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夏，晏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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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夏，晏城
29
……
窗外的積雪消融後，滿窗的綠色又回來了，粉筆在黑板上一筆一劃，黑板擦一擦，又是一年春夏。
畢業班在狂歡，撕書慶祝著高考的到來，三年的煎熬結束，離開了他們以為的囚牢，奔赴下一段新的人生。
高二新學期開始，林夏選了理科班。
越焰和林延進入高三，以最快的狀態進入到了瘋狂的題海戰鬥力。
林夏幾乎見不著他們的人，也不敢去打擾。
只是，每次高考班張貼出來紅榜，她一定會第一個沖過去看——文理雙霸一直占據著榜上的頭條位置。
地位不容撼動，林夏心裏悄悄松了一口氣。
後來，小賣部被賣掉的錢，越焰把一部分用來給越國平還債，他有時候回去看望越國平，每次回來的臉色很難看。
林夏每次路過小賣部，都會駐足很久——這兒已經被圍擋了起來，說是要修建一個超市。
日子像是長了腿，在林夏的惆悵裏越跑越快。
六月來臨的時候，已經有部分高三生選擇在家裏自習，為了保證林延和越焰的營養，方麗每天變著法子給他們做補品。
林光華則是親自開車接送。
高考的兩天，林夏放假，她和爸爸媽媽一起在一中考察外等候，第二天最後一趟鈴響，她長長地舒出一口氣。
解放了，她在心裏偷偷說。
越焰考完就去打暑假工了，林延則是用積蓄來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林夏一直在關註高考的新聞。
出成績那天，林夏還沒回家，是三胖給她發了個小視頻——小賣部附近圍了一圈人，還拉著幾條橫幅。
銅鑼灣大扛把子微信群，三胖的信息炸了。
“牛/逼啊！我的好兄弟，高考狀元啊，還是個雙！”
林夏還有點淩亂，就收到媽媽的電話，她找了個理由出去，媽媽的聲音有點激動：“夏夏，你哥和越焰考上了！都是狀元！今晚你回家來，我們好好慶祝！”
不僅是身邊人，連盛放都收到了消息。
1號小富婆：“姐妹！我聽說你們銅鑼灣出了兩個高考狀元！社區聽說都要把街道改成狀元街了！牛啊牛啊！”
林夏拿著手機，腦袋暈乎乎的，拿著手機都有點發抖，她給“追求者”發了一條微信。
“聽說你和我哥都考上了？”
追求者：[圖片jpg.]
——是那支握筆處都有些磨損的鋼筆，她送他的十八歲禮物。
追求者：“我有加成，墨水容易暈開，也無法帶液體進考場，所以只寫了一場，有點可惜。”
林夏：“焰神！牛啊！！！”
林夏忽然很認真地問：“越焰，我還沒問過你，你的夢想是什麽？我的夢想是考上大學and找個超帥的男朋友。”
“秘密。”
這個裝杯犯！
晚上，方麗請孩子們到飯店吃飯，慶祝家有喜事。
這個夏天，因為林延和越焰的光環加持，暑假都變得短暫了許多，填報志願的時候，林延選了北方一所大學。
越焰報了海邊的一所大學。
九月報道，晏城的天依舊很熱，暑氣蒸騰，只是銅鑼巷三岔路口，不再有小賣部，吃西瓜的少年也開始遠行。
越焰他們去報到後，林夏和三胖也進入了高三。
越焰到了大學校園的第一天，給她發了不少大學校園的照片：“夏哥，等你考上大學，我告訴你問題的答案。”
林夏：“嗯？”
“我的夢想。”
林夏冷漠地回了條微信：“哦，我也不是很想知道了。”
晚上，越焰給林夏發了很多海邊的照片，林夏一下興奮了：“好漂亮啊，多發點，我要選一張當壁紙。”
“看現場更壯闊，考完來玩，我等你。”
“我一定來。”
……
像是兩人許下的一個約定。
林夏知道這不僅僅只是一個關於高考的約定，她知道他在等她，等她以一個新的身份，去開啟一段新的旅程。
“還有一件事，我寒假才回家，這半年，你有我家鑰匙，記得幫我打掃衛生。”
林夏：“呵呵，拉黑吧。”
30
落日像是一顆裹了金沙的鹹蛋黃掛在窗外。
林夏坐在越焰家的沙發邊地毯上，撐著腦袋，從陽臺的玻璃窗，望著天空發呆。
這個家有屬於林夏十多年的記憶，還有她和越焰的回憶。
空調吹著冷風，茶幾上擺放著雞爪和檸檬茶，書架上是越焰的獎杯和書籍，在這樣一個地方，林夏發現自己經常想起他。
自從越焰和林延離開這個地方，林夏感覺心裏莫名空了一塊。
林夏起身，來到陽臺，從窗口往下看過去——
小賣部的地方，超市的外形已經修建起來，機械聲轟隆作響。
她忽然想起後棟的商瞿琛，搬走了，聽樓下跳廣場舞的阿姨說，是繼承家產去了。
林夏感覺很多事就是一陣路過的風，那麽輕，像是沒存在過。
手機振動了幾下，是更換了備註的“等待者”發來的視頻通話。
林夏接通電話，少年還沾著水汽的頭發出現在鏡頭裏。
越焰穿著一套白色球衣，移動鏡頭，對準他的臉，看起來是洗過澡，一張臉挺清新脫俗。
他輕笑：“在我家偷吹空調？”
“夏少親自給你打掃房子，還不能吹一下空調了？”林夏猜到他在手機繳費軟件上，看到了她開了空調，“怎麽啦，心疼電費了？”
越焰下巴微揚，目光掃過她的臉，問：“心情不好，還是壓力太大？”
林夏閉了閉眼，氣笑了：“你有讀心術是吧？”
林夏的確有些煩。
少女的五官已經長開，下巴尖尖，眼睛黑亮，像是打了曾秋霜的水晶葡萄。
她洗過的頭發披散著，白凈的面容上，染著一抹緋色。
“頭發吹幹。”越焰蹙眉。
“不要，懶得吹。”林夏深呼吸一次，輕嘆了一口氣，“忽然覺得很煩，不知道為什麽。”
“學習上有不懂的？”他皺眉，“你拍照發給我，我給你講。”
“沒有。”林夏擡眼，掃了眼他後面的宿舍，這時有光著膀子的男生路過，她眼睛一亮，“哇，腹肌！”
鏡頭開始移動，突然一轉換，看起來是陽臺上，門被關上，只有越焰一張懟臉的自拍頭像。
林夏撇嘴：“小氣鬼，你怎麽這樣啊，自己沒有腹肌，也不許我看，你就是嫉妒。”
越焰挑眉，冷笑一聲：“你今天才知道我小氣？”
落日的橘色打在女孩子的臉上，林夏從頭發絲到瞳孔都抹上了金色。
越焰一時看得有點呆，截圖了幾張視頻畫面，唇往上勾了勾。
“看多了傷眼睛，以後男朋友的給你看。”
林夏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支支吾吾地哦了一聲，唇動了動，欲言又止。
她感覺臉頰有點熱，立刻把前置攝像頭換了，照著小賣部的位置。
林夏聽見了自己變重的呼吸聲，對面越焰劍眉星目，眼眸裏的笑意，像是夏天吹過的風。
“林夏。”他突然喊了一聲。
林夏心跳聲在加快，她掩飾著緊張，提高聲音給自己壯膽：“叫爹什麽事？”
邪了門了，她現在特別怕他突然說出什麽驚世駭俗的話。
越焰唇彎著，笑了一聲：“頭發不吹幹，腦子容易進水。”
林夏聞言，把攝像頭換了回來，對著自己的臉：“你上了大學能不能學一門人類語言學，跟你這種人當朋友，真的很累。”
“沒事別煩爹，拜拜了您嘞。”她說完，掛斷電視，還是不解氣地哼了一聲。
先前煩悶的心情被沖淡不少，林夏趴在陽臺欄桿邊，吹了會兒風。
等到方麗喊她回家吃飯，她才不舍地回家，走的時候步子太大，撞了書桌，掉下來一本書——《十佳作文》。
林夏彎腰撿起書，剛準備放回原位，裏面一張信紙掉了出來。
越焰高二時寫的那篇散文，關於青春的草稿。
她好奇地抽出來，對他的懶表示折服：“那時候就催著我還書，這稿子還在這兒，壓根沒動。”
上面的內容林夏都能背了，她掃了一眼，翻了面，看到最下面多了兩行鋼筆字。
字跡清晰、很新，應該是後來加上的。
沒有稱呼名字，那兩行字仿佛是藏起來、等著被她發現的禮物；也仿佛是做好了準備，知道她某天一定能看到的驚喜。
