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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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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從寢殿出來走到主殿前的禦道上, 秦忘機說什麽也不讓宋楨送了。可是她腳步虛浮,強撐著挪騰了一段距離,若不是一個灑掃的婆子路過攙了一把, 她都要險些栽到地上。

被婆子扶上了馬車,閉目歇了許久,才恢覆了些神智。

宋楨這個家夥,白日裏處理政務,還不夠他忙的。竟能如此折騰。

快到侯府的時候, 她終於開始思考應付爹娘的借口。他們一定擔憂極了。到時候就說,《女令》遇到一些麻煩, 她留下來跟殿下重新商討了一番。

這麽想著, 臉上才下去的紅又顯出來了。

不行,她焦急地捂著臉,在心裏暗暗告誡自己, 待會兒一定得鎮定一些,不能被他們瞧出端倪。

可是最後, 等她下馬車的時候,衣裙被絆住,她才註意到,自己身上已經沒了官服。

她恍然明白,今日無論如何, 怎樣解釋都會十分牽強了。

回到侯府已是掌燈時分。

她忐忑地來到爹娘房裏。

見她回來,父親秦廉只是從碗裏擡起頭, 淡淡掃了她一眼, 又把頭埋下去, 若無其事繼續吃飯。

母親的目光卻在她身上掃了一圈,顯然註意到她身上的裙子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 母親看完她,雖然臉上帶著疑惑,卻什麽也沒問,只讓芙蓉趕緊給她準備飯菜。

倒是秦忘機自己頗有些不自在,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解釋著。

“爹娘,女兒回來晚了,讓你們憂心了。好幾日未曾相見,我和疏疏都甚是想念。下值後,我和她在街上逛了逛,還買了這裙子。”

劉玉柔這才對著她身上好看的煙紫色衣裙打量了一圈,最後看著女兒紅潤的臉蛋,幹澀地笑了笑。

吃完飯,回到西廂房,秦忘機就讓芙蓉即刻備水。

芙蓉心道,自己猜的果然沒錯。備下水之後,知道小姐肯定不會讓自己進去服侍,十分識趣地出去了。

小姐身上,一定沒法看了。

退出去後,她又貼心地去了小姐房裏,鋪好床褥後,把一應事務都收拾妥當,確保小姐回來一上床就能躺下好好休息。

秦忘機沐浴完,回到屋中,坐在了妝臺前。

看到那些粉痕都存在於能被衣裳遮住的位置,回想那人的游刃有餘,她嘆服之餘,不自覺又軟了雙腿。

彎腰打開下面的抽屜,從裏頭拿出那只白色的小瓷瓶,倒了一粒藥丸在手心,將瓶子塞好又放回了原位。

這藥還是去兗州,與宋楨“兩清”時,他給她備下的。

說是根據他熟識的一位游醫流傳下的秘方特制的,不會對身體產生副作用。

這瓷瓶很是精巧,上面畫著兩條小魚在荷葉下嬉戲,瓶子甚至不足她手心那麽大,尋常人看見,也只會以為是一件玩物。

吞下藥丸,她心想,這人做事,還真是“周到細心”。

這麽一瓶子藥,估計夠她吃一輩子了。

以後的事情她並不清楚。對他如今的表現,她還算滿意,但像今日這般,不分時間,場合,不顧她的體力,不顧她的憂心。

這樣絕對不行。

想做她的男仆,難道不是聽她的才行?

*

針對太監拿來的文卷上一條條的指摘,宋楨每一條都找到了應對之策。找來驚雲,吩咐下去,連夜將牽扯到的關節一一打通。

忙完政務,已經三更。

他放下朱筆,正要去書房旁邊的靜室休息,突然瞥見上面的紅色小匣子。

還是這麽抗拒他嗎?連一對鐲子都不肯收,哪怕只是那時候戴上。

她那深不見底的心裏,到底裝著什麽呢?

年年,到底怎樣做,你才肯讓我住在你的心裏?

