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分有時候真的很奇妙, 世界時大時小, 大到她尋尋覓覓七年也未追尋到他的蹤跡，小到兩個人轉個背就能碰見。

“封叔叔！”葉嘉嘉脆聲喊道。

祝星螢順著視線看去，一眼撞進男人深邃的眼裏，泛著冷冷的輝芒。

她楞在當場。

男人穿著煙灰色衛衣，比上次看起來要休閑很多。

桃花眼，鼻梁高挺, 帶有攻擊性的漂亮。

少了高中時期的年少輕狂，現在的他渾身上下透著不近人情的冷。

她看著看著便入了神, 直到葉嘉嘉搖著她的手, 給她介紹面前的男人，“祝老師, 這是我叔叔封塵，他長得可好看了是不是。”

祝星螢回過神，真心實意地點了下, “嗯。”

葉嘉嘉笑起來, 又轉頭給男人介紹道, “封叔叔, 這是我的舞蹈老師, 剛才祝老師還獎勵我吃了蛋包飯，因為我每天早上都是第一個到的。”

封塵彎腰抱起小女孩, 沒有在看她, 話卻是對她說的，“麻煩你了。”

祝星螢討厭他這樣的客套, 就好像他們只是素不相識的陌生人，這種被劃分到他的生活以外的感覺，讓她感覺很不舒服。

她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張了張嘴，正要說些什麽，卻被男人率先打斷，“我帶她回家了。”

見他要走，她下意識拉住他的衣袖，脫口而出道，“我們可以談談嗎？”

他扯回衣袖，“沒空。”

她緊咬下唇，“姜眠，我……”

他終於看了她一眼，眼裏的冷漠卻讓她不敢直視。

他啟唇，“我叫封塵。”

“我……”她似乎還想說些什麽，卻被突然響起的汽車喇叭聲打斷。

車子穩穩地停在路邊，顧瀾沈打開門從車上下來，穿著修身的手工西裝，鋥亮的黑色皮鞋，儼然一幅社會精英的模樣。

他目光看向她，笑容如沐春風，“螢螢，我碰巧在這邊辦事，順道過來看看你，等會一起吃個飯嗎？”

說著，視線不經意地掃過她對面的男人，原本以為是哪個學生的家長，在看清面容後頓時一怔，神情從震驚到不可置信。

“你……”

封塵冷冷地收回視線，不再多說什麽，抱著葉嘉嘉轉身就走。

祝星螢連忙追上去，眼看他就要關上車門，大腦來不及思考，一把握住車門邊沿。

封塵關車門的動作太過迅速，即使急急卸了力，卻還是將她的手指夾了下。

“啊。”祝星螢痛呼出聲。

封塵瞳孔一縮，連忙推開車門，雙手捧住她的手指仔細檢查，“你沒帶腦子嗎？很痛吧？”

說完，又朝她被夾住的手指輕輕吹氣。

這些好像都是下意識的動作。

祝星螢呆呆地看著他，眼裏有什麽湧了出來。

不是因為痛，而是因為感覺到他闊別已久的溫柔。

她輕輕地抽噎，“好痛，眠眠。”

他突然一僵，沒有松開手，卻硬邦邦地說，“我是封塵。”

“騙人。”她斬釘截鐵地說。

他沒回話，低頭檢查了下她的手指，見沒什麽大礙後才松了手。

再擡眸時，眼裏已恢覆了清冷，“以後做事帶上腦子。”

不遠處的顧瀾沈大步走來，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低頭去看她的手指，“螢螢，你沒事吧？”

“謝謝，我沒事。”她抽回手，下意識去看封塵。

兩人說話的片刻，封塵已經重新關上車門，開著車揚長而去。

顧瀾沈仔細觀察她失落的神情，試探地說，“剛才那個男人是……”

“姜眠。”

空氣微微一滯，少時，他才有些艱難地開口，“我以為他早就……”

“我說過，他沒有死。”想起姜眠，祝星螢的神情微微黯淡下去，“但是他不肯認我。”

顧瀾沈神色覆雜地看著她，沒有說話。

他突然想起，七年前陪她上白明山的那天，她蹲在那棵老樹下，低低地哽咽著，清瘦的後背微微弓起。

他一直認為祝星螢只是需要時間走出來。

或許十年，或許二十年，她總會想開的，他可以等。

可若是姜眠回來了，他連等的資格都沒有。

回到家時，祝子軒正伏案寫作業，聽見聲音出來，“姐姐你回來啦。”

她嗯了一聲，將手裏打好包的蛋包飯放在餐桌上，“給你打包的蛋包飯，過來趁熱吃。”