少年某一天，在那張信紙上，寫著——
——我十八歲的生日願望。
——你可以永遠當小孩兒，我負責長大。
31
林夏是被林光華開車送回學校的，方麗還給她買了不少牛奶和補品，就怕她營養跟不上。
林光華離開的時候，塞了一卷錢到她的書包裏：“寶貝女兒，別舍不得，吃點好的。”
林夏嗯了一聲，敷衍地應著。
連從來不關心她死活的林延，竟然也三五天跟她打一次電話。
“學習壓力大不大？”
“學校夥食怎麽樣？學習上有什麽難題？想報考哪個學校？”
……
林夏說：“哥，你是不是忘了你也是一中畢業的？少講廢話好嗎？”
高三的學習，忙得像是一場混戰，林夏也成為了一名戰士。
第一節晚自習下課的時候，林夏很煩，心裏莫名像壓著什麽。
她去操場，打算散散心。
她隨手分享了一首歌，發了條動態。
——心浮氣躁，需要音樂洗滌心靈。
銅鑼灣扛把子的微信群，大家聊的少了，三胖偶爾叫嚷幾聲。
——延哥，焰哥，大學的妹子多不多啊？
——有女神級的學姐，記得給兄弟引薦一下。
——狗/日的，你們兩個狗/東西是不是談戀愛了？回我一條信息會斷手嗎？啊？啊？
那兩個不說話，三胖圈了林夏，吐苦水。
——夏哥，夏哥，你是我親哥，一中的高三氛圍和三中氛圍有沒有不同啊，我快瘋了，真的，我麻了啊！
——兄弟快瘋了，什麽時候哥幾個聚聚，想吃小龍蝦燒烤啤酒鹵菜奶茶串串……
三胖的消息才發出去三秒鐘。
越焰圈了三胖。
——別打擾夏哥，毀人前途。
林延圈了三胖。
——我妹重本線少考一分，仰臥起坐你多炫十個，我監督。
三胖一看到這兩個不說話的東西，這會兒秒回信息，氣炸了。
——欺負兄弟是吧？我阿胖的命不是命嗎？我發那麽多消息你們不回我！我這才圈夏哥一次你們就男男混打，畜/牲啊！
林夏發完動態，就去上廁所了，順便看了眼手機。
林夏看到三胖的質問，感受著他的怒氣，輕輕地笑了一聲。
林夏圈了三胖。
——胖，等明年考完了，我跟你講講悲慘世界校園版的故事喲。
三胖：嗚嗚嗚，還是夏哥愛我，太感動鳥～
林夏在群裏回覆完消息，發現被她又改了備註的某人發來了消息。
某人：“英語晚自習下課了？”
“你在我身上裝監控了？”林夏在洗手間洗了手，快速地回覆他。
某人：“沒，問陳老師要了高三你們這學期的課表。”
林夏撅嘴，走出洗手間，慢慢地走著。
“作為風雲人物就是好啊，上了大學還能和高中老師保持良好的師生關系。”
“你住風雲人物對門，近朱者赤。”
林夏畢業後，在外面遇到老師都會低頭，想躲到角落裏去。
林夏擡頭，看了眼籃球場，停在了一盞路燈下，想起他之前要軍訓的事。
“你們大一軍訓完了吧？和高中軍訓有沒有不一樣。”
某人：“沒註意，我比賽去了，剛好一個全國物理比賽和軍訓時間撞了。”
林夏氣笑了：“打擾了，不知道大神的人生軌跡和我們普通人不一樣。”
某人：“回答同上。”
這天是沒法聊了，林夏握了握拳頭，把手機揣兜裏，朝教學樓走去。
兜裏的手機突然振動，林夏把它拿出來。
——［某人發來了視頻通話］。
林夏連忙走到教學樓下的樓道，接通，隱忍地問：“幹嗎啊？我只有幾分鐘上課了。”
視頻裏面顯示的不是人，而是一架鋼琴，琴盒打開了。一雙骨節分明、修長的手，輕輕地放在了黑白琴鍵上。
手指跳躍，一陣熟悉的旋律響起。
林夏屏住呼吸，這個旋律她在失眠的夜晚聽過無數遍——在收藏夾裏，來自某人分享的私密作品。
高三下了晚自習，林夏躺在宿舍床上時，除了循環周傑倫的歌，就是聽越焰之前給她分享的一首歌。
他說她是這首歌唯一的觀眾。
柔和的旋律聲，在安靜的樓道響起，林夏腦海裏浮現出了它的歌詞。
越焰彈的是《愛夏》的鋼琴曲。
——你也可以把它當成——
——鄙人的表白。
每想起一句歌詞，她臉上的燥熱就多了幾分。
林夏現在心跳如擂鼓，什麽心煩意亂，早就拋到了九霄雲外。
三分鐘後，幹凈修長的手指停下，最後一個旋律消失，越焰好聽的聲音出現在她耳畔。
“夏哥，這種水平的音樂夠不夠您洗滌心靈？不夠我能邊彈邊唱。”
林夏楞了一下，隨即輕咳一聲，她抓了抓頭發，怕他真唱出來。
“夠夠夠，豈止是洗涕心靈，七大罪都被你洗幹凈了，我差點在胸口畫了個十字。”
視頻裏傳來很輕的笑聲，然後，他提醒道：“小短腿，跑的夠快嗎？你還有一分鐘。”
林夏啊了一聲，瞪大眼睛，立刻反應過來：“掛了掛了，要遲到了！”
林夏嘴角上揚著，在快速的奔跑中，她聽見了整個世界只剩下如鼓點般密集的呼吸聲、心跳聲。
32
林夏整個晚自習，心跳一直很快，她寫完一張試卷，悄悄地打開手機小說軟件，打算平靜一下。
隨手點開了一篇《大尾巴狼》的小說。
……
——哥哥本是江湖中一匹獨行的孤狼，本意是想捉只小綿羊下飯的，沒想到狼前失蹄，一頭栽在你這小姑娘掌心裏了。
——哥哥，你不知道，我表面上看起來人畜無害，其實本職就是專門逮大尾巴狼的。
——我以為我在拯救你，可原來你才是我的救贖。
“這世上只有一種東西能讓我醉。”
“西門町的醉鴨？”
“不是。”
“蒂凡尼的威士忌？一尺巷的梨花白？又或者……大閘門的二鍋頭？”
“你說得都不對。”
“那是什麽？”
他湊過來，勾住她的下巴，深深地吻了下去：“你的唇。”
……
林夏麻了，這什麽作者寫的狗/屁，她把小說分享給越焰看。
“現在這種水平的作者也能寫文了嗎？”
某人：“夏哥喜歡這種調調的？我給你分享一篇，等著。”
林夏點開越焰分享的鏈接，發現竟然是一中的貼吧，貼吧裏有個匿名作者，竟然……寫了她和越焰的同名小說？
這麽離譜的嗎？
林夏點開文章，看了下去。
……
林夏哼著歌，從冰箱裏找出泡面，用開水泡了，撈上調料包，準備去房間先吃。
林夏一邊唱著，把泡面放桌上，開始撕調料包，她餘光掃了下自己那亂得跟狗窩一樣的床，唱到一半突然驚叫出聲，“……你誰啊？怎麽睡我床上？”
林夏從來沒想到，自己的床上竟然會出現一個陌生男人。他好像正在睡覺被她吵醒了，他皺著眉頭，神色困倦，見到她的那一刻，狹長的桃花眼瞇成了一條縫。
“問你話呢。”林夏急了，瞪著他。
他打了個呵欠，對她笑了笑：“小孩，我是穿越過來的爹。”
林夏瞅著他，只覺得這男人長得妖孽似的，聲音還賊好聽，又帥又勾人。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看，有種白日做夢的不真實感。
越焰從床上坐起來，覺察到她的視線，起了逗她的心思，眼神鉤子似地盯著她，話語蠱惑：“小孩，你這是想泡面，還是想泡我啊？”
林夏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手一抖，把那包鹽全部撒進了泡面桶裏。
林夏側對著他在書桌前坐下來，挑起泡面，鼓起腮幫子不停地吹。她的面還沒咬進嘴裏，一只手突然從她的腦後方襲來，毫不留情地搶走了她的面桶。
林夏“欸”了一聲，騰地站了起來，她轉過背，就看到光著腳的越焰站在她面前，端著她的泡面，吃得哧溜哧溜直響。
林夏忍著火氣，不滿道：“你這個人怎麽回事？搶我東西幹嗎呢。”
越焰吃完了一大口面，看著她，才把話說出來：“你爹很餓，這桶面就當給我的見面禮了。”
……
林夏看到這兒，咦了一聲，怎麽感覺有點不對勁？
她馬上給越焰發信息：“這是啥玩意兒？雖然我承認裏面的人設拿捏的很準，可為什麽男主角一上來就想當我爹？”
某人：“想不想看下一章。”
林夏還真是燃氣了八卦之心：“想看，發來。”
某人：“行，你在我這兒先充個會員。”
林夏腦袋裏的燈泡亮了一下，開始使用逆向思維，緩緩打出一句：“……你別告訴我那個帖子是你發的。”
某人：“啊，最近剛學習了一下人類語言學呢，我上網查過了，聽說學習這門課程的入門方法，就是學寫小說。”
林夏冷笑著打字：“沒想到寫小說的門檻這麽低。”
