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
關燈
小
中
大
楔子1
1.
*
2015夏，鷺港深海。
海中的鯊張開巨齒，翻攪起層層巨浪，夕陽把海面的血水染得更紅。
“游，往前游！不要回頭！活下去。”
誰在身後拼命地大喊，呼喊聲被海浪吞噬。
銀色的月光在海面升起，黑色礁石在夜色下與海風唱著歌。
少年聽不見身後的慘叫聲，只聞到濃郁的血腥味——那是死亡的味道。
他像一尾被追至絕望的鬥魚，失去搏鬥的力氣，被幾個大浪拍暈在月光下的海裏。
身體墜入深海，一串串氣泡，裝滿聲音，竄進他的腦海裏。
“愧疚啊，我們陪著她就好了，不出來捕魚就好了，不然她不會得那種病。”
“如果時間能倒流，回到過去……”
沒有人能回到過去，逝去的已經逝去，活著的人只能走向未來。
*
落日像是鍋中煎至半熟的荷包蛋，懸在鷺港的海平面線上。
一家由廢棄的船改造成的便利店外，海風呼嘯，吹動著掛在屋檐上的貝殼風鈴。
屋檐下，徐澤衍欣賞著一地淩亂的藝術——畫風彪悍、用色潑辣，畫面內容……躁郁不安，像是自身的不屈服又像是命運的嘶吼。
他轉身，走向門口。
“我爸媽過世十年不見你和舅舅關心我，你是關心彩禮吧！賠償金？早就沒有了，賣畫的收入關你什麽事啊……什麽玩啊，哪有不務正業……我二十六歲風華正茂相什麽親！”
“叮咚”，推門聲響起。
千鷺說了句“忙，掛了”，掛完電話，看都沒看門口，熟練且有禮貌地說了聲：“您好，歡迎光臨。”
徐澤衍只聞其聲，不見其人，他站在門口看過去——
便利店不大，貨架上分門別類堆得很滿，在最後面的一排貨架上，一只染著顏料皮膚白皙的手，正把玩具碼放整齊。
千鷺低頭，快速地在貨單上打上勾，頭也不擡地繼續說：“需要什麽，隨意挑選。”
徐澤衍走到最後一排貨架，看到眼前的少女穿著絳藍色吊帶裙，頭發用鯊魚夾綰起，踮起腳尖，正把手上的玩具放到最上面一層。
千鷺仰著頭，嘴裏咬著筆，下頜線與脖子形成漂亮的弧線，一縷松散的頭發垂在高挺的鼻梁上。
因為嘗試了幾次都放不好，她皺起眉頭，臉色顯得些許不耐煩。
千鷺正打算找個凳子，身後有一道身影壓了下來，一只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橫過她的頭頂，很自然地幫她把手上的玩具放好。
“誰啊……”千鷺聞到了淡淡的松木味道，扭過頭去，只看到一片墨色的西裝和擡高的西裝衣袖，袖口別著一枚金色的拉絲袖扣——一個好心的顧客？
徐澤衍禮貌地與她保持著距離，幫她把一個個玩具放好：“還需要幫忙嗎？”
她聽見頭頂上方好聽溫和的聲音。
千鷺反正夠不著，在他的身高壓迫下，腰一彎，和他拉開距離退到一邊，沒客氣：“地上還有一箱。”
徐澤衍幫她把地上的玩具全放上去。
等他轉過身，千鷺大方地說了句：“謝啦，帥哥。”
眼前的男人，五官出挑，異常英俊，穿著一身黑色西裝，青松似的站著，墨色的發用發蠟梳向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
聽到她道謝，他秀長的丹鳳眼稍微瞇起，溫柔的眼眸中浮現一絲暖意：“只有道謝嗎？”
千鷺表情微征——這人看著斯文，格局這麽小？幫她搭把手就想媷羊毛？多冒昧啊！
不過，她到底做了幾年生意，腦子轉的快，朝飲料區走去，微笑道：“帥哥想喝什麽飲料，我請你。”
徐澤衍看向門口，唇往上勾著：“走廊的畫很漂亮。”
看上了我的畫？
千鷺沒想到這男人胃口這麽大，靠著收銀臺，笑著咬了下牙：“畫不行哦，那是我直播帶貨的，是別人的畫。”
徐澤衍微笑：“不是你畫的？”
千鷺蹙眉，不想再和他糾纏，心裏莫名有點煩，敷衍了一聲：“是我一個朋友畫的。”
“你那個朋友是不是叫千鷺？”徐澤衍上前一步。
2.
