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婚後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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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婚後日常
自從見過好姐妹的孩兒，秦忘機突然之間對孩子有了莫名的騏驥。
不是為了滿足劉玉柔含飴弄孫，也不是怕朝臣和皇後詰責，更不是為了拴住宋楨。
隨著時間流逝，她對宋楨的愛意漸深，她就是想跟他有個孩子，不論男女。
也許是太過渴望，她竟然不止一次在夢裏頭，看見自己的孩兒睜著水晶葡萄似的大眼睛，躺在床上，好奇地看著這個世界，而她和宋楨，正圍著它，也在無限好奇地觀察。
一開始，她想要個女娃娃。一定跟疏疏的小娃娃那般可人，哭起來嚶嚶作響，聽得她心都要化了。
她一度召見林疏疏更加頻繁了，打著要跟她學刺繡的幌子，實則想提前給孩子做些小衣裳小鞋子，後來被芙蓉發現，說孩子還沒出世，做這些不吉利，她才作罷。
她要給她做好看的衣裳，給她梳漂亮的發髻，看著她從一個蘿蔔丁長成婷婷少女。
最重要的是，兩個小姑娘，正好傳承她和疏疏的姐妹情誼。
日思夜想，她更加盼望孩子快點來了。
可是，不論她如何努力，直到這年年關，孩子仍是不見來，此時距離她和宋楨成婚，都已過去一年半了。
這日黃昏，也許是因為要安排年節的一應事務，宋楨遲遲不曾下朝，秦忘機等在燃著炭盆的殿內，總覺得眼皮沈重。
迷迷糊糊中，她走進了幼時宮中，她系上絲帶的那棵海棠樹下。
海棠花正值開放，百裏透粉的花朵壓彎了枝頭，在風中微微搖擺。
忽然之間，蒼穹之上響起一聲龍嘯，她聞聲擡頭，便見一條金龍自西邊的紅霞中騰空而出，在天上盤選了九圈後，搖首擺尾，一直沖到她的面前。
秦忘機驚呆了，金色的龍面照得她下意識閉上了眼，等她再睜眼的時候，那金龍早已不見。
卻有一個奶胖的小男孩，站在她身前，一邊溫柔地晃著她的衣襟，一邊仰頭奶聲奶氣喚她娘親。
“娘親，你為何不抱抱我？”
秦忘機還在想，她何時就有這麽半大一孩子了，突然覺得身子一輕。
熟悉的皂豆香伴著風雪的冰冷，令她猝然從夢中回神。
“你回來了。”她在宋楨懷裏，仰視著他俊逸的側顏。
見她醒了，宋楨停下腳步，卻沒立即放她下地。
“為何不去榻上睡，芙蓉呢，怎麽也不知給你蓋個毯子？”
他眉間微有慍色。
秦忘機摟緊他的脖子，湊上去，蜻蜓點水般在他唇上碰了一下。
“都年節了，我讓芙蓉提前回家了。還沒吃東西吧，快放我下來，我等你半天，也一直沒吃呢。”
宋楨的眉頭鎖得更緊了。
秦忘機知道，他這是在責怪她不按時吃飯，頓時訕笑一下，避開他嚴肅的目光，囁喏道：“我一個人，沒食欲。”
她聲音輕得像羽毛，加之殿中溫暖，她小憩方醒，臉上兩坨紅暈好似微醺。
宋楨眸色一暗，放她下地，手掌順勢在她屁股上用力掐了一把，似狎昵，又似小小的懲罰。
秦忘機轉身，笑著揮開他的手，立即快步走過去，凈手之後奔到飯桌前坐好。
碗筷已經擺好，因為殿中溫暖，除了一些涼菜，其餘的菜，湯尚還溫熱。
她拿起筷子，剛往宋楨碗裏夾了一快炙肉的功夫，宋楨便已坐到她身旁，把她面前那盤蓮藕端走。
“別！”秦忘機停筷，叫道。
宋楨把蓮藕放在她夠不到的位置：“蓮藕性寒，太醫說了，你不可貪食。”
秦忘機這才想起昨日她已經吃過蓮藕了。
冬日裏難得有新鮮時蔬，蓮藕是唯一得她喜歡的蔬菜，熗拌之後，清甜中帶著酸辣，十分開胃，所以便叫得頻繁了些。