他思來想去,覺得今日回去,關於他和秦忘機的關系,秦廉多多少少也該想到一些了。

上次她來癸水,他公然抱她回房,他們全家可都是親眼看見的。

更不要說那日退婚的時候,他當眾承認是她的“野男人”後,她爹有意無意往他身上瞥過來的視線。

對他這個候選者,秦廉到底是何態度,且繼續試探下去吧。搞不定她,實在不行就從她爹入手。

想著想著又想繼續夜闖侯府,猶豫幾回,最終還是為了讓她睡個安穩覺,回了側室。躺在下午她躺過的榻上,聞著上面她留下的淡淡香氣,沈沈地睡去。

聞著她的香入睡,也勉強算是與她同眠吧。

如此這般想,離他想要的朝朝暮暮,好似又近了一步。

翌日早朝上,因為皇帝提前的預告,群臣對於《女令》的異議,宋楨並沒有太過驚訝。

驚雲辦事得力,宋楨手下的一些臣子們得到口風,紛紛出面,據理力爭。

反對者們一個個都被駁得面紅耳赤。

但是宋楨並沒有進行鮮明的表態,只是謙虛地說有的地方確實有待商榷,讓皇帝再寬限一些時日,將修正案再進行一番修正。

太子殿下如此肯納諫,那些向來立場不鮮明的老臣都不禁嘆服其胸襟。

宋楨知道,那些反對的聲音背後,大部分其實是徐磊的勢力。

上次徐磊在東宮門前欺負秦忘機,那時他便讓人私下裏留意徐磊平日都跟哪些官員往來。

如今手上有一些關於他貪墨的證據,但是這些對推進《女令》修正案的實施,並未有太大的助益。

他需要收集一些關於女人的證據,才有信心,能將徐磊一舉打掉。

下朝後回到東宮,他趕在午膳前,直奔沁園。

步入六月,眾多花卉競相開放,姹紫嫣紅,香氣滿園。

秦忘機正閑在院中修剪花枝。

她閑來無事,對著這一院子的花,竟也起了文人騷客的興致。墻角有一株漂亮的月季開得正好,她先前從未見過。

深杏色的花瓣層層疊疊,緊緊包裹在一起,從外到內,花瓣逐漸變小,最後圍成一個精致的紐扣花心。

精致典雅的氣質,雖然種在墻角,卻堪當這沁園的花中女王。

秦忘機覺得這樣美的花開在墻角無人欣賞十分可惜,而且外頭熱,會大大縮短花期,便拿剪子將盛開的那些全都剪下。

拿回屋裏,插在了架子上的花瓶中。

對著花束整理了一番,讓它們的姿態看上去和諧而優雅,她這才滿意地湊上去嗅了嗅。

真是香甜好聞。

“在做什麽?”

宋楨的聲音驀地在身後響起,她一個激靈,轉身的時間,他已經大步來到她面前。

他身著黑色朝服,上面用金線繡著麒麟,肩上,袖口上也繡著各種彰顯身份的刺繡,氣度非凡,看得秦忘機沒來由地心跳加速。

她趕緊垂下眼睫,看著他簇新的皂靴,小聲回話。

“插花。”

“哦?”宋楨的眼睛瞬間亮了,走過來,看到花瓶裏滿滿的那一瓶杏色月季,唇角的弧度頓時變得僵硬,不

多時便了無蹤跡。

“這是我用嶺南的古老月季培育的稀有品種,四年了才開這一次花,我要留種子的,你竟然把花全都剪下來了!”

秦忘機呆呆地看著他嚴肅的神情,無辜地眨巴眨巴眼睛。

“我看它長在墻角,就……”

“那是因為它喜陰!”

他語調雖然不高,但是秦忘機看著他越發嚴肅正經的臉色,只覺得周遭的溫度都下降了。

又把它養在背陰的墻角,也沒提前告訴過她,她怎麽知道這花如此重要!