徐澤衍看著湊上前的千鷺，只見她仰著頭，如扇子的睫毛乖巧地眨動著，被窗外的風吹亂的頭發，從鯊魚夾漏下了一大把。
千鷺有一點點近視，這會兒她仔細地盯著這個男人，皺眉：“認識的？我直播間的粉絲？追到我店裏來了啊。”
徐澤衍看著這張白得像在發光的臉頰，以及她鼻梁上的一顆小痣，心裏浮現奇異的感覺，自我介紹道：“千鷺，我是徐澤衍。”
“真認識啊。”千鷺更疑惑了，確定自己的圈子裏沒有這麽一號人物，茫然道，“我認識你？”
“八年前，我在鷺港大學金融系讀書。”
“哇，原來是校友啊，早說啊。”千鷺忽然笑了，熱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是校友，待遇肯定不一樣啦，剛才多謝你啦，想要我的一幅畫是嗎？沒問題呀。”
千鷺在大學是個顯眼包，她是藝術學院的學生，桀驁不馴，朋友多，畫得一手個性十足的畫，拿過不少獎，跩得很。
那時候很多校友就想要她的畫，不過千鷺傲嬌，不輕易出手，沒想到她退出江湖後，還有粉絲追到了這裏。
粉絲這麽有誠意，再拒絕就不禮貌了——何況是這麽帥的粉絲。
徐澤衍見千鷺誤會了，不忍心破壞她的興致，微笑著註視著她哼著小曲出門，拿回來一幅畫。
千鷺回到店裏，把一幅看起來很抽象的畫遞給徐澤衍：“喏，這是我昨天畫的，我挺喜歡，送給你了。”
徐澤衍接過，專註地品賞：“為什麽鳥在泥沼，不是天空？”
“哎呀，這才叫藝術嘛，天空太俗了，掙紮在泥沼中的鳥，更有意境對不對？”千鷺歪著頭解釋完，又問，“你不喜歡嗎？那我給你換一幅。”
“我很喜歡，麻煩給我一個裝畫的袋子。”
“好嘞！”
千鷺笑嘻嘻的，馬上沖去收銀臺，拿出她的定制紙袋，徐澤衍收起畫，把畫袋提著。
“還要忙嗎？”徐澤衍看了看四周。
“忙完了，暫時放松下，畢業四年，好不容易碰見校友，聊聊天啦。”站在冰箱前選汽水的千鷺，回頭問，“你喝什麽？”
徐澤衍說：“都可以。”
千鷺拿著兩瓶汽水，順手遞給徐澤衍一瓶，把店內的窗戶打開些，讓海風吹進來。
千鷺做生意見識過不少人，眼前的男人氣質不凡，穿著講究，一看就是和她階層不一樣的人。
汽水已經被千鷺打開，上面還插了根吸管，徐澤衍低頭啜了一口，酸甜帶著冰的感覺，從喉嚨經過胸腔，一直沁到胃。
他腸胃不好，在家裏老爺子管得嚴，不準隨便吃喝——他幾乎不喝汽水。
千鷺問：“同學，我記得金融系在鷺大西邊，你是哪一屆的啊？”
徐澤衍：“和你同屆。”
“同屆？我怎麽沒見過你。”
千鷺眨了眨眼，那她當年那些事他肯定都知道了。
果然，徐澤衍下一句就印證了千鷺的猜想，他閑聊似的問：“你和陳學長後來怎麽樣了？”
3
千鷺當年追陳熙的事在鷺港大學鬧得轟轟烈烈——美女畫家和校董兒子，畢竟是一樁新聞。
千鷺不願意談起這個人，掃了眼垃圾桶，冷聲道：“下個月他結婚。”
徐澤衍問：“你會傷心嗎？”
陳熙追求千鷺，與她談了三個月戀愛，後來陳熙出國留學、她被甩，宣告戀愛結束，這件事全校都知道。
畢業後，大家走南闖北，千鷺在大城市混了一圈選擇回到了鷺港，不少同學笑話她，說天才畫家隕落。
千鷺也不在意，覺得這麽寧靜的日子很適合自己。
“傷心什麽，多久的事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千鷺笑笑。