想起太醫的囑咐，她只好聽他的話，不再巴望那盤可心的佳肴。
宋楨給她撐了一碗海鮮粥。
“餓得太久，先用些粥，否則當心胃痛。”
秦忘機小雞啄米似的點點頭，舀起一勺，湊過去，卻突然噦了聲。
宋楨的雙目閃電般向她劈來，與她視線相撞後，兩人皆是一怔，還是秦忘機先出聲：“此時宮中還有太醫嗎？”
她隱隱覺得，孩子來了，方才小昧，他急著來找她玩了。
宋楨大喜過望，回過神來，連忙喚來值夜的內侍，讓叫太醫。
太醫深夜趕來，切脈結束後，笑得竟然比宋楨和秦忘機這兩個當時人還要激動。他後退下去，對著宋楨和秦忘機再三伏拜：“恭喜皇上，恭喜娘娘，我朝有後了！”
*
這天大的喜訊，碰巧趕上年節，宋楨大赦天下，除了死囚犯，其餘囚犯皆得以不同程度的赦免。犯重罪的減刑，犯輕罪的釋放。年假更是從七日延長至上元三日後。
上元節這夜，京城花市燈如晝，在子時正，滿城百姓忽聞一聲驚天炮響，眾人舉目遙望，便見黑洞洞的穹頂上炸開一簇絢爛的煙花。
第二聲炮響在第一朵煙花還未散盡便響起，很快第三聲也響起。
驚天巨響連成一片，各色罕見的煙花在天上競相開放。百姓們無不驚異，如此盛景，有年長的人只在幼時，太祖建立國朝的第一個十年的上元之夜才見過。
雖然秦忘機讓宋楨不要宣揚，待三月之後再昭告天下，普天同慶，可宋楨卻沒有特意發話，所以皇後娘娘有孕的消息不脛而走，早已傳遍了京城。
這個上元之夜，除了過年帶來的歡慶，百姓們更是為了這天大的國喜，紛紛奔走相告，舉杯同慶，共度這火樹銀花不夜天。
時節如流。
為了讓秦忘機度過一個愉快的孕期，宋楨幾乎滿足了她的任何要求。除了允許劉玉柔和林疏疏可以隨時進宮探望，接近臨盆，更是直接讓她們在宮裏住了下來，時時陪著秦忘機，給她解悶。
林疏疏的小娃娃喚茵茵，如今也有兩歲大了，眼睛越發明亮，口齒十分伶俐，已經能看出日後是個古靈精怪的小姑娘。
這日，林疏疏陪著秦忘機在禦花園散步。
芙蓉突然拉著茵茵，指著秦忘機的肚子，問：“茵茵乖，你說皇後姨姨的肚子裏，是個小弟弟，還是小妹妹呀？”
因為姐妹情分，秦忘機堅持讓茵茵叫自己姨姨。
茵茵只看了一眼秦忘機圓滾滾的肚子，眼睛便彎了起來，看向秦忘機：“弟弟。”
秦忘機伸手，輕輕揉著茵茵的頭頂，笑著說：“茵茵，你看清楚了？”
茵茵用力點頭。
秦忘機臉上的笑容突然沈重起來。
林疏疏眼神示意芙蓉領茵茵去邊上玩，等她們走得稍遠些，林疏疏一把拉過秦忘機的手，挽著她的手臂往樹下的藤椅走去。
“年年，小孩子的話不一定準的，你別往心裏去。”她突然停下腳步，彎下腰，輕輕用食指點了點秦忘機的肚子，“我看呀，這個小家夥如此文靜，一定是個小淑女。”
“可是我從來沒夢到過女孩兒”
林疏疏站起來，重新挽著她，走到藤椅邊，扶著秦忘機坐好之後，在她身邊坐了下去。
她輕輕嘆了口氣，語氣頗有些無奈：“誰說男兒就不好了？你都不知道，茵茵她爹有多麽慣她，有時候我總做噩夢，夢到她把後院點著了”
說到這裏，林疏疏不知不覺竟又嘆了口氣。
秦忘機不禁有些訝異：“不會吧？茵茵才兩歲，怎可能？”
“怎麽不可能！”
林疏疏扶著額頭，提高了些音量，好似隔著老遠，又看到茵茵闖了什麽禍似得。
秦忘機看著昔日溫溫婉婉的好姐妹，如今平添了幾分嚴厲的氣質，突然有些相信了。
“其實，我倒希望，你這胎懷的是個男兒。依皇上的性子，這孩子定會被教得知禮守禮，日後你若再有了女兒，她有這樣一個哥哥做榜樣，又能處處護著她，豈不很好？”
秦忘機想想，好姐妹的話好似不無道理。
於是夢裏，她對那小男兒的笑容便多了起來。
這夜，小男孩兒又入了她的夢，她陪著他玩了一會兒，突然覺得肚子有些痛，便扶著海棠樹坐了下去。
小男孩嚇得口齒不清，一邊喊人，一邊關切地問她怎麽了。