自己不過是摘了他幾朵花而已,他就這般對她,跟那時候無恥放縱的樣子,簡直判若二人。

她越想,越覺得委屈,不知不覺酸了眼眶。

宋楨之所以這般反應,除了因為這花開得不容易,更因為,過幾日就是她的生辰,他準備到時候再剪下來,做成花盒送給她的。

看著小姑娘紅了眼睛,他的心就像被人掐了一下。

立即軟了嗓子:“我沒有怪你的意思……”

盡管他放柔了語氣,秦忘機卻更委屈了,淚珠在眼眶裏直打轉。

她撅了下嘴,把眼淚憋回去,轉頭就走。

宋楨一個大步越過她,擋在她身前。

“都說沒怪你。別生氣了,行嗎?”

什麽叫“行嗎”?是她故意要生氣的嗎?

她頓時更委屈了,擡起頭用通紅的眼睛瞪他一眼,身子一扭就從旁繞開。

宋楨長臂一伸,拉住她的細腕,再用另一只手臂,扶住她的肩。

“是我不好,你罵我,打我。怎麽都行,就是別不理我。”

打他?摘了幾朵花就這樣對她,她還敢打他?

“殿下,請自重。如果沒有其他事情,就請回吧,我還有公務要處理。”

“有什麽公務?午膳就要來了。”

男人放低嗓音,極有耐心地勸說了好一會兒,最後索性一把將她擁進懷中,溫柔地啃嚙著她最敏感的耳垂,企圖讓她心軟。

秦忘機更加氣憤,揮手捶打在他胸膛上,發洩著心頭的委屈。

結果眼淚卻流了出來。

宋楨無奈,任由她捶打,雙手捧著她臉,彎曲拇指輕柔地擦掉她眼角的淚:“好了,不許哭。”

“大混蛋。”秦忘機垂頭看著他的腰帶,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嗓音偷偷發洩著。

這句帶著哭腔的嗔怪,讓宋楨心癢到了極點。

他深吸一口氣,深淵一般的雙眸定定凝著她濕漉漉的眼睫,最後一遍,啞著嗓子嚴肅地威脅她:“不許哭,再哭,吃了你。”

秦忘機立即小心翼翼擡頭朝他臉上看去,透過他的眼睛,看到了裏頭可怕的火光。

她慌忙又垂下頭,最後抽噎了一下,凝聚了全身之力,收住了哭腔。

宋楨看著她聽話的樣子,唇角一挑,眸中的火光更甚,兩手下移,捏著她的臉蛋,像是獎勵又像是挑逗。

心猿意馬的時候,傳膳的人來了。

與以往不同,這次來的竟是一些小宮女。

秦忘機有些詫異,不多會兒功夫,宮女們便走進門裏,先對宋楨行禮,然後再對著她屈膝行禮。

“娘娘吉祥。”

娘、娘娘?

秦忘機不明白她們為何這樣稱呼自己,只覺得好別扭,等她們布完膳就偷偷讓宋楨吩咐她們下去。

“這些人,是你叫來的?”等人一走,秦忘機立即看著宋楨問。

宋楨一邊給她夾菜,一邊解釋: “宮女服侍你,自然比太監方便些。”

“可是,為何要喊我娘娘?”

“你不喜歡?”

“不喜歡,我也不需要宮女,你讓她們今後別再來了。”

飯後,秦忘機堅定地向宋楨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日後未經她的許可,他不得擅入這裏的內室。白日不許亂來。

今日惹得她不開心,宋楨再不情願,也得答應下來。

之後的幾日,他又提起,想給秦忘機許多特權,比如允許她可以不穿官服上值,並且也允許林疏疏她們同樣如此,都被秦忘機拒絕了。

宋楨只好作罷,沒再堅持再給她派宮女,卻堅持日日都來陪她用午膳。

這日,秦忘機站在屋門處,等他一出現在院門外,便走過去拉著他,神秘兮兮地要給他看一樣東西。

“什麽?”

“你先保證,不許生氣,不許兇我。”

宋楨審視了她片刻,想到什麽,輕佻地一笑,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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