徐澤衍又問：“如果是十八歲的你，會不會傷心？”
“十八歲……”千鷺抿唇，很認真地想了下，開玩笑道，“別說前男友結婚，估計他敢提一句分手，我都會要死要活。”
徐澤衍的笑容在臉上凝固，像是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
千鷺拿起一旁的手機：“對啦，你是在鷺港工作，還是來這地兒旅游啊。”不過，看著也不像游客。
“我來這出差。”
“哦，加個微信唄，有事聯系我，我掃你。”
徐澤衍微笑：“我有你微信。”
千鷺瞪大眼，立刻看微信聯系人：“真的假的？什麽時候加的？我完全沒印象！”
“八年前加的，藝術社和書法社團建的時候。”
千鷺眼睛瞪得更大：“八年前？你逗我玩嗎？我們八年沒說話一句話？”
“說過，你朋友圈需要點讚或者群發祝福短信的時候。”
千鷺微信好友很多，找了一圈微信名，試著問：“Louis？你嗎？”
徐澤衍點頭：“在公司大家這樣叫我。”
“知道了，徐澤衍。”千鷺給他備註好中文名，同時，徐澤衍看了眼她簡單粗暴的微信名字——鷺港千總。
徐澤衍發現這兒的客人不多，道：“開店以來生意怎麽樣？千總。”
千鷺回過頭，風吹得她發絲淩亂，她手搭在窗棱上，笑著問了一句：“問這個幹嗎？你想投資啊？”
徐澤衍與她一齊站在窗口，看著外面湛藍的大海，聽著海浪聲，吹著海風，似乎煩惱也被吹走了。
徐澤衍見她拿著汽水瓶的手自在地擱著，低眸，與她碰了一下瓶。
“這兒風景不錯，游客多的話，我考慮投資開個度假村。”
“這麽壕啊。”千鷺嘖了一聲，與他幹杯，仰起頭望向遠處的海面，笑了。
徐澤衍想起走廊的畫：“你畫畫一直很有天賦，打算一直待在鷺港了？我以為你會留在京市。”
千鷺扭頭看他：“喲呵，連我畢業去京市都知道？真是我粉絲啊。”
徐澤衍笑了笑，實話實說：“你很出名。”
千鷺的確一直很出名。
“待在鷺港委屈你的才華了。”徐澤衍瞇起眼睛，笑得松懶。
“在大城市才委屈呢，京市繁華，機會多，不過我不適應，幹脆回鷺港了。”
“回鷺港三年，我買了這家店，做做生意，在網上偶爾直播賣畫，掙點快錢。目前，日子挺靜的，我還沒找到離開鷺港的理由……”
千鷺很少和人說起人生和夢想這些東西。
也許是今天的天氣不錯，她感覺和徐澤衍這個人聊天很舒服。
這店原本是一個老人的。
千鷺小時候挨了打，經常跑這兒來找安慰，後來老人過世，老人兒子在國外想把這家店賣了，千鷺就用父母的賠償金買下來了。
千鷺的父母是一家漁船公司的員工，八年前出海工作，遇上意外不幸去世，她被交給舅舅、舅媽撫養。
公司給了一筆賠償金，有一部分給了舅媽，其他她都花在了這個便利店上。
千鷺想到一件棘手的事，試探著問：“徐澤衍，問你一件事，你談戀愛了嗎？”
徐澤衍微傾身，眼眸中像是有海風吹過，清潤冰涼，他唇彎成一道弧線，聲音比風還溫柔：“我單身，沒有女朋友。”
千鷺眼眸中閃過驚喜：沒女朋友啊，太好了……
下一秒，他聽到她認真的聲音：“徐澤衍，能幫我一個忙嗎？”
“什麽忙？”
“當我男朋友。”
……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1.
