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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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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過

眼見虞清鳶臉上表情越來越精彩,薛珩不說多麽高興,但內心還是有三分慶幸,慶幸虞清鳶面對薛修筠時,總不至於像面對他的時候一樣,對他口中一字一句無動於衷。

另一方面,薛珩在暗自窺探他們夫妻二人——往先每每見到他們,他們都是表面上圓圓滿滿,沒有任何瑕疵縫隙可言的和美夫婦,而今薛修筠已然知曉虞清鳶與那四皇子殿下不得不說也不可不說之一二事,薛珩其實內心正滋生著一種陰暗想法。

他就是想看看他們二人往後該如何自處。

可是出乎薛珩意料的是,薛修筠居然會向虞清鳶直言……

天知道在他無意暴露四皇子殿下時,薛修筠作為他的長房長兄,待他可謂憎惡,昭示著薛修筠對他的不滿。

可是在虞清鳶面前,薛修筠卻沒有。

薛修筠語氣和緩地向虞清鳶托出了自己的真實想法,明確的告訴了虞清鳶不可與景昭鈺親近、有來往。

一字一句,在面對虞清鳶時,薛修筠完全願意托陳自己的企盼。

薛修筠真實且真誠的心意,遠在他們夫妻二人之外的薛珩都能感知到,更不提時時日日承他恩情的虞清鳶了。

虞清鳶明白薛修筠沒有怪罪她的意思,哪怕薛修筠知道了薛珩所知道的一些事實。

譬如四皇子殿下曾多次與她私信來往,譬如四皇子殿下總擅長以溫言柔情教虞清鳶時時想起往日他救她之恩情,教虞清鳶不得不也是心甘情願為景昭鈺做些事。

景昭鈺想與整個薛氏交好。

但是薛氏功名利祿之家,顯然不會輕易站隊。

所以景昭鈺動了些心思,好的心思壞的心思一應俱下。

包括薛珩,也包括虞清鳶,他們都是他處心積慮交好的。

薛珩從未想過要暴露虞清鳶。

是薛修筠順著暗線往下深查,查到了薛珩的頭上,發現薛珩近來常常與四皇子殿下一側的官員子弟有所往來,薛修筠懷疑他,薛珩在他長房長兄的兄長面前從來藏不住什麽事關家族利益之事。

所以毫無意外地薛珩在兄長的冷淡追問下很快將所有事情傾吐而出……

景昭鈺籠絡人心之手段高深,薛珩面對金銀珠寶他身在薛氏百家家財看慣,自是對此無動於衷,但景昭鈺將一定未見形狀的官帽置於他的頭頂,薛珩無可逃避。

薛氏之中,從沒有人覺得他可做京官、可立事業,可受敬仰,為天下人升太平之歌——唯有景昭鈺。

所以在景昭鈺一次兩次的多次暗示之下,薛珩心動了,他願意在薛氏之中嘗試為景昭鈺謀得助力,是誰都好,但是薛珩沒想過景昭鈺會與虞清鳶有所關聯。

得知的那一刻,薛珩內心升起莫名的惱怒之意,所以在辭別景昭鈺後,他歸入薛氏之內攔住了虞清鳶。

在他面前,她張牙舞爪慣了。

而薛珩冷靜過後,也不再與她多做糾纏。

直到今時今日,一切暗謀遠慮被薛修筠發現了,薛珩才敢看向虞清鳶。

可是這個從少時起就與他不對付,而今已然成為他人婦也是他的長嫂的人,居然在此種境況之下還能對他冷然說一句——“出去。”

此二字入耳,薛珩怔了一下。

恍惚了很久,薛珩才想起面前的這個女子與他的長兄早已成為夫妻,他是她的小叔,小叔本不該幹預人家夫妻之事才對。

但是薛珩從來不會聽取虞清鳶的任何話,哪怕此刻薛修筠對他也不滿,離開是很好的選擇,他不知道薛修筠會否將他的事情告知家主,他緊張、焦慮,可以趁此機會離開做一些事情,譬如請母親向薛修筠求情,譬如主動向家住請罪……

離開是一個很好的選擇,讓他離開的人是虞清鳶,薛珩可以和她說的一樣選擇“出去”。

但是薛珩最終沒有這樣抉擇。

他閉了閉眼,向薛修筠的方向跪了下去。

“長兄,我知錯了。”薛珩垂著臉,教人看不見他面上神情。

薛修筠聞聲,沒有動作。

薛珩所犯之罪責是順從私欲與景昭鈺勾結在一起,薛珩將薛氏利益拋之腦後,還好未能成事,若有實事發生,薛修筠此刻萬不會容他在此。

然而他們兄弟二人如何卻不是虞清鳶需要去考慮的,眼見薛珩頗有一副留在此處、求不得薛修筠原諒便不離開的架勢,虞清鳶心中起了些慍念。

“這是我的院子,自然容不下旁人在此,六公子,請你離開。”虞清鳶直接對薛珩這般說道。

薛珩聽到她的聲音沒有擡頭,仍然只是看著薛修筠。

什麽她的院子?

薛氏闔府上下,分明歸薛修筠所有。

她得到的,還不是薛修筠願意給她的?