叮囑了幾句，祝星螢去洗了個澡，早早地上了床。

隔天，祝星螢起了個早，到舞行的時候葉嘉嘉已經坐在休息室裏，穿著可愛的小洋裝，兩條腿晃啊晃，整個人格外可愛。

看見她後，甜甜地跟她說早。

祝星螢笑著回了句早，正要去前臺放包，像是突然想起什麽，走到她身邊坐下，“葉嘉嘉，老師可以問你個事兒嗎？”

葉嘉嘉睜著大眼睛看她，“是關於封叔叔嗎？”

被一個小朋友看穿心思，祝星螢有些尷尬地揉了揉鼻子，“是的。”

小女孩歪著頭想了下，說：“封叔叔是我爸爸的朋友，對我特別好，我很喜歡他。”

“這樣啊，那你認識他多少年了呀？”

小女孩掰了掰手指，嘟著嘴說，“有好幾年了呢，我爸爸很喜歡他，經常帶他來我們家。”

祝星螢點了點頭，垂眸沈思著，一旁的葉嘉嘉突然問道，“祝老師，你喜歡封叔叔對吧。”

她尷尬地咳了咳，借挽耳發的動作遮掩自己微紅的臉頰，“你、你怎麽知道？”

葉嘉嘉突然笑起來，眼睛彎成漂亮的扇形，“因為祝老師看封叔叔的眼神，跟我媽媽看爸爸的眼神一模一樣。”

說完，她又湊到她耳邊，小聲地說，“祝老師，我可以幫你哦。最近這幾天封叔叔都會來接我，到時候你們多說說話。”

當天下午，祝星螢像往常一樣站在舞行門口，送走一個又一個小朋友。

“祝老師再見！”

“祝老師明天見！”

聽著這群小朋友奶聲奶氣的聲音，祝星螢不由軟下眉眼，柔著聲跟他們說再見。

有小朋友拉著她說話，她微微彎下腰，認真地傾聽，沒有一絲不耐煩，表情溫柔地像一片雲。

她對待小朋友好像有無限的耐心。

她今天穿著粉色的套頭衛衣，在腦後紮了個辮子，散落在耳邊的碎發，讓她看起來格外溫柔，跟十七八歲那會兒沒什麽區別。

封塵來接葉嘉嘉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畫面。

他揣在衛衣裏的手指不由一動，微微垂下眼睫，掩去眼底暗湧的情愫。

半響後，祝星螢看見了他，唇角不由自主地上揚，聲音軟軟的叫他姜眠。

她笑得很好看，可封塵卻沒理。

“姜眠。”她扯了扯他的衣服，似乎因為他的冷漠有些不開心。

他回望她，眼裏沒什麽情緒，“再說一遍，我叫封塵。”

她權當沒聽見，仰著臉問他，“你今天有空嗎？我們一起吃個飯吧。”

他想也不想地回絕：“沒空。”

這時，一邊的葉嘉嘉突然跑過來，拉著封塵說，“封叔叔，今天你不用送我了，我看見遲叔叔也來了，我跟他回去就好了，你陪祝老師吃飯吧。”

小女孩蹦蹦跳跳了幾步，轉個彎又跑回來，扯了扯封塵的衣服讓他彎下腰，神神秘秘地湊近他耳朵。

“對了封叔叔，悄悄和你說哦，我看到好幾個人都在追求祝老師，機會難得，你要好好把握。”

說完，又蹦蹦跳跳地走了，跟著遲凜上了車。

封塵擡腳準備走，祝星螢連忙張開手攔住他。

他往左她往左，他往右她也往右。

封塵斂著眉看他，“你到底想幹嘛？”

她眨巴著眼睛，直直地看他，朝他彎起一個小小的微笑，“我想泡你。”

“沒門。”封塵一口回絕。

她仰頭瞪著他，他垂眸看著她。

突然，祝星螢踮腳，飛快地啄了他一口。

封塵閃躲不及，被她親了個正著。

看她笑得像偷了腥的貓，他的眼睛頓時深邃起來，有些危險地看著她，連名帶姓地叫道。

“祝星螢。”

“嗯哼。”她笑容不改，張狂得可惡。

看了一會，他突然伸出手，快速地將她的兜帽扣上，再同時拉動兩根收縮繩，將她的臉徹底罩住。

祝星螢唔唔唔地直叫。

封塵用手按著她的腦袋，將她移到一邊去，擡腿走出了舞行。

聽見後面的怒吼聲，他的唇角有些松動。

祝星螢終於取下兜帽，擡眸看去，只見初春琥珀色的陽光下，萬物像被裹在甜甜的蜂蜜裏。

他走在前面。

她突然想起高中時期，多年前的某個夜晚，他走在前面，她乖乖地跟著他走，保持著一前一後的步伐。

教學樓後靜謐的小道上，風把樹葉吹得沙沙作響，昏黃的路燈把他的影子拉得好長好長。

走在後面的她輕輕擡頭，看著那些燈光打下來，落在他的身上。

她這時才有一點遲來的真實感。

他真的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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