秦忘機身上冒著冷汗，肚子裏頭像是有人拿著一把鉗子在撬，她聽著耳邊熟悉的童音，無力地撐開眼皮，對他綻出一抹虛弱的笑容。
“好孩兒，別怕，娘親馬上就要見到你了。”
小男孩兒眨眨眼：“可娘親你不就在我身邊嗎？”
秦忘機仍是無力地笑著，撫著自己碩大的肚子，又伸出手撫了撫男孩的頭頂。
小男孩目光停在秦忘機的肚子上，眼神從懵懂逐漸變得明亮，好似突然明白了什麽。
他興奮地大喊：“娘親，我要有妹妹了！”
腹痛一陣強過一陣，秦忘機恍惚中，感覺自己被人擡著，身邊吵吵嚷嚷的，不一會兒就來了寢殿。
她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疼，幾度暈了過去，可在她快要喪失意識的時候，那種劇烈的疼痛又將她拉回現實。
不知過去了多久，她突然聽見有人大聲喊：“太醫！”
是宋楨，他的聲音響在殿外，好似在顫抖。
“皇上，老奴，老奴無能啊”
“來人，把這個庸醫給朕拖下去，殺！”
“老奴未能診出娘娘懷了雙生子，是老奴無能，可老奴執醫五十載，從未出過這等荒謬的差錯。若是皇上信得過老奴，請老奴試用推拿之法再幫娘娘一次，若是仍不能誕下皇子，皇上再殺老奴不遲啊！”
秦忘機從日中一直生到子時，竟然都不見生下孩子，方才裏頭又傳出消息，說只出來一只手，兇險至極。
宋楨一時情急，恨不能殺了這個誤診的庸醫洩憤。然而面前的太醫，是三朝元老，正如他所言，執醫生涯從未有過紕漏。
若是連他都沒有辦法，這危機時刻，宋楨自己都不知道該如何了。
他只只能冒險一試。
正待下令，突然，漆黑的夜空中，從極遠的東方飛來一尾紫光，緊接著，西方也飛來一尾藍光，兩尾光暈像兩條魚一樣匯聚到了一起，然後在宮殿上方饒了兩圈，突然之間，天光大亮。
所有人都被絢麗的光暈刺痛了眼睛，下意識地舉起衣袖遮擋。
片刻後，白晝一般的光芒戛然消失，眾人擡眸，哪裏有什麽異象？只有殿中傳出的，秦忘機的一聲嘶吼。
太醫趕緊提步走到殿門外，對著裏頭的產婆說了幾句，產婆照著他的吩咐做了幾次，便聽見極為柔弱的一聲啼哭。
宋楨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孩子被人從裏頭抱了出來：“恭喜皇上，賀喜皇上，是位皇子！”
宋楨卻看也不看，沖進了殿門。
“皇上！”
宮人和大臣們制止的聲音次第在身後響起，宋楨置若罔聞，未及走進內殿，便朝著裏頭問：“皇後如何了！”
正喝問，忽然又聽見一聲嬰兒的哭泣，比方才那個強壯多了，眾人心道，莫不是皇後娘娘竟懷了雙生子？
便聽見人回稟：“是個公主！”
眾人又驚又喜，交換了一下眼神，紛紛跪到在地：“皇上喜得龍鳳，兒女雙全，願皇上洪福齊天，願娘娘萬壽永康！”
宋楨聽到第二聲哭嚎，腳步頓了一頓，隨即又飛速埋進了內殿。
宮人仍是抱著小公主，想過來給他看，他仍是直接越了過去，走到榻前，牢牢抓住秦忘機的手，一聲一聲喚著“年年”。
秦忘機面色慘白，臉上全是淩亂的濕發，任憑他如何叫，她都好像完全聽不見一樣。
宋楨半跪在榻前，握著她的手都開始顫抖了。
他紅著眼，連喚兩聲太醫，卻聽見產婆低聲的提醒：“皇上，娘娘並無大礙，只是累得睡著了。”
宋楨望著床上閉目酣眠的妻子，豎著耳朵一字不漏地聽完老婆子的寬慰，胸中一直提著的那口氣，這才徐徐吐了出來。
他握緊手中軟綿綿的小手，將它送到唇邊。
閉眼吻上她的手背，一滴熱淚從他眼角無聲地落下。