某人：“想賺錢門檻肯定不定，我這不是有特定讀者嗎？”
林夏倒要看看他能玩出什麽幺蛾子，轉賬五毛過去：“快更新！”
很快，越焰又分享了一個鏈接。
……
光線昏暗的網咖內，林夏開了電腦，熟練地點進一個網站，輸入一個昵稱，找到一部作品，看到最新更新狀態是半個小時前，她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林夏的手機被老師沒收了，她追了一年多的網絡小說看不成了，作為作者月宴的資深迷妹，林夏腦子裏想的全是要怎麽去追最新章節。
因為總想著這個事，林夏都沒心思聽課，最後在午休時間翻墻跑來了網吧。
林夏低著頭，在喧鬧的網吧環境中讀著那些蠱惑人心的文字，她還沒來得及想明白文中描述的兇手為什麽要那麽做，只感覺自己的肩頭被人拍了拍，緊接著她整個人蹦了起來。
“啊——”
林夏看小說進入了情景，幾乎是在對方動手的那一刻，她叫嚷著，飛快地轉身，揮拳，跟練了神功似地出手。
然而對上他的目光，看清楚站在她面前的人是誰時，嗖地一聲，她把緊握著的拳頭巧妙地停在他的鼻梁前。
“你你你……是你啊。”
越焰站在她眼前，黑襯衫黑西裝褲，劉海的碎發有些遮住了眼睛，看到是她，他眉眼微微上揚，又是那副吊兒郎當的腔調：“怎麽，不認識爹了？”
林夏上下掃視著他：“那你怎麽會在這兒？這網吧你家開的啊？”
“嗯，我開的。”越焰輕笑一聲。
林夏盯著他看了幾秒，又看了看這家網吧，明顯不相信，世上有這麽巧的事？
越焰看著她，轉身對著前臺那邊揮了揮手。
很快，前臺的服務生跑了過來，越焰道：“記住這張臉，以後她來上網記得通知我，未滿十八歲的未成年人，本店不招待。”
“是……是，老板。”
前臺說完，立刻跑回去翻出了林夏的身份證，送到了越焰手裏。
越焰翻看著她的身份證，語氣不正經道：“膽子挺大，這假證做得還挺真。”
林夏因為這句話，氣焰消失了大半，她低著腦袋，悶聲喊了句：“爹……我錯了。”
……
劇情到這裏又驟然而止。
林夏簡直受不了，她發了幾張四十厘米大刀的表情包：“就你這水平還寫同名小說？把鍵盤給我，爸爸來寫！”
不行，一定要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裏。
越焰直接發過來一個賬號：“密碼是你的生日年月日。”
“你給我等著，我一定會報仇的。”
33
在接近寒假的時候，林夏就和越焰在玩這樣一個游戲，越焰有空的時候就在一中的貼吧連載那篇同名小說。
林夏在學習的空餘時間，逮到機會就更新小說，以牙還牙。
因為這樣的游戲，林夏發現自己時間充盈了，心情也不郁悶了，每天除了備考就是追小說更新，以及寫小說回擊。
下了晚自習，林夏洗漱完，躺在床上，第一時間點開了越焰發來的鏈接，今天新加了一個角色——林夏的計算機天才親爸。
……
網上不成了，越焰帶著林夏走過過道，進入到了網吧裏面的隔間裏。
林夏這才發現這家網吧裏面還有一個豪華包間，包間是一室一廳的，沙發、卡座、廚房、臥室一應俱全。
越焰打了個電話，然後有人送餐進來了。
越焰敲了敲桌子，輕笑了一聲：“發什麽呆，吃飯。”
“嗯？”林夏擡起頭看他。
越焰坐在一把椅子上，幫她拆了筷子，彎唇笑道：“哥哥搶了你的泡面，請你吃飯，你現在有空嗎？”
“呵，不當我爹了？”林夏在桌邊坐了下來，她有種感覺，今天不吃這頓飯怕是走不掉了。
越焰一手撐著腦袋，看著她笑：“剛我看到你在網站看小說，喜歡黑刀？”
林夏夾著一塊糖醋排骨，掃了他一眼，又迅速地垂下眼瞼，然後對越焰說：“嗯，挺喜歡的，他是我崇拜的大神。”
“你以後想寫小說？”越焰問她。
林夏僵了一下，搖了搖頭：“我沒那天賦，當然也沒有那毅力。”
越焰笑道：“倒是像全年級倒數第五名說出的話。”
林夏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語氣裏帶著不可置信：“這你都知道？”
“我是他小迷弟，我一個計算機方面的論文導師總不給我過。”越焰神色很認真，“小孩，你不會不知道你爸是計算機天才吧，當年在我們學校能橫著走，這不，我現在在他這兒當學徒呢。”
林夏張大了嘴：“這麽厲害？”
“老厲害了。”越焰眼皮跳了跳，眼裏還藏著笑，“我想向你爸學幾招，但是你爸說，除非你能考進全年級前五名，他才考慮幫我，你看，我的前途都壓在你身上了。”
林夏聽到這話，嘴角有點抽搐，她哼哼道：“這關我什麽事。”
越焰挑眉：“現在關你的事了。”
……
這一段的更新就到了這裏，林夏覺得看得不過癮，從床上坐起來，登錄了越焰的賬號，開始把後文續上。
……
林夏沒有再說話，心裏打著小九九，撥開青菜，把瘦肉全部挑進碗裏。
越焰在椅子上坐不住，歪在沙發裏玩手機，掃了她一眼，淡淡道：“挑食？”
“是啊，我不喜歡吃青菜。”林夏理直氣壯。
然後，林夏聽到了越焰起身的動靜，她停下筷子，有點緊張地打量著他。她也覺得奇怪，明明是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她怕他幹嗎。
越焰走到她面前，想了想，問：“小姑娘挑食還挺驕傲，我還聽說你還挺叛逆的。”
“沒辦法啊，你看你快三十多歲了，不也挺叛逆的嘛。”林夏說。
越焰挑了挑眉：“那你別學我。”
林夏提高聲音道：“沒學啦，是你帶壞了我。”
安靜的房間內，回蕩著林夏有點生氣的聲音，然後，越焰用餘光註意到門開了，林爸叼著煙，黑著一張臉站在門口，有如一尊煞神。
林夏瞬間覺得，她有必要多去轉發幾條錦鯉，今天太倒黴了。
林爸神色冷硬，筆直地走進來，完全當林夏不存在，他走到沙發邊坐下，眼皮擡了一下：“越焰，你這網吧不想開了？”
“您什麽時候想收購，我隨時歡迎。”越焰掃了一眼旁邊的林爸，嘴角不自覺地彎起來。
林爸手指間夾著煙，皺眉看著林夏，林爸也有一雙漂亮的眼睛，和越焰不同，林爸的眼睛漆黑且淩厲，他盯著你的時候，很容易讓人感覺到寒意。
林夏意識到了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林爸盯著她，一句話都沒說，一句話沒問，可是林夏知道他在壓抑著怒氣。
“吃飽了？”
“飽了。”
“你過來。”林爸彎腰，把燃燒著的煙在煙灰缸裏摁滅，林夏正猶豫著要不要這麽聽話 ，林爸又對越焰指了指門口，“你出去。”
越焰看了他一眼，倒是沒說多話，轉背就朝門口走，關門前，林夏聽到他輕咳一聲，笑道：“師兄，你要是在我這裏打小孩，我會報警的。”
這句話讓林夏打消了想坐過去的想法。
沈默期間，林爸又將視線投向了她，開了口：“小鬼，你們班主任這次要請我喝茶，記得預約下我的時間。”
“我沒被請家長。”林夏不服氣道。
林爸嗤笑：“怎麽？爹還得誇你不成？”
“手機呢？電話打不通。”林爸盯著她問。
林夏表情有點不自在，硬著頭皮回答：“被沒收了……”
“哦？”林爸饒有興致地盯著她看了兩眼，好笑道，“還有錢用沒？”
“有。”
“那行。”林爸說，“借爸爸兩千。”
林夏對於林爸的這種無恥行為已經習慣了，林爸給她零花錢很大方，但是他花錢更大方。
她從錢包裏面拿出一張銀行卡，走過去遞給林爸。
“密碼沒改，下次這卡你別給我了。”
“那也不行，有錢了給你換新手機。”
林爸把卡隨意地丟進上衣口袋，彈了彈衣服上的灰塵，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
“不嘮叨我去學校了啊？”林夏問。
“不了，我琢磨著你也不是塊讀書的料。”林爸站了起來，想了想，“我想通了，那課你想上就上，不想上，明天我給你去辦休學。”
……