*
2015夏，鷺港深海。
海中的鯊張開巨齒，翻攪起層層巨浪，夕陽把海面的血水染得更紅。
“游，往前游！不要回頭！活下去。”
誰在身後拼命地大喊，呼喊聲被海浪吞噬。
銀色的月光在海面升起，黑色礁石在夜色下與海風唱著歌。
少年聽不見身後的慘叫聲，只聞到濃郁的血腥味——那是死亡的味道。
他像一尾被追至絕望的鬥魚，失去搏鬥的力氣，被幾個大浪拍暈在月光下的海裏。
身體墜入深海，一串串氣泡，裝滿聲音，竄進他的腦海裏。
“愧疚啊，我們陪著她就好了，不出來捕魚就好了，不然她不會得那種病。”
“如果時間能倒流，回到過去……”
沒有人能回到過去，逝去的已經逝去，活著的人只能走向未來。
*
落日像是鍋中煎至半熟的荷包蛋，懸在鷺港的海平面線上。
一家由廢棄的船改造成的便利店外，海風呼嘯，吹動著掛在屋檐上的貝殼風鈴。
屋檐下，徐澤衍欣賞著一地淩亂的藝術——畫風彪悍、用色潑辣，畫面內容……躁郁不安，像是自身的不屈服又像是命運的嘶吼。
他轉身，走向門口。
“我爸媽過世十年不見你和舅舅關心我，你是關心彩禮吧！賠償金？早就沒有了，賣畫的收入關你什麽事啊……什麽玩啊，哪有不務正業……我二十六歲風華正茂相什麽親！”
“叮咚”，推門聲響起。
千鷺說了句“忙，掛了”，掛完電話，看都沒看門口，熟練且有禮貌地說了聲：“您好，歡迎光臨。”
徐澤衍只聞其聲，不見其人，他站在門口看過去——
便利店不大，貨架上分門別類堆得很滿，在最後面的一排貨架上，一只染著顏料皮膚白皙的手，正把玩具碼放整齊。
千鷺低頭，快速地在貨單上打上勾，頭也不擡地繼續說：“需要什麽，隨意挑選。”
徐澤衍走到最後一排貨架，看到眼前的少女穿著絳藍色吊帶裙，頭發用鯊魚夾綰起，踮起腳尖，正把手上的玩具放到最上面一層。
千鷺仰著頭，嘴裏咬著筆，下頜線與脖子形成漂亮的弧線，一縷松散的頭發垂在高挺的鼻梁上。
因為嘗試了幾次都放不好，她皺起眉頭，臉色顯得些許不耐煩。
千鷺正打算找個凳子，身後有一道身影壓了下來，一只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橫過她的頭頂，很自然地幫她把手上的玩具放好。
“誰啊……”千鷺聞到了淡淡的松木味道，扭過頭去，只看到一片墨色的西裝和擡高的西裝衣袖，袖口別著一枚金色的拉絲袖扣——一個好心的顧客？
徐澤衍禮貌地與她保持著距離，幫她把一個個玩具放好：“還需要幫忙嗎？”
她聽見頭頂上方好聽溫和的聲音。
千鷺反正夠不著，在他的身高壓迫下，腰一彎，和他拉開距離退到一邊，沒客氣：“地上還有一箱。”
徐澤衍幫她把地上的玩具全放上去。
等他轉過身，千鷺大方地說了句：“謝啦，帥哥。”
眼前的男人，五官出挑，異常英俊，穿著一身黑色西裝，青松似的站著，墨色的發用發蠟梳向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
聽到她道謝，他秀長的丹鳳眼稍微瞇起，溫柔的眼眸中浮現一絲暖意：“只有道謝嗎？”
千鷺表情微征——這人看著斯文，格局這麽小？幫她搭把手就想媷羊毛？多冒昧啊！
不過，她到底做了幾年生意，腦子轉的快，朝飲料區走去，微笑道：“帥哥想喝什麽飲料，我請你。”
徐澤衍看向門口，唇往上勾著：“走廊的畫很漂亮。”
看上了我的畫？
千鷺沒想到這男人胃口這麽大，靠著收銀臺，笑著咬了下牙：“畫不行哦，那是我直播帶貨的，是別人的畫。”
徐澤衍微笑：“不是你畫的？”
千鷺蹙眉，不想再和他糾纏，心裏莫名有點煩，敷衍了一聲：“是我一個朋友畫的。”
“你那個朋友是不是叫千鷺？”徐澤衍上前一步。
2.