薛珩如此在心中對虞清鳶生出嗤笑,笑話她心比天高,也是笑話她從未擺正自己在薛氏的地位。

薛珩因此不為所動,可他哪曾料想到,薛修筠卻因為虞清鳶驅趕他離開的這一句話而終於有了動作。

“鳶鳶,那我呢?”以薛修筠此時的視力,已然能將虞清鳶看得清楚,她之模樣與他心中所念,除卻更多嬌妍鮮艷之外,再無其他參差。

——和記憶中那數年以前橋上的女子一般無二。

忽然被薛修筠點名,虞清鳶腦子一時有些發懵,緩和了一會兒,虞清鳶才想明白薛修筠究竟在說什麽。

薛修筠問她,他是否能夠留下。

虞清鳶望著他,面上的神情覆雜。

他這是什麽意思?

他的意思是,他完全遵從順從她的決定,哪怕知道虞清鳶從未在大事上考慮過他。

這該是她想的這般意思嗎?虞清鳶不願意將他想的這樣美好,但是望著神情真摯的薛修筠,虞清鳶心裏終於松軟了一塊地方。

虞清鳶很確定他是認真的。

認真地想要事事件件迎合她。

“你留下。”過了些許時候,虞清鳶終於松動了,她回覆了薛修筠。

眼見他們夫妻二人一聲一言,薛珩心底不知為何忽然空了,緊接著薛修筠。輕輕說了一聲,也是讓他離開。

薛珩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走到了門外。

他再回頭,正好見到長兄正慢慢扣起房門,“啪嗒”一聲,虞清鳶所在的那處房門緊閉,那裏是一方小天地,而且小天地之中只剩下薛修筠與她。

他不該有和悵惘之念,但是腦海中想起不久前他的長兄是那樣的溫和寬容,薛修筠……待她是那樣的好。

原來長兄當真愛她慕她,並非是出於情理道義而娶她為妻,她有人陪伴,有人呵護……

念頭一起,薛珩心底蔓延出一處難以言說的失落之感。

室內,虞清鳶與薛修筠對坐。

其實自與薛修筠成婚之後,她的生活便是和順居多,他對她一直都很好,至少在虞清鳶看得到的地方,薛修筠的處事可謂完美。

而唯一一次讓虞清鳶生出巨大不安感的就是那次意外撞見薛修筠殺了人。

雖然虞清鳶也努力說服自己世家子弟總有些不定風波,但是她還是不能接受在她眼前的那人與私下模樣大相徑庭——至少薛修筠光是表面看起來並不像是會提劍殺人之輩,哪怕是宵小。

虞清鳶因此生出不安感,這份不安感並不是說她擔心自己會失去什麽,若說眼前榮華富貴,那也是她憑自己本身使得薛修筠心甘情願奉上。

若說這眼前良人,可她除了偶爾閑暇之時對薛修筠的二三分真心,剩下七八分卻是功於心計做在表面上的好功夫罷了。

因為不在乎,所以虞清鳶不擔心失去,若說有虞清鳶真正擔憂之事,那便是她不敢向他坦露本心。

他愛她敬她尊她重她,這些虞清鳶都知道,但薛修筠所愛是他眼見之她,是虞清鳶想讓他看到的樣子,而非虞清鳶真正的模樣。

而事到此處,薛修筠也沒有在明面上氣惱她為何與景昭鈺私聯,這個時候虞清鳶忽然生出一種荒謬的想法,虞清鳶忽然想知道薛修筠究竟能容得她做出什麽事。

虞清鳶從座位上起身走到薛修筠面前,雙手輕輕靠在薛修筠的面頰上,慢慢上移,薛修筠似有所感,眼眸微動,卻沒有阻止虞清鳶的動作。

緊接著虞清鳶撫摸上了他的雙眸。

“我都看到了。”虞清鳶聲音很輕,但此刻他們二人之間的距離極近,足夠他聽得清楚,聽得明白,“你殺人,我看到了。”

將隔閡數日之事說出,虞清鳶一下子覺得暢快許多,而她也不管他是何反應,便接著往下說下去,“我不知你何時覆明,但你實在不該欺瞞我。”

虞清鳶的手指按在他的眼眸下方,指腹之下,虞清鳶能感受到那些細微轉動。

薛修筠面上神情並沒有太大變化,但因為虞清鳶這句話卻使得身他體緊繃,他便知道他並非無動於衷,其實內心波瀾萬千,可是往日世家公子脾性教他不得不鎮定以待。

虞清鳶說此事,只是想讓他知道,其實他們二人各自有欺瞞對方之事,本質上並無什麽差別,想教他不必再拿景昭鈺的事情來與她說事。

哪裏想到,薛修筠目光毫無障礙地直視著虞清鳶,薛修筠望著她,他說:“鳶鳶是世上最聰明的人,我一直都知道。”

“我愚鈍,事發之後我不知該如何向鳶鳶解釋……因而日日夜夜我都在悔過,後悔自己沒能在當日向鳶鳶托陳心意。”

“鳶鳶,你什麽都知道,也一直在給我機會,但我遲遲沒有回應,你是不是對我……很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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