林夏寫到這兒，馬上把內容截圖發給越焰，撲哧笑出聲：“焰總，看看，我寫的怎麽樣，太爽了吧，我就需要這種叛逆！哈哈，爽歪歪。”
某人：“很好，林夏，編的一個校園文，開頭三章，你已經寫到了休學。”
……
34
林夏和越焰一直玩著這個游戲，十二月的天氣越來越冷，不少大學已經開始放寒假。
高三班放得最遲，寒假只有十多天，初八就要開學。
期末考前，林夏正在上晚自習，班主任突然把她叫出去：“林夏，辦公室有人找你。”
林夏覺得挺奇怪，誰這時候來找她。
林夏走過走廊，推開教師辦公室的門，一股暖氣迎面撲來，屋內歡聲笑語，少年背對著他坐著。
他轉過身來，琉璃似的眸子在看到她時亮了一下。
林夏眨了眨眼，腳步停在那裏，見到他第一眼，心裏冒出的想法是——
這個男的長得和越焰好像。
少年站起身，幾步朝她走過來，伸出手輕輕地按了下她的頭：“夏哥，月考考得不錯啊，陳老師在這兒誇你半小時了。”
林夏仰起頭，燈光刺了她眼睛一下，她看著眼前這張臉，蒙了。
這個男的竟然真的是他？
她楞怔住。
“不是明天的高鐵票嗎？怎麽就回來了？”
“改簽了，直接從高鐵站過來的，來見見老師，順便問問你的成績。”
林夏一來，越焰立刻跟老師們打了聲招呼，叫她去了走廊上。
門在背後關上，走廊裏安安靜靜。
少年似乎幾個月時間長高了一大截，白色的棉襖和黑色工裝褲穿在身上，有一種簡單幹凈的感覺。
林夏跟在他身後走，覺得眼前這人有點陌生，突然問了句：“你多高了？”
“一八二。”
林夏喃喃道：“我怎麽感覺你偷偷變帥了，摩登了很多，果然這就是大城市的魅力嗎？”
越焰停住腳步，靠在欄桿邊上，走廊的燈光從他背後打過來。
林夏看到他柔和的五官線條，黑色的圍巾，總覺得這個人和記憶中有些不一樣了。
在她打量他的同時，越焰也認真地盯著她。
視頻畫面中的人和真人是有區別的，剛好林夏是屬於不上鏡的類型。
少女紮著高馬尾，校服外套裏面是一件米色的棉襖，臉瘦了很多，一雙大眼睛出奇地亮。
漂亮了不少。
越焰上前一步，眼尾往上挑著，唇彎著，聲音在寂靜中格外清晰：“聽說，你收到情書了？”
林夏長長的睫毛眨了眨，確定了面前的人在問她，後知後覺地啊了一聲。
他越靠越近，林夏不動聲色地往後仰著身體，聽見他又問：“高二，理科班的？”
林夏拿不準他想幹什麽，伸出一根手指頭，輕輕地一戳他額頭。
她惡狠狠地：“靠這麽近幹什麽？我聽得清。”
越焰冷笑一聲，鍥而不舍地問：“我和那個男的，誰寫的更好？”
林夏側過身，手搭在欄桿上，越焰看見了她手腕上那只粉色的手表。
他不動聲色地笑了一下，把袖子挽高，用同樣的姿勢，站在她旁邊。
林夏覺得有點擠，皺眉剛想問你能不能過去一點，一眼看到了他那只和自己一樣的手表。
林夏有些意外：“這麽沒檔次的手表，沒想到焰少還戴著。”
越焰挑眉：“那可不，第一次有女孩兒送我禮物，我不得天天戴著啊。”
林夏唇抽動了下，嘖了一聲：“我才不信。”
“海城大學美女如雲，你這樣的人物去了，小姐姐們還不得瘋狂。”
越焰點了點頭，悵然若失：“看來夏哥是真的沈迷學習，從未關註過我的朋友圈。”
林夏楞了下，說著就要去拿手機，被越焰阻止了：“等我走再看，夏哥，我還要臉。”
“我以為你這臉能直接當防彈外殼的。”
林夏更好奇了：“你發什麽了？”
她真的沒太關註朋友圈，為了安心學習，她關閉了朋友圈。
除了偶爾和他聊天，玩小說游戲，林夏的生活算得上枯燥。
“等我走了再看。”
越焰說完，賣了個關子：“對了，我在準備你的畢業禮物，老規矩，考上一本，才能解鎖。”
“我也不是很好奇。”
林夏聳聳肩，笑了笑，她老覺得越焰上大學後，她不能再像以前和他那樣開玩笑了。
越焰擡手，揉了她的頭發一把：“別有壓力，你能行的，你可是住高考狀元對門的幸運少女。”
林夏重重地點頭：“知道啦，等大哥請你們吃飯！”
越焰打了個噴嚏，開始趕人：“行吧，放假了再好好嘮。外面冷，回教室好好覆習，我去辦公室拿行李箱。”
林夏哦了一聲，準備轉身，他又叫住她：“等等。”
林夏茫然地擡起頭，就看到他擡起手，繞過脖子，解開了那條灰色毛巾。
他上前一步，把圍巾繞到她脖子上，一圈一圈，然後拍了拍她的頭：“去吧。”
林夏嗯了一聲，在他的目光下，像是腳踩棉花一樣，回到了座位上。
自習室只聽見寫字的沙沙聲，大家在寫模擬試卷，偶然有講小話的學生，看一眼門口的動靜。
同桌見林夏回來，看了她一眼，好奇道：夏夏，你是戴了圍巾出去的嗎？還是我記憶混亂了啊。
林夏拿起一支筆，在新發的試卷上寫上名字：“哦，不是，剛…我爸來了，給我送的。”
忽然就不想解釋很多，尤其是關於越焰這個人。
同桌沒想太多：“那你爸對你挺好的啊。”
林夏回憶了一下她和越焰在貼吧的寫小說幼稚行為，附和了一聲：“嗯，他是對我挺好的。”
林夏寫了一道題，想起剛才的問題，心裏癢癢的。
林夏手伸下去，摸到口袋裏的手機，在座位底下拿出來。
她垂眸，右手裝作在寫題，左手快速地打開微信，打開朋友圈。
點到聯系人某人的聊天頁面，頭像，進去某人的朋友圈。
越焰的朋友圈背景圖是一張小賣部的簡筆畫，小賣部的招牌是四個大字——夏愛天晴。
林夏幾乎是秒懂了這四個字的意思，他用了兩首歌歌名。
如果這還不夠明顯，那麽他的簽名，算得上肆無忌憚了。
——在等女朋友高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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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
窗外的積雪消融後，滿窗的綠色又回來了，粉筆在黑板上一筆一劃，黑板擦一擦，又是一年春夏。
畢業班在狂歡，撕書慶祝著高考的到來，三年的煎熬結束，離開了他們以為的囚牢，奔赴下一段新的人生。
高二新學期開始，林夏選了理科班。
越焰和林延進入高三，以最快的狀態進入到了瘋狂的題海戰鬥力。
林夏幾乎見不著他們的人，也不敢去打擾。
只是，每次高考班張貼出來紅榜，她一定會第一個沖過去看——文理雙霸一直占據著榜上的頭條位置。
地位不容撼動，林夏心裏悄悄松了一口氣。
後來，小賣部被賣掉的錢，越焰把一部分用來給越國平還債，他有時候回去看望越國平，每次回來的臉色很難看。
林夏每次路過小賣部，都會駐足很久——這兒已經被圍擋了起來，說是要修建一個超市。
日子像是長了腿，在林夏的惆悵裏越跑越快。
六月來臨的時候，已經有部分高三生選擇在家裏自習，為了保證林延和越焰的營養，方麗每天變著法子給他們做補品。
林光華則是親自開車接送。
高考的兩天，林夏放假，她和爸爸媽媽一起在一中考察外等候，第二天最後一趟鈴響，她長長地舒出一口氣。
解放了，她在心裏偷偷說。
越焰考完就去打暑假工了，林延則是用積蓄來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林夏一直在關註高考的新聞。
出成績那天，林夏還沒回家，是三胖給她發了個小視頻——小賣部附近圍了一圈人，還拉著幾條橫幅。
銅鑼灣大扛把子微信群，三胖的信息炸了。
“牛/逼啊！我的好兄弟，高考狀元啊，還是個雙！”
林夏還有點淩亂，就收到媽媽的電話，她找了個理由出去，媽媽的聲音有點激動：“夏夏，你哥和越焰考上了！都是狀元！今晚你回家來，我們好好慶祝！”
不僅是身邊人，連盛放都收到了消息。
1號小富婆：“姐妹！我聽說你們銅鑼灣出了兩個高考狀元！社區聽說都要把街道改成狀元街了！牛啊牛啊！”
林夏拿著手機，腦袋暈乎乎的，拿著手機都有點發抖，她給“追求者”發了一條微信。
“聽說你和我哥都考上了？”
追求者：[圖片jpg.]
