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

舒然楞了楞。

恰逢這時，包廂的房門被服務員輕輕叩開，餐車再度推入，開始上主菜。

話題中斷，便這麽帶了過去。

席上繼續商務洽談，舒然位列其中，老老實實做個幹飯人。

但隔得太近，加之男人的聲線清朗，她很難聽不到他說話。

見姜衍在筵席上長袖善舞，舒然不由分了神，想起之前遇見其他出國多年回來的朋友，語種變得不習慣，不經意就會中英文結合。

他卻沒有，一口地道的國語，連近兩年國內才興起的一些熱詞、拼音縮寫，都了解的一清二楚。

看樣子，很關註國內的變化。

舒然低頭喝湯，無聊望了一眼手機，才發現吳笙瑤發了好些信息詢問她走不走，“長洲的淩風四霸”群裏，更是被他們吵翻了天。

99+的信息。

舒然從頭看起，自從姜衍坐下，吳笙瑤反應這是在拿舒然當襯托時，開始在群裏生氣。

笙笙瑤：【@然寶寶寶仙女，你瞎接什麽話，還‘姜總’，什麽忘恩負義的鬼，配走你前面？】

大胖：【仙女別低頭，皇冠不能掉。】

車胡扯：【別動氣，舒然這是懶得和他們計較，不想聽陳芝麻爛谷子那些事了。】

......

大胖：【好強，不能喝就能不喝，哈哈，看著趙立那諂媚的樣，咋還有點爽。】

笙笙瑤：【你站哪邊？】

車胡扯：【你說他是不是在護著仙女啊，我們都知道仙女“一杯瘋”，每次她聚餐都讓人提心吊膽的。】

猶記得高中時期，舒然在畢業聚會上誤喝了酒，把姜衍整了個夠嗆，最後哭著鬧著騎在姜大少爺背上回去的。

第二天醒來就不記得了。

姜衍罵她純屬伺機報覆，“平日瞧著溫柔，心裏住了個潑婦，一喝酒原形畢露。”

笙笙瑤：【@車胡扯，你還挺能聯想，太子爺要記得這種小事，整整七年，怎麽不記得打個電話回來？】

......

笙笙瑤：【啥意思，鬼要落地東旭？】

大胖：【那不就是仙女的乙方了嗎？】

車胡扯：【名為乙方，實為甲方他爸。】

......

笙笙瑤：【我就說不該來這個聚會！】

大胖：【還不是為了然然。】

車胡扯：【還不是為了然然。】

舒然一手拿勺，一手低頭扣字：【那佛跳墻做的挺好，你們不吃嗎？】

笙笙瑤：【你還吃得下！】

然寶寶寶仙女：【難得有人請客帶我們來這麽高檔的酒店。】

笙笙瑤：【他請的是我們？】

大胖：【他請我們來看七年不見的“死人”詐屍。】

車胡扯：【詐的還可兇，活人都是陪襯。】

然寶寶寶仙女：【那更該吃好喝好，不然有我們啥事？】

笙笙瑤：【......】

笙笙瑤：【我現在命令你跟我走，媽的，想吃佛跳墻老娘改天請你去發源地吃。】

大胖：【OK，跑路就位。】

車胡扯：【堤邊吹風去，我讓琳琳留最好的那個聽海位，仙女不是最喜歡踩我那兒的白沙灘嗎，難得不加班，去放松一下。】

笙笙瑤：【準奏。】

大胖：【等我們先出去，打電話你們，侯聽！】

然寶寶寶仙女：【我喝完這碗，再打給我。】

笙笙瑤：【出息！】

然寶寶寶仙女：【/委屈，不是一直嫌我瘦嗎。】

笙笙瑤：【......吃吃吃，把受的氣全給我化成膘。】

車胡扯：【羨慕，我要有舒然一半看得開，我命肯定能長一截。】

大胖：【此生別想。】

--

不過一會，車飛收到一個電話，言稱他開的酒吧有人鬧事，他得趕緊回去處理。

大胖擔心他小個頭處理不來，仗義陪同。

他倆本不是趙立請客的重點，寒暄兩聲便輕巧離去。

服務員繼續上菜，幫忙給服務員開門的吳笙瑤，不知看見了誰，朝著門外熱情打起招呼。

回來便為難地同趙立說李導在隔壁吃飯，他剛簽了她的本，是她金主爸爸，她得去隔壁廂房陪一會。

姜衍瞥一眼，發現她走時，已經拿走了包。

姚麗麗再度喊起姜總，有意引他說話，裝熟地開始斥他偏心，“這麽久了，只見前陣子程浩發朋友圈談了新女友，您點過一個讚，平日，幾乎看不到姜總評論誰的朋友圈。”

