觀會殺了我的!師父,你就我這一個徒兒,難道要看著我去死嗎?!”

半晌,床上的方軒才緩緩嘆出一口氣道:“若我真的有,又怎會不給你,你為何不信呢……”

“老不死的!”方知林反手又將銀針紮了回去,這一次,方軒甚至連叫聲都沒了,只能聽到破風箱般的呼吸聲。

大門被撞開了,七星觀的道士沖了進來,青藍色的道袍映著慘白的日光,猶鬼面淒厲。

“方神醫,藥方找到了嗎?”

方知林汗如雨下,“馬、馬上就——”

“觀主等不住了,打算親審方軒,我們是來接人的。”

“這、這恐怕……我師父病入膏肓,不能移動……”

“無妨,即便是死了,觀主也能讓他開口。”

“……可!”

“放心,觀主還需要你神醫的身份,自會給你留一席位置。”

“多謝觀主!”

方知林跪地高呼。

道士們架起方軒,將他拽了出去,方軒的腳背拖在地上,拉出長長的血痕。

門外,夕陽如血,風聲蒼茫。

所有的回溯鏡泯滅,結界內一片死寂。

白煊松開了方知林,方知林的魂體團在地上,細細的脖頸撐不住他的腦袋,頭一點一點碰著地面,就像在拼命磕頭。

所有的回溯都是源自魂體的執念。

方知林的回溯中只有一個人,就是他的師父方軒。

可是所有的回溯中,要麽只能看到方軒的影子,要麽只能聽到方軒的聲音,一直看不清方軒的臉。

“為何?”十燁問。

白煊攤手:“人類的心思比忘川水還深不可測,我可猜不出來。”

鐘箐:“因為他恨方軒。”

十燁:“為何?”

方軒救了他,養他成人,教他醫術,說是方知林的再生父母也不為過,感恩尚且不及,為何會恨?

“因為——”方知林擡起頭,腦袋歪在一個詭異的位置上,魂體模糊的表情似哭似笑,“他總是高潔無瑕,總是心存憐憫,總是善良正直,實在是令人厭惡之極!”

十燁愕然。

這算什麽狗屁理由?!

“這算什麽狗屁理由!”白煊一巴掌打得方知林的腦袋滴溜溜轉了個圈,“你這個養不熟的白眼狼,活該你陽壽折了五十年!”

方知林的脖子扭成了麻花,又被鐘箐提溜了起來。

“看來杜屏是被抓到了七星觀,好,帶路吧。”\

“不不不不!我不去七星觀,我不去!”方知林慘叫起來,魂體的聲音異常刺耳,震得整個結界都發出共振嗡鳴,“那裏是地獄,是十八層地獄!!不,比十八層地獄還要恐怖!”

白濯笑出了聲:“有趣了,我倒要去看看,什麽破道觀竟敢和冥界的十八層地獄相提並論。”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白煊:大家都看出來十燁是我的黑無常啦,趕緊搞個名分

國慶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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