——是那支握筆處都有些磨損的鋼筆，她送他的十八歲禮物。
追求者：“我有加成，墨水容易暈開，也無法帶液體進考場，所以只寫了一場，有點可惜。”
林夏：“焰神！牛啊！！！”
林夏忽然很認真地問：“越焰，我還沒問過你，你的夢想是什麽？我的夢想是考上大學and找個超帥的男朋友。”
“秘密。”
這個裝杯犯！
晚上，方麗請孩子們到飯店吃飯，慶祝家有喜事。
這個夏天，因為林延和越焰的光環加持，暑假都變得短暫了許多，填報志願的時候，林延選了北方一所大學。
越焰報了海邊的一所大學。
九月報道，晏城的天依舊很熱，暑氣蒸騰，只是銅鑼巷三岔路口，不再有小賣部，吃西瓜的少年也開始遠行。
越焰他們去報到後，林夏和三胖也進入了高三。
越焰到了大學校園的第一天，給她發了不少大學校園的照片：“夏哥，等你考上大學，我告訴你問題的答案。”
林夏：“嗯？”
“我的夢想。”
林夏冷漠地回了條微信：“哦，我也不是很想知道了。”
晚上，越焰給林夏發了很多海邊的照片，林夏一下興奮了：“好漂亮啊，多發點，我要選一張當壁紙。”
“看現場更壯闊，考完來玩，我等你。”
“我一定來。”
……
像是兩人許下的一個約定。
林夏知道這不僅僅只是一個關於高考的約定，她知道他在等她，等她以一個新的身份，去開啟一段新的旅程。
“還有一件事，我寒假才回家，這半年，你有我家鑰匙，記得幫我打掃衛生。”
林夏：“呵呵，拉黑吧。”
30
落日像是一顆裹了金沙的鹹蛋黃掛在窗外。
林夏坐在越焰家的沙發邊地毯上，撐著腦袋，從陽臺的玻璃窗，望著天空發呆。
這個家有屬於林夏十多年的記憶，還有她和越焰的回憶。
空調吹著冷風，茶幾上擺放著雞爪和檸檬茶，書架上是越焰的獎杯和書籍，在這樣一個地方，林夏發現自己經常想起他。
自從越焰和林延離開這個地方，林夏感覺心裏莫名空了一塊。
林夏起身，來到陽臺，從窗口往下看過去——
小賣部的地方，超市的外形已經修建起來，機械聲轟隆作響。
她忽然想起後棟的商瞿琛，搬走了，聽樓下跳廣場舞的阿姨說，是繼承家產去了。
林夏感覺很多事就是一陣路過的風，那麽輕，像是沒存在過。
手機振動了幾下，是更換了備註的“等待者”發來的視頻通話。
林夏接通電話，少年還沾著水汽的頭發出現在鏡頭裏。
越焰穿著一套白色球衣，移動鏡頭，對準他的臉，看起來是洗過澡，一張臉挺清新脫俗。
他輕笑：“在我家偷吹空調？”
“夏少親自給你打掃房子，還不能吹一下空調了？”林夏猜到他在手機繳費軟件上，看到了她開了空調，“怎麽啦，心疼電費了？”
越焰下巴微揚，目光掃過她的臉，問：“心情不好，還是壓力太大？”
林夏閉了閉眼，氣笑了：“你有讀心術是吧？”
林夏的確有些煩。
少女的五官已經長開，下巴尖尖，眼睛黑亮，像是打了曾秋霜的水晶葡萄。
她洗過的頭發披散著，白凈的面容上，染著一抹緋色。
“頭發吹幹。”越焰蹙眉。
“不要，懶得吹。”林夏深呼吸一次，輕嘆了一口氣，“忽然覺得很煩，不知道為什麽。”
“學習上有不懂的？”他皺眉，“你拍照發給我，我給你講。”
“沒有。”林夏擡眼，掃了眼他後面的宿舍，這時有光著膀子的男生路過，她眼睛一亮，“哇，腹肌！”
鏡頭開始移動，突然一轉換，看起來是陽臺上，門被關上，只有越焰一張懟臉的自拍頭像。
林夏撇嘴：“小氣鬼，你怎麽這樣啊，自己沒有腹肌，也不許我看，你就是嫉妒。”
越焰挑眉，冷笑一聲：“你今天才知道我小氣？”
落日的橘色打在女孩子的臉上，林夏從頭發絲到瞳孔都抹上了金色。
越焰一時看得有點呆，截圖了幾張視頻畫面，唇往上勾了勾。
“看多了傷眼睛，以後男朋友的給你看。”
林夏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支支吾吾地哦了一聲，唇動了動，欲言又止。
她感覺臉頰有點熱，立刻把前置攝像頭換了，照著小賣部的位置。
林夏聽見了自己變重的呼吸聲，對面越焰劍眉星目，眼眸裏的笑意，像是夏天吹過的風。
“林夏。”他突然喊了一聲。
林夏心跳聲在加快，她掩飾著緊張，提高聲音給自己壯膽：“叫爹什麽事？”
邪了門了，她現在特別怕他突然說出什麽驚世駭俗的話。
越焰唇彎著，笑了一聲：“頭發不吹幹，腦子容易進水。”
林夏聞言，把攝像頭換了回來，對著自己的臉：“你上了大學能不能學一門人類語言學，跟你這種人當朋友，真的很累。”
“沒事別煩爹，拜拜了您嘞。”她說完，掛斷電視，還是不解氣地哼了一聲。
先前煩悶的心情被沖淡不少，林夏趴在陽臺欄桿邊，吹了會兒風。
等到方麗喊她回家吃飯，她才不舍地回家，走的時候步子太大，撞了書桌，掉下來一本書——《十佳作文》。
林夏彎腰撿起書，剛準備放回原位，裏面一張信紙掉了出來。
越焰高二時寫的那篇散文，關於青春的草稿。
她好奇地抽出來，對他的懶表示折服：“那時候就催著我還書，這稿子還在這兒，壓根沒動。”
上面的內容林夏都能背了，她掃了一眼，翻了面，看到最下面多了兩行鋼筆字。
字跡清晰、很新，應該是後來加上的。
沒有稱呼名字，那兩行字仿佛是藏起來、等著被她發現的禮物；也仿佛是做好了準備，知道她某天一定能看到的驚喜。
少年某一天，在那張信紙上，寫著——
——我十八歲的生日願望。
——你可以永遠當小孩兒，我負責長大。
31
林夏是被林光華開車送回學校的，方麗還給她買了不少牛奶和補品，就怕她營養跟不上。
林光華離開的時候，塞了一卷錢到她的書包裏：“寶貝女兒，別舍不得，吃點好的。”
林夏嗯了一聲，敷衍地應著。
連從來不關心她死活的林延，竟然也三五天跟她打一次電話。
“學習壓力大不大？”
“學校夥食怎麽樣？學習上有什麽難題？想報考哪個學校？”
……
林夏說：“哥，你是不是忘了你也是一中畢業的？少講廢話好嗎？”
高三的學習，忙得像是一場混戰，林夏也成為了一名戰士。
第一節晚自習下課的時候，林夏很煩，心裏莫名像壓著什麽。
她去操場，打算散散心。
她隨手分享了一首歌，發了條動態。
——心浮氣躁，需要音樂洗滌心靈。
銅鑼灣扛把子的微信群，大家聊的少了，三胖偶爾叫嚷幾聲。
——延哥，焰哥，大學的妹子多不多啊？
——有女神級的學姐，記得給兄弟引薦一下。
——狗/日的，你們兩個狗/東西是不是談戀愛了？回我一條信息會斷手嗎？啊？啊？
那兩個不說話，三胖圈了林夏，吐苦水。
——夏哥，夏哥，你是我親哥，一中的高三氛圍和三中氛圍有沒有不同啊，我快瘋了，真的，我麻了啊！
——兄弟快瘋了，什麽時候哥幾個聚聚，想吃小龍蝦燒烤啤酒鹵菜奶茶串串……