姜衍眼底瞬息閃過一絲沈色，姚麗麗有意無意看向舒然，“對了，怎麽今天程浩沒來呢。”

轉眸，舒然喝完最後一口湯，對上姚麗麗勾唇質問的視線。

女孩尚未作出應對，姜衍已經擡起眼梢，朝姚麗麗微微笑了笑，“您怎麽知道我點讚了？”

他微微笑著，攜著如同慣往的散漫，話語卻擲地有聲：“我好像失了禮，但我記得，我沒加過您？”

姚麗麗臉色一僵，下意識朝趙立覷了一眼。

撲捉到她心虛的視線，姜衍目光掠向趙立。

同班同學，他還是加了的。

猶記得方才聽他人說，姚麗麗現在是趙立的下屬。

那得是多親密和信任的關系，能讓趙立的微信，毫無保留給姚麗麗看？

姜衍笑了笑，問向趙立：“對了，怎麽嫂子今天沒有來呢？我記得她也是淩風中學的？”

趙立臉色大變，登時想起業內傳聞姜氏父子家庭觀念極強，傾好與忠誠專一的人合作，最不喜私生活混亂的合夥人。

他變不成專一的人，只得瞪向姚麗麗，嫌棄她多了嘴。

姚麗麗一下慌了神，緊縮脖頸沒敢再出聲。

這時，舒然的手機響了起來。

鈴聲急切，她頷首致歉，起身出去接聽，回來便說公司臨時有事，需要離開。

鄭學長略有不舍：“怎麽放假還有事呢？”

姚麗麗方才因舒然觸了雷，恨不得她趕緊離開，主動幫她解釋，“舒然經常加班的，可忙了。小員工幹活都是領導一句話的事，學長您手下這麽多人，總能體諒她。”

舒然彎了彎攜帶歉意的唇角，未置多言，頷首同在場人作別。

將包包挎上肩頭，再擡首，目光無意間掠過主位，恰好撞上男人的視線。

迷人，深邃，又晦暗不明。

直直將她望著。

舒然靜默一瞬，並沒有多說什麽，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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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廂房，吳笙瑤發來微信讓她快下來，她在她的車前等她。

【大胖他們先去堤邊給我們準備果盤燒烤，讓我們隨後跟上。】

舒然回了個【好】，走近電梯，摁下B1層。

電梯緩緩下落。

舒然仰頭盯著層層往下的電梯，莫名有些走神。

他們所處的酒店，剛好在25樓，舒然今年夏天，也滿了25歲。

24、23、22、21、20......

方才男人熟悉又陌生的臉龐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塵封的記憶竟隨著樓層數字的降低，逐漸從心底翻了出來。

鬼使神差，令舒然想起她最後一次看見他的畫面。

高考後的姜衍，不辭而別，消失得無影無蹤。

舒然那陣子，為他擔心了很久。

一改素日的理性與淡然，聯想了許多不切實際的可能。

懷疑他會不會有什麽難言之隱，甚至害怕他是不是病了不願意告訴她，時時做類似的噩夢，徹夜難眠。

她不知道他在哪，只能依據他可能會讀的大學出國找他。

暑假至大一寒假的日子，舒然來回出國許多次，終於在MIT的林蔭道裏，看到了姜衍。

當時的心情，很模糊了。

只記得白雪初霽，寒風輕輕掃過她的鬢邊。

她有些局促地站在光禿禿的樹椏底下，恍若闖入了另一個自己不存在的空間。

不知所措地看著眼前的男孩，手握課本，勾肩搭背著一群她不識的人，像陌生人一樣走過她的視野。

他身邊已經有了新的好朋友，還有個女孩親密拍了下他的肩膀，就像她以前一樣。

舒然僵直著身子，眼睛一動不動地望著前方。

任由他明明對上了她的視線，恍若無睹，同別人銜笑著，徑直從她身邊走過。

繼而幾乎羞辱般地，鼻尖酸脹起來。

她擔心他做什麽呢？

當時，她只恨不能將自己揉碎進空氣中，變成一粒誰也看不見的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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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

電梯門開了。

舒然勾回了思緒，走進停車場入口，準備將車鑰匙拿出來。

挎包中，安躺的手機屏幕忽然亮了。

舒然拿起來一看，簡潔的界面中間，顯示著微信的懸浮窗。

姜衍：【去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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