不好意思，來晚啦……謝謝大家默默的守候，願大家三次元一切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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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太過渴望，她竟然不止一次在夢裏頭，看見自己的孩兒睜著水晶葡萄似的大眼睛，躺在床上，好奇地看著這個世界，而她和宋楨，正圍著它，也在無限好奇地觀察。
一開始，她想要個女娃娃。一定跟疏疏的小娃娃那般可人，哭起來嚶嚶作響，聽得她心都要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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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給她做好看的衣裳，給她梳漂亮的發髻，看著她從一個蘿蔔丁長成婷婷少女。
最重要的是，兩個小姑娘，正好傳承她和疏疏的姐妹情誼。
日思夜想，她更加盼望孩子快點來了。
可是，不論她如何努力，直到這年年關，孩子仍是不見來，此時距離她和宋楨成婚，都已過去一年半了。
這日黃昏，也許是因為要安排年節的一應事務，宋楨遲遲不曾下朝，秦忘機等在燃著炭盆的殿內，總覺得眼皮沈重。
迷迷糊糊中，她走進了幼時宮中，她系上絲帶的那棵海棠樹下。
海棠花正值開放，百裏透粉的花朵壓彎了枝頭，在風中微微搖擺。
忽然之間，蒼穹之上響起一聲龍嘯，她聞聲擡頭，便見一條金龍自西邊的紅霞中騰空而出，在天上盤選了九圈後，搖首擺尾，一直沖到她的面前。
秦忘機驚呆了，金色的龍面照得她下意識閉上了眼，等她再睜眼的時候，那金龍早已不見。
卻有一個奶胖的小男孩，站在她身前，一邊溫柔地晃著她的衣襟，一邊仰頭奶聲奶氣喚她娘親。
“娘親，你為何不抱抱我？”
秦忘機還在想，她何時就有這麽半大一孩子了，突然覺得身子一輕。
熟悉的皂豆香伴著風雪的冰冷，令她猝然從夢中回神。
“你回來了。”她在宋楨懷裏，仰視著他俊逸的側顏。
見她醒了，宋楨停下腳步，卻沒立即放她下地。
“為何不去榻上睡，芙蓉呢，怎麽也不知給你蓋個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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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忘機摟緊他的脖子，湊上去，蜻蜓點水般在他唇上碰了一下。
“都年節了，我讓芙蓉提前回家了。還沒吃東西吧，快放我下來，我等你半天，也一直沒吃呢。”
宋楨的眉頭鎖得更緊了。
秦忘機知道，他這是在責怪她不按時吃飯，頓時訕笑一下，避開他嚴肅的目光，囁喏道：“我一個人，沒食欲。”
她聲音輕得像羽毛，加之殿中溫暖，她小憩方醒，臉上兩坨紅暈好似微醺。
宋楨眸色一暗，放她下地，手掌順勢在她屁股上用力掐了一把，似狎昵，又似小小的懲罰。
秦忘機轉身，笑著揮開他的手，立即快步走過去，凈手之後奔到飯桌前坐好。
碗筷已經擺好，因為殿中溫暖，除了一些涼菜，其餘的菜，湯尚還溫熱。
她拿起筷子，剛往宋楨碗裏夾了一快炙肉的功夫，宋楨便已坐到她身旁，把她面前那盤蓮藕端走。
“別！”秦忘機停筷，叫道。
宋楨把蓮藕放在她夠不到的位置：“蓮藕性寒，太醫說了，你不可貪食。”
秦忘機這才想起昨日她已經吃過蓮藕了。
冬日裏難得有新鮮時蔬，蓮藕是唯一得她喜歡的蔬菜，熗拌之後，清甜中帶著酸辣，十分開胃，所以便叫得頻繁了些。