三胖的消息才發出去三秒鐘。
越焰圈了三胖。
——別打擾夏哥，毀人前途。
林延圈了三胖。
——我妹重本線少考一分，仰臥起坐你多炫十個，我監督。
三胖一看到這兩個不說話的東西，這會兒秒回信息，氣炸了。
——欺負兄弟是吧？我阿胖的命不是命嗎？我發那麽多消息你們不回我！我這才圈夏哥一次你們就男男混打，畜/牲啊！
林夏發完動態，就去上廁所了，順便看了眼手機。
林夏看到三胖的質問，感受著他的怒氣，輕輕地笑了一聲。
林夏圈了三胖。
——胖，等明年考完了，我跟你講講悲慘世界校園版的故事喲。
三胖：嗚嗚嗚，還是夏哥愛我，太感動鳥～
林夏在群裏回覆完消息，發現被她又改了備註的某人發來了消息。
某人：“英語晚自習下課了？”
“你在我身上裝監控了？”林夏在洗手間洗了手，快速地回覆他。
某人：“沒，問陳老師要了高三你們這學期的課表。”
林夏撅嘴，走出洗手間，慢慢地走著。
“作為風雲人物就是好啊，上了大學還能和高中老師保持良好的師生關系。”
“你住風雲人物對門，近朱者赤。”
林夏畢業後，在外面遇到老師都會低頭，想躲到角落裏去。
林夏擡頭，看了眼籃球場，停在了一盞路燈下，想起他之前要軍訓的事。
“你們大一軍訓完了吧？和高中軍訓有沒有不一樣。”
某人：“沒註意，我比賽去了，剛好一個全國物理比賽和軍訓時間撞了。”
林夏氣笑了：“打擾了，不知道大神的人生軌跡和我們普通人不一樣。”
某人：“回答同上。”
這天是沒法聊了，林夏握了握拳頭，把手機揣兜裏，朝教學樓走去。
兜裏的手機突然振動，林夏把它拿出來。
——［某人發來了視頻通話］。
林夏連忙走到教學樓下的樓道，接通，隱忍地問：“幹嗎啊？我只有幾分鐘上課了。”
視頻裏面顯示的不是人，而是一架鋼琴，琴盒打開了。一雙骨節分明、修長的手，輕輕地放在了黑白琴鍵上。
手指跳躍，一陣熟悉的旋律響起。
林夏屏住呼吸，這個旋律她在失眠的夜晚聽過無數遍——在收藏夾裏，來自某人分享的私密作品。
高三下了晚自習，林夏躺在宿舍床上時，除了循環周傑倫的歌，就是聽越焰之前給她分享的一首歌。
他說她是這首歌唯一的觀眾。
柔和的旋律聲，在安靜的樓道響起，林夏腦海裏浮現出了它的歌詞。
越焰彈的是《愛夏》的鋼琴曲。
——你也可以把它當成——
——鄙人的表白。
每想起一句歌詞，她臉上的燥熱就多了幾分。
林夏現在心跳如擂鼓，什麽心煩意亂，早就拋到了九霄雲外。
三分鐘後，幹凈修長的手指停下，最後一個旋律消失，越焰好聽的聲音出現在她耳畔。
“夏哥，這種水平的音樂夠不夠您洗滌心靈？不夠我能邊彈邊唱。”
林夏楞了一下，隨即輕咳一聲，她抓了抓頭發，怕他真唱出來。
“夠夠夠，豈止是洗涕心靈，七大罪都被你洗幹凈了，我差點在胸口畫了個十字。”
視頻裏傳來很輕的笑聲，然後，他提醒道：“小短腿，跑的夠快嗎？你還有一分鐘。”
林夏啊了一聲，瞪大眼睛，立刻反應過來：“掛了掛了，要遲到了！”
林夏嘴角上揚著，在快速的奔跑中，她聽見了整個世界只剩下如鼓點般密集的呼吸聲、心跳聲。
32
林夏整個晚自習，心跳一直很快，她寫完一張試卷，悄悄地打開手機小說軟件，打算平靜一下。
隨手點開了一篇《大尾巴狼》的小說。
……
——哥哥本是江湖中一匹獨行的孤狼，本意是想捉只小綿羊下飯的，沒想到狼前失蹄，一頭栽在你這小姑娘掌心裏了。
——哥哥，你不知道，我表面上看起來人畜無害，其實本職就是專門逮大尾巴狼的。
——我以為我在拯救你，可原來你才是我的救贖。
“這世上只有一種東西能讓我醉。”
“西門町的醉鴨？”
“不是。”
“蒂凡尼的威士忌？一尺巷的梨花白？又或者……大閘門的二鍋頭？”
“你說得都不對。”
“那是什麽？”
他湊過來，勾住她的下巴，深深地吻了下去：“你的唇。”
……
林夏麻了，這什麽作者寫的狗/屁，她把小說分享給越焰看。
“現在這種水平的作者也能寫文了嗎？”
某人：“夏哥喜歡這種調調的？我給你分享一篇，等著。”
林夏點開越焰分享的鏈接，發現竟然是一中的貼吧，貼吧裏有個匿名作者，竟然……寫了她和越焰的同名小說？
這麽離譜的嗎？
林夏點開文章，看了下去。
……
林夏哼著歌，從冰箱裏找出泡面，用開水泡了，撈上調料包，準備去房間先吃。
林夏一邊唱著，把泡面放桌上，開始撕調料包，她餘光掃了下自己那亂得跟狗窩一樣的床，唱到一半突然驚叫出聲，“……你誰啊？怎麽睡我床上？”
林夏從來沒想到，自己的床上竟然會出現一個陌生男人。他好像正在睡覺被她吵醒了，他皺著眉頭，神色困倦，見到她的那一刻，狹長的桃花眼瞇成了一條縫。
“問你話呢。”林夏急了，瞪著他。
他打了個呵欠，對她笑了笑：“小孩，我是穿越過來的爹。”
林夏瞅著他，只覺得這男人長得妖孽似的，聲音還賊好聽，又帥又勾人。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看，有種白日做夢的不真實感。
越焰從床上坐起來，覺察到她的視線，起了逗她的心思，眼神鉤子似地盯著她，話語蠱惑：“小孩，你這是想泡面，還是想泡我啊？”
林夏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手一抖，把那包鹽全部撒進了泡面桶裏。
林夏側對著他在書桌前坐下來，挑起泡面，鼓起腮幫子不停地吹。她的面還沒咬進嘴裏，一只手突然從她的腦後方襲來，毫不留情地搶走了她的面桶。
林夏“欸”了一聲，騰地站了起來，她轉過背，就看到光著腳的越焰站在她面前，端著她的泡面，吃得哧溜哧溜直響。
林夏忍著火氣，不滿道：“你這個人怎麽回事？搶我東西幹嗎呢。”
越焰吃完了一大口面，看著她，才把話說出來：“你爹很餓，這桶面就當給我的見面禮了。”
……
林夏看到這兒，咦了一聲，怎麽感覺有點不對勁？
她馬上給越焰發信息：“這是啥玩意兒？雖然我承認裏面的人設拿捏的很準，可為什麽男主角一上來就想當我爹？”
某人：“想不想看下一章。”
林夏還真是燃氣了八卦之心：“想看，發來。”
某人：“行，你在我這兒先充個會員。”
林夏腦袋裏的燈泡亮了一下，開始使用逆向思維，緩緩打出一句：“……你別告訴我那個帖子是你發的。”
某人：“啊，最近剛學習了一下人類語言學呢，我上網查過了，聽說學習這門課程的入門方法，就是學寫小說。”
林夏冷笑著打字：“沒想到寫小說的門檻這麽低。”
某人：“想賺錢門檻肯定不定，我這不是有特定讀者嗎？”
林夏倒要看看他能玩出什麽幺蛾子，轉賬五毛過去：“快更新！”
很快，越焰又分享了一個鏈接。
……