徐澤衍看著湊上前的千鷺，只見她仰著頭，如扇子的睫毛乖巧地眨動著，被窗外的風吹亂的頭發，從鯊魚夾漏下了一大把。
千鷺有一點點近視，這會兒她仔細地盯著這個男人，皺眉：“認識的？我直播間的粉絲？追到我店裏來了啊。”
徐澤衍看著這張白得像在發光的臉頰，以及她鼻梁上的一顆小痣，心裏浮現奇異的感覺，自我介紹道：“千鷺，我是徐澤衍。”
“真認識啊。”千鷺更疑惑了，確定自己的圈子裏沒有這麽一號人物，茫然道，“我認識你？”
“八年前，我在鷺港大學金融系讀書。”
“哇，原來是校友啊，早說啊。”千鷺忽然笑了，熱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是校友，待遇肯定不一樣啦，剛才多謝你啦，想要我的一幅畫是嗎？沒問題呀。”
千鷺在大學是個顯眼包，她是藝術學院的學生，桀驁不馴，朋友多，畫得一手個性十足的畫，拿過不少獎，跩得很。
那時候很多校友就想要她的畫，不過千鷺傲嬌，不輕易出手，沒想到她退出江湖後，還有粉絲追到了這裏。
粉絲這麽有誠意，再拒絕就不禮貌了——何況是這麽帥的粉絲。
徐澤衍見千鷺誤會了，不忍心破壞她的興致，微笑著註視著她哼著小曲出門，拿回來一幅畫。
千鷺回到店裏，把一幅看起來很抽象的畫遞給徐澤衍：“喏，這是我昨天畫的，我挺喜歡，送給你了。”
徐澤衍接過，專註地品賞：“為什麽鳥在泥沼，不是天空？”
“哎呀，這才叫藝術嘛，天空太俗了，掙紮在泥沼中的鳥，更有意境對不對？”千鷺歪著頭解釋完，又問，“你不喜歡嗎？那我給你換一幅。”
“我很喜歡，麻煩給我一個裝畫的袋子。”
“好嘞！”
千鷺笑嘻嘻的，馬上沖去收銀臺，拿出她的定制紙袋，徐澤衍收起畫，把畫袋提著。
“還要忙嗎？”徐澤衍看了看四周。
“忙完了，暫時放松下，畢業四年，好不容易碰見校友，聊聊天啦。”站在冰箱前選汽水的千鷺，回頭問，“你喝什麽？”
徐澤衍說：“都可以。”
千鷺拿著兩瓶汽水，順手遞給徐澤衍一瓶，把店內的窗戶打開些，讓海風吹進來。
千鷺做生意見識過不少人，眼前的男人氣質不凡，穿著講究，一看就是和她階層不一樣的人。
汽水已經被千鷺打開，上面還插了根吸管，徐澤衍低頭啜了一口，酸甜帶著冰的感覺，從喉嚨經過胸腔，一直沁到胃。
他腸胃不好，在家裏老爺子管得嚴，不準隨便吃喝——他幾乎不喝汽水。
千鷺問：“同學，我記得金融系在鷺大西邊，你是哪一屆的啊？”
徐澤衍：“和你同屆。”
“同屆？我怎麽沒見過你。”
千鷺眨了眨眼，那她當年那些事他肯定都知道了。
果然，徐澤衍下一句就印證了千鷺的猜想，他閑聊似的問：“你和陳學長後來怎麽樣了？”
3
千鷺當年追陳熙的事在鷺港大學鬧得轟轟烈烈——美女畫家和校董兒子，畢竟是一樁新聞。
千鷺不願意談起這個人，掃了眼垃圾桶，冷聲道：“下個月他結婚。”
徐澤衍問：“你會傷心嗎？”
陳熙追求千鷺，與她談了三個月戀愛，後來陳熙出國留學、她被甩，宣告戀愛結束，這件事全校都知道。
畢業後，大家走南闖北，千鷺在大城市混了一圈選擇回到了鷺港，不少同學笑話她，說天才畫家隕落。
千鷺也不在意，覺得這麽寧靜的日子很適合自己。
“傷心什麽，多久的事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千鷺笑笑。