想起太醫的囑咐，她只好聽他的話，不再巴望那盤可心的佳肴。
宋楨給她撐了一碗海鮮粥。
“餓得太久，先用些粥，否則當心胃痛。”
秦忘機小雞啄米似的點點頭，舀起一勺，湊過去，卻突然噦了聲。
宋楨的雙目閃電般向她劈來，與她視線相撞後，兩人皆是一怔，還是秦忘機先出聲：“此時宮中還有太醫嗎？”
她隱隱覺得，孩子來了，方才小昧，他急著來找她玩了。
宋楨大喜過望，回過神來，連忙喚來值夜的內侍，讓叫太醫。
太醫深夜趕來，切脈結束後，笑得竟然比宋楨和秦忘機這兩個當時人還要激動。他後退下去，對著宋楨和秦忘機再三伏拜：“恭喜皇上，恭喜娘娘，我朝有後了！”
*
這天大的喜訊，碰巧趕上年節，宋楨大赦天下，除了死囚犯，其餘囚犯皆得以不同程度的赦免。犯重罪的減刑，犯輕罪的釋放。年假更是從七日延長至上元三日後。
上元節這夜，京城花市燈如晝，在子時正，滿城百姓忽聞一聲驚天炮響，眾人舉目遙望，便見黑洞洞的穹頂上炸開一簇絢爛的煙花。
第二聲炮響在第一朵煙花還未散盡便響起，很快第三聲也響起。
驚天巨響連成一片，各色罕見的煙花在天上競相開放。百姓們無不驚異，如此盛景，有年長的人只在幼時，太祖建立國朝的第一個十年的上元之夜才見過。
雖然秦忘機讓宋楨不要宣揚，待三月之後再昭告天下，普天同慶，可宋楨卻沒有特意發話，所以皇後娘娘有孕的消息不脛而走，早已傳遍了京城。
這個上元之夜，除了過年帶來的歡慶，百姓們更是為了這天大的國喜，紛紛奔走相告，舉杯同慶，共度這火樹銀花不夜天。
時節如流。
為了讓秦忘機度過一個愉快的孕期，宋楨幾乎滿足了她的任何要求。除了允許劉玉柔和林疏疏可以隨時進宮探望，接近臨盆，更是直接讓她們在宮裏住了下來，時時陪著秦忘機，給她解悶。
林疏疏的小娃娃喚茵茵，如今也有兩歲大了，眼睛越發明亮，口齒十分伶俐，已經能看出日後是個古靈精怪的小姑娘。
這日，林疏疏陪著秦忘機在禦花園散步。
芙蓉突然拉著茵茵，指著秦忘機的肚子，問：“茵茵乖，你說皇後姨姨的肚子裏，是個小弟弟，還是小妹妹呀？”
因為姐妹情分，秦忘機堅持讓茵茵叫自己姨姨。
茵茵只看了一眼秦忘機圓滾滾的肚子，眼睛便彎了起來，看向秦忘機：“弟弟。”
秦忘機伸手，輕輕揉著茵茵的頭頂，笑著說：“茵茵，你看清楚了？”
茵茵用力點頭。
秦忘機臉上的笑容突然沈重起來。
林疏疏眼神示意芙蓉領茵茵去邊上玩，等她們走得稍遠些，林疏疏一把拉過秦忘機的手，挽著她的手臂往樹下的藤椅走去。
“年年，小孩子的話不一定準的，你別往心裏去。”她突然停下腳步，彎下腰，輕輕用食指點了點秦忘機的肚子，“我看呀，這個小家夥如此文靜，一定是個小淑女。”
“可是我從來沒夢到過女孩兒”
林疏疏站起來，重新挽著她，走到藤椅邊，扶著秦忘機坐好之後，在她身邊坐了下去。
她輕輕嘆了口氣，語氣頗有些無奈：“誰說男兒就不好了？你都不知道，茵茵她爹有多麽慣她，有時候我總做噩夢，夢到她把後院點著了”
說到這裏，林疏疏不知不覺竟又嘆了口氣。
秦忘機不禁有些訝異：“不會吧？茵茵才兩歲，怎可能？”
“怎麽不可能！”
林疏疏扶著額頭，提高了些音量，好似隔著老遠，又看到茵茵闖了什麽禍似得。
秦忘機看著昔日溫溫婉婉的好姐妹，如今平添了幾分嚴厲的氣質，突然有些相信了。
“其實，我倒希望，你這胎懷的是個男兒。依皇上的性子，這孩子定會被教得知禮守禮，日後你若再有了女兒，她有這樣一個哥哥做榜樣，又能處處護著她，豈不很好？”
秦忘機想想，好姐妹的話好似不無道理。
於是夢裏，她對那小男兒的笑容便多了起來。
這夜，小男孩兒又入了她的夢，她陪著他玩了一會兒，突然覺得肚子有些痛，便扶著海棠樹坐了下去。
小男孩嚇得口齒不清，一邊喊人，一邊關切地問她怎麽了。