光線昏暗的網咖內，林夏開了電腦，熟練地點進一個網站，輸入一個昵稱，找到一部作品，看到最新更新狀態是半個小時前，她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林夏的手機被老師沒收了，她追了一年多的網絡小說看不成了，作為作者月宴的資深迷妹，林夏腦子裏想的全是要怎麽去追最新章節。
因為總想著這個事，林夏都沒心思聽課，最後在午休時間翻墻跑來了網吧。
林夏低著頭，在喧鬧的網吧環境中讀著那些蠱惑人心的文字，她還沒來得及想明白文中描述的兇手為什麽要那麽做，只感覺自己的肩頭被人拍了拍，緊接著她整個人蹦了起來。
“啊——”
林夏看小說進入了情景，幾乎是在對方動手的那一刻，她叫嚷著，飛快地轉身，揮拳，跟練了神功似地出手。
然而對上他的目光，看清楚站在她面前的人是誰時，嗖地一聲，她把緊握著的拳頭巧妙地停在他的鼻梁前。
“你你你……是你啊。”
越焰站在她眼前，黑襯衫黑西裝褲，劉海的碎發有些遮住了眼睛，看到是她，他眉眼微微上揚，又是那副吊兒郎當的腔調：“怎麽，不認識爹了？”
林夏上下掃視著他：“那你怎麽會在這兒？這網吧你家開的啊？”
“嗯，我開的。”越焰輕笑一聲。
林夏盯著他看了幾秒，又看了看這家網吧，明顯不相信，世上有這麽巧的事？
越焰看著她，轉身對著前臺那邊揮了揮手。
很快，前臺的服務生跑了過來，越焰道：“記住這張臉，以後她來上網記得通知我，未滿十八歲的未成年人，本店不招待。”
“是……是，老板。”
前臺說完，立刻跑回去翻出了林夏的身份證，送到了越焰手裏。
越焰翻看著她的身份證，語氣不正經道：“膽子挺大，這假證做得還挺真。”
林夏因為這句話，氣焰消失了大半，她低著腦袋，悶聲喊了句：“爹……我錯了。”
……
劇情到這裏又驟然而止。
林夏簡直受不了，她發了幾張四十厘米大刀的表情包：“就你這水平還寫同名小說？把鍵盤給我，爸爸來寫！”
不行，一定要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裏。
越焰直接發過來一個賬號：“密碼是你的生日年月日。”
“你給我等著，我一定會報仇的。”
33
在接近寒假的時候，林夏就和越焰在玩這樣一個游戲，越焰有空的時候就在一中的貼吧連載那篇同名小說。
林夏在學習的空餘時間，逮到機會就更新小說，以牙還牙。
因為這樣的游戲，林夏發現自己時間充盈了，心情也不郁悶了，每天除了備考就是追小說更新，以及寫小說回擊。
下了晚自習，林夏洗漱完，躺在床上，第一時間點開了越焰發來的鏈接，今天新加了一個角色——林夏的計算機天才親爸。
……
網上不成了，越焰帶著林夏走過過道，進入到了網吧裏面的隔間裏。
林夏這才發現這家網吧裏面還有一個豪華包間，包間是一室一廳的，沙發、卡座、廚房、臥室一應俱全。
越焰打了個電話，然後有人送餐進來了。
越焰敲了敲桌子，輕笑了一聲：“發什麽呆，吃飯。”
“嗯？”林夏擡起頭看他。
越焰坐在一把椅子上，幫她拆了筷子，彎唇笑道：“哥哥搶了你的泡面，請你吃飯，你現在有空嗎？”
“呵，不當我爹了？”林夏在桌邊坐了下來，她有種感覺，今天不吃這頓飯怕是走不掉了。
越焰一手撐著腦袋，看著她笑：“剛我看到你在網站看小說，喜歡黑刀？”
林夏夾著一塊糖醋排骨，掃了他一眼，又迅速地垂下眼瞼，然後對越焰說：“嗯，挺喜歡的，他是我崇拜的大神。”
“你以後想寫小說？”越焰問她。
林夏僵了一下，搖了搖頭：“我沒那天賦，當然也沒有那毅力。”
越焰笑道：“倒是像全年級倒數第五名說出的話。”
林夏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語氣裏帶著不可置信：“這你都知道？”
“我是他小迷弟，我一個計算機方面的論文導師總不給我過。”越焰神色很認真，“小孩，你不會不知道你爸是計算機天才吧，當年在我們學校能橫著走，這不，我現在在他這兒當學徒呢。”
林夏張大了嘴：“這麽厲害？”
“老厲害了。”越焰眼皮跳了跳，眼裏還藏著笑，“我想向你爸學幾招，但是你爸說，除非你能考進全年級前五名，他才考慮幫我，你看，我的前途都壓在你身上了。”
林夏聽到這話，嘴角有點抽搐，她哼哼道：“這關我什麽事。”
越焰挑眉：“現在關你的事了。”
……
這一段的更新就到了這裏，林夏覺得看得不過癮，從床上坐起來，登錄了越焰的賬號，開始把後文續上。
……
林夏沒有再說話，心裏打著小九九，撥開青菜，把瘦肉全部挑進碗裏。
越焰在椅子上坐不住，歪在沙發裏玩手機，掃了她一眼，淡淡道：“挑食？”
“是啊，我不喜歡吃青菜。”林夏理直氣壯。
然後，林夏聽到了越焰起身的動靜，她停下筷子，有點緊張地打量著他。她也覺得奇怪，明明是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她怕他幹嗎。
越焰走到她面前，想了想，問：“小姑娘挑食還挺驕傲，我還聽說你還挺叛逆的。”
“沒辦法啊，你看你快三十多歲了，不也挺叛逆的嘛。”林夏說。
越焰挑了挑眉：“那你別學我。”
林夏提高聲音道：“沒學啦，是你帶壞了我。”
安靜的房間內，回蕩著林夏有點生氣的聲音，然後，越焰用餘光註意到門開了，林爸叼著煙，黑著一張臉站在門口，有如一尊煞神。
林夏瞬間覺得，她有必要多去轉發幾條錦鯉，今天太倒黴了。
林爸神色冷硬，筆直地走進來，完全當林夏不存在，他走到沙發邊坐下，眼皮擡了一下：“越焰，你這網吧不想開了？”
“您什麽時候想收購，我隨時歡迎。”越焰掃了一眼旁邊的林爸，嘴角不自覺地彎起來。
林爸手指間夾著煙，皺眉看著林夏，林爸也有一雙漂亮的眼睛，和越焰不同，林爸的眼睛漆黑且淩厲，他盯著你的時候，很容易讓人感覺到寒意。
林夏意識到了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林爸盯著她，一句話都沒說，一句話沒問，可是林夏知道他在壓抑著怒氣。
“吃飽了？”
“飽了。”
“你過來。”林爸彎腰，把燃燒著的煙在煙灰缸裏摁滅，林夏正猶豫著要不要這麽聽話 ，林爸又對越焰指了指門口，“你出去。”
越焰看了他一眼，倒是沒說多話，轉背就朝門口走，關門前，林夏聽到他輕咳一聲，笑道：“師兄，你要是在我這裏打小孩，我會報警的。”
這句話讓林夏打消了想坐過去的想法。
沈默期間，林爸又將視線投向了她，開了口：“小鬼，你們班主任這次要請我喝茶，記得預約下我的時間。”