徐澤衍又問：“如果是十八歲的你，會不會傷心？”
“十八歲……”千鷺抿唇，很認真地想了下，開玩笑道，“別說前男友結婚，估計他敢提一句分手，我都會要死要活。”
徐澤衍的笑容在臉上凝固，像是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
千鷺拿起一旁的手機：“對啦，你是在鷺港工作，還是來這地兒旅游啊。”不過，看著也不像游客。
“我來這出差。”
“哦，加個微信唄，有事聯系我，我掃你。”
徐澤衍微笑：“我有你微信。”
千鷺瞪大眼，立刻看微信聯系人：“真的假的？什麽時候加的？我完全沒印象！”
“八年前加的，藝術社和書法社團建的時候。”
千鷺眼睛瞪得更大：“八年前？你逗我玩嗎？我們八年沒說話一句話？”
“說過，你朋友圈需要點讚或者群發祝福短信的時候。”
千鷺微信好友很多，找了一圈微信名，試著問：“Louis？你嗎？”
徐澤衍點頭：“在公司大家這樣叫我。”
“知道了，徐澤衍。”千鷺給他備註好中文名，同時，徐澤衍看了眼她簡單粗暴的微信名字——鷺港千總。
徐澤衍發現這兒的客人不多，道：“開店以來生意怎麽樣？千總。”
千鷺回過頭，風吹得她發絲淩亂，她手搭在窗棱上，笑著問了一句：“問這個幹嗎？你想投資啊？”
徐澤衍與她一齊站在窗口，看著外面湛藍的大海，聽著海浪聲，吹著海風，似乎煩惱也被吹走了。
徐澤衍見她拿著汽水瓶的手自在地擱著，低眸，與她碰了一下瓶。
“這兒風景不錯，游客多的話，我考慮投資開個度假村。”
“這麽壕啊。”千鷺嘖了一聲，與他幹杯，仰起頭望向遠處的海面，笑了。
徐澤衍想起走廊的畫：“你畫畫一直很有天賦，打算一直待在鷺港了？我以為你會留在京市。”
千鷺扭頭看他：“喲呵，連我畢業去京市都知道？真是我粉絲啊。”
徐澤衍笑了笑，實話實說：“你很出名。”
千鷺的確一直很出名。
“待在鷺港委屈你的才華了。”徐澤衍瞇起眼睛，笑得松懶。
“在大城市才委屈呢，京市繁華，機會多，不過我不適應，幹脆回鷺港了。”
“回鷺港三年，我買了這家店，做做生意，在網上偶爾直播賣畫，掙點快錢。目前，日子挺靜的，我還沒找到離開鷺港的理由……”
千鷺很少和人說起人生和夢想這些東西。
也許是今天的天氣不錯，她感覺和徐澤衍這個人聊天很舒服。
這店原本是一個老人的。
千鷺小時候挨了打，經常跑這兒來找安慰，後來老人過世，老人兒子在國外想把這家店賣了，千鷺就用父母的賠償金買下來了。
千鷺的父母是一家漁船公司的員工，八年前出海工作，遇上意外不幸去世，她被交給舅舅、舅媽撫養。
公司給了一筆賠償金，有一部分給了舅媽，其他她都花在了這個便利店上。
千鷺想到一件棘手的事，試探著問：“徐澤衍，問你一件事，你談戀愛了嗎？”
徐澤衍微傾身，眼眸中像是有海風吹過，清潤冰涼，他唇彎成一道弧線，聲音比風還溫柔：“我單身，沒有女朋友。”
千鷺眼眸中閃過驚喜：沒女朋友啊，太好了……
下一秒，他聽到她認真的聲音：“徐澤衍，能幫我一個忙嗎？”
“什麽忙？”
“當我男朋友。”
……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