秦忘機身上冒著冷汗，肚子裏頭像是有人拿著一把鉗子在撬，她聽著耳邊熟悉的童音，無力地撐開眼皮，對他綻出一抹虛弱的笑容。
“好孩兒，別怕，娘親馬上就要見到你了。”
小男孩兒眨眨眼：“可娘親你不就在我身邊嗎？”
秦忘機仍是無力地笑著，撫著自己碩大的肚子，又伸出手撫了撫男孩的頭頂。
小男孩目光停在秦忘機的肚子上，眼神從懵懂逐漸變得明亮，好似突然明白了什麽。
他興奮地大喊：“娘親，我要有妹妹了！”
腹痛一陣強過一陣，秦忘機恍惚中，感覺自己被人擡著，身邊吵吵嚷嚷的，不一會兒就來了寢殿。
她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疼，幾度暈了過去，可在她快要喪失意識的時候，那種劇烈的疼痛又將她拉回現實。
不知過去了多久，她突然聽見有人大聲喊：“太醫！”
是宋楨，他的聲音響在殿外，好似在顫抖。
“皇上，老奴，老奴無能啊”
“來人，把這個庸醫給朕拖下去，殺！”
“老奴未能診出娘娘懷了雙生子，是老奴無能，可老奴執醫五十載，從未出過這等荒謬的差錯。若是皇上信得過老奴，請老奴試用推拿之法再幫娘娘一次，若是仍不能誕下皇子，皇上再殺老奴不遲啊！”
秦忘機從日中一直生到子時，竟然都不見生下孩子，方才裏頭又傳出消息，說只出來一只手，兇險至極。
宋楨一時情急，恨不能殺了這個誤診的庸醫洩憤。然而面前的太醫，是三朝元老，正如他所言，執醫生涯從未有過紕漏。
若是連他都沒有辦法，這危機時刻，宋楨自己都不知道該如何了。
他只只能冒險一試。
正待下令，突然，漆黑的夜空中，從極遠的東方飛來一尾紫光，緊接著，西方也飛來一尾藍光，兩尾光暈像兩條魚一樣匯聚到了一起，然後在宮殿上方饒了兩圈，突然之間，天光大亮。
所有人都被絢麗的光暈刺痛了眼睛，下意識地舉起衣袖遮擋。
片刻後，白晝一般的光芒戛然消失，眾人擡眸，哪裏有什麽異象？只有殿中傳出的，秦忘機的一聲嘶吼。
太醫趕緊提步走到殿門外，對著裏頭的產婆說了幾句，產婆照著他的吩咐做了幾次，便聽見極為柔弱的一聲啼哭。
宋楨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孩子被人從裏頭抱了出來：“恭喜皇上，賀喜皇上，是位皇子！”
宋楨卻看也不看，沖進了殿門。
“皇上！”
宮人和大臣們制止的聲音次第在身後響起，宋楨置若罔聞，未及走進內殿，便朝著裏頭問：“皇後如何了！”
正喝問，忽然又聽見一聲嬰兒的哭泣，比方才那個強壯多了，眾人心道，莫不是皇後娘娘竟懷了雙生子？
便聽見人回稟：“是個公主！”
眾人又驚又喜，交換了一下眼神，紛紛跪到在地：“皇上喜得龍鳳，兒女雙全，願皇上洪福齊天，願娘娘萬壽永康！”
宋楨聽到第二聲哭嚎，腳步頓了一頓，隨即又飛速埋進了內殿。
宮人仍是抱著小公主，想過來給他看，他仍是直接越了過去，走到榻前，牢牢抓住秦忘機的手，一聲一聲喚著“年年”。
秦忘機面色慘白，臉上全是淩亂的濕發，任憑他如何叫，她都好像完全聽不見一樣。
宋楨半跪在榻前，握著她的手都開始顫抖了。
他紅著眼，連喚兩聲太醫，卻聽見產婆低聲的提醒：“皇上，娘娘並無大礙，只是累得睡著了。”
宋楨望著床上閉目酣眠的妻子，豎著耳朵一字不漏地聽完老婆子的寬慰，胸中一直提著的那口氣，這才徐徐吐了出來。
他握緊手中軟綿綿的小手，將它送到唇邊。
閉眼吻上她的手背，一滴熱淚從他眼角無聲地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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