“我沒被請家長。”林夏不服氣道。
林爸嗤笑：“怎麽？爹還得誇你不成？”
“手機呢？電話打不通。”林爸盯著她問。
林夏表情有點不自在，硬著頭皮回答：“被沒收了……”
“哦？”林爸饒有興致地盯著她看了兩眼，好笑道，“還有錢用沒？”
“有。”
“那行。”林爸說，“借爸爸兩千。”
林夏對於林爸的這種無恥行為已經習慣了，林爸給她零花錢很大方，但是他花錢更大方。
她從錢包裏面拿出一張銀行卡，走過去遞給林爸。
“密碼沒改，下次這卡你別給我了。”
“那也不行，有錢了給你換新手機。”
林爸把卡隨意地丟進上衣口袋，彈了彈衣服上的灰塵，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
“不嘮叨我去學校了啊？”林夏問。
“不了，我琢磨著你也不是塊讀書的料。”林爸站了起來，想了想，“我想通了，那課你想上就上，不想上，明天我給你去辦休學。”
……
林夏寫到這兒，馬上把內容截圖發給越焰，撲哧笑出聲：“焰總，看看，我寫的怎麽樣，太爽了吧，我就需要這種叛逆！哈哈，爽歪歪。”
某人：“很好，林夏，編的一個校園文，開頭三章，你已經寫到了休學。”
……
34
林夏和越焰一直玩著這個游戲，十二月的天氣越來越冷，不少大學已經開始放寒假。
高三班放得最遲，寒假只有十多天，初八就要開學。
期末考前，林夏正在上晚自習，班主任突然把她叫出去：“林夏，辦公室有人找你。”
林夏覺得挺奇怪，誰這時候來找她。
林夏走過走廊，推開教師辦公室的門，一股暖氣迎面撲來，屋內歡聲笑語，少年背對著他坐著。
他轉過身來，琉璃似的眸子在看到她時亮了一下。
林夏眨了眨眼，腳步停在那裏，見到他第一眼，心裏冒出的想法是——
這個男的長得和越焰好像。
少年站起身，幾步朝她走過來，伸出手輕輕地按了下她的頭：“夏哥，月考考得不錯啊，陳老師在這兒誇你半小時了。”
林夏仰起頭，燈光刺了她眼睛一下，她看著眼前這張臉，蒙了。
這個男的竟然真的是他？
她楞怔住。
“不是明天的高鐵票嗎？怎麽就回來了？”
“改簽了，直接從高鐵站過來的，來見見老師，順便問問你的成績。”
林夏一來，越焰立刻跟老師們打了聲招呼，叫她去了走廊上。
門在背後關上，走廊裏安安靜靜。
少年似乎幾個月時間長高了一大截，白色的棉襖和黑色工裝褲穿在身上，有一種簡單幹凈的感覺。
林夏跟在他身後走，覺得眼前這人有點陌生，突然問了句：“你多高了？”
“一八二。”
林夏喃喃道：“我怎麽感覺你偷偷變帥了，摩登了很多，果然這就是大城市的魅力嗎？”
越焰停住腳步，靠在欄桿邊上，走廊的燈光從他背後打過來。
林夏看到他柔和的五官線條，黑色的圍巾，總覺得這個人和記憶中有些不一樣了。
在她打量他的同時，越焰也認真地盯著她。
視頻畫面中的人和真人是有區別的，剛好林夏是屬於不上鏡的類型。
少女紮著高馬尾，校服外套裏面是一件米色的棉襖，臉瘦了很多，一雙大眼睛出奇地亮。
漂亮了不少。
越焰上前一步，眼尾往上挑著，唇彎著，聲音在寂靜中格外清晰：“聽說，你收到情書了？”
林夏長長的睫毛眨了眨，確定了面前的人在問她，後知後覺地啊了一聲。
他越靠越近，林夏不動聲色地往後仰著身體，聽見他又問：“高二，理科班的？”
林夏拿不準他想幹什麽，伸出一根手指頭，輕輕地一戳他額頭。
她惡狠狠地：“靠這麽近幹什麽？我聽得清。”
越焰冷笑一聲，鍥而不舍地問：“我和那個男的，誰寫的更好？”
林夏側過身，手搭在欄桿上，越焰看見了她手腕上那只粉色的手表。
他不動聲色地笑了一下，把袖子挽高，用同樣的姿勢，站在她旁邊。
林夏覺得有點擠，皺眉剛想問你能不能過去一點，一眼看到了他那只和自己一樣的手表。
林夏有些意外：“這麽沒檔次的手表，沒想到焰少還戴著。”
越焰挑眉：“那可不，第一次有女孩兒送我禮物，我不得天天戴著啊。”
林夏唇抽動了下，嘖了一聲：“我才不信。”
“海城大學美女如雲，你這樣的人物去了，小姐姐們還不得瘋狂。”
越焰點了點頭，悵然若失：“看來夏哥是真的沈迷學習，從未關註過我的朋友圈。”
林夏楞了下，說著就要去拿手機，被越焰阻止了：“等我走再看，夏哥，我還要臉。”
“我以為你這臉能直接當防彈外殼的。”
林夏更好奇了：“你發什麽了？”
她真的沒太關註朋友圈，為了安心學習，她關閉了朋友圈。
除了偶爾和他聊天，玩小說游戲，林夏的生活算得上枯燥。
“等我走了再看。”
越焰說完，賣了個關子：“對了，我在準備你的畢業禮物，老規矩，考上一本，才能解鎖。”
“我也不是很好奇。”
林夏聳聳肩，笑了笑，她老覺得越焰上大學後，她不能再像以前和他那樣開玩笑了。
越焰擡手，揉了她的頭發一把：“別有壓力，你能行的，你可是住高考狀元對門的幸運少女。”
林夏重重地點頭：“知道啦，等大哥請你們吃飯！”
越焰打了個噴嚏，開始趕人：“行吧，放假了再好好嘮。外面冷，回教室好好覆習，我去辦公室拿行李箱。”
林夏哦了一聲，準備轉身，他又叫住她：“等等。”
林夏茫然地擡起頭，就看到他擡起手，繞過脖子，解開了那條灰色毛巾。
他上前一步，把圍巾繞到她脖子上，一圈一圈，然後拍了拍她的頭：“去吧。”
林夏嗯了一聲，在他的目光下，像是腳踩棉花一樣，回到了座位上。
自習室只聽見寫字的沙沙聲，大家在寫模擬試卷，偶然有講小話的學生，看一眼門口的動靜。
同桌見林夏回來，看了她一眼，好奇道：夏夏，你是戴了圍巾出去的嗎？還是我記憶混亂了啊。
林夏拿起一支筆，在新發的試卷上寫上名字：“哦，不是，剛…我爸來了，給我送的。”
忽然就不想解釋很多，尤其是關於越焰這個人。
同桌沒想太多：“那你爸對你挺好的啊。”
林夏回憶了一下她和越焰在貼吧的寫小說幼稚行為，附和了一聲：“嗯，他是對我挺好的。”
林夏寫了一道題，想起剛才的問題，心裏癢癢的。
林夏手伸下去，摸到口袋裏的手機，在座位底下拿出來。
她垂眸，右手裝作在寫題，左手快速地打開微信，打開朋友圈。
點到聯系人某人的聊天頁面，頭像，進去某人的朋友圈。
越焰的朋友圈背景圖是一張小賣部的簡筆畫，小賣部的招牌是四個大字——夏愛天晴。
林夏幾乎是秒懂了這四個字的意思，他用了兩首歌歌名。
如果這還不夠明顯，那麽他的簽名，算得上肆無忌憚了。
——在等女朋友高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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